804 捧杀
在隋文远凄厉的哀嚎声中，韦大宝终于把4瓶子开塞露都灌进去。 进是禁区了，但屁用没有。 那几公分矿泉水瓶子粗细的黑色大便像是钢筋一样稳稳的在眼前，纹丝不动。 韦大宝怔怔的看着“脉动瓶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大宝子，让他去市里面看吧。”杨磊说道。 虽然八井子归了省城，但多年的习惯不是说改就改的。看不懂的患者送上级医院，这也无可厚非。 “切开么？”韦大宝问道。 “灌肠，肥皂水、盐水都进不去，甘油灌肠剂估计也没什么用。”杨磊说道，“香油都喝了半斤，大宝子你还有什么办法么？” 韦大宝摇了摇头，随后长长叹气。 “宝哥儿，你想个办法啊。”隋文远哀求道，“下午徐医生也是这么说的，切开才行。但他说切开以后肛门括约肌有可能要留后遗症，比如说大便失禁……” 一说到大便失禁，隋文远差点没哭出来。 “这种可能性很低，了不起就是拉肚子的时候憋不住，弄的裤衩上都是。”韦大宝说道，“能想的办法都想了，现在看也只能这样。” “宝哥儿，你得救救我啊！”隋文远被吓坏了。 一想到健身的时候做个深蹲，然后……噗嗤一声，不可名状的事情发生，周围的人都掩着口鼻用看傻逼一样的目光看着自己，他就有一种要死的冲动。 这还是人过的日子么！ “唉，小隋啊，开塞露都用了，没啥好办法。”韦大宝说道。 隋文远哀求了好久，杨磊忽然说道，“大宝子，你不是去剑协医院了么，吴科长的水平高，你问问他呗。” 韦大宝谨慎的用眼角余光瞥了杨磊一眼。 这货的心思……嘿，谁不知道谁！ “就事论事，反正我建议去切开。”杨磊笑呵呵的说道。 “宝哥儿，求求你了，找吴科长给我看看吧。”隋文远也想起来当时一眼就看出自己脑出血的那个年轻人。 不管行不行，反正隋文远不想切开。 杨磊站在一边看热闹，韦大宝太明白杨磊的心了。要是从前换杨磊去省城医大上班，自己也肯定羡慕嫉妒恨的眼睛都是蓝的。 吴科长真能解决么？ 韦大宝愁苦的看着脉动瓶子粗细的大便，想了足足一分钟，才说道，“我去打个电话问问。” “宝哥儿，谢谢，谢谢。”隋文远忙不迭的道谢。 “吴科长忙，不一定有时间。”韦大宝预留了充足的余地，摘掉手套后转身出门。 他拿出手机，想了想，没在走廊里打电话，而是直接走出急诊科，站在寒风中拨通吴冕的电话。 “吴科长。”韦大宝脸上洋溢着笑容，宛如一朵盛开的菊花。 “韦医生，有事儿么？” 韦大宝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反复描述脉动瓶子粗细、硬度像是砖头的大便。 “哦，我知道了，你在中医院？”吴冕问道。 “是啊，吴科长。实在不好意思，麻烦你了。”韦大宝对着电话，腰不由自主的弯下去，“他们都说要患者去市里找肛肠科，切开后把大便取出来。” “扯淡。”吴冕笑骂道，“知道里面有多长，就切开取出。我这就过去，你让患者稍等我一下。” 挂断电话，韦大宝不知道自己做对了还是做错了。 杨磊一个劲儿的撺掇，除了找办法之外，肯定还有自己的小心思，他就是想看吴科长的笑话。 但隋文远也真心挺可怜，再有就是听上去很有道理的话，吴科长一分析就变得荒谬起来。 的确是这样，肛门括约肌切开，有没有后遗症、会不会松弛且先不说，里面有多长的大便都不一定，怎么取出来。 徐佳和杨磊说的都不靠谱，最后还得是吴科长来。 可他能解决么？韦大宝一想到硬邦邦跟砖头一样的大便，虽然不断的告诉自己就没吴科长做不到的事情，但其实他内心深处也不信吴科长能解决。 这不是诊断，透过层层迷雾、抽丝剥茧的寻找到事情真相。真相就摆在那里，只是没办法取出来就是了。 真特么的！隋文远这个货真行，大便干燥竟然能弄成脉动瓶子粗细的大便出来。韦大宝心里骂了一句，略有点担心。 他干脆没回去，站在外面寒风中等吴科长。 几分钟后，杨磊笑呵呵的走出来，“大宝子，咋了？” “我等吴科长来。”韦大宝很平淡的说道。 “吴科长怎么说的？” “他说切开不靠谱。”韦大宝没好气的说道，“你知道里面有多长？切开肛门括约肌，里面的就能出来？” “切开后肠道蠕动啊，然后就出来了。” “那得出多少血。”韦大宝脑子也灵光了起来，“压迫止血还是不压迫？压迫的话好不容易减少的压力又上去了，不压迫，万一时间长点患者失血性休克了呢。” 杨磊也不在意，嘿嘿一笑，“放心吧，吴科长无所不能。” 韦大宝知道这是捧杀，最是恶心不过。 关键是他这么说自己还没办法反驳，难道自己要指着杨磊鼻子说他不对？那不是站在吴科长对立面了么。 “大宝子，抽根烟吧。”杨磊笑眯眯的说道，“别犯愁，吴科长都说要来了，咱也长长见识。” 韦大宝默然无语，从口袋里摸出来两根烟，递给杨磊一根。 “剑协医院那面怎么样？”杨磊问道。 “还行，和中医院一样的干活。” “他们前几天发钱了，大露开了20万，啧啧。”杨磊羡慕的说道，“说是团建费。” “我没赶上。”韦大宝心如止水，说道，“干多少活，拿多少钱，咱不羡慕。” “切，说的好像咱们不干活似的。”杨磊道，“怎么就没看咱们中医院这么发钱呢。” 韦大宝懒得接话，他闷闷的抽着烟，隐约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原本就不应该找吴科长来，让隋文远自己去市里，要么去省城都行。 但一想到他坐没法坐，站……也困难的样子，韦大宝有点心软。 还是等吴科长来吧。
805 萝卜上雕花
10多分钟后，棕色斯柯达出现在中医院门口。 “吴科长。”韦大宝迎上去，一脸歉意的说道，“实在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患者在哪？”吴冕微微一笑，问道。 “在处置室。” “有衣服么？” 韦大宝看了一眼杨磊，杨磊笑道，“有，吴科长你穿我的白服。” 吴冕点头，大步往里走。 “要不还得说是吴科长，做事情认真！”杨磊在后面说道，“穿白服这是标准，大宝子你跟着学学。进处置室穿便装，看着不正规。” 韦大宝没说话，快步走到吴冕身前，一溜小跑来到处置室门口。 “吴科长，这面。” “先换衣服，一会你帮我搭把手。”吴冕道。 韦大宝怔了一下，自己又不是外科医生，为什么要搭把手？ “科里管的严么？”吴冕又问道。 “什么意思？”杨磊疑惑问道。 “我要用一个切开包，是不是要缴费？”吴冕问道。 “不用不用，咱自己人，用个切开包就用呗，没事。”杨磊很大方的一挥手，心里想到还不是得切开？ 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吴冕换了白服，来到处置室。 进门之后就看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姿势古怪的站在床边，脸上灰呛呛的。 “隋文远？” “呃……吴科长，你还记得我。”隋文远怔了一下。 “当然，你是我的患者，我肯定记得。”吴冕笑笑说道，“你先别动，我摸一下你脖子附近的静脉。” “……”隋文远怔了一下，见吴冕伸手过来，问道，“静脉？怎么了？” “颈静脉可以观察到右心房的情况，是右心房的测量仪。你颈静脉粗大，在临床上讲，算是怒张的一种。有可能是紧张导致的，有可能是心衰导致的。不过你不用担心，颈静脉怒张伴有肝颈反流征阳性的患者才是临床判定右心衰竭的一项重要指标。” 隋文远无语，韦大宝听着吴科长的讲述，有些内疚。 这些自己都背过，可是看隋文远的时候光注意患者自己描述的情况——脉动瓶子粗的大便。颈静脉怒张，这种很典型的体征竟然没有注意到。 “韦医生，问病史了么？”吴冕问道。 “呃……”韦大宝的心“忽悠”一下。 吴冕笑了笑，没有呵斥韦大宝，而是开始询问病史。 便秘有很多种，也与很多情况有关，比如说年龄因素、心理因素、生活习惯、肠道疾病、全身疾病、药物刺激等等。 什么单纯性便秘、出口梗阻型便秘、肠易激综合征、糖尿病、尿毒症、脑血管意外等等都浮现出来。 等吴冕问道病史，韦大宝还有些紧张，生怕吴科长训斥自己。 “估计是单纯型的，那就不用担心了。”吴冕说道，“韦医生，准备切开包。” “啊？”隋文远害怕的说道，“吴科长，你要给我切开？” “是切开，但不是切肛门，而是切大便。”吴冕笑道，“放轻松点，你不会有什么感觉的。连麻药都不用，放心。” 听吴冕这么说，隋文远这才略略放松。 “找个舒服点的姿势，肛门冲我，保持好千万别乱动。”吴冕嘱咐道。 隋文远再一次趴在床上，用极为羞耻的姿势“面”对吴冕。 “哦，难怪韦医生觉得棘手。”吴冕看到矿泉水瓶子粗细的大便后也有些动容。 “吴科长，你见过这种么？” “见过几次，都是老年人，胃肠功能略差一些导致的。像隋文远这种年轻人，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吴冕一边说着，一边戴上手套，打开切开包，把包袱皮留在一边，另外一个包袱皮给韦大宝。 “这个你留好，注意看我的动作。”吴冕嘱咐道。 “啊？”韦大宝怔了一下。 “粪便喷出来的时候压力会很高，而且不存在提前预判，全靠随机应变，你一定要注意我的动作。”吴冕很认真的说道。 韦大宝将信将疑的接过包袱皮。 “放轻松，我要把外面的大便切开，只要你不突然乱动，是不会碰到你的。”吴冕温和说道。 “我知道了。”隋文远老老实实的说道。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有个办法不是。 虽然……切大便听起来那么的不靠谱。 “要是姿势不舒服想动的话，提前告诉我。”吴冕继续说道，“一定不能乱动。杨医生，您最好躲开后面，要是想看的话可以从侧面看。” 杨磊怔了一下，随口应道，“哦，哦。” 吴冕一只手熟练的把刀片从无菌包装里“捏”出来，安装到刀柄上，开始“削”大便。 矿泉水瓶子粗细的大便很硬，就算是锋利的手术刀片落在上面也没什么反应。可一旦稍稍用力，隋文远就会发出痛苦的叫声。 吴冕左手摸着大便，寻找下刀的位置，过了几秒钟，右手拿着手术刀落下去。 这里是粪块的一个结合部，手术刀轻轻落下，进入了几毫米。随后吴冕手腕微微一偏，手术刀在粪便中游走。 韦大宝脑海里有一个念头——萝卜上雕花。 吴科长在做的就是萝卜上雕花，简直太细腻了。要不是大便还带着腥臭的味道，韦大宝都想凑的再近一点仔细看。 一分钟…… 两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时间流逝，肛门括约肌外的大便被一点点的削掉，但吴冕没有平头全部切开，而是从中间“钻”进去。 他做的很慢，很细，杨磊看的入了神。还能这样对付便秘？用刀切大便，从前不光没见过，连听都没听说过。 这也……太神奇了！ “手术”视野很小，杨磊嫌韦大宝挡住视线，往中间移动了少许。 刚刚吴冕说的话还在耳边，杨磊虽然并不喜欢吴冕，但也怕被大便喷一脸，小心翼翼的只凑过去一点点，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能马上躲开。 看了两眼，见没什么事儿，杨磊觉得吴冕是吓唬自己。 脉动瓶子的底儿被切掉，手术刀越掏越深，视野进一步受限。杨磊又挪了挪，不知不觉间，已经几乎站回到原本的位置上。
