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9 睡鼠与蜂蜜
“哥哥，你去劝劝吧。”楚知希又回头看了一眼，有些不忍的说道，“再吃下去这姑娘肯定得住院。” “emmmm……”吴冕右手手指敲打着桌面，沉吟了两秒钟，笑道，“劝是没法劝的。” “为什么？”楚知希疑惑问道。 “她们在直播啊，又没犯法，我去说什么？从吃播直接转成吴医生小课堂？我估计要是那样的话，视频直接刷榜，1个小时后老校长的电话就得打进来。”吴冕笑道，“老师的电话也得进来，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可她们这么……” “我劝不住的。”吴冕笑道，不过还是招了招手，问服务生要了笔和纸，写了一个电话号码，然后起身，走到导录的女生身后，温和说道，“请问能打扰一下么。” 导录的女生正在给吃播加油打气，听身后有人说话，皱眉转身，“有什么事儿么？我们又没打扰……” 话说了一半，她看见吴冕的脸。一瞬间，导录的女生感觉世界瞬间一片大光明。 这就是真理！ 这就是正义！！ “您……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情么？”导录的女生羞怯的问道。 “这是我的电话。”吴冕把纸条递过去，笑吟吟的说道。 “……”导录的女生怔了一下，随即大喜。 还有什么是莫名其妙被一个帅哥搭讪更好的事情么？今儿的天气真不错，每一朵雪花看起来都变得晶莹剔透，透着一股子无辜。 “我是医生。”吴冕继续说道，“要是她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可以随时联系我。” “哦哦哦。”导录的女生盲目点头，甚至都没听清楚吴冕说什么。 “暴饮暴食，对身体不好。”吴冕虽然知道自己说话没用，可还是忍不住和那女生说道，“我看她已经吃不下东西了，要是可以的话，尽快结束吧。” 如果换个人，导录的女生哪怕不一个大嘴巴子扇过去也得骂几句关你屁事。 可吴冕说的这话，颜值高的人身边带着主角光环，查克拉满满，无限降低她抵触的情绪。 “我们尽快，不会打扰您吃饭的。”导录的女生想要尽量留给吴冕一个好印象，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道。 “我是医生。”吴冕已经猜到眼前这人没有听明白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要是这几天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嗯嗯，我知道啦。”导录的女生连连点头。 哪怕没什么不舒服，小哥哥的电话在，加个微信还是应该的。她心里想着，脸上笑颜成花。 吴冕转身回去，笑呵呵的说道，“你看吧，我就说没用。你也是，自己不去说，非让我去说。” “咦？她们真的还在吃啊。”楚知希惊奇的看着斜对角的吃播。 “54岁的美籍华裔大胃王李蕙突然去世的消息最近挺火爆的。”吴冕说道，“可没想到都有人死了，国内却丧事喜办，吃播的热度更高。” “大胃王李蕙的死因和暴饮暴食没关系吧，人家早都退役了。” “唉。”吴冕叹了口气，“可惜了，南大的化学教授……” 楚知希知道大胃王李蕙在出国前是南大的化学教授，出国后经营了几家店，后来发现有吃东西的天赋，开始当上大胃王。 在李蕙去世后，哥哥说过很遗憾之类的话。 “不说这个，美国有个纪录片叫《一千种死法》，推荐你看一下。”吴冕把不快的情绪挥散，笑呵呵的说道。 “听名字就不想看，跟死神来了一样。”楚知希没什么好奇的，她一边点菜一边说道。 “里面记录，某个组织的老大被关押在监狱，他的手下用了几个月挖了一个地下通道帮助他越狱，最终成功。并在他出来后准备了大量珍馐美味给他“接风”。”吴冕道，“所以么，后来的事情你也能猜到。” “撑死的？” “是啊。”吴冕道，“旧社会饿的要死的人是绝对不能吃这么多的，先喝几天小米粥顺过气儿来才能正常饮食。” “是什么问题？” “我估计是急性胃扩张。”吴冕道。 急性胃扩张是指胃及十二指肠在短期内有大量内容物不能排出，而发生的极度扩张，导致反复呕吐，进而出现水电解质紊乱，甚至休克、死亡。 除了专业的大胃王之外，这个病多在手术后发生，临床并不是特别罕见。 “所有历史都是近代史，古罗马就这样。”吴冕道，“哲学家塞内卡有一个精妙的描写：罗马人呕吐是为了进食，进食是为了呕吐。” “好恶心。” “美食太多，只想品尝味道，口舌之欲么。可是人的胃是有限的，那怎么办呢。”吴冕笑道，“丫头你知道他们最喜欢吃的东西是什么么？这么说不严谨，应该是所谓的贵族们喜欢的一种食物。” 楚知希皱眉，她很清楚哥哥这时候肯定要说点什么恶心的东西。 作为一名医生，楚知希对屎尿屁的梗已经免疫。可哥哥说的东西，每每都能突破极限。 “据说他们喜欢吃浇了蜂蜜的睡鼠。”吴冕道，“但这种食物需要冷链运输。” “哈哈哈，瞎说，那时候哪有冷链运输。” “用冰块么。”吴冕道，“温度降低，睡鼠认为已经到冬天了，就开始东面。送到古罗马贵族面前的时候还是睡眠状态，然后浇上蜂蜜，直接生吞。” “……”楚知希怔了一下，“他们不怕睡鼠在胃里受刺激活过来？再说，那玩意怎么吃下去。” 一想到老鼠……蜂蜜……吃下去……再吐出来，楚知希瞬间就没了吃东西的想法。 她觉得自己饮食不规律但一直不胖并不是天赋，而是哥哥带来的副作用。 “谁知道，可能是他们吃完了就要吐出来吧。我看记载，说有的睡鼠被呕吐出来后还活蹦乱跳的。” “别说了，好恶心。”楚知希皱眉：“哥哥，你就不能说点阳光的案例？” “案例之所以是案例……”吴冕摇了摇头，嘿嘿一笑，不再说话。
790 奇妙的一天
林铎经历了奇妙的一天。 她在帮同学做吃播导录，对这种事情林铎有些纠结。 这世界上什么事情想要做好都不容易，她有理智，知道这点。 可是当被社会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才知道纸上得来终觉浅，哪怕被按在地上摩擦的人不是她。 都说……都说吃播挣钱，但林铎的同学杨芳做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平台不给引流，哪怕吃出花来都很少有人看。 别说是吃播，就连那些打擦边球的主播没有流量都一点办法没有。 杨芳又是那种很执拗、倔强的人，她坚信只要努力、付出就会有回报，一定会有回报的！ 天道酬勤！ 可几次吃播录制下来，杨芳非但没有收获流量，得到大额打赏与商业合作……她甚至连吃的东西都挣不回来。 其实杨芳也不是不知道别的吃播都“吃了吐”，但她不屑那么做。 做人要讲基本的诚信与道德，这是杨芳做人的原则。 但她虽然平时很能吃，自己以为有天赋，可在吃播这个行当里却是那么的普通。再加上不作弊，长相也普通，无论是她还是林铎看来，都没有一丝能“红”的可能。 林铎被杨芳拉来做导录，本来很无聊而且看杨芳难受自己也难受，可没想到一个俊朗的男生递过来一张纸条。 虽然事后林铎发现那个男生有女朋友，算是花心的，可颜值就是正义，那个男生就是正义的化身！ 算是一场艳遇吧，林铎很开心。 她一直用眼角余光偷偷瞥那个男生，直到他和他女朋友吃完一顿简单的“便饭”后离开。 看着杨芳又努力的“塞”了一个小时，看着杨芳脸色不对，林铎强硬的停止直播。 买单离开，杨芳已经撑的走不动路。 “芳啊，以后别吃了。”林铎陪杨芳站在路边缓缓走动，消化刚刚吃进去的东西，低声劝说道，“这么吃，你的胃受不了，别真的吃出毛病来。” “唉。”杨芳一边打嗝一边叹气，“胃没事，消化一天也就都消化进去了。可为什么别人的直播就有人看，我得直播就没人看呢。” “我听人说只要有潜力的UP主都有经纪公司找的。” “不叫经纪公司，叫什么来着……是公会吧，还是什么别的。”杨芳吃了太多东西，血液都在腹部循环，略有一些脑乏氧的症状，她想了几秒钟，还是想不起来，最后干脆不去想，“我就不信这个邪！” “别把身体吃坏了。今天一个年轻医生怕你吃出事，还说但凡有什么不舒服就马上给他打电话。” “有么？我怎么没看见？” “你正往里面塞锅包肉呢。”林铎说道，“长的特别好看，我心里的小鹿早都一头撞死了。” “等会……我喘口气。”杨芳努力打了一个嗝，然后做了几次深呼吸，这才觉得好一些。 “芳啊，你这么吃东西太遭罪了，以后咱别干了。”林铎继续劝说道，“干点什么不行，要不咱俩去发传单？学生会联系了一些散工。” “不去。”杨芳很坚定的说道，“好多人都能做吃播，粉丝特别多！我也行，一定行！” 林铎不知道该怎么劝说才好，她就是隐隐觉得这么下去杨芳早晚得吃出毛病来。 她陪着杨芳在路上缓缓散布，走了足有两个小时，杨芳才觉得舒服了一点点。 回到寝室，勉强躺下，林铎看着杨芳的肚子像是身怀六甲一样，深深叹了口气。 杨芳要休息，每次直播吃饭她都要缓很久，林铎总是觉得不对。可杨芳说的言辞确凿，无法反驳。 林铎去自习室学习，刚坐下看了会书，她就接到杨芳的Q，说肚子有点不舒服，让她回来的时候帮忙带点健胃消食片。 心里想着那个给自己纸条的男生，林铎的心有点乱，她思来想去，还是不好意思给他打电话。 杨芳现在算是不舒服么？林铎不知道，反正每次杨芳录制完后都会难受几天，她也习惯了。 在自习室里坐了两个小时，林铎心乱如麻，最后干脆去药店买了两盒健胃消食片给杨芳送回去。 “芳啊，你怎么样？” “今天好像吃多了。”杨芳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她像是一个大肚子的木偶似的，小声说道。连说话的声音都不敢大，要不然生怕还没消化的锅包肉从嘴里喷出去。 杨芳是有原则的人，那些吃了吐的吃播她很瞧不起。所以无论怎么难受，她都坚持自己消化。 “就说别吃那么多。”林铎一边给她拿药，一边唠叨着。 “你去自习室的时候我想明白了。”杨芳说道。 “想明白什么了？” “循序渐进。”杨芳小声的说道，“胃是一点点撑大的，老话讲不能一口吃个胖子。” “你还想吃人啊。”林铎开玩笑道，“赶紧吃点健胃消食片吧。” 杨芳看着递过来的健胃消食片，刚一想吃东西的动作，胃底就泛起一阵恶心。 强行忍耐，她连连说道，“不了，我再歇一会。现在肚子有些不舒服，估计是胃被撑大了。” “疼么？”林铎紧张的问道。 “稍微有一点，我自己轻轻按了一下，就是胃的位置。”杨芳说道，“没事，我歇歇就好。” “你确定没事？要不我给那个医生打电话问问怎么样？” “肯定没事。”杨芳道，“你想打就打，别说我的事儿。那个小哥哥好看成什么样？我看你眼睛里一直冒桃花。” “他的眼睛就像是宇宙，我看了一眼，数不清的星星在身边‘刷’的一下子飞过去。”林铎不好意思的说道，“别说这个，我不给他打电话，不行咱们去校医室怎么样。” “校医不靠谱，他们有没有医师证都两回事，去了也就是那点维生素吃。”杨芳说道，“我观察着，这一个多小时疼的还那样，没什么变化。也不恶心，没有呕吐，和从前一样，放心吧。” “真的？” “真的。” “那你有其他感觉一定要告诉我！”林铎说完，忽然笑了，怎么弄的和生孩子一样。
