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4 你确定你进步了？
“呃……可能是最早的症状不明确，但是后面的诊断依据很充分，我觉得……吴科长，还不是结肠癌？”韦大宝含含糊糊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吴冕微微一笑，“就患者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有很多种可能性，需要一点一点进行排查。”
“……”韦大宝无语。
用消化内镜看到那么大的一个瘤子，难道还不算是诊断依据？吴科长这是想什么呢？！
要是两个月前，韦大宝肯定会琢磨老鸹山小师叔大显神通，慈悲为怀，看那姑娘太年轻，暗地里不知道做了什么手脚把一个恶性肿瘤给“变”成良性的。
但背完《诊断学》之后，他已经在不经意之间“脱胎换骨”，开始用正儿八经的临床思维去思考病情。
类似大发慈悲，把病变没这类无稽之谈根本没在脑海里出现过。
韦大宝沉默，迅速把有关于结肠癌的各种诊断标准重新想了一遍。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请进。”
施中华拎着一堆检查报告走进来。
“吴老师，这是患者家属带来的资料。贝拉克教授已经看过了，您帮着掌一眼。”施中华道。
“贝拉克怎么说的？”吴冕一边按照时间顺序整理片子，一边询问道。
“贝拉克教授认为是原发性结肠癌，但是没有转移，手术之后不用放化疗，痊愈的可能性大于90%。”施中华平静说道。
吴冕轻轻点了点头。
“家属也联系了魔都胃肠医院的朱长虹朱教授，那面给的诊断和贝拉克教授一样。”施中华继续说道，“家里的态度有些犹豫，不知道请朱长虹教授来做手术还是由贝拉克教授做手术。”
“嗯，慢慢想，这个不急，我看一眼资料。”吴冕站起来，从施中华手里接过检查报告和片子。
三个ct影像的片子袋，其中一个带子里有厚厚一沓化验单与检查报告单。
单子有些凌乱，吴冕先拿出来最早的一张ct片子，走到窗前对着阳光举起来。
韦大宝虽然背下来诊断学，但阅片是另外一颗技能树上的技能，他暂时还没点亮。
不只是暂时，以韦大宝的年纪估计这辈子都没办法彻底点亮。这里面涉及太多专业技能，一言难尽。
韦大宝看了一眼片子，看不太懂，于是开始找报告。
报告很明确——乙状结肠肠壁肿胀、增厚，可见局限性明显增厚，并可见1.5 实质结节状影，增强扫描后呈均匀中度强化，提示有动态变化。
估计是消化内科的医生给下的检查，ct一般不用来看空腔脏器，比如说肠道。但要是里面长东西了，会做个腹部ct看一眼，作为诊断依据。
又多了一条证据，韦大宝心里想到。哪怕很不愿意看到一个不到30岁的姑娘诊断结肠癌，但自己是医生，必须要客观。
吴冕这次阅片时间很长，他用右手拇指、食指夹着片子，对着窗口的阳光? 偶尔还会变换角度，让阳光穿透自己需要仔细审阅的部分。
没有阅片器? 只能暂时这么对付一下。施中华站在吴冕身后，也不太清楚吴冕在做什么。
其实省肿瘤医院的诊断已经足够了? 这毕竟不是什么疑难杂症。再加上魔都胃肠医院朱长虹教授的诊断、麻省总医院贝拉克教授的诊断……
施中华不清楚吴老师为什么还要看的这么仔细。
7′22″后? 吴冕终于看完了最早的片子。他把片子装进片袋里，开始翻看乱糟糟一堆的化验单与检查结果。
“吴科长? 我来我来。”韦大宝意识到自己错了。在吴科长阅片的时候? 自己既然看不懂，就别不懂装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多好。
比如说整理一下化验单。
“不用。”吴冕淡淡说道? 他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说话的声音略有些飘渺。
接下来是韦大宝见证奇迹的时刻。
吴冕仿佛是赌神一样把厚厚一沓子各种报告单拿在左手里，右手像是翻扑克一样极其快速的翻了一遍，然后修长的手指在其中检出来12张化验单。
逐一审视? 吴冕把这些化验单和第一张片子放到一起? 然后拿起第二张片子。
韦大宝这回学机灵了? 趁着吴科长阅片的时候把化验单逐一分开。
分化验单也是个苦活? 大多数的化验单回报日子都不一样，只能凭借经验判断。血常规+c反应蛋白的检查一般是当天出结果，但ca12项估计要晚几天，不一而足。
韦大宝很认真的把化验单一张一张分开，吴冕看完片子的同时，他刚刚分完最后一张化验单。
吴冕看完化验单后，又去看第三张片子。
“boss！我回来了！！”贝拉克教授风风火火的赶回来，邓明跟在身后。
吴冕没搭理他，继续看最后一张片子。
“吴老师，片子我都看过了，很明显的结肠癌，诊断应该没什么问题。该死的病理科竟然找不到癌症细胞，我真想把所有泡了福尔马林的标本都……”