806 成了！
剪刀、止血钳，甚至杨磊看见吴冕有时候拿着持针器，夹着缝合针一点点从坚硬的大便上“凿”下来一点点的粪便碎屑。 这算是手术么？ 杨磊不清楚，可吴科长认真、专注的神情不像是面对一坨坚硬的像是冰坨子的大便，而是面对一团柔软的脏器，稍有不慎就会出血。 切，这么做有用？扯淡！杨磊不屑的想到。 外面是4公分左右，里面呢？按照他说的，里面不一定有多长，就这么零敲碎打的做，“手术”得到哪辈子去。 心里是这么想，但杨磊始终压不住一个想法——竟然还有这种方式。 在他的脑海里，大便干燥只存在用手抠出来和灌肠、喝香油等几种办法。 吴科长的做法杨磊从来都没想过。 接下来吴科长要做什么？杨磊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 一条“隧道”渐渐出现在粪便中间。 随着外面那层坚硬的外壳被敲掉，粪便散发出来的味道渐渐浓郁起来。杨磊闻到味儿后第一时间戴起口罩，他发现韦大宝和患者的距离好像远了一点点。 哈哈哈，杨磊心中大笑，这扒着屁股研究屎的画面只在郭老师的相声里听到过，如今看见，觉得相当有意思。 韦大宝这货！ 杨磊摆足了看热闹的架势。 我坐着你站着，我吃着你看着，这种差别上带来的舒适感油然而生。而且重要的是他们在看着一坨大便，自己在看热闹，杨磊觉得这么也不错。 “韦医生，遇到这种情况一定要小心。”吴冕戴着口罩，闷声说道，“大便不能断。” “吴科长，为什么？”韦大宝诧异的问道。 “因为断裂的话，括约肌收缩，里面的大便更难出来。”吴冕道，“问你一个问题，我们现在在做什么？” “……”韦大宝沉默。 杨磊竖起耳朵，他也很好奇吴科长和韦大宝在做什么。 “刺激肠道内壁，加速肠道蠕动，让肠道把大便给送出来。”吴冕的声音透过口罩有点发闷，他耐心的讲解道，“你看着点肛门括约肌，等肌肉开始有收缩、蠕动的时候，就快了。一定要注意变化，回去之后仔细琢磨。” “哦哦哦。”韦大宝连连说道。 杨磊心中鄙夷，韦大宝这货肯定没听懂，因为他也不懂什么叫刺激肠道内壁加速肠道蠕动。 这特么怎么和天书一样。 随着“隧道”一点点深入，吴冕的动作更加轻微，一柄止血钳子几乎完全伸进去，而趴在诊床上的隋文远的身体开始古怪起来。 “隋文远。”吴冕说都。 “吴……吴科长。” “有便意不要忍。”吴冕说道，“别害怕，也别不好意思，赶着吃饭的点在这儿给你做处置，就是为了能顺利大便。你便出来，咱们都好过。” “……”隋文远无语。 他的确很不好意思。 虽然是同性，可菊花戳了一个脉动瓶子粗细的大便坨坨，这已经足够让人羞愧的了。再加上现在羞耻的姿势，再加上不知道吴科长弄什么，上涌的便意…… 隋文远的确特别不好意思，甚至忘记了肛门括约肌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吴冕说完，隋文远想了想，“吴科长，谢谢。” “你也不用用力，一切顺其自然。”吴冕道，“记住，一切顺其自然。” “好的。”隋文远便意又盛，他习惯性的想要用力，但马上想起吴冕的叮嘱，只能顺其自然。 “动了！”韦大宝忽然一声大喊，把杨磊吓得一哆嗦。 “小点声。”吴冕淡淡道。 “哦，吴科长，我看见肛门括约肌收缩了！”韦大宝压低了声音说道。 “嗯，刺激肠道的正常反应。”吴冕道，“快了，杨医生，你在后面小心点。” “啊？”杨磊没想到吴科长一直没回头，怎么就知道自己凑过来了呢。 “你别站在正后方，患者毕竟已经11天没有过大便了，不知道肠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吴冕说道。 “哦。”杨磊哦了一声，他心里想，难道还能“砰”的一声喷出来不成？ 但虽然这么想，他可不想找这种晦气。 要是真被喷上，白服是不能要了，身上也是宿便的味道，难闻的要命。 关键是便浴……想一想就恶心。 不能给自己找不痛快，杨磊躲开隋文远菊花直面的方向，可又什么都看不到了。这特么的，最后这点才是精华，怎么就看不到了呢。 杨磊想了想，站到吴冕身后，心里琢磨“术者”总该能看到些什么吧。 可他旋即失望。 顺着吴冕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到止血钳子塞进大便里，吴科长的手在轻微的动着。 因为止血钳子前细后宽，所以只有一小半在里面，大部分都在外面。吴科长戴着无菌手套的手偶尔轻微动一动，但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去看一眼？杨磊心里刚升起这个念头，随即被他恶狠狠的掐灭。 不管隋文远的大便能不能排出来，自己是肯定不会冒着被崩的满身满脸的风险去看热闹的。 动了！ 真的动了！！ 杨磊很快也注意到隋文远的肛门括约肌在不断收缩、舒张，幅度很轻微，但和刚才相比有着本质的不同。而那截“戳”进去的、钢筋一般的大便也微微向外面蠕动了一下。 我去……真行！ 杨磊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 刺激肠道内壁么？杨磊想了想，假设自己再遇到这么难治的患者，也肯定不会用这种极端的手段。 虽然止血钳子前面是钝头，可谁知道在患者肠道里是什么情况。吴科长在盲操，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自己可不敢动。 算了，人家是有名的专家，自己比不过也很正常，杨磊给自己找着借口。 随着肛门括约肌不断蠕动，凝固一般的大便开始往出涌。 开始是一点点的动，到几分钟后，终于变成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排便！ 可以！杨磊也有些开心。 毕竟是一名医生，能看见患者的病痛得到救治，杨磊本能的开心。
807 一声“枪”响
“小心了。”吴冕沉声说道。 此时他右手的止血钳子已经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抽出来，拖着一张无菌中单，准备接大便。 韦大宝油滑似鬼，早就把身体向后撤，尽量伸长双臂，也拖着无菌中单。 一截一截的大便渐渐的挤出来，处置室里的异味渐渐浓郁，宛如实质一般。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异味幻化成了一个沙包大的拳头，一下一下打在杨磊的鼻子上。 “今儿做了一台胃坏疽的手术，味道熏的人流眼泪。”吴冕一边接着大便，一边和韦大宝闲聊。 杨磊知道医生心都大，要不然在这个岗位上干不了多久。 可他万万没想到吴科长的心竟然这么大，在这种时候还能聊的下去。他是什么做的？杨磊屏住呼吸心里想到。 “吴科长，这得多少大便？”韦大宝问道。 “不知道。”吴冕道，“我又不是透视眼，能看见患者肠道里积存了多少大便。你小心点，杨医生，麻烦您把窗户开一下。” “哦哦。”杨磊早都想开窗户，但是害怕吴冕呵斥自己，说什么冻到患者之类的话。 “隋文远，窗户开一会，你要是觉得冷就说话。”吴冕道。 “吴……科长，开，马上开，我被熏的……受不了了。”隋文远闷声闷气的说道，“太特么臭了。” “你放松啊，别用力。万一肛门括约肌把大便掐断，你又害怕疼，可能排便排的不干净。”吴冕不厌其烦的叮嘱。 “我知道了，顺其自然，不用劲儿。”隋文远说道。 韦大宝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流水线工人，大便下来一点，吴科长就把下面的便“掰”断一点，然后由自己放到中单上。 隋文远这货积攒了多少年的宿便，怎么会这么多！ 韦大宝心里腹诽着。 大便仿佛永无穷尽一样，一点点往出排。但随着时间推移，直径越来越小，颜色也从深深的黑色渐渐变淡，眼看着就要恢复成原本的黄褐色。 嘘，韦大宝松了口气。 这要不是吴科长来处理，这么多大便不得把隋文远的肚子给憋爆了？ 伴随着肛门口粪便往出排的的速度越来越快，括约肌收缩的能力越来越强、频率越来越快，韦大宝收拾粪便的频次也顺势加快了起来。 很快，隋文远发出一声舒服至极的声音。 韦大宝心里暗乐，什么洞房花烛夜，估计都比不上十几天没大便能舒爽排便的感觉吧。 可隐约之中，韦大宝似乎听到隋文远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排便，刺激肠道，这是一个正反馈的过程，韦大宝记得很清楚。 可也不至于……不对，隋文远口服过香油！ 韦大宝想要提醒一下，但马上想到吴科长询问病史的时候问道过这一点，自己现在说有点多嘴。 他谨慎的又向后移动了少许，变换角度，尽量躲的远一点。 “这也太多了吧……”杨磊看着无菌中单上的粪便堆积的高度渐渐增长，他惊讶的说道。 “还行。”吴冕道，“小心点，杨医生您靠点边。” 切，大便都排出来了，怎么还让自己靠点边？ 杨磊看着黑色的大便已经变成黄褐色，粗细也渐渐恢复正常。隋文远的肛门括约肌也从矿泉水瓶子粗细渐渐恢复，而括约肌的收缩也正常起来。 一切都告诉杨磊，屁事没有了！ 吴科长的手法让人啧啧称奇，隋文远的大便也特么的太粗了，就这事儿杨磊觉得自己能八卦一年。 以后看谁还敢恶心自己！ 要是在酒桌上说起什么八卦，就眼前的情况说出去，保准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一点食欲都没有。 “放轻松，放轻松。”吴冕安抚着隋文远。 “大宝子，这么多大便，完事儿你处理啊。”杨磊皱着眉头，从治病救人的虚幻世界里出来，开始面对实际问题。 人么，不能一直活在虚幻之中。 治病救人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多了去了，都不说收不收费。 