791 胃穿孔
林铎观察了一会，见杨芳的肚子疼的确没有加重，也渐渐放下了心。 睡了一夜，第二天早晨杨芳的病情加重，腹部疼痛从胃部已经“扩散”到全腹。 林铎劝了很久，杨芳还是不同意去医院，最后只能找辅导员请假，再观察看看。 中午回寝室，林铎看见杨芳的样子把她吓了一跳。 杨芳肚子鼓溜溜的，胀的比昨天还要厉害。吃进去的东西非但没消化，反而像是变多了似的。 用手轻轻敲一下，杨芳就拼命的喊疼。而且敲打的声音像是敲鼓一样，咚咚作响。 “芳啊，我觉得不对劲。”林铎有些急了，她劝说道，“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不去。”杨芳很坚决，“我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都吃东西了，没钱去医院。” “我还有一些，咱们去医院看看，我感觉是胃肠道的事儿，肚子里都是气。”林铎说道。 两人商量了半天，最后杨芳还是心疼钱，校医又不靠谱，于是在林铎的搀扶下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小诊所。 诊所的医生给开了点滴药，挂上后也不知道是药物起了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总之杨芳感觉好了一点点。 又折腾了一天，杨芳没排过气，肚子越鼓越大，诊所的医生看着也害怕，建议他们去医院看看。 不能听杨芳的，林铎鼓起勇气拨打吴冕的电话。先问问那个小医生是哪家医院的，如果是大医院，就去找他帮忙看看。 “您好。”电话里传来吴冕的声音，林铎心砰砰乱跳。 “您好。” “请问您是哪位。” 林铎敛神说道，“我是前天在饭店里录制吃播的人，您还记得我么。” “记得，您的同伴怎么样了？” “她肚子疼，从回来就开始疼，越来越重……而且还不排气，肚子鼓鼓的。” “我在剑协医院，你们马上过来，需要叫120急救车么？”吴冕问道。 “不用不用，我们自己去。”林铎听到剑协医院的名字，眼睛一亮。 是新区的那家新成立的医院，她听人说过，总在那家医院门前看见豪车。 原来是剑协医院的医生，林铎眼前闪烁着吴冕穿着白服的样子，背后光芒四射，一道通天的阶梯。 …… …… “哥哥，那个吃播播主不舒服？”楚知希见吴冕挂断电话，便询问道。 “嗯，说是肚子鼓、疼，考虑有可能是腹膜炎。”吴冕道。 “急性胃穿孔？这都几天了，怎么才打电话呢。”楚知希有些疑惑。 “不知道，她们过来后查体看看再说。”吴冕打开柜子，拿出一件白服穿上，“一起去看看。” “嗯。”楚知希点头，“要是需要手术，你上么？” “有贝拉克在，我不用上。”吴冕道，“那姑娘吃的太多了，而且经过两天……算了，你还是别上了，我上吧。” 这种手术在胃肠外科属于比较恶心的那种，满肚子的大便，做完一台手术两三天吃不下去饭都是正常的。 而且时间越长，“沼气”越多，甚至有人电烧落下去起火的先例。吴冕考虑到吃播播主腹部疼痛的时间和林铎陈述的症状，为了避免外一，很坚定的拒绝楚知希上台。 “丫头，有一定的风险。”吴冕道，“如果需要急诊手术，你负责联系校方，我估计很快他们就会有人来。” “行。”楚知希很乖巧的说道。 吴冕给贝拉克教授打了一个电话，和楚知希去住院大楼门口等那两个女生来。 12分钟后，一辆车停到门口，林铎先下车，然后打开车门，搀扶杨芳下来。 “医生，您好，麻烦您了。”林铎客客气气的说道。 可是她想象中温柔和煦的面容并没有马上出现在眼前，一名头发金黄的外国医生严肃的迎上来，说道，“跟我来。” 林铎一下子麻爪了，外国医生？！这得收多少钱。 “同学，放心，先不用考虑钱的问题。”楚知希在一边说道，“先查体，看看情况。” 来到一楼的急诊室，因为剑协医院不收普通急诊，所以这里比较冷清，不像是大型三甲医院的急诊科一样忙碌。 林铎心情忐忑的扶着杨芳从轮椅上下来，让她缓缓躺平，外国医生开始给杨芳进行查体。 这里的外国医生的汉语说的很流利，林铎觉得特别奇怪。但更奇怪的是那个俊朗的年轻医生一直站在后面，眯着眼睛看杨芳，似乎根本不认识自己。 贝拉克教授查体简单干脆，随后来到吴冕面前，“BOSS，患者有严重感染和明确的腹膜炎体征，考虑空腔脏器穿孔所致的广泛腹膜炎。” “准备急诊手术。”吴冕已经看到贝拉克教授查体的全过程，心中微微郁闷。 这都什么事儿，竟然能撑出来胃穿孔。希望别有其他问题才好，吴冕心里想到。 护士很麻利的开始给患者留置胃管，胃肠减压很快便引出2L棕黄色液体。 吴冕一边观察一边问道，“您叫什么？” 林铎怔了一下，“你说问我？” “嗯，情况比较急，我问什么您说什么就行。”吴冕道。 “好。” “您叫什么。” “林铎。” “林同学，患者家在哪住？”吴冕继续问道。 “山岚省。” “您知道辅导员的电话吧。” “知道。”林铎看吴冕的表情严肃，能感受到急迫的气息，“医生，杨芳不要紧吧。” “辅导员的电话给我。”吴冕道，“杨同学考虑有胃穿孔，具体病情轻重要开腹探查后才能知道。” 林铎听到开腹探查四个字，明白事情大条了。 要了辅导员电话，吴冕没有打电话联系校方，而是交给楚知希，让她联系马修德处理这些事情。 正常来讲类似的事情是由医务处负责，马修德这方面的经验相当丰富。 把患者推到病房的处置室做术前准备，留置尿管、抽血化验，手术室的麻醉师来看患者。 “BOSS，考虑空腔脏器穿孔，为什么我看您的表情很严肃呢？”贝拉克教授问道。
792 掏大粪
“上台开腹再说。”吴冕没有回答贝拉克教授的话，而是沉声说道。 贝拉克教授也没有多说什么，哪怕他是个话痨。 医疗要讲证据，立位腹透、全腹CT什么的要是有，肯定是最好。但是患者已经有急性腹膜炎的体征，应该剖腹探查，打开看看，什么都清楚，检查做不做的不要紧。 “BOSS，用腔镜么？” “开腹。”吴冕很肯定的说道。 “好吧。”贝拉克教授耸了耸肩膀说道。 现在胰十二指肠切除术都可以用腔镜做了，吴老师却要开腹，难道这个患者有什么特殊的么？贝拉克教授略有些疑惑。 马修德第一时间赶过来，带着医务处的人员处理手术外的一切事情。他只看了一眼患者，鼓囊囊的肚子说明了一切。 “吴老师，什么情况？” “吃播播主，一次性吃了太多东西，考虑空腔脏器穿孔。”吴冕沉声道。 “HCG查了么？”马修德提醒了一句。 “查了，结果很快就能出。”吴冕道。 马修德点了点头，吴老师毕竟是“老”医生，百忙之中还没忘记这种小事。 虽然已经很肯定疾病来源，但吴老师对待患者依旧谨慎再谨慎的态度很是赞。 至于hcg检查属于乱开这种想法马修德根本没想过。 查了，患者家属不高兴，打打嘴皮子官司，最后了不起赔hcg的钱，这还是患者家属闹事的能力出类拔萃。 不查，一旦出事，那就得赔十几万、几十万。 一个成熟的医生该怎么选择根本不用教。 “有患者家属么？”马修德问道。 “有一个同学，我估计不能签字。”吴冕道，“家是南方的，得和学校打交道。” 马修德找到林铎，问了一些细节然后出门去联系学校。 都在省城，二院还是医大的附属医院，和省城其他高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马修德不到十分钟便回来，“吴老师，上手术吧。” “联系完了？” “嗯，和她们教务处长联系过了，说是人正在往这面赶，还有沈副院长。”马修德道，“咱们医务处先留个影像资料，您忙您的，我这面自己弄就行。” 吴冕也没细问，对马修德的工作能力很认可。他点了点头，招呼送患者上手术。 楚知希留下和马修德处理文字工作，对哥哥的话，她基本上会不加思考的同意。 这没什么好思考的，要是神经外科的手术，哥哥也不会不让上。而且楚知希没有任何好奇，这台手术的难度不在于解剖结构，而在于术中的异味。 胃穿孔，还是暴饮暴食导致的，楚知希甚至有些可怜贝拉克这家伙。 “BOSS，你准备上么？”换衣服的时候，贝拉克教授问道。 “我看看情况。”吴冕淡淡说道，一切就像是在麻省一样。 “我的天，只是一个小手术！胃肠穿孔，贝拉克一定会顺利找到穿孔位置。手术只要精细一点就可以，不要认为只有一个穿孔的点。”贝拉克教授说道。 旋即，他马上微微侧身，仿佛变成另外一个人，继续说道，“吴是BOSS，他必须对手术负责任。你以为我的水平足够高？不，你错了！患者腹部叩诊虽然是鼓音，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肚子鼓胀的特别明显？里面不知道藏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 “还能有什么。”贝拉克教授耸了耸肩膀，“BOSS上不上都行，无所谓的。这种手术贝拉克你一个人就可以完成。该死，小汤姆为什么还没来，他是不是和那个该死的拉拉队长约会，又睡过头了？” “年轻人么，不要在意。等他来，你可以用卵圆钳子去捅他的屁股，告诉他做人的道理。BOSS的医疗组里，从来就没有睡过头的人！告诉他，要么那个该死的碧池走，要么他们两个一起走。” 吴冕早已经习惯了贝拉克教授精神分裂一般一人分饰两角，不断的对话的情形。 他就是个话痨，只要不耽误手术，怎么闹都无所谓。 “BOSS。”贝拉克教授忽然转身，和吴冕说道，“你觉得患者腹腔里会有什么古怪的情况？” “我也不知道。手术的切口……10cm，不能再小了。”吴冕道。 “我的神！那个患者看样子只有22、3岁，以后还要穿比基尼，迷倒无数的小伙子。你竟然要在她的肚子上留一个10cm的手术切口，BOSS，她是当着楚的面亲吻你了么？” “别扯淡，上手术了。”吴冕道。 “如您所愿。”贝拉克教授说道，“BOSS，你到底上不上手术？” “上。”吴冕道，“我给你当助手。” 贝拉克教授马上安静下来，他的脸上露出谨慎之极的表情，分裂的两个人合二为一。他迅速换好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 “藕荷色的衣服，颜色真是太俗气了。”贝拉克教授只安静了不到一分钟便又聒噪起来。 “我毕业的母校，手术室都穿藕荷色的手术服。”吴冕道。 “浅紫色略带一些粉嫩，明显的暖色系，藕何色是非常漂亮的颜色，很少见，淡雅，有点冷艳，不同淡紫色，温柔梦幻，却圣洁。我相信所有的患者都会喜欢它，真是一种美好的颜色。” 吴冕没有理睬贝拉克教授，要是顺着他的话说一句，今天的手术会变成一场恶梦。 面对一个话痨，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理睬，让他一人分饰两角，甚至四五个人对话都无所谓。只要自己不说话就行，要不然自己怕是得听无数次BOSS的称呼。 进入手术室，呼吸机的声音首先传了出来。麻醉已经完毕，呼吸机辅助呼吸下患者生命体征平稳。 “吴老师，您来了。”任海涛有些惊喜，吴老师上手术真心是太少了，没想到今天竟然有兴致来做一台简单的胃肠道穿孔手术。 “嗯。”吴冕点了点头，“老任。” “在。” “N95有么？” “有。” “所有人，换N95，再在里面加1-2层普通外科口罩。”吴冕沉声说道。 “要掏大粪？”