“闭嘴。”吴冕说道。
贝拉克教授似乎早都习惯了类似的对话，一句没说完的话直接卡断。他好奇的看着吴冕手里的片子，又瞄了一眼化验单，满脸的迷茫不解。
“片子你仔细看了？”吴冕眯着眼睛阅片，嘴里淡淡问道。
“看的很仔细，就差拿着放大镜一帧一帧的看了。”贝拉克教授回答道。
“诊断是结肠癌？”
“……”贝拉克教授犹豫了一下，他凑到吴冕身边，跟着一起看第三张片子。
几秒钟后，贝拉克教授很肯定的说道，“是，boss，我确定。”
吴冕没有说什么，依旧在很仔细的阅片。
“boss，患者家属已经决定留在剑协医院做手术了。”贝拉克教授说道，“这次您一定要上台，我要和您展示一下我最近一段时间的进步！我的天，你一定会为之惊讶，伟大的贝拉克又向着终极之路迈近了一步！”
“进步？”吴冕微嘲道，“你确定有么？”
775 不问病史，谁知道怎么回事
“……”贝拉克教授疑惑的看着吴冕。
这么标准的恶性肿瘤的影像，boss为什么还要仔细审阅？！难道是自己看出了？贝拉克教授疑惑的又仔细看了一眼吴冕手里的片子。
沉默了几秒后，贝拉克教授问道，“boss，您认为还有不是恶性肿瘤的可能？就算这个该死的可能真的存在，也需要先做手术，术后做大病理的时候才能确定。”
“贝拉克，你问病史了么？”
“问了，问的很详细。”贝拉克教授语速极快，几乎吴冕话音一落，他就开始说话，没有一点点罅隙，“我是你医疗组里最优秀的助手，没有之一！”
“是么？”吴冕微笑，说道，“邓区长，您也来了。”
“吴老师，辛苦您了。”邓明道，“崔斌斌已经和她父母决定去剑协医院手术。手术费用……”
邓明微微有些为难。
剑协医院的手术费用有多昂贵他心里清楚。
“不用。”吴冕道，“花不了多少钱，如果做手术的话，也是一台教学手术。”
“boss，你终于决定准备面向全世界展示您高超的外科手术技巧了？！”贝拉克教授兴奋的说道，“我早就说您应该这么做，让那群该死的苍蝇知道和你之间的差距，他们天天嗡嗡嗡的叫，真是太烦人了！”
“不，贝拉克。”吴冕说道，“是针对于你的手术训练。”
“我？！”贝拉克教授怔了一下。
“嗯。”吴冕点了点头，“邓区长，费用的事情暂时别和家属说，不会让区里为难的，这一点您放心。”
“吴老师，谢谢，谢谢。”邓明满心感激。
刚刚崔斌斌和她父母纠结的点在费用上，一个恶性肿瘤的治疗让小康之家脱富致贫，这些年见过很多例。
去魔都再次诊断并手术所需要的花费对于普通人家来讲已经是天文数字，难以承受；而请麻省总医院的贝拉克教授手术当然好，可是费用呢？
区里倒是不缺一个人的治疗费用，可口子一开，别人怎么办？不患寡而患不均，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邓明见吴冕一口应下来，他心里也就放了心。
自己这么做，也算是对手下有一个好交代吧。那么年轻，就得了结肠癌，邓明心里也怪不落忍的。只希望吴老师能亲自上手术，结果能尽量让人满意。
“先去医院? 我问问病史再说。”吴冕道。
“问病史？”邓明有些疑惑，“吴老师，您是认为崔斌斌有可能不是癌症？”
“我还没问病史、查体，只看了既往的报告? 怎么能给出准确的答案呢。”吴冕说着囫囵话，这是标准的医生的回答。好像说了什么? 但仔细一想，他什么都没说。
邓区长有些无奈，这种囫囵话很讨厌，真想揪着吴冕的衣领子问问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要不是打不过他，邓明真就想这么做。
……
……
回到剑协医院? 吴冕换上白服，又给韦大宝找了一件。
“吴科长? 那个……我什么时候能过来？”韦大宝终于忍耐不住，询问道。
“把这个患者看完，我和邓区长打个招呼。”吴冕说道。
嘘~~~韦大宝长出一口气，吴科长不是随口说说的就好。
他打起精神? 穿上白服? 挺起胸膛跟在吴冕身边。
“贝拉克? 你基本功扎实，毕竟是麻省的优秀毕业生，这一点无可挑剔。”吴冕和贝拉克教授说道? “但你的问题在于询问病史不够详细。”
“boss，我对你的表述表示遗憾。”贝拉克教授说道，“我已经很认真的去询问病史了，而且我认为病史和肿瘤没有直接关系。该问的，在从前住院的时候都已经询问过了，没有什么遗漏。boss，你不能质疑我的优秀！”
“呵呵。”吴冕轻轻笑了笑，把三张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你看一眼，有什么区别。”
“肿胀的乙状结肠壁上出现了局限性明显增厚，并可见1.5 实质结节状影，增强扫描后呈均匀中度强化，提示有动态变化。第二张片子实性结节增大到了1.8x2.2cm，相隔半个月，有这样的增幅是应该的。”
“那怎么解释第三张片子？”吴冕问道。
“最近的一次局部增厚现象更明显，虽然实性结节看起来小了，只有1.4x1.8cm，但我认为是拍摄螺旋ct的时候角度问题带来的视觉偏差，这很常见，难道不是么，boss。”