隋文远这事儿已经不是钱的问题了，中单上放着的大便味道浓郁，地面上也有很多粪渍，看着就恶心。 这还开着窗户，要是一会患者走了，屋子谁收拾？ 肯定要提前把韦大宝留下来，要不然这货一走，护士肯定不愿意收拾，都特么是自己的活。 别人捞好处，至少有患者的感谢，脏活累活都自己干，这事儿杨磊可不做。 “老杨，我让隋文远去缴费还不行么。”韦大宝笑呵呵的说道。 “你敢！” “行行行，我来收拾，之前都说好了。”韦大宝双臂伸直，躲的远远的，姿势古怪的敷衍道。 “你要是不收拾，信不信我拎着这堆东西砸你家玻璃去。”杨磊上前半步，瞪着韦大宝说道。 “不行就让隋文远收拾。”韦大宝也不害怕，笑道，“排出便来了，正是神清气爽的时候。干点活，也正常。” 杨磊看韦大宝开心的样子，他特别不开心。至于为什么，杨磊自己也说不清楚。 “你怎么能让患者收拾。”杨磊先看了一眼吴科长，见他没说话，凝神看着隋文远的菊花，便瞪着韦大宝说道。 “开个玩笑，老杨你怎么能当真呢。还能真……” “小心！”吴冕沉声吼道，随即右手松开，中单带着粪便落下去，双手拿起准备好的切开包包袱皮挡在面前。 韦大宝一早就凝神准备，虽然上了年纪，反应略慢，但他距离隋文远的菊花比较远，也有一样学一样的把中单和粪便扔下，拿起包袱皮。 杨磊怔了一下，随即耳边响起一声“枪”响。 “砰~~~” 声音很远，仿佛在天边传来，像是闷雷声，轰鸣不绝。 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有人拿着枪对准太阳穴扣动扳机。 杨磊眼睁睁看见一股气体从菊花里喷薄而出，如此欢快、如此雀跃，如此迫不及待。 他只来得及闭上眼睛，心念电闪，这一定是幻觉……气体怎么能看见呢？！不可能，这不科学！ 无数稀碎的石子砸在脸上，就像是旁边站着一个调皮的孩子冲着杨磊扔东西一样。
808 小磨香油
杨磊感觉有点疼，但又不是特别疼。 两秒钟后，他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发生了什么！！ MB！自己被……陈年宿便喷了满头满脸！！不经意之间做了一次……便浴！！ 之前就一直再提防着，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喷了个满头满脸！ 一连串绵延不绝的悠长声音从肛门里传出来，除了最开始的那声“枪响”，后面的声音就像是空谷余音一般，足足持续了10秒钟。 “香油有这么大的劲儿？”吴冕放下沾满了稀便的包袱皮，扫了一眼，疑惑的说道。 类似的情况，哪怕是吴冕也没经历过。 “……”韦大宝定睛看去，心中一沉。 以隋文远的菊花为中心，呈扇面，角度大约有30°，上下左右各个方向都散落着稀便。 不光是稀便，还有颜色不明的液体。 尤其是站在侧后方的杨磊，直接被喷，半边身子全都是稀便，惨不忍睹。 杨磊脸上表情凝滞，仿佛是一块石雕，一动不动。韦大宝也不关心杨磊，都特么跟他说多少次了？自己不长眼睛、不上心，被喷也是活该。 让韦大宝愁苦的是处置室里到处都是便，天女散花一般。 这特么得怎么收拾！韦大宝感觉自己要疯了。指望吴科长收拾是不可能的，这种想法最好想都不要想。 只能自己收拾了，虽然……韦大宝又看了一眼杨磊，觉得自己再怎么惨也要比杨磊强。 那货现在还没反应过来，处于懵逼状态。 排气声消失，湿润的、冒着腾腾热气的稀便汩汩而出，处置室的床上、地上汇流成河。 “吴……” “没事，别不好意思。”吴冕打断隋文远的道歉，淡淡说道，“你之前用了太多的润肠通便的东西，我考虑尤其是香油，劲儿太大。你忍不住的，反正已经这样了，直接便吧。” “我还是去卫生间吧。” “你去卫生间，弄的一路都是。再说，你现在怎么穿裤子？光屁股去么？”吴冕打趣说道。 “……”隋文远心情复杂，虽然排便的畅快感像是小精灵一样在心里雀跃着，可当着别人的面排便，羞耻之心油然而生。 他把头深深埋在胳膊里，像极了一只鸵鸟。 “杨医生，您没事吧。”吴冕看向杨磊。 杨磊满头满脸满身的粪便，不均匀，但却又没有遗漏任何一个点。 “……”杨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欲哭无泪。 吴科长反复叮嘱，可特么自己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劲儿！ 放个屁怎么跟放枪一样呢！ “手术室熟悉吗？”吴冕问道。 杨磊茫然的点了点头。 “这面我看着，您去洗个澡。”吴冕道，“让家里带一身换洗的衣服来。” 如果再回到从前，杨磊绝对不会这么好奇，也不会和韦大宝争论谁打扫处置室。 自己现在的情况已经悲惨到了极点，打扫处置室都不算事儿！ “老杨，你等一下，我帮你打电话，联系手术室。”韦大宝也觉得杨磊好惨，马上说道。 杨磊满头黑线的站在角落里，头顶隐约有一片黑压压的云，哗啦啦的下着雨。 但下来的似乎不是雨水，而是粪水。 杨磊口鼻之间满满的腥臭味道……不对，还有一种古怪的味道。 那是小磨香油的油腻味儿！ 混杂在粪便里，小磨香油的味道变得……呕…… 一辈子都不想吃香油了，见都不想见！杨磊低着头，站在角落里，委屈的像是一个孩子。 几分钟后，隋文远排便停止，吴冕指挥他缓缓站起来。 虽然内裤上也沾了粪便，但垫了一层无菌单，隋文远身体后半部肿胀、不适消失，肚子也不鼓了，通体舒泰。 “吴科长，谢谢，谢谢。” “没事，去交一下费用。”吴冕说道，“用的东西太多了，不交费用的话我怕明早护士长来骂人。” “应该的，应该的。”隋文远虽然小气，可眼睛看着被自己粪便迸的满墙、满身的处置室，也无法说不。 再说，相对于扫尾工作，交点钱那都不是事儿。 “韦医生，你来处理。”吴冕摘掉手套，扔到医疗废弃物桶里，转身出门。 韦大宝没有叹气，要是光让自己处理，肯定是很不愉快的。可杨磊在一边满头满脸的屎，相比较而言自己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老杨，你爱人电话。”韦大宝先摘了无菌手套，和杨磊说道。随后他见隋文远要走，马上喊道，“小隋，你在外面坐一会，我收拾完去开单子！” “知道，知道。”隋文远连连弯腰，一脸的内疚。 他不敢看杨磊的惨状，深深的给每个人都鞠了一个躬，马上溜出去。 韦大宝要了电话，给杨磊爱人简单说明情况，让她来送衣服，然后联系手术室，送杨磊去洗澡。 吴冕出门，深吸口气，神清气爽。 这种极端情况的大便干燥吴冕也没遇到过，虽然身后一片狼藉，可吴冕并不在意。这个病例，如果吴冕想的话写一篇个案报道，能发表在《新英格兰》杂志上。 但吴冕早都过了这个时间段，他不用证明自己。 甚至这是很多诺奖得主都无法避免的事情，为了在顶级学术期刊上发表文章，获得资本的青睐，不惜以身败名裂当做代价，肆意作假。 吴冕不需要，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坐在诊室里，吴冕回忆刚刚的情况，画了一张草图，其中粪便的长短、粗细栩栩如生。 自己用止血钳子刺激肠道内壁的动作吴冕也重新反思了一下，并且找到几个相对不完美的操作。如果有下一次，自己肯定会做的更好。 旁边处置室很快传来一声惊呼，随即摔门的声音传来。 “吴科长，你们在里面干什么了！”值班护士跑过来问道。 “通便。”吴冕微笑说道，“有点脏，没事，一会韦医生回来收拾。” “……”小护士想发火，但面对吴冕的笑脸，说话的声音大一点都觉得自己犯了错。 “呃……您不回去？” “杨医生去洗漱，我在这儿看会摊。”吴冕笑道。
809 小大夫不靠谱
小护士想和吴冕聊会，可刚说了两句话就满脸绯红。 吴冕只是轻轻淡淡的和她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双线程打开，脑子里只要琢磨的还是隋文远便秘的事情。 如果再有类似的患者，自己做的肯定能更好，尤其是最后的喷薄，似乎可以避免。 干燥的大便已经出来，那时候用无菌单堵住，效果会好一些，不至于杨磊杨医生被喷的满头满脸都是。 吴冕总结着利弊得失，韦大宝回来打了个招呼，就换上一身衣服，开始打扫处置室。 八井子中医院的患者不多，吴冕翘着二郎腿坐在诊室里看着窗外的天，要下雪了。雪后的老鸹山应该很美，吴冕心中略有点小期待。 中医院患者不多，可急诊不能脱岗，这已经是铭刻在吴冕骨髓、血液里的一种本能。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走进来。 “大夫，我爱人肚子疼。”男人说道。 他看了一眼，见吴冕前胸没戴胸牌，又见他年轻，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能坐么？”吴冕看着生病的女人问道。 “能。”女人的身体有些僵硬，稍微大一点的动作都不敢做，走到吴冕身边的椅子前，试探了两下，缓缓坐下。 “疼几天了？”吴冕温和问道。 “两天。” “有恶心呕吐么？” “没有，就是不敢碰，一碰就疼，我觉得是阑尾炎。”女人说道。 吴冕询问了两分钟病史，随后说道，“躺到诊床上，头冲窗户。” 男人扶着女人站起来，一步一步僵硬的来到诊床前。 “大夫，你是实习生吧，你老师呢。”男人有些不高兴的问道，但还是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 “不是。”吴冕微笑，他被误认为实习生的次数太多，已经不在意了。听男人这么说，吴冕只是微笑回答道。 “那怎么没见过你？你胸牌呢？”男人问道。 这话问的太直接，女人用手肘怼了男人的肚子一下。牵动肚子的痛处，女人“哎呦”一声。 男人也不再纠结吴冕的身份，连忙扶着她坐在诊床上，缓了半分钟的时间女人的腹部疼痛才见好转。 吴冕也不着急，站在床边，两只手用力的搓着，努力把手温提高，避免患者因为温差导致不适。 等患者躺下，吴冕的右臂伸到膝关节后，把女人的腿轻轻弯起，“手还是有点凉，医院的暖气给的不好，你家怎么样？” 一边问着，吴冕的手一边落到女人的肚子上。 “我家还行，低于22度就去物业闹了。去年最高才18度，我们几百号人堵着物业公司的大门，折腾了两三天。”女人唠叨着，“这帮子奸商，取暖费收着，还不给好好供暖。不闹就不给气，就欺负老实人。” “要是22度的话还行，医院估计也就这个温度。”