793 传说中的N95
普通人会以为肛肠科的工作很辛苦，每天和菊花打交道，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可肛肠科的医生并不是掏粪工，他们只会见到极其少量的粪便。胃肠外科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掏粪工，平均一年要遇到2-3个胃肠穿孔、满肚子都是大粪的患者。 没人会在这种时候忽视吴冕的话，只要稍微有一点点经验的话。 虽然戴两三层口罩有些憋闷，但总好过一上台就被熏晕过去。那种“奇妙”的经历，只要遇到过一次都会刻骨铭心，永生难忘。 “护目镜手术室进了么？”吴冕问道。 “……”任海涛怔了一下，马上回答道，“没有。” “那就准备吧。”吴冕转身去洗手。 “BOSS，你对手术的评估简直太可怕了！”贝拉克教授跟在吴冕身后唠叨着，“难道还要三级防护下才能做手术么！” “患者暴饮暴食，我在两天前亲眼见过。”吴冕一边刷手一边说道，因为有几层口罩的遮挡，再加上最外面的N95，说话声音听起来闷声闷气的。 “你一向都是这么小心，BOSS。赞美你的谨慎，患者的运气真好，能遇到你。”贝拉克教授说道。 “小心点好，贝拉克，我高度怀疑患者有胃肠道的坏疽。”吴冕第三次刷手，仔细无比。 贝拉克教授听到吴冕这么说，一脸惊悚，“BOSS，这很少见！” “我在回想要是遇到她暴饮暴食的时候强行阻止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是她的自由。”贝拉克教授说道，“没有人能用——我为了你好来做借口，boss，你知道的。” “是，所以只能面对现在的情况。” 刷完手，吴冕换了衣服，把双手揣在无菌服前的口袋里。 陈露清点完器械，转头笑着问道，“吴冕，你今天怎么这么闲？很少见你上手术。” “我一直都很忙。”吴冕眼睛眯了一下，说道。 “切。”陈露鄙夷说道，“从前我还以为来剑协医院每天都能看你在手术室里忙到天黑，可来了之后我才知道你有多闲，压根看不见你人影。” “我的级别已经不用天天上手术了。”吴冕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给陈露一个大大的微笑，“贝拉克的手术做的很不错，虽然只限于胃肠方面。” “boss，我对你的形容表示很不满意。”贝拉克教授说道，“我是胃肠科的专家，这是我的专业。麻省医学院的教授，很少有人像你一样是个怪物！” “贝拉克的普通话说的真标准，是你教的么？”陈露问道。 “是。”吴冕回答道，“在麻省的时候，我要求我医疗组的成员都要学华夏语。” “你英文不错啊，我听过，感觉上和外国人说话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反正我是听不出来。”陈露说道。 “在国外很寂寞，这是乡音。尤其是上手术的时候听人说普通话，手术速度都能快很多。”吴冕笑道。 “我第一次戴N95，真是传说中的N95.”陈露道，“是这台手术特殊的原因吧，外国做手术戴这玩意么？简直太闷了，我感觉我马上就要二氧化碳中毒了。” “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吴冕道。 贝拉克教授铺完手术单，他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即换无菌手术衣，站在助手的位置上说道，“boss，我还是做助手吧。如果我当术者，你站在我对面，我怕出现幻觉。” “没事，换衣服上台。”吴冕走过去，用肩膀把贝拉克教授挤开，站在助手的位置上开始整理吸引器、双极电凝的线。 “吴冕，咱们最近发了好多钱，以后还能一直这么发下去么？”陈露问道。 一瞬间，手术室里除了吴冕和贝拉克之外，所有人的耳朵都竖起来。 “发了很多钱么？”吴冕笑道，“不算多，可能和从前比是多了一点。” 一点……陈露无语。 “我记得刚回来的时候，你和赵哲请我吃饭不是说魔都的纯美资医院过年加班就发几万块钱么，我看你羡慕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吴冕道。 “肯定啊，但人家是纯美资医院……” “几种术式开起来后收入不会少的。”吴冕道，“贝拉克。” “boss，我在。” “一个月开2.8万美元，多么？” “勉强够生活。” “喏，大露，就是这样。” 陈露无奈的吐了口气，滚烫的热浪顺着口罩的间隙涌上去，吹的睫毛颤抖。 贝拉克教授换了衣服，站在术者的位置，又看了一眼吴冕。 “开吧。”吴冕一只手拿着止血钳子，一只手拿着无菌纱布，做好了准备。 “BOSS，你站在对面，带给我的压力简直太大了。”贝拉克教授嘴上磨叨着，右手拿过开皮刀，10cm的腹直肌外侧切口，毫厘不差。 鲜血涌出，吴冕左手的无菌纱布压上去，一点点挪开，贝拉克教授拿着双极电凝开始“啪啪啪”的点被切断的小血管。 “BOSS，我已经有至少5年没做过开腹手术了。”贝拉克教授说道。 “要是我离开麻省后你没做过的话，那距离上一次开腹手术有3年零2个月12天。”吴冕道，“最近一次的开腹手术是阑尾切除术。” “……”陈露惊讶的问道，“阑尾？为什么开腹？” “因为贝拉克找不到阑尾，最后我只好上台，一点一点的捋肠子，才找到了那个小家伙。” “BOSS，阑尾切除术肯定是世界上最难的手术，没有之一！”贝拉克教授一边开始钝性分离，一边说道，“建立气腹后找不到阑尾的感觉你知道么？我当时觉得整个世界把我给抛弃了。” “还有我在。” “感谢神，让你站在我身后。”贝拉克教授做腹膜保护，“要是没有你在，我当时想的是一定要找一个最好的律师。Boss，你知道么……” 说着，贝拉克教授伸手结果一柄尖刀，吴冕用两柄钳子“拎”起腹膜，贝拉克教授一刀切上去。 腹膜很紧，切开后的第一时间，吸引器就顺着狭小的缝隙塞到患者的肚子里。 嘶嘶声音不绝于耳，一股子恶臭味道弥散开，宛如实质一般重重的击打在每个人的鼻子上。
794 无丝分裂
陈露的眼泪第一时间流下来。 她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味道，而且还蕴含着满满的刺激性，难怪吴冕问护目镜的事儿。 这哪里是掏大粪，简直就是毒气。 “BOSS，我现在相信你的判断了。”贝拉克教授唠叨着，“坏死的味道简直太刺鼻了，肯定是坏疽，我能闻到那种熟悉的——感觉！要相信我，肯定是坏疽！” “贝拉克，你不觉得说话的时候有更多味道顺着你的呼吸道进入肺部么？”吴冕问道。 “boss，我能感觉到声带都受到了刺激，已经开始痉挛。”贝拉克教授嘴上啰嗦着，眼睛一直盯着吸引器的管道。 “胃坏疽特别罕见，正因为罕见，所以绝大多数诊断都是通过剖腹探查所得到的。”贝拉克教授见食物残渣和粪便还没吸完，便继续说道，“我估计里面一定有至少200ml的浓汁。” “不！这么多粪便，我估计浓汁的数量绝对不会少于300ml！” “不可能达到300ml，你应该是把冲洗的盐水都算进去了。那怎么能精确，你别忘了boss就站在对面，一切都要严谨！” 陈露瞪大眼睛看着贝拉克教授。 这货自言自语，分裂的很彻底，估计是无丝分裂。他自己和自己对话，完全不需要其他人。 之前陈露也和贝拉克教授配过台，吴冕不在，贝拉克教授嘴里说着英文，陈露也听不懂。没想到这货说汉语的时候，竟然是这种模式。 “辅助检查方面，CT在诊断和推测病因上具有相当的优势。”贝拉克教授一边观察着吸引器的吸出来的东西，一边说道，“为什么术前没有留一个影像资料呢！简直太愚蠢了！到底是谁在术前看的患者，我一定要给他一个教训！” “我看你才是愚蠢透顶的家伙。”贝拉克教授呵斥几秒钟之前的自己，“患者腹膜炎症状明显，板状腹难道还不够剖腹探查指征么？为什么要做该死的螺旋扫描！除了浪费时间和留下让影像科医生晚上约会的时候和女朋友聊天的谈资之外，还能有什么好处？” “我只是说很遗憾，从学术的角度来讲有CT的影像资料作为参考，会对以后的诊断、治疗有极大的帮助。” “BOSS一定不会这么认为，他小气的很，能不做的检查就不做。这么明显的手术指征，你要是坚持给患者做腹部CT的话，我相信BOSS会在术后教你怎么做人的。” “我要和他单挑，就像是布鲁克林的篮球一样，输了剁手指的那种！” “要是这样，我坚信以后你会远离手术台的，可怜的孩子。你竟然敢于挑战那个怪物，我很钦佩你的勇气，但屠龙少年不是你，他还没有出生，我们只能看着那头恶龙在麻省、在梅奥、在克利夫兰的上空盘旋。” 陈露快哭了。 一是被刺激性气体熏的，二是……她绝对没想到贝拉克教授平时小声絮叨的英文竟然是这些无稽的事情。 他不光是精神分裂，还有话痨的毛病。贝拉克教授的话并不比沼气的刺激性柔和，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还要更加折磨人。 “你要是让boss知道……” 说着，吸引器里传来异样的嘶嘶声，贝拉克教授的手腕转动，马上换角度继续吸腹腔内的异物。 “该死，我通过吸引器能感觉到腹腔里有硬物，难道患者大便干燥了么？要吃蔬菜，鸡蛋不是神赐予人类最完美的食物，蔬菜才是！” 吴冕习以为常的对贝拉克教授嘴里说的话充耳不闻，眼睛紧紧盯着吸引器。 