“结合病史，再分析一下。”
贝拉克教授怔怔的看着吴冕，他搞不懂结合病史有什么意义。
而且那么长的病史，想要把患者每一天的行动、饮食、异常都记录下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你等着我，我去询问病史。”吴冕道。
“boss，我跟你一起去！”贝拉克教授大声说道。
“不用了。”吴冕笑了笑，“现在你是知名专家，要不然还得浪费口舌。我可不想看见患者家属惊讶的目光，看够了。”
贝拉克教授耸了耸肩，他对此表示很遗憾。
吴冕带着韦大宝去询问病史，贝拉克教授在办公室里仔细看三张不同时间拍摄的ct片子。
施中华见吴冕离开，他心中有些疑惑，便问道，“贝拉克教授，请问吴老师一直不给最后的诊断，是因为什么？崔斌斌还能排除恶性肿瘤么？”
“i think thisa very stupid question……”贝拉克教授说道，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一连串带着加州俚语的美式英文没有把施中华彻底打晕，但他想听明白贝拉克教授说了什么，却也很困难。
真特么的！施中华心里暗骂。
吴老师在的时候这位贝拉克教授就说汉语，他的普通话说的特别好，甚至要比很多地方普通话都要标准。
然而吴老师前脚一走，后脚贝拉克教授就开始说英文。
该死的洋鬼子！
施中华是真心懒得和他交流，还是等吴老师问完病史再说吧。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施中华还是保持着克制与礼貌，默默的等吴冕回来。
10分钟……
20分钟……
30分钟……
吴冕一直没有回来。
776 刻骨铭心
吴冕坐在床头，满脸温和的笑容，正在和崔斌斌说话。
“这三个月来你吃过什么特殊的东西么？”
崔斌斌没有任何不耐烦，她最近总是听人说新成立的剑协医院的首席医生是一个年轻人。虽然年轻，可却是美国外籍双院院士。
今儿看见后，那些辉煌的背景却都成了虚无。在吴冕近似于真理的颜值面前，那些过去都不值一提。
谁不愿意和俊朗的小哥哥多聊会天呢？
哪怕明天就会死，今天能遇到这么帅气的小哥哥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这是这个小哥哥询问的问题都很古怪，从穿衣服开始问，横向询问饮食、起居等等。这一切都由纵向的时间线穿起来，从3个月前崔斌斌发现病情加重后开始，一直到现在。
“我平时就是愿意吃麻辣烫。”崔斌斌的脸色比从前好了很多，双颊上有隐约的红晕，渐渐习惯了和这个有趣、漂亮的小哥哥对话后，崔斌斌的话明显多了起来。
“几天一次？”吴冕也不着急，像是聊家常一样和崔斌斌闲聊着。
“说不定。那时候开发新区刚成立，每天可忙了，连吃饭的功夫都没有。”崔斌斌说道，“两三天？大概是这样。”
“那水果呢？每天都有吃么？还有没有其他补品？”
“没有，我不信补品。现在的公众号和直播带货就像是从前的电视直销一样，演技还没人家好，到现在都没有留下什么脍炙人口的东西。”崔斌斌道，“像是从前，八星八箭，现在我都忘不了。小时候家里电视只要出现侯总，我就会换台。可说来也奇怪，他说的事情我到现在还记得。”
崔斌斌很健谈，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刚刚要跳楼的人。只要肚子不疼，她就像是一个正常人。
她的父母满脸忧色，却又强颜欢笑坐在一边，不想让自己的伤心、忧虑带给孩子更大压力。
“侯总可是很厉害的，要是赶上现在，肯定是全国直播带货三甲之一。”吴冕笑道，“破盘价，998!!!破盘价!破盘，盘子破了好几遍!不是破一遍，是破了10几遍!如果你在伯芬的专柜买到低于这个价格的，今天送你不要钱!如果你错过了这39颗，那么恭喜你！你买不到了。”
吴冕说着，脸上的笑容浓郁了起来，“不行不行，学不会。侯总的语言里有一种煽动力，明明知道他是在骗人，却总想着去看看。”
“吴医生? 您学的真像? 这么多年了还能记住这么多。”崔斌斌被吴冕学侯总的话给逗笑了? 这个小哥哥真有趣。
“他说什么我都能记住，就是学不出来，这是天赋。”吴冕笑道，“话说回来，其他饮食呢，比如说珍珠奶茶，你愿意喝么？”
“不喝。”崔斌斌摇头? “我看了一个文章，说珍珠奶茶喝多了容易肠梗阻。”
“呵呵。”吴冕微微一笑，观察崔斌斌的表情。
见说起肠道方面的疾病? 崔斌斌也没有沮丧莫名的表情。
“吴医生，您是怕我伤心吧。”崔斌斌察言观色? 也能隐约猜出来吴冕心里想什么。
她笑了笑，“其实吧，我早都认命了。不就是癌症么? 做手术? 然后放化疗就是了。要是命大，我还能多活几年。要是命不好? 可能一年后就死了。这都是命? 我认。”