吴冕按压女人上腹部，没有疼痛感，手逐渐向下游走，每隔几公分便轻轻按压一下，眼睛观察着女人的表情。 “医院才应该暖和一点，我家邻居前几天感冒，来中医院点滴。这面太冷，越点越冷，感冒反而重了。小大夫，你们是不是不交取暖费啊，怎么……哎呦~~” 吴冕按压到右侧脐边腹直肌旁的位置，终于找到了疼痛的位置。 “就是这儿！疼的厉害！”女人说道。 “这里呢？” “这里呢？” 吴冕换了几个位置，随后手落到最初的地方。他没太过用力，而是轻轻的摸着。 男人不高兴了，瞪着吴冕问道，“你查没查完？露着肚皮，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查完了。”吴冕微微一笑，把女人的衣服拉下来，挡住肚子，转身去洗手。 “采血，然后做个CT。”吴冕道。 “CT？做那玩意干什么！”男人忍耐不住，略有些愤怒的说道。 “我怀疑不是阑尾炎，要排查一下。”吴冕一边六步洗手，一边回答患者家属的问题。 “你懂不懂，脐周疼痛，不是阑尾炎还能是什么？” “emmm。”吴冕沉吟，随后笑道，“先去查查看，暂时不能给确定诊断。” 说着，吴冕已经开完单子，交给男人。 “肚子疼做CT，你穷疯了……” 女人已经坐起来，拉了拉男人的衣袖，示意别闹，然后道谢，人离开诊室。 “你拉我干什么！”男人压低了声音愤怒说道。 “你在医院耍什么耍。”女人不高兴的说道，“医生让做就做呗。你是医生，还是别人是？你要是能看明白，咱们来医院干啥。” “那个小大夫看着就年轻，会个屁！你等着，我打电话问问。” “给谁打电话？” “市医院的韩主任。”男人说道，“我就说中医院不靠谱，你还非要来。” “说的跟你懂似的。” “我喝酒的时候听韩主任说过，肚子疼，尤其是阑尾炎最多做个B超。他说要做CT……”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手机。 电话接通，他的脸上露出笑容。 “韩主任，你好你好。” “对，我是小刘，前几天咱们一起喝酒来着。” “我爱人肚子疼，右下腹。在八井子中医院呢，这面的医生让我爱人查一个CT。” 电话那面怔了一下，几秒钟都没有声音。 男人得意的看了看女人，自己的判断肯定没错，那个小实习生根本什么都不懂。 “你爱人确定是右下腹疼？”电话里，韩主任问道。 “是，我上次听你说做B超排查妇科疾病是需要的。”男人说道，“我觉得不靠谱，所以打个电话请教一下。” “哦，也有做CT的。”韩主任轻轻说道，“虽然不太多，比如说有粪块堵住阑尾，CT看的就很清楚。” 男人撇嘴，他能听出来韩主任是在打掩护。 医生之间哪怕有误诊，其他医生看到也尽量帮着说两句，别让医患纠纷变得更尖锐。毕竟都是同行，谁还没个误诊的时候呢。 “这样吧，你说的也不清楚，我给他们打个电话问问情况。”韩主任沉声说道。 “那麻烦你了。”男人道。 挂断电话，韩主任打114，问八井子中医院急诊科电话，随后打了过去。 “我是市医院普外科韩奎恩，你们今晚谁的夜班？”
810 你知道你和谁说话呢么！
韩奎恩……值班护士知道这人，从前比昂子属于林州市，和市人民医院打交道更多一些。 “韩主任，是您啊。”小护士立马说道。 “今天谁的班？不忙的话让他接下电话。”韩奎恩不耐烦的说道。 “哦哦哦，今天……”小护士犹豫了一下，今儿的班似乎有点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何说起。 韩奎恩不高兴的哼了一声。 小护士来不及解释，放下电话去叫吴冕。刚好有个患者在，韩奎恩再怎么不高兴都得等一等。 此时他正坐在饭店的包间里，几名社会上的朋友看他有些不高兴，等放下手机，问道，“韩主任，怎么了？” “八井子中医院真特么的是废柴。”韩奎恩说道，“瞎特么弄，医生的名声都是被他们给败坏的。” “哈哈哈，韩主任，这还用败坏么，说的好像你们有好名声一样。”一人笑哈哈的说道。 韩奎恩和他很熟，要不然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但这个笑话不好笑，韩奎恩的脸色发黑。见他不高兴了，那人说道，“老韩，不是说你啊，你别往心里去。” 韩奎恩也知道，他重重的叹了口气，“瞎特么弄，屁都不懂。” “怎么回事啊。” “MD！”韩奎恩先骂了一句，“现在做检查都特么做疯了，中医院要给考虑阑尾炎的患者做腹部CT。” “这不很正常么，我平时有什么事儿都不敢去医院。”那人笑道，“进去一顿查，没个千八百的出不来。查就算了，关键是查完之后还说不清楚是什么病。我知道，很多医院都是开单提成。” “也不是提成，是医院给的任务、指标。”韩奎恩试图解释一下，虽然心里也知道没屁用，但还是不由自主的说道，“规定拨款80%，结果财政能拨下来30%都算多的。剩下的叫自己去挣。” “那咋整，没办法。” “碰到个当人的院领导还好，要是院领导不当人，这活压根没法干。”韩奎恩道，“医院这么大的摊子，它能不挣钱么。咱不说别的，光是地皮，多少地产商都流口水。” “那是，都是黄金地段。” “院领导都特么傻逼！”韩奎恩骂道，“就说我们用的机器，坏了不是去找厂家，而是要找另外一家公司，见了鬼了，改开初期就三包五包的，现在反而没了。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根本不可能。” “你别找个机会就骂领导，小心给你小鞋穿。” “切。”韩奎恩一脸鄙夷的说道，“都特么什么人呐，一面规定做个阑尾炎上限收多少钱，一面给科室指标，达不到就扣钱。就特么认钱，全都钻钱眼里去了。” “这不是很正常么。” “正常个屁！”韩奎恩被CT事件弄的心情很不好，“这么跟你说吧，不开一堆检查，根本完不成指标。做多少手术，治好多少患者根本不重要。当医生还要养家糊口，还要治病救人，好话都让院领导说了，黑锅让医生背，这帮狗日的！” “你这老愤青的样子，消消气。”有人连忙劝道，“这里面的事儿我们都知道，就这样吧，大环境，也不是你能改的。” “我气不过。”韩奎恩道，“做人再怎么都得有点底线，阑尾炎做CT检查，这特么太过分了。以后是不是阑尾炎的患者还要做个全身核磁？！” “老韩，你这话我爱听，要不咱哥们处的好呢。”一人说道，“你有良心。” 说到良心二字，韩奎恩重重的叹了口气。 “喂，您好。”手机里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韩奎恩拿起手机，冷冰冰的说道，“我是人民医院的韩奎恩，你谁？” “韩奎恩？”电话那面犹豫了一下，随后笑道，“是普外科的韩奎恩韩主任么？” “是我。”韩奎恩道，“你搞什么搞，一个急性阑尾炎的患者你为什么给她开下腹部CT？” “韩主任，患者把电话打给您了啊。”那个年轻的声音说道，“情况是这样的，患者……” “我不管什么情况！”韩奎恩骂道，“挣钱都特么挣疯了？有本事去找你们院领导去，瞎特么开检查，你也算是个医生？有没有点良心了！开不出来钱，你拎煤气罐去院长家，我就不信他特么敢扣你钱。从患者身上刮油，你特么算什么医生！” “韩主任，您先别生气，我简单跟您说一下患者情况。” “我不管你什么情况，我就问你一件事——给阑尾炎的患者做CT，是谁教你的！”韩奎恩冷冷说道，“你师娘说的？” “韩主任，那我请教您一个问题。” “嗯？”韩奎恩怔了一下，八井子中医院的那几瓣蒜自己都知道，还有人敢强项顶撞自己？ MD！给他脸了！ 虽然人家不听韩奎恩的话他也没办法，但韩奎恩已经做好直接给中医院周院长打电话的准备。 就不信了，还按不死一个小医生。让周院长把他踢发热门诊去，这种没良心的小家伙可不能养大，到最后就是一匹饿狼。 “诊断急性阑尾炎，这是谁和您说的？”电话那面年轻的声音轻轻问道，不疾不徐。 “……”韩奎恩怔了一下。 是啊，急性阑尾炎可是患者家属说的，自己先入为主，就这么认为了。如今被人抓住反问过来，一时之间韩奎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应该是患者家属说的吧。”年轻声音继续说道，“韩主任，当医生的，要视触叩听，这才是初步诊断。您这听患者家属说就相信是急性阑尾炎，似乎有些不妥。” “……”韩奎恩快要气炸了，他冷冷问道，“你是谁？！你知道你在跟谁说话么？” “韩主任，我是吴冕。” “……”韩奎恩的眼睛睁大，一颗心砰砰砰的跳起来。 我勒个大槽的，怎么会是吴老师？！ 吴老师在中医院急诊科出诊？自己怎么没听说这事儿！事情大条了，韩奎恩急切之间，冷汗出来，打湿衬衣。
811 亲自去看一眼
“吴……吴冕老师？您怎么在八井子？”韩奎恩生硬的问道。 “哦，处理了一个急诊患者，值班医生被……去洗漱了，我帮着看一会。正好遇到了一个腹部疼痛的患者，我查体后觉得不像是阑尾炎。”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声音清朗，闻之欣喜。 “那您觉得是什么病？”韩奎恩小声问道。 “没有辅助检查，我哪知道，等做了CT再看。”吴冕道，“韩主任，我那还有一个患者没看，您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挂了。” “好，好，您忙。” “对了韩主任，要不您和患者家属说一下，抓紧把检查做了？我估计他以为我是实习生来着。”吴冕道，“先把血再做CT，片子出来我看完给您回复，您看好么？” “不敢不敢，吴老师您忙着。” 电话挂断，韩奎恩脸色变幻不定。 “韩主任，谁呀这是，你说话那么客气呢。” 桌上几个人都满脑子浆糊，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韩奎恩，那是林州鼎鼎大名的外科医生，要不是距离省城近，估计名气还能再高一些。 其他地市、科室都有外请专家，但林州人民医院普外科却很少请专家。 为什么？就是因为韩奎恩的技术水平高。但今天的饭局比较特殊，明天请魔都的教授来做手术，家里过意不去，这才飞张罗着请吃饭，表达歉意。 从来都只有他骂别人的份，众人没见过韩奎恩如此小心翼翼的样子。 “吴老师。”韩奎恩心不在焉的说道。 “？？？” 韩奎恩说到这个名字，表情微微变化，其他人都怔了一下。 “开发新区新建的剑协医院，听说过吧。” “我知道，在那面经常看到豪车车队。”一人说道。 “自从剑协医院成立，咱机场的包机就多了起来。” “看你那没见识的样子，不是包机，是私人飞机。” 