贝拉克教授虽然话痨，但是手术的每一个细节都几乎完美。 在换了三个方向后，不再有粪便、浓汁吸出来，吴冕把两块无菌棉垫塞到腹壁下，手里拿着扣扣。贝拉克教授随即开始用钝剪刀剪开腹膜。 陈露观察到贝拉克的钝剪刀不是直上直下的摆放，而是微微倾斜，手腕有一个角度，尽一切可能避免剪刀损伤腹膜下的脏器。 说话并没影响到手术，陈露不再担心。 彻底打开腹膜，做腹膜保护，贝拉克教授忽然转过头，“该死，给我擦擦眼泪！” 巡回护士马上用无菌纱布帮助贝拉克教授把眼睛里的泪水擦干。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的刺激性气体！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贝拉克教授转头回来，嘴里说道，“盆……不，我想应该用桶。” 巡回护士愣了一下。 “装病理标本的红桶，拎过来一个。”吴冕轻声补充道。 “哦哦，好。”巡回护士一脚踢开门，跑出去拎塑料红桶。 “我的神！患者究竟吃了多少东西！”贝拉克教授看了一遍腹腔，惊讶的说道，“我想我从来没见过膨胀的这么厉害的胃。” “果然是坏疽，是坏疽，胃部竟然可以坏疽！” “你就像是德州的乡巴佬一样无知，胃坏疽最常见的病因是急性胃扩张，当胃内压达14mmHg时就足以引起回流障碍和组织缺血。” “那是理论，绝对不是实际情况。胃组织膨胀系数非常好，14mmHg的压力是不会引起缺血性坏死的。” “这是boss说过的话，你为什么不记得？！” “我当然记得，可是boss还说过……” 在贝拉克教授自己和另外一个自己的对话总，巡回护士跑回来，手里拎着两个塑料红桶。 打开两副无菌塑料通道，它们是折叠起来的，一边缝在无菌单上，一边扔下去，由巡回护士把沾到无菌区外的部分顺道塑料红桶里。 贝拉克教授开始用手把腹腔内消化、半消化、没消化的食物以及粪便一点点的塞到塑料通道里。 “贝拉克，你就是个傻瓜，你知道boss为什么不当术者么？！他简直太狡诈了！你又特么的被他给骗了！” “我才不是，这种脏活能让boss亲手做么？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想的是什么！简直太可怕了，你心里的卑鄙、无耻让人感到愤怒！” “不，boss就是让咱们俩来当下水道工人的，可惜不是超级玛丽。” “我是超级贝拉克！”
795 把五块掌骨、八块腕骨全部敲碎！
“吴冕，贝拉克教授一直都这样么？”陈露无可奈何的问道。 “嗯，他从前脑子有问题，我给他进行了针对性治疗。”吴冕道，“但根据现在的情况看，一段时间没针灸，他的病情似乎严重了。” “BOSS，我没病！” “你有病！” 贝拉克自己和自己不断争吵，陈露和任海涛低下头，不敢说话。 这种精神病放到手术台上真的没问题么？ 这个疑问在大家心里仿佛幽灵一般飘荡在无影灯下，贝拉克教授一边做着手术一边唠叨着，却没人敢问。 “boss，这是什么？”贝拉克教授从腹腔里拿出一块暗黄色的固体问道。 “是锅包肉。”吴冕道。 “什么是锅包肉？” “改天带你去吃，先做手术。” “我的神！Boss，你说要带我去吃这种东西？我现在闻到……”说着，贝拉克教授把头侧了一下。 巡回护士拿着无菌纱布给他擦眼泪，贝拉克教授“哭”的很伤心。 “我已经被它刺鼻的味道熏成了海德公园的老鼠！” “贝拉克，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贝拉克教授随即很严肃的说道，“出现在患者胃肠道里，又是因为暴饮暴食导致的空腔脏器穿孔，肯定是一种美食。 很难相信有人吃法棒会吃到这种程度，在任何学术杂志、甚至是传闻中都不存在法棒导致的空腔脏器破裂。这其中的逻辑关系……算了，你就是个笨蛋，肯定不会明白其中的逻辑关系的。” “蠢货！法棒不是让你拿过来就啃的，只有最愚蠢……” “啪~~~” “嗷~~~” 止血钳子敲在贝拉克教授的手背上，陈露隐约听到骨皮质断裂的声音。 “boss！” “好好做手术，你今天的话太多，已经影响到我了。”吴冕淡淡说道，“准备温盐水，大量。” “好。”巡回护士连忙去拿温盐水。 跑出手术室后，她用手背擦拭眼泪，这擦觉得好了一些。 多少年没干掏大粪的活了？还真是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一个先到。 “贝拉克，你真是个愚蠢透顶的家伙！” “我记起来了，楚好像在巴黎吃法棒的时候导致……” “闭嘴，你个蠢货，闭嘴！我有直觉，你要再多说一句废话，boss会把你的五块掌骨、八块腕骨全部敲碎！” 任海涛默默的看着监护仪和呼吸机上的数值，尽量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去琢磨贝拉克教授说的话。 这货说汉语还不如说英语，最起码他说英语的时候自己只认为他是一个话痨，而现在……任海涛甚至对贝拉克教授产生了一丝畏惧情绪。 渐渐的，两个红桶装满了散发着古怪臭气的东西，患者的腹腔里空了下来。 “温盐水，要37.5摄氏度的。”贝拉克教授伸手说道。 陈露怔了一下，温盐水从来都是差不多就行，37.5摄氏度的温盐水要怎么配？ “别理他。”吴冕道，“他就是随便说说。” “boss，你怎么能这么分裂！”贝拉克教授说道，“我记得我们去梅奥诊所做手术的时候，你要的就是37.5摄氏度的温盐水。” “那是对梅奥的杂碎们！”另外一个贝拉克马上说道，“boss是故意的，你怎么不知道。难道你在麻省的时候见boss对温盐水有任何要求么？没有，BOSS一向很温和，很平易近人。” “该死，我忘记了他们是梅奥的杂碎，还有克利夫兰的杂碎也一样！” “准备手套。”吴冕像是根本没听到贝拉克教授分裂的自我争辩一样，轻声说道。 术中吴冕和贝拉克教授的无菌手套都已经被污染，粪便掏出去后，更换手套，继续手术，尽可能的保证无菌。 虽然……意义并不大，可还是有意义。 温盐水冲洗，10000ml水反复冲，吸引器的桶换了3次，患者的腹腔才干净了一些。 吴冕、贝拉克、陈露都换了手套，连手术器械都更换了一套，这才继续手术。 “坏疽位置有两处，大的差不多8×4cm，小的大概有3×1.5cm。还有一些散在的，boss，需要都处理么？” “这点小事你还问boss，真是愚蠢到了极点！0.2cm左右的缺血不用特殊处理，人体的自我修复功能会把它们重新粉刷一遍，就像是给你在加州的大房子重新粉刷一遍类似。” “吴冕，这是吃东西撑的？她怎么吃了这么多！”陈露难以相信的看着胃部坏疽位置问道。 “嗯，两天前和我丫头去吃饭，看见她在录制吃播。”吴冕道，“当时考虑患者吃了太多东西可能会有问题，所以我特意留了电话。” “这得吃多少，才能把胃给压成这样？” “很多吧，具体估计她也不记得。”吴冕道，“我在美国的时候救治过一个吃了45个汉堡的男性患者，纵膈移位，伴有肺不张。” 吴冕并没有描述患者有多严重，但吃东西把肺部给压瘪，光是这一个关键点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boss，接下来……” “笨蛋，这种问题你怎么好意思问出口的！贝拉克，你是麻省胃肠外科的教授，是专业医生，要有自己的判断。” “当然，我肯定知道。一期重建消化道并行残胃-十二指肠连续全层水平褥式内翻缝合及间断垂直褥式内翻缝合，这可是难度极高的缝合手法，我相信boss看了之后也会大呼内行。” “贝拉克。”吴冕第一次打断贝拉克的“对话”。 “boss，你有其他看法？”贝拉克教授抬头，眼睛里噙着泪问道。 “直呼内行这句话你在哪学的？” “我来之后伦敦的小玛丽负责带我熟悉这里，她给我推荐了很多app。” “好吧，继续手术。” “boss，为什么已经不存在粪便了，我还用温盐水反复冲洗，可我的眼睛还是觉得不舒服呢。” “会好的。”吴冕淡淡说道。 “需要用双氧水冲洗么？”贝拉克问道。 随后，另外一个贝拉克马上说道，“蠢货，3年前双氧水冲洗导致肺栓塞的病例你难道忘了么！”
796 聪明人的选择
一台手术，在贝拉克教授不断的唠叨下做完。 陈露和任海涛感觉已经过了至少12个小时，这台手术时间漫长，堪称度日如年。但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开台还不到2个小时。 贝拉克教授虽然是“精神分裂”，会自我对话，整台手术跟说相声一样，但手法的确精湛。 而且有吴冕当做助手配合手术，过程简单的有些枯燥。 “吴冕，患者术后问题不大吧。” 做完手术，陈露清点了器械，见患者年纪不大，有些恻隐之心的问道。 “先把感染这关扛过去再说吧。”吴冕道，“这么年轻，应该问题不大……” “患者没有循环衰竭，肯定不会有问题的。”贝拉克教授说道。 吴冕摊手。 好久没和这货一起配台手术了，还是得习惯、适应。 做手术的时候，好几次动了念头，真想把他的骨头敲折。 “胃坏疽的病死率因患者病情严重程度不同处于50-80%之间，而循环衰竭也被认为是导致死亡的重要原因。这是最基本的常识，刚考完试，真是很难相信你会问出……”贝拉克教授在习惯性的啰嗦着，忽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从半空中“罩”下来。 整个人都被“罩”在其中，汗毛竖起，他缩了缩脖子，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出现胃坏疽，患者很危险，先去icu观察几天。”吴冕扫了贝拉克教授一眼后，淡淡说道，“应该问题不大。” “肯定没问题，伟大的贝拉克亲自操刀……有传说中的boss配合手术，患者必然会顺利康复。” 陈露被熏的睁不开眼睛，但患者腹腔内的味道再怎么大，也赶不上贝拉克教授的话。 这些快速、密集的话语救下是带着精神攻击属性一样，让陈露再也不想看见贝拉克。 “老赵最近忙什么呢？”吴冕问道，“找时间聚一下。” “要到年底了，他们税务口天天加班。”陈露刚想摘下口罩出口气，但随即想起来这屋子里的空气也好不到哪去，只能再忍忍。 “对啊，要年底了。那你们看时间，哪天有空哪天聚。”吴冕道，“顺便跟你们讨教一下两口子过日子的经验。” “有啥经验，凑合着过呗，还能离是咋地。”陈露笑道，“多忍一忍，你对丫头好一点就行。家务活多干点，别天天蹲在医院不顾家。” “我对丫头已经很好了。”