“那你为什么要跳楼？”吴冕见崔斌斌说的直接? 便也直接问道。
“吴医生你不知道，你看我现在好好的，可是一旦上来那股劲儿疼的我真是不想活了。”崔斌斌叹了口气? “我也想过我要是癌症晚期，全身转移，到处都是肿瘤细胞，每天疼的要命，只能打止痛针。可是我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疼起来就像是……就像是……”
她凝眉琢磨该怎么形容。
“忽然身体被抽空了，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身上发冷，开始冒虚汗。全身没劲儿，躺在地上感觉自己的灵魂都飞出来。是这样么？”吴冕问道。
“……”崔斌斌怔了一下，“吴医生，对，就是这种情况。好像有一只手在捏我的肠子，那感觉真是难受啊，特别难受。我这还没做手术、也没放化疗呢，就开始这么难受，真是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上来那股子劲儿，想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还不如一死百了。”吴冕很直白的补充道。
“嗯。”崔斌斌也不隐晦，直接点头，“本来我特别乐观，已经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我在之前每天还去做瑜伽，想要全身心的静下来，不去想肿瘤的事儿。因为我看到一个报道，说很多肿瘤患者都是被自己吓死的。”
“嗯，这个说法没有科学依据，但临床观察的确有一定的道理。”吴冕点头说道。
“可我这不是被吓死的，而是被疼死的。”崔斌斌想要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把自己最美的瞬间留在眼前这个俊朗的小哥哥的记忆里。
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
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让崔斌斌不寒而栗。
“现在呢？”
“疼就一阵，还没什么规律。”崔斌斌叹了口气说道，“上来一阵，疼的不想活了。吴医生，我真的不是想在单位跳楼，让领导关注我的病。”
“我知道。”吴冕安抚说道。
“上来那阵疼，是真要命。我以前就偶尔会出现类似的疼痛，可没现在这么重。您看着我好好的和您说话，其实我心里一直再担心什么时候那股子疼再出现。”崔斌斌的话语里，无时无刻不在描述那种疼痛，深入骨髓。
“有什么规律么？我总结一下刚才问过的事情。”吴冕道，“最近3个月到半年来，你能回忆起来的情况看，一直住在家里，只有2次单位加班到通宵，但第二天也回家睡的。”
“是。”
“最近也没买衣服，网购也没有，穿的都是去年买的。”
“是。”
“平时作息规律，不抽烟、不喝酒，也从来不吃奇奇怪怪的保健品。”
“是。”
777 根本不是结肠癌
韦大宝不知道吴科长问这些有什么用。
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最起码在和乙状结肠恶性肿瘤面前，这些都不存在。
可吴科长偏偏兴致盎然的询问着，没有一丝的不耐烦。而且听他询问的语气，似乎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很重要似的。
“那我问点私密的事情，希望您能如实告诉我。”
崔斌斌眨着眼睛，点了点头。
“卫生巾的品牌有换过么？用的不是卫生棉吧。”
“没换过。”崔斌斌说道，“我只用一个牌子的卫生巾，别的都过敏。”
“内衣内裤呢？也是去年买的？”
“……”崔斌斌微微犹豫了一下，道，“有，但是我没敢轻易穿。”
“为什么？”
“唉，别提了。”崔斌斌叹了口气说道，“我有痛经的毛病，我同学跟我说最近新出了一种内裤治疗痛经。我也是……鬼迷心窍，她说什么用奇冰石经过高温和丙纶混容喷丝而成，再处以纳米科技，可以产生生物波和人体生物波产生共振，从而打通微循环，进而治疗痛经。”
“这些鬼话我当时怎么就信了呢。”崔斌斌说着说着有些懊悔，她叹了口气感慨道。
“的确，这就是骗人的，一听就知道。”吴冕笑道。
“嗯，所以我买回来后也没穿过。”崔斌斌说道。
“月经规律么？”
“月经？”崔斌斌疑惑的看着吴冕，她不理解这位小哥哥为什么要问这么**的问题。
无论是饮食起居还是吃喝穿用，包括内衣裤、月经，和乙状结肠肿瘤毫无关系。
但颜值就是正义，要是换韦大宝来问这话，就算是崔斌斌涵养好，也肯定会不耐烦，甚至直接生气，认为韦大宝耍流氓都不一定。
但换了吴冕，崔斌斌只是犹豫了一下，拿出手机，开始找一个app。