韩奎恩点了点头，表情凝重。他虽然说话客气，但仔细想却有几分不服气。 “都是奔着他来的。”韩奎恩道，“唉，这么说吧，最新版的《诊断学》就是他负责编纂的。” “我去，那以后所有医学生不都是他徒弟？” “这人多大岁数？我听说那面主刀的医生从美国回来，年纪不大。” “古代都有这师那师的，考场监考都能扯上关系，《诊断学》要是他写的，那天下年轻医生真都能说得上是他学生了。” 韩奎恩猛然站起来，“你们吃，我去一趟八井子。” “老韩，你干嘛去？” “我看看患者。”韩奎恩表情严肃的说道。 “别去。”最先说话的那人拉住韩奎恩，“你别冲动，乱做检查的人多了去了，就你多事！” “是啊老韩，你坐下吃饭，和你有什么关系。”另外一人说道，“最近被家长群逼疯的人越来越多，你说老师让家长教、让家长批改作业，要老师干啥。不都是这样，你管得过来？” “……”韩奎恩无语。 他虽然知道家长群的事情肯定有其他说法，但毕竟不是干这行的，具体细节不甚明了。但阑尾炎做CT，自己和患者家属是那么解释的，可是韩奎恩的心里却并不认可。 被吴冕怼了两句，韩奎恩心里憋屈，他要去看看患者到底是不是阑尾炎。 如果是，管他什么吴老师！ 心意已定，韩奎恩沉着脸甩开拉他的手，快步走出饭店。 懒得叫代驾，他打了个车，直奔八井子中医院，路上和患者的爱人联系，约好见面地点，并且嘱咐他先别交款做CT。 韩奎恩不服气，很不服气。 但吴冕说的有道理，不服气又能怎么样？ 没看见患者就主观、武断的听从非医疗人士的话，这是不对的，任谁都说不出个“不”字。 但韩奎恩就是憋屈，他估计吴冕不是在国内养成的坏习惯，而是在从国外带回来的。真特么的，这玩意国际通用么？ 从前倒是听说过，国内看病，尤其是有医保的人在离职之前都要做一次全身体检。至于医生给不给开，那就要看当时医生的心情、或者是不是恰好有一位医生朋友。 可无论如何也不至于怼自己不是，韩奎恩憋着一股子气，赶到八井子中医院。 下车，就看见患者家属站在外面等自己。 “韩主任，韩主任，您看您怎么还亲自来了呢。”男人喜出望外，接到车门处。 韩奎恩对他的印象很模糊，早都忘记是哪次酒局、是谁带来的朋友的朋友的朋友。 “小刘，你爱人呢。”韩奎恩记得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这位说他姓刘，便直接问道，“我先看看。” “在里面。”患者爱人带着韩奎恩走进去。 八井子中医院不大，他们也没别的地儿去，只能在门诊大厅里等着。尤其知道韩奎恩要来，男人早都趾高气昂的和中医院的小护士、来看病的患者家属显摆。 见到患者，韩奎恩略略有些放心。他心里有些不好的猜测，但见患者本人脸色红润，神气完足，不像是急症，所有担心烟消云散。 “我是韩奎恩，你坐着说。”韩奎恩先自我介绍，随后问道，“你哪不舒服？多久了？” “这里。”患者指了指自己右侧脐旁偏下的位置，“一两天，具体时间没注意。” “一直是一个位置疼？” “嗯，一直都是一个点。”患者说道。 “有恶心、呕吐、腹泻么？” “没有。就是断断续续的疼，有时候牵扯的整个肚子都不舒服。”患者说道。 韩奎恩扫了一眼周围，道，“你把外衣揭开，我按一下。” 大厅里没有诊室条件好，韩奎恩只能凑合一下。隔着线衣，韩奎恩一下子按在患者说疼的地儿。 “对对，就是这里！”患者说道，“一按疼的更厉害。” “这里疼么？”韩奎恩习惯性的按了一遍患者的肚子，只有肚脐右侧偏下的位置疼，中上腹、盆腔没什么感觉。 虽然不是最典型的麦氏点，可光凭患者自述的既往史就可以诊断是急性阑尾炎。如果是韩奎恩出诊，他认为只要抽血化验，B超排查右侧附件疾病，最多测个hcg也就够了。 至于CT……嘿！韩奎恩有些愤怒。
812 没想到
“韩主任……”患者爱人见查完体，便小声询问道。 “给你们看病的医生呢？”韩奎恩心里有了底气，生冷问道。 “那个小大夫啊，我看他在诊室里看病呢。” 韩奎恩有些疑惑，吴冕这个级别的医生怎么会在八井子中医院这种地儿出门诊。这种错配，让他很是恍惚，觉得自己听错了，其实根本不是传说中的那位。 深吸了一口气，韩奎恩努力平复心情。虽然一肚子气，自己也亲眼看了患者，但他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千万别激动。 吴冕是谁，韩奎恩心里一清二楚。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吴冕会从美国归国后来到八井子这么个地儿工作，但是能编纂《诊断学》的人技术水平上肯定无可挑剔。 韩奎恩对吴冕的认知很淡，毕竟对他来讲，吴冕是神仙一般的人物。 之前基于一时义愤，想要找吴冕说道说道。可事到临头，韩奎恩……在大厅里站了几分钟，被冷风一吹，酒一下子就醒了，心生悔意。 刚刚在饭店里几个哥们说科举、座师一类的话韩奎恩没听进去，但现在他想起几个有关于吴冕的传言，整个人立马冷静下来。 人家的老师，写在《诊断学》上，是主编。 自己是什么？ 林州？说出去别人都得问林州是哪。 为了一个CT，真心不值当，韩奎恩心里天人交战。脸色白了红，红了白，看着有些吓人。 要不算了吧，反正做什么检查和自己也没关系。再说，就一个CT，二三百块钱的事儿，何必呢。 自己就不能喝酒，幸好时间还早，真要再多喝三两酒，怕不得……想到这里，韩奎恩后背都是冷汗。 特么的自己怎么就这么虎呢，他心里暗骂，悔意成河。 “韩主任？”男人有些疑惑，不知道韩奎恩站在门诊大厅一动不动、表情阴晴不定，脸上偶尔露出笑容、偶尔严肃、偶尔咬牙切除……他要干什么？ 怎么像是演戏之前在做表情管理？ 他以为韩主任要当街暴打实习生，最起码也要指着鼻子臭骂一顿，可却从来没想过实习生却是一只惹不起的大老虎。 韩奎恩听到患者家属说话后沉吟几秒，进退两难。 “韩主任，你怎么来了？”正在犹豫中，洗完澡的杨磊从楼上走下来，看见韩奎恩站在大厅里，便招呼道。 林州医疗圈不认识韩奎恩的人真不多，尤其是八井子，经常把看不懂或者病情严重的患者送去林州市人民医院，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是……”韩奎恩问道。 “我是杨磊，前段时间我同学的母亲找你……您做的手术，我跟着过去的。”杨磊略有些兴奋的说道，刚刚被宿便喷了满头满脸的郁闷都忘到了脑后。 他和韩奎恩不熟，只是认识韩奎恩手下的一个小医生。 “哦。”韩奎恩懒得和这种小角色说话，点了点头。 他想明白了，一腔血勇是没用的，人越来越多，自己丢的人也就越来越大。真要是架着不让吴冕下台，人家有的是手段能搞自己。 “韩主任，您里面请，是来看患者的么？”杨磊现在脑子分外“灵光”。 “我……” “里面请，里面请。”杨磊殷勤的说道，“我同学还张罗着请您吃饭呢，可惜您一直都没时间。您来看哪个患者？” 韩奎恩想了想，回头和患者家属说道，“你先去做个CT，然后找这面的医生看片子。我还有事儿，回去了。” 男人一下子傻了眼，患者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等了这么久，来看一眼韩主任就要走？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总不能拉着他不让走不是，男人怔怔的看着韩奎恩，嘴唇动了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杨医生，您回来了。”吴冕出现在走廊里，“我和您交代一下看过的患者。” 杨磊看见吴冕就想起刚刚自己被“崩”的一枪，严重的心理创伤让他直接打了个哆嗦。 “韩主任来了，我……”杨磊下意识说道。 韩奎恩想阻止，但一愣神的时间杨磊就把自己说出去。瞬间，他觉得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韩主任来了？”吴冕一边问道，一边往出走。 “吴老师，吴老师，我来了。来看看那位患者，顺便和您学两手。”韩奎恩的酒彻底醒了，他微微弯腰，快步走过去。 杨磊看傻了眼，从前的医务科长……不对，是副科长怎么比周院长的架子都大？ 这是什么情况？！ “韩主任，幸会幸会。”吴冕笑呵呵的伸出手。 韩奎恩连忙伸出双手，和吴冕握了握。本来他就比吴冕矮一些，又弯下腰，看着煞是古怪。 男人眼睛瞪的和鹌鹑蛋一样，他万万没想到韩奎恩韩主任竟然会称呼那个小实习生什么吴老师。 可再怎么觉得不可能，事实在眼前摆着。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像是在演戏一样的韩奎恩，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一眨不眨。 韩奎恩伸出双手弯着腰，而那个“小实习生”脸上挂着熟悉的笑容和他握手。 看那样子，似乎握个手韩奎恩都觉得自己高攀了一样。 我勒个去，这是怎么回事？患者家属怔住了。杨磊也怔住了，他也没想到吴科长竟然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牛逼…… “韩主任，里面请。”吴冕笑着说道，他已经看见患者和患者家属在大厅，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不过看破不说破，这是行内的规矩。 其实说穿了也没啥，毕竟韩主任先入为主的听患者家属说病情，来看一眼也无所谓。 对此，吴冕并没有任何想法。 而且只是韩奎恩，一个林州市级医院的“小”主任，吴冕根本不在意。要不是天生过目不忘，怕是都不知道这位是谁。 “吴老师，您太客气了。”韩奎恩尴尬的说道，“没想到您年纪轻轻，就已经……这么年轻了。” “……” 患者家属和杨磊怔怔的看着语无伦次的韩奎恩，不知道他是在唱哪出。
813 坚持