吴冕一边说着，一边走出手术室，来到更衣室，摘掉帽子口罩，深深吸了一口气，吐出胸中浊气，这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boss，患者真的没事吧。”贝拉克教授凑过来问道。 “你不是刚都说完了么。”吴冕摸出一根烟，犹豫了下，又塞了回去。 “应该抽雪茄，梅奥的卡林森就抽雪茄。” “别总提梅奥，恶心。” “要重视对手，尤其是他们一举一动，找到缺点，然后击破，让他们一辈子都忘不了你。” “他们已经忘不了我了。”吴冕淡淡说道，“手术做的不错，很细致。看来我走之后，你的水平又有进步。” 贝拉克教授咧嘴一笑，“是吧，我就说我厉害！我是神选之子，外科界的……” 说着，他瞄了一眼吴冕，深深叹了口气，“boss，要是没有你就好了。” “没什么关系。”吴冕道，“没有我，你的水平也远远达到不了神选之子的程度。要是神选择了你，我估计现在神祗早都陨落了。” “boss，你不能伤害到我，还有我的自尊。”贝拉克教授抗议道，“我……” “你要是能少说点话，把说话的注意力都转移到治病上，我觉得你能距离天选之子更进一步。”吴冕开始换衣服。 “boss，你就说我今天的手术做的帅不帅！”贝拉克教授站在吴冕面前，双手挥舞，“连续全层水平褥式内翻缝合……” “嗯，做的的确不错。”吴冕打断贝拉克教授的话，很随意的糊弄道。 正说着，外面脚步声传进来。 吴冕听脚步的声音应该是马修德。 “马院，是您么？” “吴老师，是我，是我。”马修德走进来，笑呵呵的说道，“我还琢磨上去看一眼，没想到您已经做完了。” “是我做的！”贝拉克教授强调道。 “是，是，我和周校长强调了几次，说是外国专家主刀。”马修德也没反驳，顺着往下说。 “学校那面什么态度？” “那面说，只要救活，怎么都好说。”马修德道，“现在的孩子们不好管，一个比一个脾气大。” “年轻人么，有点脾气是应该的。您上学的时候，是不是经常上街？” “嘿，这么说倒也有道理。”马修德道，“周校长那面还有别的事儿，虽然是小事儿，但被实名举报到省里，工作组正在查他呢。咱们这面的情况比较简单，他全都托付给我。” “嗯？”吴冕怔了一下，笑问，“怎么回事？” “有一个大三的班级评选贫困、优秀学生，给补助，这是国家规定的。”马修德说道。 “嗯。”吴冕点头。 “都有红杠，按说这压根不是问题。”马修德说道，“可班级里的贫困学生上报后，被班长带着全班95%同学的签名给举报了。” “不够格？”吴冕疑惑。 “有贫困证，学习成绩上个学年在全班排第二，硬杠都够。但班长和其他同学说这位每个月花的钱比他们都多，算不上贫困生。” “有社会捐款啊，那难怪。”吴冕问道。 “是啊。”马修德苦笑，“干点什么都不容易，规定跟筛子似的，一个点想不到就是事儿。吴老师，您说这种事儿该怎么办？” “马院，您知道我为什么不想管行政么？”吴冕一边换衣服一边问道。 “……”马修德怔了下，随即大笑。 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要是认真起来，一辈子都处理不完。想要完美运行，那是扯淡的事情。 吴老师早就想明白，专心于临床，心无旁骛。 这是聪明人的选择。
797 比家人去世还伤心
“这些个事儿啊。”马修德笑道，“是挺烦人的。班长带着同学实名举报，现在的孩子真心不敢招惹，我们年轻时候可是不敢。” “费用的问题您看。”吴冕并不想聊学校发生的那些事情，这种事儿根本说不清。 谁对谁错？大家都有理，最后怎么解决也都是内部矛盾，无所谓的。 “行，您的意思是可以减免一些？” “要是学校给拿钱的话……呵呵，总之您看着办。”吴冕笑道，“没事，我没别的说法。” “boss，这台手术不收十万刀神会降下神罚的！那是一台完美的手术，由世界顶级医疗组完成！”贝拉克教授挥舞着手臂说道。 十万刀……马修德看了一眼贝拉克教授，心想还是外国教授的心大。再怎么，也不可能收十万刀，别说美刀，就算是人民币收十万，估计周校长都会找自己来拼命。 “别听他的。”吴冕笑了笑，“手术的确有点麻烦，可……总之费用方面您看着办就行。” “患者没事吧。”马修德看了一眼身后，凑到吴冕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您闻一下。”吴冕道，“闻到什么味道了么？” 马修德使劲动了动鼻子，空气中隐约能闻到一股子凛冽的臭味。刚刚进来刚顾着和吴老师说话，竟然没注意到。 这股子味道的确可以用凛冽来形容，凛冽之中还带着一些奇怪的……刚仔细闻这股子味道，马修德眼前有点花。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哭？马修德怔了一下。 人越年轻越是热泪盈眶，自己已经不年轻了，再说今儿也没别的事儿。 “马院，找东西擦擦眼泪。”吴冕笑道，“不行，手术室的排风开到最大，要不下一台手术都没法上。” “……”马修德疑惑，“吴老师，手术不是都做完了么？” “是啊，腹腔里掏出来的东西太多，味道太大，要不您先出去歇歇，别熏坏了。” “没那么娇气。”马修德用衣袖擦了擦眼睛，“正好我拿出去给周院长看一眼，这老小子一直说咱们收费贵，我给他看看干的都是什么活。” 吴冕笑笑，转身出去。 “boss！你等我一下。”贝拉克教授喊道。 马修德笑了笑，贝拉克教授什么样，他一早就知道。 贝拉克教授眼睛里根本就没有自己，只有吴老师一个人。 不去管他们，马修德准备进去看看到底掏出来了什么，好和患者、患者家属有交代。学校也算是患者家属，这毫无疑问。 换完衣服，进手术室，马修德看见陈露戴着N95忙碌着。 “陈露，忙什么呢？” “马院啊，您怎么来了。我打扫一下术间，然后开始消毒。”陈露麻利的说道，“真是怪了事儿了，排风开多大都不行，这股子味儿就散不去了。” 马修德越往手术室里走，就越是觉得辣眼睛。泪水蒙蒙，仿佛回到学生年代，被什么事儿激动的热泪盈眶似的。 “陈露，吴老师说掏出来什么东西，是大便吧。”马修德问道，“拿来我去给患者家属看一眼。” “……”陈露犹豫了一下，问道，“马院，您确定？” “确定啊，患者那么重，不给家属看一眼，万一有什么事儿呢。”马修德道，“吴老师去忙了，把这事儿交代给我做。” “那……我给您找N95戴上。” “不用，戴那玩意干啥。” 陈露表情凝重，说道，“马院，术前吴冕嘱咐我们戴的N95，还要再罩上两层普通的外科口罩。就这，我上了手术台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应该喷点香水再上台。算了，就当是减肥。一周，至少一周吃不进去东西。” 马修德不敢大意，接过陈露递来的N95。 “马院，患者还年轻，您最好只给直系亲属看。”陈露小心的叮嘱道。 “知道，人多嘴杂，说什么的都有。”马修德毕竟是老医务处长，见多识广，他笑呵呵的说道，“放心。” 说着，他眼前再次模糊，只好侧头，尽量用隔离服擦拭眼泪。 “今儿不知道怎么搞的，这眼泪流的。”马修德讪笑解释道。 “马院，是患者腹腔里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化学气体刺激导致的。”陈露说道，“我哭了一台手术的时间，现在眼睛是花的。” “……” 马修德知道胃肠外科掏粪的手术很辛苦，但没想到会这么辛苦。他皱眉，让陈露带着他去一个排风间看一眼。 隔着门，马修德就觉得眼前发花。耳朵里能听到排风扇开足马力工作的声音，嗡嗡嗡的顺着门传出来。 术间装修的材料马修德是知道的，那可是真材实料，可就这都不行。 犹豫了一下，马修德道，“陈露啊，算了。” “啊？” “我带周院长进来看。”马修德说道，“帮我准备N95.” “好咧。” 马修德转身出去，见周校长一行人在外面正商量着什么。 “周校长。” “马院，您这是……” “您自己一个人进来，我带您看看。”马修德笑呵呵的说道。 周校长有些疑惑，但还是随着马修德进去。 “马院要周校长看什么？” “谁知道，神神秘秘的。” “是不是和周校长商量费用的事儿去了？” 外面的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十几分钟后，周校长擦着眼泪从更衣室里出来，他哭的很伤心，眼泪不管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噼里啪啦的往出流。 “我去……周校长还能哭？他爸去世的那天好像都没这么伤心。” “是啊，马院长带他去看什么了？为啥哭的跟泪人一样？” “该不会是马院长那个糟老头子动手动脚了吧。” “想什么呢，怎么可能。” 远远的，众人看见周校长伸出双手和马修德握手，嘴里还不断的说着什么。 但只是握了几秒钟，就连忙把手抽出来擦眼泪。 “马院，那我们先回去了，谢谢，谢谢。” 只听到周校长的表达感谢的话语声传过来，甚至周院长还微微躬身，表达自己内心的谢意。
798 眼不花、耳不聋、牙不掉
吴冕去icu看了一眼术后患者，见生命体征平稳，张子墨指挥下后继治疗有条不紊。 对张子默主任，吴冕也比较放心，换衣服离开。 “哥哥，手术看着挺顺利的。”楚知希说道。 “贝拉克除了话比较多之外，手术和医疗水平都还不错。”吴冕给予肯定。 “人家是麻省的专家，在你嘴里就变成了还不错。” “肯定什么？他是我医疗组的成员，说一句不错，已经是很大的褒奖了好不好。”吴冕笑道，“走，去老鸹山。” “这么早就要度假？” “老鸹山下有病房，是去看患者，这是工作。”吴冕道。 楚知希涂了一下舌头，“我忘了这事儿，还不习惯。一说老鸹山，就觉得是去度假。” “范老爷子恢复的还不错，郭导最近问过我几次，我觉得他那面也不着急，就慢慢来，反正要等到年后，找时间给老爷子种几颗牙。”吴冕道，“上岁数了，没呀吃东西不方便。” “今天……我看看排班。”楚知希拿出手机，“韦大宝韦医生的班。” “韦大宝成长的也挺快，出乎我的意料。本来以为这货和老林一样，都不愿意看书。” 说起韦大宝，吴冕脸上的笑容温和了一些。 “他挺不容易的。”楚知希偷偷帮韦大宝说了一句话。 “上心就好。” 两人一边聊着，吴冕一边坐到副驾位置上。 “哥哥，你不舒服？”楚知希伸手在吴冕的额头上摸了一下。 “没有，就是眼睛疼。” “为什么？” “被辣的。”吴冕叹了口气，“患者腹腔里的情况比我预计的还要严重。健身过度，导致出血、横纹肌溶解的患者你见过很多，其实这名患者也类似。” 楚知希点火，开车，缓缓驶离剑协医院，奔着老鸹山脚下开去。 “哥哥，你的意思是大胃王如果算是一种运动的话，患者就属于运动过量？”