有app记录月经时间，不过一般都是准备要孩子的人用的，好明确计算。崔斌斌竟然用这玩意，吴冕看了一眼，身体微微动了下，探头过去仔细看崔斌斌的动作。
韦大宝觉得古怪，他很明显的感觉到吴科长的身体放松，不像是之前那么紧绷。
难道他是内衣大盗？就喜欢问这么隐秘的事情，满足内心特殊……呸呸呸，怎么能这么想吴科长呢！
“我月经不规律，而且来月经的时候会疼的要命，所以特殊记一下。每次都像是渡劫一样，可一个月渡劫一次，有时候还不到一个月一次……”
“我看看。”吴冕笑着接过手机，右手拇指扫动，翻看了几个月的记录后脸上笑容更盛? 道，“你有没有发现你最早发现便血的时候正好是经期？”
“呃……发现了呀，我还仔细辨认过。”崔斌斌有些不好意思? 但吴冕说道便血，她也认真起来? “是便血，不是经血。吴医生，我确定！”
“嗯。”吴冕温和的点了点头? “那我知道了? 您先休息，我去和医生们讨论一下病情。”
“吴医生，刚才那个外国教授说我做完手术不用放化疗? 是真的，不是在安慰我对吧。”崔斌斌问道，“您跟我说实话，我能接受。真的? 我都想好了? 能接受。”
“是真的，也不是真的。”吴冕笑道。
“啊？”崔斌斌怔了一下。
“结肠癌我估计不是真的? 不管是魔都的朱教授还是贝拉克? 或者是省城的医生都判断错了。但贝拉克说术后什么都不用做? 可以痊愈是真的。而且我估计，做完手术5天你就能出院。”
“……”崔斌斌哑然。
她第一个念头就是眼前这位小哥哥在糊弄自己。
那么多医生的诊断，被他一句话都给否定了，这可能么？！
“先不说这些，从最坏的角度来看，如果是结肠癌的话，术后痊愈的几率也很大。”吴冕道。
“嗯。”崔斌斌点了点头，果然是糊弄自己。能出院是能出院，可自己算是结肠癌术后的患者……
“对了，吴医生，办理大病需要什么手续？”崔斌斌问道。
“还不一定呢，我和其他医生讨论完之后再说。”吴冕道，“您先休息吧，我们有结论之后我会再来。”
说完，吴冕站起，转身离开。
“吴科长，是月经引起的神经性疼痛么？”韦大宝跟在吴冕身后问道。
“不是。”吴冕道，“我再想想，考虑不是肿瘤，病理检查是对的，只是穿刺活检的组织太少，没有带到有诊断意义的病理组织。”
“呃……”
“3年前崔斌斌做过一次手术，你有印象么？”
“有，腔镜下卵巢囊肿去顶……”韦大宝记不住这个陌生的术式名字，说到这里就沉默下去。
吴冕没有和韦大宝继续讲解，而是回到办公室。
“boss，您终于回来了。要不是我了解你的人品，一定会认为您和女患者去约会……”
“闭嘴。”吴冕径直走过去，肩膀撞到贝拉克教授的身上，撞的他一个趔趄。
“boss，您简直太粗暴了，就像是刚喝完威士忌的红脖子一样。”
“贝拉克，你过来，我告诉你你犯了什么错误。”
“我不该说你和女人约会的事情，这不是楚教授没在么。”贝拉克说道。
施中华无奈的看着一嘴流利普通话的贝拉克教授，这货只有和吴老师说话的时候才会说普通话，mmp！
“这是9月22号的片子，你看出有什么异常了么？”吴冕手指敲打着阅片器的屏幕，“结合你刚刚询问的病史，告诉我你发现了什么。”
“……”话痨一般的贝拉克教授怔怔的看着片子，不明白吴冕的意思。
沉默了十几秒钟后，吴冕说道，“患者在做片子的前一天，有便血。”
“boss，这是病历里描述过的！我还以为你询问什么高深的问题。”贝拉克教授不服气的说道。
“不，我要说的是，患者当时正处于月经期。”
“您的意思是……”贝拉克教授恍惚了一下，“患者把便血和经血搞混了？”
“不，我的意思的这根本不是乙状结肠肿瘤，而是子宫内膜异位症！”吴冕敲打着ct片子上很明显的肿物说道。
贝拉克教授皱眉看着阅片器上的片子，表情凝重。
778 直接“炸裂”的贝拉克
“boss，我为您翱翔在半空的想法感到赞许与钦佩。”贝拉克教授过了几秒钟，才勉强说道。
这句话说的一点都不走心，连韦大宝都能听出来。
“贝拉克，你看片子的水平一点进步都没有，你让我看什么进步？就这？呵呵。”吴冕淡淡说道。
“……”贝拉克教授没有话痨一般点评吴冕的判断，而是靠近阅片器，仔细看三张片子的区别。
“第二张片子，注意看和第一张的区别。”吴冕道，“实质结节状影比第一张片子大了很多。”
“吴老师，可……”
“肿瘤倍增时间是多久？”吴冕打断贝拉克教授的话问道。
“40天。”
“你看第二张ct影像和第一张间隔的时间。”吴冕道，“肿瘤生长速度过快。”
“boss，你说的有道理，可你不能否认越是年轻人，肿瘤生长速度就越快的事实。”
“患者影像上没有发现淋巴结转移，而且第三张ct影像否定了你的说法。”吴冕道，“第三张片子告诉你，实质结节状影非但没有飞速增长，反而因为角度的不同看上去变小了。”
“……”贝拉克教授无法反驳，吴老师拿自己刚刚说的话回头来怼自己。
以他对吴冕的了解，只要敢反驳，等待自己的肯定是一堆逻辑缜密的证据链。证据链直接砸在脸上，脸皮生疼。
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贝拉克教授早都受够了。