“检查还没做呢吧。”吴冕没有理会韩奎恩的胡言乱语，而是很温和的问患者情况。 “……”韩奎恩低着头，跟在吴冕身后。 “在大厅，您做了简单的查体、也问了病史，我没说错吧。”吴冕继续说道，“韩主任，您说说您的判断。” “吴……老师，我刚跟他们说，让患者先去把CT做了。”韩奎恩觉得吴冕这人有点讨厌。 自己都服了，表现的也毕恭毕敬，都特么是喝两口猫尿，热血上头这才过来的。 杀人不过头点地，怎么还不断明知故问呢。 “呵呵，患者的情况我觉得也很特殊。”吴冕一边说一边来到诊室，自顾自的坐下，“韩主任，咱们交流一下，就当是做病情分析、讨论，别这么拘束。您坐着说，别太客气。” 韩奎恩心里有些恍惚。 独自一人坐在诊室正式的椅子上，大咧咧和自己说话的这个人简直太年轻，年轻到耀眼。 如果是……韩奎恩心中想法无数，尤其是那股子不服气的劲儿再次涌上来。 他本身就是这么个人，什么喝了酒热血上头都是借口。 “吴老师，我不认为患者需要做CT。”韩奎恩抬头，说道。 “哦？你是怎么判断的？”吴冕也不介意，语气丝毫未变，就连脸上的笑容都像戴了一张面具，毫无变化。 “我问了病史，也做了查体。”韩奎恩看着吴冕大咧咧独自坐在“主”位的样子就心里生气，他压抑住心中愤怒，尽量让言语平淡的说道，“虽然患者腹部疼痛点不在麦氏点，可距离麦氏点很近。” “然后呢？”吴冕问道。 “我认为患者现在应该做B超，排除盆腔、附件的疾病。如果都没事，诊断阑尾炎是没问题的。至于CT……”韩奎恩顿了一下，随后坚定说道，“我不认为有任何必要。” “韩主任，查体首先患者要躺平，尽量保持腹壁柔软。”吴冕微笑说道，“您再查查，刚才可能有些地儿查不到。” “……”韩奎恩不知道吴冕的意思。 自己说话已经够直的了，意思表达的很明确，可吴老师就像是没听懂一样。 城府？韩奎恩认为吴冕这种年纪的人根本不会有城府。 难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再吹毛求疵？ “行，那我查一下体，有做的不到位的地儿，还请吴老师多指点。”韩奎恩想也想不懂，干脆直视吴冕双眸，朗声说道。 说完，他叫患者家属扶着患者进来，像之前吴冕查体的时候一样，头冲着窗户躺下，双腿弯曲竖起，韩奎恩的手按在患者的腹部。 基本查体都差不多，韩奎恩做的也细致，不像是之前患者坐姿简单摸两下完事。 但结果是一样的，肚脐右侧偏下的位置压痛明显，有轻微反跳痛和肌紧张。 反跳痛和肌紧张证明患者腹腔内的炎症很重，刺激腹膜，所以身体才会有所反应。 而且这个位置距离盆腔还远，了不起查个B超排除一下输卵管的毛病。但韩奎恩认为没必要，急性阑尾炎是大概率的诊断。 查完体，他心里有了底，不是自己忽略了什么让吴冕抓住把柄。 “吴老师，查完了。”韩奎恩接下来简单说了一下查体查到的症状，随后道，“我还是认为抽血化验、最多再查个B超就可以，没必要做CT。” 吴冕笑吟吟的看着韩奎恩，问道，“有压痛、反跳痛、肌紧张就一定是炎症刺激来的？” 韦大宝在一边早都听出来韩奎恩话语中的枪火气，而且刚刚这句话问的古怪，他记得《诊断学》上有描述反跳痛。 反跳痛是一种临床体征，在体格检查时用3～4个手指并拢向深腹部压迫，然后突然脱离检查部位，患者感到一种抽痛感，称为反跳痛。 正常腹部触诊时不引起疼痛，在有感染累及时才引起反跳痛。 这种情况对应的疾病书里面也写的很清楚——在发生阑尾炎、腹膜炎的患者，腹部触诊可引起反跳痛，但小儿阑尾炎时，反跳痛往往不典型或表达不准确，应加强观察。 怎么吴科长也玩吃了吐这一招？ “吴老师，您是怎么判断的？”韩奎恩问道。 “反跳痛、肌紧张的定义我就不说了，您也是从医二三十年的老医生。”吴冕说道，“可是您确定真的是反跳痛和肌紧张？” “……”韩奎恩怔了一下。 这特么是开玩笑么？ 难道说眼前这人不是传说中的那位冕少、不是那位吴老师，而是重名重姓的一个年轻医生？ “您是协和的吴冕老师？《诊断学》……您是副主编？”韩奎恩试探问道。 “您说的没错。”吴冕道，“不用怀疑我的身份，就像是您知道的那样，没什么错。” 韩奎恩皱眉，心想坏了。 这人压根就特么不讲医德，睁着眼睛说胡话。以韩奎恩的层次，还远远接触不到学阀的层面，他只是一个手术匠而已。 传说中学阀打压异己的时候都不择手段，今儿自己是遇到了吧。 虽然有些害怕，但吴冕的举动反而激起韩奎恩心里的义愤。 他先回忆了一下刚刚查体的过程，确认患者有压痛、反跳痛、肌紧张，位置也靠近麦氏点。 站在道理上，真就不怕他能把自己怎么地。 “你们先出去，我和吴老师讨论一下病情。”韩奎恩沉声说道。 韦大宝和杨磊面面相觑，患者家属和患者也怔怔的看着韩奎恩。 “出去。”韩奎恩沉声喝到。 见他生气了，几人都不敢怠慢，连忙走出诊室。韦大宝最后离开，往里看了一眼，顺手把门关上。 反正不担心吴科长吃亏，就韩奎恩这种老骨头，吴科长一只手打十个都不成问题。只是不知道关了门，韩奎恩想说什么，还真是好奇啊！ 韦大宝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两眼。 “吴老师，我再次重申，患者的情况比较确定，最多做个B超就可以，不用做CT。”韩奎恩见们关上，他不再客气，直接说道。
814 敞开了说
吴冕笑吟吟的看着韩奎恩，问道，“开单提成，提的也是科室业绩，是院里面压下来的。只要院长当人，就不存在这事儿。韩主任您是认为黑山省哪位院长能压住我？” “这应该不会是开单提成的事儿，可能是因为您在美国留学的时候养成的坏习惯。”韩奎恩见话说开了，也不藏着掖着，继续说道。 “您从头就错了，CT是必须要做的，而不是像您认为的那样，这是一个没用的检查。”吴冕微微转身，椅子直面韩奎恩，翘起二郎腿，大马金刀的看着他。 一个坐着，一个站着，韩奎恩感觉自己像是汇报病史、被主任挑毛拣刺的临床小医生，一股子屈辱感油然而生。 “吴老师，请您说话说明白，我哪错了。”韩奎恩径直问道，不留一丝回旋余地。 “哦，是这样。您询问病史的时候，问到患者最近有剧烈运动史了么？”吴冕问道。 “……”韩奎恩愣了一下，难道是横纹肌溶解？ MB！要是这样，刚刚耽误了一个多小时，这可要了命了。 “您是在想横纹肌溶解吧。”吴冕见韩奎的表情，微微一笑，“横纹肌溶解综合征是指一系列影响横纹肌细胞膜、膜通道及其能量供应的多种遗传性或获得性疾病导致的横纹肌损伤，细胞膜完整性改变，细胞内容物漏出，多伴有急性肾功能衰竭及代谢紊乱。” “我问过，患者大小便正常，颜色没有改变。而且横纹肌溶解最开始的症状是肌肉酸痛，以四肢肌肉为主。”吴冕说道，“患者只是局限的腹部疼痛，诊断横纹肌溶解的可能不大。” “……”韩奎恩感觉到有一张无形的大网把自己罩在里面，就像是小时候抓家雀一样。 只不过现在那只家雀是自己，而躲在一边满脸期待笑容的熊孩子则是吴冕。 自己想什么，他心里都一清二楚，韩奎恩心生无力。 “患者最近在减肥，我询问到这段的时候患者家属有不信任感，但患者还是交代了一些当时的情况。” “因为要减肥，所以患者突然想起锻炼身体。在健身房各种运动方法V sit up……V型仰卧起坐和各种健身仪器用了一圈，突发腹部疼痛。时间点上高度吻合，我询问完病史后第一感觉是过度健身导致的不良后果。” “过度健身，尤其是平时缺乏运动的人忽然间增加运动量可能会导致很多疾病。患者无意中强调了V型仰卧起坐，这在心理学上……呵呵，不解释太多，总之这种情况下第一个判断绝对不是阑尾炎。” “那您觉得是……”韩奎恩这回是真的怂了。吴冕没有借势压人，而是认认真真的讲病情。 当一名医生，竟然连病史都问不好……可谁没事关心患者吃喝拉撒睡啊。 虽然在理论上来讲任何一个活动都有可能导致疾病的发生，但有时候连患者本人都不记得自己最近都做了什么。 就算是问出来一些事儿，大多也都是冗余信息，根本没意义！ “有一种过度健身的并发症叫腹直肌鞘血肿，不知道韩主任您遇到过没有。”吴冕道，“因为很少出现，我在编写《诊断学》的时候犹豫再三，最后和我老师说了一下，才把这一条去掉。” “……”韩奎恩嘴里发苦，心里百味陈杂。 自己有什么好说的？人家张嘴闭嘴编纂《诊断学》，光是这一点就把自己压死。 至于腹直肌鞘血肿，韩奎恩只见过两次，还都是开刀后肉眼见到的。 “腹直肌后的血管在某种因素的作用下发生破裂出血时，腱鞘内极易形成的血肿，此损伤称为腹直肌鞘内血肿。 当咳嗽、呕吐或腹肌强力收缩后出现下腹疼痛，伴有恶心、呕吐，继而出现腹部包块。” “无论是症状还是表现，都和腹部的炎症类似，要加以区分。”吴冕像是老师在课堂上讲课一样，很耐心、很细致的讲解。 “这名患者情况比较特殊，没有恶心、呕吐，我查体的时候仔细摸过触痛点，隐约感觉有直径0.8×1.2cm的小包块存在。” “我说的比较简单，但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吴冕翘着二郎腿，悠悠说道，“询问病史、查体后，我认为患者是腹直肌鞘血肿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建议见着做个CT看看。” “……”韩奎恩无语。 “韩主任，您还有别的问题么？比如说哪里没听懂？”吴冕问道。 “……”韩奎恩无语。 “要是没事的话，就带患者去交钱，然后到CT室做个腹壁CT。时间已经不早了，我看一眼CT就回家。”吴冕道，“还没吃饭就被韦医生叫出来，回家又得被我妈训一顿。” 韩奎恩半信半疑，可吴冕吴老师说的清清楚楚，自己能怎么办？ 陪着患者去做CT，要真是腹直肌鞘血肿，跪就跪了，没什么丢人的。 如果不是……嘿！ 韩奎恩看了一眼大马金刀坐在椅子上的吴冕，很客气的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出门。 韦大宝和杨磊见韩主任带着患者、患者家属离开，心中好奇，马上快步走进诊室。 “杨医生，您来坐。”吴冕道，“刚刚接诊了六名患者，其中……” 吴冕第一时间和杨磊“交接班”，至于什么韩主任早都忘到一边去了。 把六名患者的去向交接完毕，吴冕这才说道，“杨医生，刚刚不好意思啊。” “……”杨磊的左脸似乎又被近距离崩了一枪，那种感觉……酸爽的不要不要的。心理阴影面积巨大，三室一厅都打不住。 “我不知道收费怎么办，找夜班护士小慧一点点问的。”吴冕笑着说道，“隋文远交完费用已经走了，您再查查看，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儿……韦医生，你帮着善后一下。” “好，好。”韦大宝连连说道。 这都不是重点，杨磊凑过去问道，“吴科长，韩主任……您刚才没和韩主任打起来吧。”
815 钱多了就是个数字