楚知希问道。 “是。”吴冕很肯定的说道，“排除天赋问题与作弊问题，她一次性吃了太多的东西。胃壁可以看到坏疽，结果做了那么大的一台手术。” “没办法，当时劝了也劝不听啊。”楚知希道。 “耽误了一段时间，幸好患者没在寝室再挺一天。要是那样的话，来医院后怕是很棘手，光凭手术室没办法解决的。” “真的辣眼睛？”楚知希好奇的问道。 “嗯，贝拉克上台就开始擦眼泪。别人都是擦汗，他是擦眼泪。”吴冕笑道，“我也不敢大意，一直盯着他的手。” “贝拉克的手术做的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我让他主刀。” 两人浅淡闲聊，一路来到老鸹山脚下的小“院区”。 “祸因恶积，福缘善庆。尺璧非宝，寸阴是竞。” 下了车，朗朗读书声传来，吴冕微微一怔，随即嘴角露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哇哦，林运开始读千字文了？”楚知希说道。 “估计是楚老先生临时起意，进去看看。”吴冕大步走进院子，顺着声音走过去，透过窗户看见林运坐在桌前，大声背诵着《千字文》。 楚老先生站在不远处，负手而立，像极了一名教书的老先生。 吴冕也没打扰，蹑手蹑脚离开，转头的瞬间，仿佛看到楚老先生侧头看了自己一眼。 “林运听话吗？”楚知希问道。 “看着规规矩矩的，不像是从前那么怕人，也不知道楚老先生是怎么管教的，我没看出来林运害怕。”吴冕牵着楚知希的手，进了范仲之的院子。 “小子，你来看我了。”范仲之坐在轮椅上，正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吴冕推门进来，笑呵呵的招呼道。 韦大宝正站在一边，似乎和老爷子正说着什么。见吴冕进来，韦大宝连忙立正，像是下级医生一样要汇报病史。 “老爷子，我来了。”吴冕也不客气，直接坐到范仲之的身边问道，冲韦大宝挥了挥手，示意不用这么拘谨，便询问道，“这面还习惯么？” “习惯，有什么不习惯的。”范仲之道，“你上次说给我脑袋里面安了一个什么东西。” “脑起搏器，释放电流，刺激脑部神经。”吴冕解释道。 “挺管用，很多事儿我本来都忘了的，这几天我渐渐的都能会以起来。”范仲之说道。 “您都回忆起什么了？给我讲讲呗。”吴冕问道。 “有什么好说的，都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儿。”范仲之说道，“倒是你，没事别往这面总跑，这才几点，你下班了么。来看我个老棺材瓤子干嘛，多少正事等着你呢。” “老爷子，我这可是工作。”吴冕打，“这里是我们剑协医院的病房，我来这里是查房的，咱爷俩聊聊天，也是为了看看您记忆力的变化。” “没事，挺好的。小子，我什么时候能回家？”范仲之问道。 “别着急么。”吴冕道，“我看您的记忆力恢复的不错，也有生活自理能力。入院的时候做过全面体检，身体情况我心里有数。您有骨质疏松，我琢磨着给您种两颗牙，以后能吃点硬的东西，对身体也好。” “种牙？早都不行喽。我年轻的时候镶过一颗牙，用了不到十年就用不了了。” “不一样，种牙是把……”吴冕给范仲之简单讲解了一下种牙的过程，“因为有骨质疏松，就像是地里面的土少一样，地基打不牢，上面的房子就修不起来。第一步是给您骨头里打一下牙粉，然后等几个月拍片子看。” 范仲之能听懂吴冕讲的种牙过程，一想到自己能有几颗牙，不由得心意大动。 眼不花、耳不聋、牙不掉，这都是老年人梦寐以求的身体状态。就像是最近在这儿吃饭，饭菜很香，可范仲之牙口不好，吃的也很少。 但听吴冕说要几个月的时间，他还是有些犹豫。 “老爷子，可不能琢磨着着急回家过年去。”吴冕笑呵呵的说道，“咱这么说，您都多少年没一起过过年了？”
799 庄园
“先不着急。”吴冕道，“老爷子，咱爷俩进去聊？外面有点冷，眼见着就下雪了。” “你这么年轻，身子骨就不行了？也是，你们也没挨过冻。”范仲之道，他想要站起来，韦大宝却猫着腰上来，笑着说道，“我推您进去。” “我能自己走。”范仲之倔强的说道。 “这不是还没恢复好么，得有上级医生得医嘱。”韦大宝尽量不去看吴冕，和范仲之说道。 吴冕哈哈一笑，道，“您老不觉得冷？” “这才哪到哪，二十年前咱东北就很少见大雪封门，现在的冬天不冷。” “那您怎么还穿这么多。” 范仲之瞥了一眼吴冕，没说话。 吴冕嘿嘿一笑，却也不在意。 自从范仲之安装了脑起搏器后阿尔茨海默病渐渐好起来，吴冕问了几次，但范仲之都对从前的事情闭口不答。 “那要是您不觉得冷，咱爷俩就在这儿聊会。” “咱俩之间有什么来着？你这小子不用每天费尽心思的陪我说话，我不寂寞。” “代沟？” “哦，我不记得这个词，可能是吧。”范仲之把身体缩在军大衣里，整个人鼓囊囊的。双手抄袖，眼睛看着初冬湛蓝湛蓝的天，心里不知想着什么。 “我这不是要从很多小细节来判断您恢复的情况么。”吴冕笑着拉过来一把椅子，随后和韦大宝说道，“老人家可以走，让范东凯看着就行，别摔了。” “好。”韦大宝接到上级医生的指令。 “小子，你要是觉得冷，咱就进去。” “我还行。”吴冕笑道，“小时候大雪封门，我妈就把我从窗户塞出去，拿着铁锹一点点把门前的大雪给弄开。那时候我也不觉得冷，现在……嘿。” “不说这个。”吴冕见范仲之没接话，他马上换话题，问道，“最近您的记忆有没有变化？” “有。”范仲之说道，“从前的事情越来越清晰，很多我都忘了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也都能记起来。” “那我怎么看您有点不高兴呢。” “没有，就是记起来我那些老战友，不知道他们好不好。郭导，小子，是叫这个名吧。” “是，郭儒明郭导，二十年前拍过一个连续剧，您肯定看过。”吴冕回答道。 “郭导什么时候带我去接他们回来？” “不是您去接，而是咱去机场，接他们下飞机。”吴冕道，“上一次刚完事，下一次要明年春夏的时候。具体时间，还要和那面协商。” 范仲之没有吴冕想象中的悲戚情绪，老人家表情平淡，只是看着湛蓝的天，就像是昨晚吴冕躺在老鸹山后山竹椅上看着漫天星斗一样。 “老爷子，跟我讲讲呗。”吴冕笑呵呵的说道，“都能记起来什么小事。” “你咋这好信儿。”范仲之鄙夷道。 “这是治疗的需要，我要知道您恢复情况。”吴冕笑道。 范仲之半信半疑的看了看吴冕，随后说道，“我想起来编草鞋的手艺了。” “……”吴冕无语。 “多少年没编过喽。”范仲之感慨道，“本来那是手艺，忘不了，但后来有一天我闲着没事，拿晒干的秋草想编双鞋哄我重孙子高兴，可是草在手上，说啥都编不出来。” 吴冕知道这种情况，阿尔茨海默症的一种前兆情况就像范仲之老先生说的一样。 “我那时候心里有点慌。”范仲之说道，“怎么说呢？我们连只剩十六个同志，对面铁砣子开过来的时候我也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想不起来编草鞋，感觉整颗心都空落落的。” “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基本都忘记了，我现在也想不起来。” 吴冕微微一怔，发现自己和范仲之说话基本上说到两条路上。自己问的是当年的故事，而范老爷子琢磨的是草鞋。 “前几天我想起来这事儿，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范仲之没有注意到吴冕的情绪，继续说道，“我年轻时候编草鞋可特娘的快了，整个班的草鞋都是我一个人编的。别的班编草鞋穿十几里路就散了，我编的能把鞋底儿磨没。” “厉害，这是真正的手艺。”吴冕伸出拇指，说道。 “你小子懂个屁。” “老爷子，这就是您的不对了。”吴冕正色说道，“我要是跟您说我也编草鞋，您信么？” “不信。”范仲之瞥了一眼吴冕，说道，“要是你们特娘的都得穿编的草鞋，老子的血都白洒了？！那么多战友牺牲，不就是为了你们这帮小崽子过上好日子？还特么跟我说你会编草鞋，信不信我把你打成草鞋。” 吴冕一时语拙。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编什么草鞋。你以为那玩意是好东西啊，编的再厚实也不行，走路咯脚。就像你这种嫩吵吵的文艺兵，穿着草鞋两三里路一脚的大燎泡。” “老爷子，现在草鞋能卖钱，是手艺活，叫土特产，也没人穿了。”吴冕道，“都是买回去当个纪念品的。喏~~” 说着，吴冕的眼睛看向老鸹山山顶的道观。 “以后这面要是变成旅游景区，一双草鞋就能卖二三十。”吴冕笑道，“要是您老能一直编，挣的钱几个月能盖大瓦房。” “现在谁还住大瓦房了。”范仲之笑道，“我忘事儿的时候，家那面年轻人都去镇上的楼房。留在老屯子里的，只要不是一身懒肉的懒汉子，也都琢磨着盖小二楼。搁你们城里，那叫什么来着？” “别墅。”韦大宝插话说道。 “不是，我还能不知道别墅。”范仲之皱眉沉思，一个词在他脑海里转悠，却又说什么都想不起来。 “emmm，您该说的不是庄园吧。”吴冕问道。 “是啊，十几亩地，中间一栋房子，有上下水，好像叫庄园。”范仲之乐呵呵的说道，“也不用交农业税了，种地都有补贴，自己家盖房子也没那么多花活，花不了几个钱。” 庄园……韦大宝咂舌。 话还得看怎么说，屯子里的二层小楼竟然是庄园，仔细想似乎也没什么违和的。
800 说走嘴了