“boss，那……”
“而且患者第一次发现便血和经期吻合，虽然没有进一步的证据……”吴冕沉吟，随即笑了笑，“也没办法否定是子宫内膜异位症，难道不是么？”
“boss，你说得对，不管怎么说都是要手术切除，然后看大病理。”贝拉克教授有气无力的说道。
韦大宝心里偷笑，看样子吴老师您说得对这句话已经是贝拉克教授的某种习惯，就像是口头禅一样，不管对不对下意识就说出来，哪怕他心里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贝拉克，我们在讨论患者病情，你有什么问题就说。”吴冕道。
“boss，患者的ca125数值高。”贝拉克教授小声说出自己心里的疑惑。
“真是难以相信你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吴冕耸肩，“韦大宝，告诉贝拉克ca125的定义。”
韦大宝条件反射一样立正，马上背诵道，“ca125是1981年由bast等从上皮性卵巢癌抗原检测出可被单克隆抗体oc125结合的一种糖蛋白，诊断的敏感性较高? 但特异性较差。”
“好了。”吴冕微笑，“卵巢癌病人血清ca125水平明显升高，化疗和手术有效者ca125水平很快下降。若有复发时，ca125升高可先于临床症状之前。”
“其他非卵巢恶性肿瘤也有一定的阳性率? 如乳腺癌40%、胰腺癌50%、胃癌47%、肺癌44%、结肠直肠癌32%、其他妇科肿瘤43%。”
“贝拉克，32%的阳性率? 你认为这有决定性意义？”
贝拉克教授看着吴冕，说道? “boss，我认为你说得对。”
“说说你还有什么疑问。”吴冕道。
“非恶性肿瘤? 比如说子宫内膜异位症、盆腔炎、卵巢囊肿、胰腺炎、肝炎、肝硬化等ca125都有不同程度升高? 但阳性率较低。”贝拉克教授没有提出否定的观点，而是站在吴冕的角度反驳自己刚刚说的话。
吴冕微笑。
“而且如果诊断子宫内膜异位症的话，第一次出血和经期时间点上吻合也有合理的解释。”贝拉克教授继续说道。
韦大宝怔了一下，这位教授是不是有病啊，吴科长让找毛病，他却附和吴科长。
看看人家拍马屁拍的? 真是不要……没等韦大宝想完? 贝拉克教授忽然语调一转? 说道? “但只有一次出血? 其他月经时间呢？”
韦大宝彻底傻了眼，贝拉克教授该不会是精神分裂吧。
随即，贝拉克教授的语调又微微变化，变成另外一个自己，“经常有患者因不明原因的流鼻血、咯血、便血、尿血等就诊，被误认为肿瘤，饱受惊吓，最后发现出血症状与月经同周期，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你没回答我为什么只有一次。”
“愚蠢的家伙！大部分子宫内膜异位症，经血与外界不通，无法排出，被“关”在体内，从而产生剧烈的疼痛、结节、纤维化，甚至不孕等临床症状。
在前年麻省总医院骨科的一例误诊病例中，我还记得导致患者截瘫的诊断就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你说的有道理……”
“不，不是有道理，而是真理！是boss亲口说的真理!”贝拉克教授不断转换语气，自己骂着之前的自己，“子宫内膜异位症严重影响女性的健康和生活质量，而且病变广泛，形态多样，极具侵袭和复发性，是难治之症。
临床上将其描述为有恶性肿瘤生物学特性的良性疾病。这些都是基础知识，你难道不知道么？”
韦大宝痴痴的看着贝拉克教授，这人怕不是有病……
吴冕早都习以为常，微笑道，“你看，只要动脑经想一想，就会发现这也是一种可能。”
“不，boss，你错了。”贝拉克教授严肃说道，“经过充分的辩证，我认为就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闭嘴。”
“ok。”
“韦医生。”
“在。”韦大宝被贝拉克教授的分裂闹的很不舒服，感觉相当不好。
“麻烦你去和患者家属……算了，还是我去吧。”吴冕的话还没说完就后悔了，“我去和患者家属交代一下。”
施中华看着吴冕、贝拉克教授一路去病房，眼睛都直了。
韦大宝最起码还在香江养和医院见过一次贝拉克教授的精神分裂，可施中华却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当面分裂，而且看吴老师习以为常的样子，这并不是第一次，也绝对不可能是最后一次。
让他主刀做手术，真的好么？会不会在手术台上直接分裂？
在施中华的脑海里，贝拉克教授直接“炸裂”，变成左右各一半，站在手术台的两侧，一个人又是术者又是助手。
779 你们都是好人
真特么的古怪，昂撒人是不是都有病？施中华无语。
作为邓明的大秘，他的心理素质绝对过硬。可是今天他被贝拉克教授的一顿骚操作彻底惊呆了，目瞪口呆。