“为什么要打起来？”吴冕诧异的问道。 为什么？这还用问么？刚刚韩奎恩话里话外的枪火气可是不轻。 “韩主任这人挺有意思的。”吴冕见韦大宝和杨磊都不说话，便笑呵呵的说道，“他认为我给患者做无用的检查，为了开单提成，就急吼吼的杀上门。” “哈哈哈，那是三甲医院。”韦大宝笑哈哈的说道，“财政拨款对三甲医院可特么抠了，能给百分之三十都是多的。咱们属于农村基层医院，比他们好多了，基本都是百分之百拨付。” 这中间的是是非非要是掰扯开了说，能说到明天一早去。 关键是说到最后从医疗问题转化为社会经济学的问题，吴冕对此没什么兴趣。 用他的话说，这都是人民内部矛盾，没什么好掰扯的。 “是啊，我听说市医院有经济效益的说法。”杨磊道，“前几天我送我家亲戚去找韩主任做手术，术后韩主任说啥都不肯出来吃饭，人家不赏脸，我只能找他下面的小医生吃。” “吃饭的时候看他唉声叹气的。” “哦？怎么了？”吴冕问道。 “财政拨款规定是拨80%，但市里面经济不好，据说明年林州的医疗拨款只能到22%左右。” “22%？给那么点钱，医院怎么活？！”韦大宝诧异的说道。 “我估计是院里面也觉得活不下去，前一阵子下发了很多文件，都是经营上的。”杨磊说道，“一边给戴高帽子，说什么治病救人，说什么医德高尚，可拨款倒是给拨啊。都不要别的，能有公务员的待遇就行。” 吴冕摇了摇头，不说话，只是笑。 “我听曹医生说韩主任最反感这些，可是反感也没啥用。”杨磊道，“大势所趋，要不就去南方。林州的医生已经有很多人跳槽走了，哪怕药品、器械没有灰色收入，南方有钱，财政拨款多，医生收入都还好。” “吴科长，很多魔都的教授都不愿意来东北飞刀，有这事儿么？”韦大宝问了一个八卦。 “有。”吴冕道，“假设我是魔都的教授，去周边开车两个小时就到的县市级医院飞刀，一台……据说现在是三五万块钱了。手术量也大，一天我见过最多做32台手术的。” 韦大宝咋舌。 “吴科长，那是咋做的啊。”杨磊羡慕嫉妒的问道。 简单盘算一下时间，似乎也不可能。 “唯手熟尔。”吴冕道，“比如说胸外手术，大家都用胸腔镜做。别人是双口、甚至有三口的；可是我能做单口。别人要分离肺动静脉、气管支气管，我下订枪，咔咔两下完事。” “这也……” “您是想说不负责任？”吴冕笑道，“不是。假设换您去，您敢这么做么？” 杨磊把自己代入，摇了摇头。 “一天少做点，十几台手术总是能做的。要是单纯的不负责任，一周之内必然出事。但是能保证两枪完事，还不出事儿，证明人家对局部解剖的了解比其他人都深。 要不然订枪一下子掐到大动脉一半的位置，抽出来后乎乎冒血，非但不能节省时间反而耽误时间。” “吴科长，那得什么级别的医生？” “国内胸外科这种医生不少于50人。”吴冕笑道，“时代不同喽。” “吴科长，您继续说。”韦大宝舔了一下嘴唇，他以为剑协医院挣的就足够多了，没想到顶级的大医生们挣得更多。 “南方一台手术外请专家费用是三、五万，北方是一万到一万五。魔都的教授飞过来、飞回去，至少耽误一天时间。都算下来，一周差二三十万，换你你愿意？”吴冕问道。 韦大宝摇头。 “也不能都用钱衡量吧。”杨磊小声说道。 “南方的患者就不是患者？”吴冕反问。 “……”杨磊无语。 “这种事儿别想太多，没用。”吴冕笑道，“你们好好看病、好好挣钱养家就是。” “吴科长，怎么不见您跑飞刀啊。”韦大宝问道。 “我？”吴冕看了他一眼，“我要是想挣钱有的是办法啊。” “您说说。”韦大宝好奇。 “比如说我在麻省总医院的时候，有国内的掮客联系我，说要开一条从国内到麻省总医院的‘绿色通道’。”吴冕道，“其实就是拉有钱人去国外手术。” “一台多少钱？” “一台五十万美元，我都不用飞来飞去。手术都不大，我一天能做二十台。”吴冕笑道，“这是我自己挣的，不算给麻省总医院交的住院费。” “……”韦大宝简单算了一下，脑子“嗡”的一下。 那是多少钱？！ “可没什么意义么。”吴冕道，“钱多了就是个数字。” 韦大宝和杨磊的心都在滴血。 虽然能花这么多钱做手术的人不多……真不多么？国内出国看病、手术的人可是海了去了，光是省城每年就有很多出国看病的。 吴科长得多有钱？！ 韦大宝觉得口干舌燥。 要是自己说挣钱没意义，那特么是吹牛逼。可吴科长这么说，人家是真觉得挣钱没意义。 大别墅、小明星……不对，吴科长有未婚妻，不能这么想。 “我已经向理论转型了。”吴冕道，“而且我比纯理论的科学家有优势。” “啥优势？” “他们只能等资本投入，我不用。没钱就做一年手术，然后继续研究，不用看人脸色。”吴冕笑道，这些话，韦大宝和杨磊肯定听不懂。 别说是他们，就算是国内一线外科专家都未必能懂。 “资本多势力眼啊，弄的好多科学家造假，就为了在资本审核的时候能过关。” “我去……吴科长，您说的是国内造假还是国外造假？” “国外。”吴冕道，“数据直接COPY，图片PS，发给顶级期刊。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科研经费么。” 顶级科学家还能缺钱？韦大宝不信，觉得吴科长是在吹牛逼。 但这话不能说。 几人聊着，忽然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韩奎恩闯进来，手里拿着CT片子。
816 果然不是阑尾炎
“吴老师，您掌一眼，看看是这个么。”韩奎恩说到。 “看看片子。”吴冕微笑道。 韩奎恩把阅片器打开，肩膀一撞，杨磊趔趄了下，被直接撞开。 片子插到阅片器上，杨磊和韦大宝看了半天没看懂。 “是这里。”吴冕点着片子说到，“腹直肌鞘有少量血肿。” “果然。”韩奎恩确定之后感慨的说道，“吴老师，这个病例让我联想起从前两台特别诡异的阑尾炎。” “查体体征很明确，打开看阑尾却没有肿胀。说没炎症吧，还觉得肯定是阑尾炎。说有炎症，却又不像。”韩奎恩回忆道。 “您是在正常麦氏点开的刀，不是在压痛部位，是吧。” “是。”韩奎恩点头。 “那有可能是腹直肌鞘血肿导致的。”吴冕笑道，“这是一种说不上很少见、却又特别容易导致误诊的疾病。” “吴老师，是肌肉撕裂么？” “腹直肌鞘内腹壁上动脉、腹壁下动脉或其分支破裂，或腹直肌直接撕裂、出血引起，其临床表现与部分急腹症极为相似，易被误诊为腹、盆腔病变而盲目手术。所以呢，正确诊断与治疗尤为重要。”吴冕说道。 “仰卧起坐，我记住了。”韩奎恩此时此刻也老实了，他顾不上去琢磨面子的问题，整个人沉浸在腹直肌鞘血肿之中难以自拔。 “那倒不一定。”吴冕道，“我接诊的上一个腹直肌鞘血肿的患者是大统……咳咳。” “大统什么？”韩奎恩下意识问道。 “是一位美国名流。”吴冕道，“打高尔夫球后发现腹部疼痛。正好我在附近，就找我去看。最后做了CT，确诊为腹直肌鞘血肿。” “腹壁局部钝挫伤、医源性损伤、剧烈咳嗽、严重呕吐、喷嚏、过度用力排便以及仰卧起坐、立定跳远、打高尔夫等体育运动，赶得巧了，都可引起腹肌过度收缩、动作不协调，从而导致腹直肌鞘血肿。” “再多说点，高血压、动脉粥样硬化、妊娠、分娩也是常见的危险因素。”吴冕道，“尤其是孕妇分娩，是比较常见的一种诱发因素。”吴冕平平淡淡的讲解道。 一个罕见病例几乎掰着手指头说一二三四五，让韩奎恩心生惭愧。听吴老师这么说，似乎也没多罕见。 “我记住了。”韩奎恩连连点头，这些事情对于普通人来讲，要背下来很难。可是对于一名有着多年临床经验的老医生来讲，根本不算事儿。 不用背，只要理解就行。 “吴老师，既然是血肿，您说做B超不行么？我觉得B超似乎也能明确诊断啊。”韩奎恩问道，“而且B超还能看一眼盆腔和附件，一举两得。” 吴冕很满意的笑了笑，“韩主任，您水平不错。” “啊？”韩奎恩怔了一下。 “这个问题，水平稍微差一点的人不会想到。”吴冕道，“超声检查是诊断腹直肌鞘血肿的重要辅助手段，可作为筛查、治疗后复查及孕妇检查，其诊断敏感性高，但部分病例缺乏诊断特异性，易与含有分隔的囊性肿物混淆，总体诊断准确性为７０％～９０％。” “而ＣＴ常规平扫即可很好地显示血肿的部位、范围及其与周围组织的关系，是诊断腹直肌鞘血肿的首选检查方法，诊断准确性、特异性均达１００％，并能进一步对血肿进行分型，指导临床治疗、判断预后。” “哦哦哦，原来是这样。”韩奎恩对比两种辅助检查的影像后若有所思的说道。 “腹直肌鞘血肿的ＣＴ表现随着发病时间延长可能有所不同。 急性血肿呈高密度，之后逐渐转为混杂密度，最后吸收液化呈低密度，因此当ＣＴ平扫表现不典型时需注意与腹直肌肿瘤性病变鉴别，进一步行增强扫描有助于明确诊断。重点还在于询问病史，比如说……” 吴冕滔滔不绝的讲述着，只是一个腹直肌鞘血肿的CT片子，他足足给韩奎恩讲了半个小时。 韦大宝听的一头露水，原本以为自己行了，可没想到光是一种“小”毛病吴科长就能讲出这么多的幺蛾子出来。 “核磁检查有助于鉴别腹直肌鞘血肿和其它前腹壁肿物，常用于诊断ＣＴ征象不典型且存在ＣＴ增强扫描禁忌的患者。大部分腹直肌鞘血肿的患者经保守治疗后可完全吸收，预后良好。”吴冕终于讲完，他微笑着说道，“剩下的您和患者交代吧，我看他们挺相信您的。” “好，好，好。”韩奎恩一连说了三个好字。 “那我回家了。”吴冕道，“韩主任，有机会再见。” 看着吴冕大步离开，韩奎恩犹豫了一下，随即跑过去，腰已经弯的惨不忍睹，手里拿着手机，“吴老师，能不能有幸留您一个联系方式？” “行啊，不用这么客气。”吴冕微微一笑，随后说了手机号。 “一会加我微信好友，标注一下韩主任就行。” “麻烦您了。” 韩奎恩目送吴冕离开，直到身影消失20秒，他才直起腰。 “韩主任。”患者家属这时候才敢凑过去，小声问道。 韩奎恩给他解释了一遍腹直肌鞘血肿，又教他回家怎么保守治疗，怎么做热敷，事无巨细说的很清楚。 虽然吴冕已经离开，可是韩奎恩却像是当着吴冕的面治疗一样，不敢有任何纰漏。 处理完一切，韩奎恩才叫了一台车，离开八井子中医院。 吴老师的确年轻，可人家水平是真高，韩奎恩心里想到。 水平高，而且没什么架子。自己最开始的时候语气似乎有点冲，可吴老师也没当真，还是温言细语的给自己解释腹直肌鞘血肿。 韩奎恩没有去饭局，而是直接回家。一路上，他都在感慨，吴老师还真是个没架子、有本事的人。 一夜无话，第二天韩奎恩一早起来查房，又一次过了一遍要手术患者的化验单，中午去接机，准备教授来手术。
817 不见