“老爷子，您这话可不艰苦朴素。”吴冕笑道。 “能过上好日子，谁还琢磨艰苦朴素。”范仲之不屑的说道，“当年那么多同志顶着凝固汽油弹冲锋，就为了艰苦朴素？还特娘的不是为了吃饱穿暖。” “哈哈哈。”吴冕笑道，“老爷子，您说得对。” “三十年前，还提倡节约每一度电。”范仲之道，“我都记得，你别想糊弄我。不够话说，小子，三十年前有你么。” “刚有。” “那时候咱多穷啊，修个三峡水坝，研究了好几年，最后一个说法——没钱。当时发行的是国债，相当于现在……” 范仲之又在琢磨。 吴冕知道，这不是逆行性记忆障碍，而是新鲜的词汇老爷子接触过，但很难记住就是。 “叫众筹？”吴冕问道。 “好像是。”范仲之道，“我不记事之前，这种宣传就少了很多。只要不浪费，没必要让自己过的苦哈哈的么。开始还有粮票、布票呢，我听说现在连人民币都看不见了，这不是变化是啥？” “哈哈哈，老爷子，那也和庄园没啥关系。” “怎么就没关系了。”范仲之一瞪眼睛，“南面地少人多，一人几分地，肯定是没这玩意。咱这面天寒地冻的，人少地多，现在连大牲口都没用了，全都是机械化……” “您还知道机械化呢？”吴冕问道。 “我当村支书的时候大家筹钱、县里给了补贴，买的联合收割机。有机器谁不用谁特娘的是傻子！”范仲之话糙理不糙。 “您这思想挺先进啊。”吴冕笑着说道。 “有啥先进的，从前看着莽实的坦克，我们羡慕的直流口水。”范仲之说道，“要是咱有那玩意，半年就把美帝推下海，都特娘的喂海鱼。” “从北到南，一推就完。”吴冕道，“当年是这么说的哈。” “可不是么。”范仲之悠悠说道，“我复员回来，干庄稼活也是一把好手。但一百个我合一起都赶不上一台机器。那玩意除了喝油凶一点之外，没别的毛病。” “您老坚持坚持，争取能看到智能生产线全面铺开的那一天。” “我听人说了，小子，你说到那时候是不是就差不多了。” 范仲之没说差不多什么，但吴冕能听懂。他摇了摇头，“老爷子，这事儿我不懂，也不知道。” “我听东凯说，现在农机具都不用买了，有做买卖的从南到北用大车拉着跑一趟，他们挣钱，咱们省心。” “可不是么。”吴冕道，“一到九月份，省路上能看见很多拉着联合收割机的大车，一路浩浩荡荡的。” “明年秋天，我要站在地头上看他们收稻子。” 说起收粮食，范仲之的眼睛里昏黄褪去，亮晶晶的，像是吴冕夜半三更看见的星星。 “到时候我陪着您看。” “你该干嘛干嘛去，陪我看收稻子干啥。”范仲之斥道，“吃饱了撑的？” “没见过，想见见。”吴冕笑道。 “那玩意又不是什么好活。”范仲之道。 “屯子里的人是不是越来越少了？我这不是怕您寂寞么。” “没啥寂寞的，那都是矫情。”范仲之道，“我喜欢看着你们都去城里，屯子里的人越少越好。 我们那叫连部，连部里盖了几十栋楼，年轻人结婚都搬过去住了。但我呢，还是喜欢屯子，尤其是四五月份的时候，半夜听着苞米杆子沙沙沙的声儿，睡的踏实。” 夜深人静，四周一片静寂，连玉米生长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想到这种环境，楚知希心中大动，左手轻轻牵住吴冕的衣角。 吴冕会意，笑呵呵的握住楚知希的手，笑着说道，“行啊，那到时候我买点好酒，去找您老闲聊。这不是准备给您种两颗牙，要不烧鸡、花生米您都吃不了，空肚子喝酒容易醉，犯不上。” “我看行。”范仲之对这事儿一点都不抵触，笑呵呵的应下来。 “那您别着急，慢慢的恢复。”吴冕正色说道，“术前检查看您老身体不错，就等着适应了脑起搏器，然后抽时间给您拍片，预估面部骨质疏松的程度，打点骨粉进去，长几个月再种牙。” “嗯。”范仲之点头，“小子，你说的这种牙到底贵不贵？” “不贵。”吴冕道，“就像是编草鞋一样，都是手艺活，我会。” “我知道这玩意贵，等你去我那，我用灶坑给你烤土豆吃，新鲜的。”范仲之也不矫情，淡淡说道。 “那咱爷俩说好了。”吴冕道，“话说您现在屋子里暖和么？” “暖和，空调一直开着，能不暖和么。” “吃饭顺口不。” “林道长送的饭菜都是用了心的，我能吃出来。”范仲之道，“就是给我这老骨头吃，有点浪费。”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吴冕道，“咱华夏讲究的就是这个，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范仲之沉默，似乎想到了什么。 “跟您讲个事儿吧。” “什么？” 吴冕犹豫了一下，嘿嘿一笑，“没事。” “你小子支支吾吾的，肯定不是啥好事。” “嗯，先不说这个。” “你是想说外国人不这样？”范仲之猜到吴冕的想法，斥道，“我在电视里看着呢，人家外国人过的比咱好。咱还是得努力，不能让人落下。” “那是宣传，咱是光做不说，他们是光说不做。”吴冕道，“而且没碰到事儿，一旦碰到事儿，国外被扔下的肯定先是老人，然后是女人和孩子。” “真的假的？”韦大宝惊讶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上。 吴科长这些话扔到网上，能让人给喷死。多少大片里，欧美人都特别有风度，泰坦尼克号沉默的时候还有人奏乐，这叫啥来着？丧事喜办？韦大宝一下子走了神。 “我猜的，这不是没碰到事儿么。”吴冕笑呵呵的说道，“我是心理学专家，猜也猜到了，就是说出来大家都不信，刚才说走嘴了。” 吴冕陪着范仲之聊到天色擦黑，又去看了一眼郑林远。 接班的医生来，吴冕和韦大宝一起离开“特需病房”。
801 你倒是说啊
“韦医生，这里还习惯么？”吴冕问道。 “这里好。”韦大宝笑呵呵的说道，“没什么活，只要记录患者每天恢复状况就行。” “各种机器要学习一下。”吴冕道，“监护仪很简单，也不需要你维修，呼吸机要学的东西就很多，明天我去的时候给你带一本有关于呼吸机的书。” “……”韦大宝一咧嘴。 原本想象中来到剑协医院每天干活挣钱就行，可没想到吴科长拿着鞭子在背后催着进步。小皮鞭啪啪作响，根本不给自己停留、偷懒的机会。 不光要背《诊断学》，现在连呼吸机都要学。 一想到每间屋子里摆放的各种机器，韦大宝觉得脑子里嗡的一下，血压升高，大脑中动脉差点没爆开。 “没事的话，那我回去了。”吴冕道。 “吴科长您慢走。”韦大宝摇着尾巴送吴冕走，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骑上小电动车回家。 韦大宝记得从前中医院收了一个车祸的患者，特别重，没时间送去县里、市里，就在中医院做的手术。 术后患者说啥都醒不过来，麻醉科的呼吸机一停，血氧饱和度就嗖嗖往下降。 后来没办法，只好带着呼吸机去病房。据说那晚上病房里整夜传来的都是呼吸机报警的声音，但具体因为什么报警，谁都不知道。 半夜，把林州市人民医院的一名重症医生请来，他调试呼吸机、更换模式，这才把患者的病情稳住。 正因为这事儿，杨磊被王成发大骂一顿，负气之下才从病房去的急诊科。 虽然杨磊只是偶尔腹诽王成发——他也不会用呼吸机，凭啥骂老子！但韦大宝知道呼吸机那玩意是真难摆弄。要不然杨磊……不说他，要不然王成发也不至于急的胡乱骂人。 现在自己也要学了？韦大宝很是愁苦。 骑着电动车，风有些呲脸，韦大宝心里盘算着要是剑协医院这面收入够高，是不是应该买台小汽车开了。不买好的，买个一般的也行不是。 电动车是肉包铁，小汽车是铁包肉，安全上讲是两个概念。现在自己身娇肉贵……韦大宝的思绪飞扬。 他一路琢磨着，车开到楼下。 一个人在单元门前晃悠，韦大宝远远的看去，觉得他看上去很熟悉。 “小隋？你在我家门前晃悠啥？”韦大宝高声说道。 那个熟悉的人影是隋文远，夏天的时候得了脑出血的那位。手术做的早，恢复的好，最近一段时间没看见他去中医院。 隋文远见韦大宝回来，高兴的挥起手。只是他的姿势相当古怪，整个人扭的跟麻花一样扭曲成很怪异的角度。 “宝哥儿，你回来了！”隋文远的声音里带着点哭腔，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样。 韦大宝很奇怪，这种拧麻花的姿势从来没见过，隋文远到底是怎么了呢？ “小隋，你这是咋了？脑出血没治好，留的后遗症？也不能啊，我前阵子看你买菜还挺正常的，不是说完全没问题，现在每天还去健身么。”韦大宝问道。 “宝哥儿，宝哥儿，小点声。”隋文远小声说道，身体古怪的姿势愈发不堪入目。 “……”韦大宝疑惑，停下车，仔细锁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隋文远有些扭捏，韦大宝甚至看到他的脸微微一红。 韦大宝愣了一下，马上像是兔子一样跳到一边，谨慎的说道，“你离我远点，你特么到底要干啥。” “宝哥儿，你都知道了？”隋文远怔怔的看着韦大宝，问道。 “我特么知道什么了。”韦大宝骂道，“看你那样，跟兔子似的，哪有个老爷们样。说说，怎么回事。” “宝哥儿，你别跑，我小点声跟你说。”隋文远苦恼的说道，“我这几天便秘。” “嗨。”韦大宝长出一口气，“便秘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我……”隋文远难以启齿。 “你该不会是……”韦大宝疑惑的看着隋文远，“看小电影，把什么东西塞进去了吧。是茄子还是黄瓜？你说你也是，你离我远点。” 隋文远脸上肌肉扭曲，快哭出来了，他见韦大宝越猜越是离谱，马上解释道，“宝哥儿，怎么可能，咱不是那种人。” “也没啥，好奇呗。”韦大宝道，“赶紧的，我还得回家做饭呢。” “宝哥儿，我便秘。” “你特么别没事找事啊。”韦大宝不高兴的说道，“便秘是啥大毛病么？塞点开塞露，要么喝点香油。我跟你讲，喝香油特别好用，别说是便秘，肠梗阻怎么样？大多数都能通开。 但你可别一小口一小口的抿，二两香油一口吞进去。” 隋文远欲哭无泪，他的身体扭成麻花，哭丧着脸说道，“宝哥儿，你听我说。” “说啊，我不是一直听你说呢么。这外面多冷，你说你在这儿等我。肛门括约肌遇冷收缩，更难排便。热胀冷缩，这可是中学就学的东西。” “小学，小学。” “你知道就好，赶紧回去塞开塞露去。”韦大宝有些不耐烦的儿说道。 他懒得问隋文远，直接拿出钥匙要开单元门。 “宝哥儿，你听我说啊。” “你倒是说啊，我这不是一直都在听么。”韦大宝有点不耐烦了。 “宝哥儿，我费了半天劲，都拉出血来了，结果只出来一个头……” “我去，你特么说的怎么跟生孩子似的。”韦大宝看着隋文远说道，“你可别跟我说你怀孕了。” “怎么可能。”隋文远不好意思的说道，他的身体扭捏的古怪，看的韦大宝心生寒意。 “我拉粑粑，拉出来一截，出不来进不去……” “那你去医院啊。”韦大宝瞪了他一眼。 “去了……中医院的医生说也没办法。”隋文远哭丧着脸说道，“让我去别的医院看看。” “谁给你看的？” “那个年轻医生，叫什么来着？” “徐佳？” “对，是他。”隋文远说道，“他鼓捣了半天也没什么办法，后来让我找你，说你已经去剑协医院了，是大大夫。”
802 矿泉水瓶子