就这？
就这！
这特么也是世界知名专家？
施中华虽然明白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但找一个精神分裂患者当助手，真的好么？
他怔怔的回忆刚才贝拉克教授的一举一动，施中华无法确定从哪个时间点开始贝拉克教授就分裂了，变成两个人，一个虚拟的自己和一个实际的自己。
不对，是持有两个学术观点的他。
两个截然不同观点的贝拉克教授其实也有强有弱，强的是站在吴老师一边的“贝拉克教授”，而弱一点的是他本我的想法。
本我、自我、超我，是弗洛伊德的观点，施中华只是知道，却没办法清晰的表述出来。
可这有必要么？
自己除了见证精神分裂症患者的存在之外……似乎还有！
施中华怔怔的想了半天，他完全被贝拉克教授的骚操作震惊，甚至忘记了崔斌斌的结肠癌。
吴老师认为不是结肠癌，这可能么？
一念起这点，施中华眼前满满都是贝拉克教授自己和自己争斗的模样。
我勒个去……施中华觉得贝拉克教授简直太特么的洗脑，太特么的魔性了，自己似乎已经完全记住了这个人，一辈子都不会忘。
很快，吴冕和贝拉克教授有说有笑的回来。
“施秘书，我和患者、患者家属交代了一下。”吴冕微笑说道，“准备先做术前常规检查，没有手术禁忌，后天一早手术。”
“哦哦哦。”施中华看都不敢看贝拉克教授一眼，仿佛看一眼自己也会魔怔似的。
“别的没什么，邓区长那面我稍晚给他去个电话。”吴冕温言说道。
“好的，麻烦您了吴老师。”施中华知道稍晚的含义，“我去看看崔斌斌，估计知道这个消息后她高兴坏了。”
吴冕没接话，只是笑笑。
施中华走出办公室，耳边听着吴冕给贝拉克教授、韦大宝讲解片子，用力甩了甩头，想要把两个贝拉克教授从脑海里甩出去。
真特么的！施中华心里骂了一句粗话。
来到病房门前，施中华整理了一下情绪，敲敲门。
屋子里传来隐约哭泣的声音，施中华心里一笑，把贝拉克教授的形象暂时忘记，心里想到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喜极而泣吧。
推门进去，崔斌斌抱着膝盖正在啜泣，她的父母也抹着眼泪。
“崔斌斌，我代表邓区长……”
“施哥，我问您一件事。”崔斌斌抽噎着说道。
“怎么了？”施中华怔了一下，他能感觉到现实好像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样。
看崔斌斌的样子? 原本以为是喜极而泣? 但好像自己想错了? 施中华怔怔的看着崔斌斌，等她说话。
“施哥? 我听说公务员死亡后咱好像给发点钱? 是这样么？”崔斌斌问道。
施中华刚被贝拉克教授吓了一跳? 心神不宁? 听到崔斌斌的询问? 也没细想? 便直接回答道。
“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及离退休人员死亡一次性抚恤金发放标准是上一年度全国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的2倍＋本人生前40个月基本工资或基本离退……”
说着? 施中华顿住? 他诧异的看着崔斌斌? 问道，“小崔啊，你这是怎么了？问这个干什么？”
崔斌斌眼中含泪，但只忍了几秒钟，“哇”的一下痛哭失声。
“别哭啊你，吴老师不是说没事么。”施中华手足无措。
他想劝一下崔斌斌，可与此同时崔斌斌的父母也哭了起来，场面极为混乱，像是追悼会现场。
“……”施中华无语。
等了将近一分钟，崔斌斌心中悲戚稍减，这才哽咽着说道，“施哥，对不起啊。我……我心里难过，实在忍不住。”
“没事，你这是哭什么呢？”施中华疑惑的问道。
“我估计我活不了多久了……”
说着，崔斌斌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悲伤逆流成河。
“吴老师不是说你的病有可能是子宫内膜异位症么？”施中华疑惑问道。
按说这是个好消息，可崔斌斌看起来像是一个脂肪瘤做完病理被诊断成癌症一样。
“施哥，你们都是好人。”崔斌斌擦干眼泪，努力挤出一丝微笑。
施中华没想到自己会被发好人卡。
“别好人不好人的，到底怎么回事？你想什么呢？”施中华板起脸，严肃问道。
“施哥，我知道医生在束手无策的时候都会安慰患者说很快就能好。然后说想吃点什么吃点什么，是这样吧。”崔斌斌说着，又泪流满面。
“吴老师跟你说什么了？”施中华诧异的问道。
按说吴老师那么老道的医生应该不会犯低级错误才是。
“吴老师没说什么。”崔斌斌哭着说道，“他就是告诉我阅片后会诊，发现有另外一种病的可能……具体是什么吴医生给我解释了一下，简单说就是我的肠道也会来月经……”
说着，崔斌斌似乎觉得这话太荒谬，简直不值一驳，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可笑容瞬间消失，眼泪汹涌而出。