接到方教授，术前很谨慎的回病区看了一眼患者，确认没有手术禁忌，上台手术。 方教授的水平的确是高，这么多年过去，岁月没有让他的水平下降，反而随着经验积累，比韩奎恩在魔都进修的时候水平更高了几分。 一台降结肠肿瘤清除术、淋巴结清扫术只开了两个孔，用了1小时55分钟就彻底结束。 手术做的干净利索，无可挑剔。 韩奎恩心中佩服，但因为昨天晚上的事儿，他有些好奇，不知道吴老师主刀的话会不会做的这么好。 估计会差一点，毕竟年纪和经验在这儿摆着。 韩奎恩也没什么恶意，只是随便一想，更是很知趣的没有询问方教授这种很尖锐的问题。 “方老师，咱别着急回去了。”韩奎恩说到，“正巧昨天下雪，今儿咱们去雪乡住一晚上。” 要是别的地儿，方教授肯定直接拒绝，根本不带有任何犹豫的。可是去雪乡……南方人很少见雪，住一晚上似乎也行。 见方教授犹豫，韩奎恩连忙劝说，随后联系雪乡的民宿，简单吃了口饭就开车赶过去。 正是周末，东北本地人对雪乡没什么兴趣，南方的人也没到大规模来看雪的时候，雪乡的人并不多，清净、安静的让人心悸。 方教授带的一名博士前后忙碌着，韩奎恩能看出来，这位可能是方教授的嫡系弟子，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 在雪乡住下，吃了一顿铁锅炖大鹅。 外面大雪纷飞，屋子里暖暖火火的，灶火映红了半边屋子，烧的也不是煤气或是蜂窝煤，而是纯正的木柴，这是城市里绝对看不到的。 “要说这雪，可是太大了。”方教授吃完饭，穿上韩奎恩特意准备的军大衣，走出民宿，站在雪地里说道。 “方老师，您先别说话，仔细听。”韩奎恩笑道。 方教授沉默，侧耳聆听。 雪花扑秫秫落地的声音隐约可闻，动听的让人心声恍惚，整个人都清灵了起来。这是一种难以言明的美，是大自然的馈赠。 都市繁忙喧嚣此刻都放下，方教授静静的聆听着，半晌后才长出一口气，赞道，“好，真好！” “呵呵。”韩奎恩见方教授满意，他也由衷的高兴。 梁博士三十多了，但似乎第一次见雪，他开心的在雪地里踩着，又拿手机拍了好多张照片。 “方老师，我们东北和南方不一样，咱这儿在从前叫苦寒之地，地广人稀。明年夏天您来，我带您去林都看看。”韩奎恩说到，“现在不让砍树，也不用柴火取暖，林都的空气好的……” 他想了想，随后说道，“我今年去了一次，一早晨出宾馆呼吸了两口空气，差点没醉了。” “氧醉？”方教授诧异问道。 “嗯。”韩奎恩点头，“林都的山里有古堡别墅，按照欧式装修的，我觉得不伦不类。但是条件还不错，晚上咱俩喝点酒，半夜出去看星星。” 方教授为之心动。 “银河璀璨，这在大城市是绝对看不见的。”韩奎恩道，“我也不懂什么星宿，但看着就是让人心里格外的安静。” “仰望星空么？那真是挺好。”方教授道，“之前你约我几次，我都没时间。明年夏天，咱们……” 说着，方教授的手机响起来。 “方教授，您好您好，我是路云阁，您还记得我么？”方教授接起电话，一个声音传出来。 雪地静逸，韩奎生听的清清楚楚。 路云阁？ 雪乡的一把手？！ 他怎么还和方老师有联系呢？韩奎恩怔了一下，竖起耳朵听八卦。 “呃……路云阁……不好意思啊……您是……”方教授完全想不起来这个人。 “方教授您贵人多忘事，12年前我在魔都，是您给我切的阑尾。”路云阁笑道，“我看见小梁医生的朋友圈，这才知道您来我们这儿了。” “哦哦，今天刚到。” “您看您来怎么不说一声，我这就过去，稍等我下。”路云阁说完，不等方教授拒绝，马上挂了电话。估计要驱车直接来，看望方教授。 方教授苦笑，“唉，出来休息一天还有这些事儿。” “路云阁是雪乡的一把手。”韩奎恩道。 方教授摇了摇头，“小梁子！” “老师，怎么了？”梁博士马上跑过来问道。 “你和路云阁有联系？”方教授心思灵动，只一瞬间就贴近事情真相。 “呃……没有。”梁博士道，“估计是既往手术患者有手机号，后来加了微信。” “哦，我去泡雪地温泉，你在这儿看着。”方教授说道，“他来了你挡住，就说我没时间。” “好。”梁博士一口应下来。 “走吧，躲着点。这雪可是清静，又要应酬，真心很无趣。”方教授叹了口气道。 韩奎恩无语，雪乡是县级市，虽然级别低了一点，可这面的一把手…… 唉，要不说还得是一线城市的教授，人家随随便便展露出来的气度就是牛逼！ “方老师，咱俩去泡雪地温泉。”韩奎恩连忙说道，“我准备一壶茶，水面上飘着茶盘，都是特殊做的。泡的浑身冒热气，那时候再喝一口茶，那感觉和您在家喝茶不一样。” “走着！”方教授特别有兴致。 “您喜欢什么茶？” “龙井、毛尖都行，越新越好。” “好咧，我去准备。”韩奎恩笑道，“我在魔都进修的时候知道您喜欢这口，准备的今年的龙井。就一两，赶巧了。” 韩奎恩去准备，十几分钟后两人下水泡温泉。 水汽氤氲而起，隐约飘荡着茶香。天上雪花落下，浑不似人间。 喝了一口茶，品着茶香，方教授心满意足的把身体浸泡在温泉水里，舒服的表情洋溢在脸上。 见方老师高兴，韩奎恩也开心。 可就在这时候，手机铃声再次“不知趣”的响起，撕裂了雪地温泉的安静。 方教授从水里站起来，不高兴的说道，“整天就没个安静的时候。”
818 年轻人不讲武德
“咦？”拿起手机后，方教授咦了一声，随后接起电话，脸上有了一丝古怪的笑容。 “老林，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方教授接起电话问道。 “我看到小梁子发的朋友圈了，小方啊，你这是来黑山省飞刀？” “嗯，林州的韩主任找我来做台手术。”方教授笑着回答道。 “你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黑山省，来了不说句话。你这么可太过分了，以后我回魔都还见面不？” “你那面忙，我本来准备做完手术就走，这不是正好赶上下雪了么。韩主任说来雪乡，我就跟着看看。”方教授说道。 “你在那等我！”电话对面那人说道。 “别折腾了，我明天飞回去。” “不行，你来一趟我怎么能不接待一下呢。咱哥俩还得好好聚一下，你别走啊，我这就过去。” 说完，电话挂断。 方教授苦恼的摇了摇头，把手机放到一块浴巾上。 “方老师，谁呀。” 方教授报了个名字，韩奎恩傻了眼。 省里二号人物…… 他是真心没想到方教授会和省里的二号人物关系这么熟悉。 “十年前，他发现肠道有问题，长了一个息肉。”方教授浸泡在温泉水里，说道，“当时他在魔都一个区主政，很多人看了片子，诊断是一致的，都说观察。但我不这么认为，坚持取病理，然后做了腔镜手术。” “十几年前……您那面接触微创手术可是真早。普外的微创手术，您算是全国第一人了吧。”韩奎恩谨慎的开始拍马屁。 其实他激动的腿都抖起来，马上就要看见省二号人物了，万一有什么机缘呢。 “嗯，我就是开展的早一点，国内第一人可说不上。李宗盛的歌里怎么唱的？后面一堆天才追赶……唉，说到做手术，还真是比不过年轻人。” 韩奎恩一愣。 “老林当时听我说可以做微创手术，就去我那把手术给做了。术后病理是恶性的，所以老林一直认为我是他的救命恩人。这要是观察半年，很可能病情严重，现在早就没他这个人了，更别说之后飞黄腾达。” 韩奎恩也能听出方教授话语里的得意。 治病救人，这是一层心理满足。而更深的满足感……韩奎恩觉得这种感觉相当棒，哪怕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 “方老师，您手术做的是真好！现在国内也是数一数二的水准。”韩奎恩赞道。 “我么？呵呵。”方教授笑了笑，“达芬奇机器人的操作，我能说得上是第……前五吧，虽然也只是开展的早一点。至于外科手术，说不上，说不上。” “您谦虚了。” “吴冕那小子不说是回老家了么，5、6年前他在帝都的时候，我看过他做的手术，不比我差。”方教授说道，“但那时候他多大，博士毕业了没有都不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原本专业是神经外科，跨专业做胸腔镜、腹腔镜手术。 那手术做的，飞一般的快。” “……”韩奎恩怔了一下，眼前都是昨天晚上那张年轻、温和的脸庞。 “他当年是全国比较早用腔镜做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的医生，嗯，只是比较早。但用达芬奇机器人做，他是第一人。”方教授笑道，“你知道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吧。” 韩奎恩大汗，这种手术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但知道是知道，就是做不了而已。 “吴冕做完手术的患者从来不去icu。” “……”韩奎恩瞠目。 这特么也太牛了吧！ “单孔胰十二指肠联合切除术，我其实是和吴冕学的。”方教授很坦诚的说道。 “……”韩奎恩吓傻了。方老师嘴里的学，和其他人说的学肯定不一样。 那得多高的级别？！多高的手术段位？！ “吴冕年轻啊，年轻是真好。”方教授叹了口气，双臂放到台子上，借着水的浮力飘起来，舒舒服服的说道，“我算是国内开展腹腔镜的第一批人，从三个孔到两个孔，再到一个孔。吴冕不讲武德，上来直接……患者术后连icu都不用去，那手术做的！牛逼！” 什么不讲武德，不尊重老同志都是开玩笑，韩奎恩知道最后牛逼二字，才是方老师对吴冕的中肯评价。 “后来他就出国了，中间回来一次，和老人家一起编纂《诊断学》。”方教授叹息，“我当时并不以为然，年轻人不有的是？一抓一把？我是前浪，我就在沙滩上静静看着，等着他什么时候被后浪拍过来。” “结果这些年只看见吴冕把越来越多的前浪拍到沙滩上，没一个后浪能撵上他的步伐。”方教授道。 “越来越多？” “他涉及的术式是跨学科的，从前我们还笑话他贪多嚼不烂。现在回头看，人家是真牛逼！”方教授笑呵呵的说道，“最近他开展了二尖瓣夹合术，微创，治疗二尖瓣关闭不全。 我以为他要歇一歇，没想到眨眼的功夫就开了阿尔茨海默病的治疗。” “方老师，我昨天还遇到吴冕了。” “哦？怎么回事？” 韩奎恩把昨天腹直肌鞘血肿的误诊说了一遍，方教授听完哈哈大笑。 “你们就是没经验。” “啊？那肯定的。” “咱们两个说的是两回事。”方教授道，“我说的没经验是遇到吴冕的经验。” “您细说说。” “吴冕，那可是有名的脾气暴躁。”方教授笑道，“你昨天是运气好，要是运气稍微差一点，估计会被吴冕打个半死。” “……”韩奎恩没想到方老师会给这么一个评价。 那个阳光、帅气的大男孩么？怎么脾气暴躁了？ “尤其是诊断、手术方面，他的脾气暴躁起来，是真会动手的。”方教授笑道，“心外科，王青山，你知道么？” “知道，王教授很厉害，他什么时候能当院士？” “那么多院长都不是院士，轮不到王青山。就算是机缘巧合……当院长更简单一点。”方教授笑道，“前段时间王青山就被吴冕给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