八井子形容有经验的老医生，叫做大大夫。 王成发就有这个“称号”，韦大宝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被人称之为大大夫。至于更高的“称号”——八井子第一刀，那是王成发独享的。 “怎么回事？一个便秘，怎么还取不出来呢。”韦大宝问道。 “宝哥儿，我大意了。”隋文远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最近我减肥呢。” “扯淡，人家小姑娘减肥是为了好看，你一老爷们减什么肥。”韦大宝斥道。 “我为了身材好啊，减脂很重要。”隋文远说道，“我最近吃牛羊肉多，不吃蔬菜，就便秘了。开始我也没上心，第二天有便意的时候正好在健身，然后我特么就给忘了这事儿。” 看着隋文远一脸悲痛欲绝的表情，韦大宝也来了兴致。听到隋文远说不开心的事情，韦大宝还是很开心的。 “后来呢？” “第三天我想拉没拉出来，觉得可能是最近节食，便少的原因，然后就又给忘了。” “你可真行。”韦大宝讥讽道。 “唉，宝哥儿，你可别说了。”隋文远叹了口气，说道，“后来……” “简单点，没时间听你磨叨，现在已经几天了？” “11天。” “……”韦大宝瞪大眼睛看着隋文远。 “我昨天就觉得不行，可是大便粗的跟……跟……” “跟什么似得？” “跟矿泉水瓶子一样。”隋文远说道。 “MD！”韦大宝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虽然是老医生，但他从来没见过什么跟矿泉水瓶子一样的大便。要真是像隋文远说的那样，还能拉出来么？ 而且大便在直肠里的时间越久，水分被吸收的就越多；水分越少，大便就越是干燥；随着大便越来越干……就越是难以排出。 “宝哥儿，我不扒瞎，真跟矿泉水瓶子一样。”隋文远比划了一下，配合着他“摇曳”的身姿，韦大宝信了几成。 “十一天？你怎么熬过来的？真行你可。” “三五天不都很正常么，我也没在意，总觉得明天就能拉出来。”隋文远说着说着，差点没哭出来。 “粪便形成后，由于结肠蠕动使各部结肠收缩，将粪便推向远段结肠，这种蠕动从结肠肝曲开始，每天大概2~3次，以每分钟1~2厘米的速度向前推进到左半结肠，到乙状结肠贮留。” 韦大宝开始背书。 “在进食后或早晨起床后由于胃结肠反射或体位反射而引起结肠总蠕动，以每小时10厘米的速度推进，如乙状结肠内存有粪便可使粪便进入直肠内，蓄积足够数量的时候，粪便对肠壁产生一定压力时则引起排便反射。” “宝哥儿，宝哥儿，我不想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我就想知道它是怎么没的。”隋文远连忙拦住韦大宝的话。 “切，你以为我愿意给你讲啊。”韦大宝鄙夷说道，“接下来还要说排便对下丘脑的刺激呢。” “……” “经常抑制便意，会让直肠对粪便的压力刺激逐渐失去其敏感性，对排粪感失灵。加之粪便在大肠内停留过久，水分被过多的吸收而变干硬，产生排便困难，这是引起便秘的原因之一。”韦大宝说道。 “宝哥儿，那该怎么办？” “你这就是自己作的。”韦大宝皱眉，隋文远刚才说的对，怎么来的现在说也都晚了，他现在最想做的是怎么让“矿泉水”瓶子出来。 一想到这个，再加上看到隋文远扭捏的身体，韦大宝就想笑。 他凑近，小声问道，“现在出来一大块？” “没多少，3公分？5公分吧。”隋文远叹了口气说道，“跟木头棍子在后面一样，戳的疼。” “回不去？有没有出血，出血严重么？” “嗯。”隋文远说道，“真的回不去……出血有，但是不太重，徐医生跟我说已经有肛裂了。” 韦大宝好奇，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心，可矿泉水瓶子一般粗细的……还真就没见过。这应该也算是临床经验的一种吧，看一眼，以后万一遇到也能有处置的经验。 可是去哪呢？韦大宝有点犯愁。 “宝哥儿，你想什么呢？”隋文远问道。 “还不是琢磨你的矿泉水瓶子怎么取出来么。”韦大宝皱眉说道。 “去医院啊。” “去哪家医院呢？”韦大宝说道，“我现在没去过剑协医院，就在特需病房干活来着。” “特需？什么特需病房？”隋文远怔了一下。 “老鸹山脚下的那片病房。”韦大宝知道带其他人过去不合适，想了几秒钟，他说道，“咱们去中医院。” 反正都下班了，自己去急诊科的处置室看一眼，估计也没什么问题。毕竟工作了这么多年，大多数医生看见自己都得叫一声宝哥儿不是。 韦大宝看了一眼隋文远，问道，“你能坐不。” “……”隋文远又扭捏了一下。 很难想象一个精壮的汉子像是水蛇一样扭着身体，这玩意看起来要比矿泉水瓶子还恶心。 韦大宝心生恶寒，连忙说道，“你走过去，我开车过去。” “宝哥儿……” “我去准备东西，你塞开塞露了么？” “塞了，没用。”隋文远说道，“我前前后后用了12支开塞露，都没啥用。除了这个，我还戴着手套，试着要抠出来。结果一动就生疼，根本不敢碰。要不你看我现在……” 隋文远的古怪姿势说明了一切。 “肯定是方式不对。”韦大宝说道，“咱先说好了，取出来后，处置室你自己收拾。” “那肯定的。”隋文远道，“只要能通开，宝哥儿你就是我再生父母！” “谁稀罕。”韦大宝斥道，“赶紧走着去，连车都坐不了，你说你。” 打开锁，韦大宝上了电动车，一想到隋文远要是坐上来，那不成了拉出来的屎给坐回去了么。他嘿嘿笑着，开着车扬长而去。 隋文远一步一步的往前挪，艰苦无比。 …… 韦大宝来到八井子中医院，才几天没来这儿上班，竟然有了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803 不是矿泉水，是脉动！
“宝哥儿，你怎么回来了？”小护士看见韦大宝走进来，马上笑呵呵的问道。 “别提了。”韦大宝道，“小隋大便干燥，没办法，找我来处理一下。狗日的徐佳，自己懒得处理，就来找我。你说说现在的年轻人，遇到脏活躲的比谁都快。” “我去……这玩意还能处理一下？”小护士只是想了想，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宝哥儿，别是他有别的想法。” “小脑袋里都想什么呢。”韦大宝斥道。 “你在剑协医院那面怎么样？” 韦大宝眼珠子转了两圈，马上诉苦道，“简直不是人干的活。” “啊？” “你知道今儿吴科长跟我说什么么？” “说啥？” “他说让我学怎么用呼吸机。”韦大宝愁苦的说道，“我看剑协医院的小护士们不光用，估计把呼吸机拆成零件，给把螺丝刀子就能安上。” “……”小护士怔了一下，“怎么还要学呼吸机呢？你不就是普通医生么？去重症了？” “没有，吴科长要求的严。”韦大宝叹了口气，半真半假的说道，“呼吸机都是小事，我估计学会之后还要学IABP和ECMO的操作。” “啥玩意？什么猫？”小护士怔怔的问道。 “这么说吧，ecmo除了剑协医院，全省不超过十台。”韦大宝显摆道，“医大4家医院，只有3个ecmo小组会用。” 小护士咂舌。 “你说你宝哥儿我能学得会么。”韦大宝叫苦，“估计用不了几天就得被撵回来。” “不可能，我就不信了，不会用什么克毛就要被撵回来。” “吴科长……算了，不说这个，今儿谁值班？”韦大宝问道。 “老杨。” “我去找他开点药。”韦大宝和小护士闲聊几句，直接进了诊室。 杨磊在看患者，韦大宝说明来意，杨磊给他开了4支开塞露，让他自己去取。 韦大宝也没心疼这点小钱，他特别好奇隋文远的‘矿泉水瓶子’到底是什么样。 从医这么多年，韦大宝还没看见这么粗的大便，也没见过出来之后进退不得的……一想到这种情况，韦大宝心里竟然有些好奇。 等了足足半个小时，隋文远才“挪”到中医院。 “来，我看看。”韦大宝领着隋文远来到处置室。杨磊也好奇的跟在后面，准备看看热闹。 隋文远有些不好意思，但矿泉水瓶子不断的告诉他事情真相。 没办法，等韦大宝关上门，隋文远脱掉裤子，躬身趴在处置室的床上。 我去……韦大宝看了一眼就惊到了。 本来他以为隋文远是夸张、形容、比喻，但却万万没想到这竟然是事实！甚至因为隋文远看不见，他说的要比实际情况还差一点。 隋文远身后大约4cm左右的黑乎乎的大便露出头，上面还粘着血丝，粗细……真有矿泉水瓶……脉动瓶子那么粗。 “小隋，你特么真牛逼！”韦大宝赞到。 “宝哥儿，我是患者，你别笑话我。”隋文远快哭了。 “不是笑话你，我说的是实话。”韦大宝这回是真的麻爪了，那么粗的一个家伙，估计不是开塞露能解决的。 “香油，你喝过么？”韦大宝问道。 “喝了，我在家喝了半斤，小磨的。”隋文远道，“结果便出来的都是香油，大便一动不动。宝哥儿，你帮我看看，我怕这玩意不是大便，是肿瘤。” “滚蛋。”韦大宝拿出一副手套，一边戴上一边说道，“肿瘤不长这样，你特么就是吃饱了撑的。” 韦大宝把几瓶开塞露全都打开，先拿一瓶想要顺着括约肌塞进去。 但有矿泉水瓶子粗细的大便阻挡，括约肌已经扩张到了极限，哪怕是开塞露的小口口进不去。只要一动，隋文远就会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大宝子，我听说肛门括约肌最大直径是4cm来着。”杨磊疑惑的说道。 “在哪看的。” “rb的一个论坛。” “老杨，你看点有用的。”韦大宝笑道，“我估计4cm，那是无损伤的大小。人家玩的花花，这……” 他看着隋文远括约肌外矿泉水瓶子粗细的大便，一时间束手无策。 “我把开塞露的口塞进去，你忍着点啊。”韦大宝说道。 “宝哥儿，你轻着点。”隋文远因为趴着，呼吸不畅，闷声闷气的说道，“我自己试的时候觉得疼的厉害。” “忍着点吧，都什么样了你心里没数么。”韦大宝说道，“有没有用我也不知道，要是开塞露不行的话，我就得用甘油灌肠剂了。” “大宝子，他喝了半斤香油都没用，甘油灌肠剂我觉得也不行。”杨磊在一边说道，“看这样子，估计得去市里面，找肛肠科把肛门括约肌切开才能把大便取出来。” “……”隋文远快要被吓死，下意识中肛门括约肌收缩，肛裂的位置一阵钻心的疼痛，“嗷~~” “别动。”韦大宝说道，“可能不用那么糟糕。” “可能？宝哥儿你也觉得要切开？我这就是大便啊。” “你见过脉动瓶子一样的大便啊。”韦大宝斥道，“放松，放松，不放松的话更疼。” 他说着，用手掰开隋文远的屁股，试了试角度，可不管哪个角度括约肌和大便都“严丝合缝”，一点角度都不给留。 又试了试矿泉水瓶子粗细的大便硬度，邦邦硬，撅断的可能性也不存在。要是能撅断的话，估计早都被肛门括约肌给夹断了，不至于隋文远一路来中医院，这一段大便还在。 真特么见了鬼了，韦大宝试了一圈，见没有一点角度，开塞露的瓶口根本进不去，他便皱眉说道，“小隋，忍着点啊。” 隋文远知道早晚都得过这关，咬着牙点了点头。 韦大宝拿着开塞露的瓶口硬生生挤开一点点小缝隙，他心中一喜，用力挤开塞露瓶子。 能清晰的感受到瓶子里的液体“喷”出去，但“矿泉水瓶子”纹丝不动。 韦大宝把瓶口抽出来，一股液体跟着出来，竟然一点用都没有。看样子想要水滴石穿，可能性怕是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