“你别哭啊，这不是好事儿么。”
“施哥，我知道吴医生是好人，想随便编个笑话给我听。”崔斌斌抽噎着说道，“他也是没办法。”
“……”施中华无语。
其实他也不是很信，努力回忆吴冕刚说了什么，好讲给崔斌斌。但一想起在办公室里的画面，施中华就遏制不住的想到精神分裂的贝拉克教授。
整个人瞬间跌入深渊，那人真是魔性，想都不能想。
见施中华脸色古怪，崔斌斌哭的更加悲伤。察言观色，她愈发确定大家联合起来，就为了给自己一个安慰，让最后的这段时间不要太焦虑，走的“安详”一点。
……
……
注：大约在09年遇到的一个患者，肺部占位，抗炎后阴影消失，他说什么都不信，认为自己已经病入膏肓，和家属串通一气来骗他。最后把他儿子打了一顿，去省城医院复诊。
咳咳~~哈哈哈，后来患者特意回来一次，表达内疚与感谢。
780 投奔魔都
施中华也想哭。
这都什么事儿啊！直到现在，施中华才隐约明白了吴老师刚刚小声嘟囔的话——那可不一定是什么意思。
患者的心思千奇百怪，甚至连告诉她已经得救的消息，都会被误解。
“崔斌斌，你先冷静一下。”施中华摆出大秘的架势，严肃说道。
庞大的气势压下来，身在体制里的崔斌斌立马感受到威压+1、+1的数字从头顶飘起来。
“崔哥，我……我……尽力……可我就是想哭。”崔斌斌虽然想要强忍着心中悲伤，可一想到自己的病情比想象中还要重，心理防线莫名崩溃，根本无法遏制住内心的悲怆。
施中华也没什么好办法，总不至于官威一震，站在这里先训崔斌斌一顿吧。那么做的话，很有可能导致不良后果。
他按耐住心里的烦躁，等了几分钟，见崔斌斌稍好一点，这才说道，“吴老师和……”
施中华解释了很长时间，虽然崔斌斌不再哭了，但他知道自己的话起到的作用约等于零。
真是苦恼，吴老师很少比较明确的说一件事儿，怎么说了患者反而不信呢？施中华真心觉得无语。
最后留下几句安慰的话，施中华无奈离开。一边走，一边哭笑不得的琢磨要怎么和邓区长汇报这件事儿。
等施中华走了之后，崔斌斌的父亲说道，“斌斌，要不咱们换家医院吧。”
“还能去哪啊。”崔斌斌也没了主意，她迷茫的问道。
“去帝都或者魔都看看。”
“没用的。”崔斌斌道，“剑协医院的医生已经是最好的了。”
“刚才施秘书说的我也听到了，但你说世界知名专家留在八井子干什么？八井子就是个城乡结合部。”崔斌斌的父亲辨别真假的依据很简单，也不容置疑。
“唉。”崔斌斌长叹一声。
“我听说很多外教都是国外的地痞流氓，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来咱们华夏找个工作度日。”崔斌斌的父亲说道，“你还真别不信，吴医生多年轻，那个外国医生对他什么态度你也看见了。”
崔斌斌听她父亲这么说，也有些疑惑。
“我估计是骗子，就算不是，咱们去帝都或者魔都看一眼也没什么。”崔斌斌的父亲继续说道，“片子都给魔都的医生发过去了，那面说没有转移，手术术后的效果特别好。”
“……”
“去试试吧，要是行呢？你这还没结婚，要是不出去走走，我们心里不甘啊。”崔斌斌的父亲说着说着，老泪纵横。
一家人商量到后半夜，决定去魔都胃肠医院找朱长虹主任。
据说魔都胃肠医院是国内治疗结肠癌的顶级医院，要是那面没有办法，也就认命吧。
连夜订了机票，第二天一早六点，崔斌斌的父亲和值班医生说了一句? 就带着崔斌斌离开剑协医院，回家收拾东西，赶飞机去了魔都。
……
……
在崔斌斌父亲的想象中? 自己托熟人联系了朱长虹教授，虽然不至于宾至如归? 但来了之后总会在第一时间见到朱长虹教授才对。
可来到魔都后? 一连打了3个电话? 朱长虹那面才接起来。
说是在手术台上，每周周三他出诊? 朱长虹要崔斌斌的父亲先预约挂号。等周三，自己出门诊的时候再说。
崔斌斌的父亲一下子傻了眼。
今儿周五，要等到下周三？！
没等他反应过来，朱长虹已经挂断电话。
崔斌斌的父亲有所不甘? 给老朋友打了个电话问问看事情有没有转机。
“老龚，我。”
“小崔啊，你姑娘的病怎么样了？”
“我们来魔都了? 刚给朱主任打过电话，他说让我们挂周三的专家门诊号。”
“哦，那你挂号吧。”
“老龚，你等下? 今天才周五? 我们也着急。你说斌斌这病也不轻，耽搁四五天的时间，别有别的变化。”崔斌斌的父亲连忙说道，“孩子还年轻，你看看……”
“小崔啊，来魔都看病的人哪个不是病重的患者？朱教授可是全国顶尖的知名教授，每天手术多的做不过来。最起码正常流程还是要走的吧，咱们夹塞，对其他患者说也不公平……”
崔斌斌的父亲被上了一顿思想教育课，最后只能讪讪的挂断电话。
崔斌斌安慰自己父亲，既来之则安之，那就挂号，在这儿等着吧。
魔都的消费是真高，浦东都不算郊区了，就别说淮海路之类的核心地段。
找了很久，在胃肠医院周边的快捷酒店基本一天要800左右。盘算了一下，崔斌斌还是没舍得，她只好预定了一家位于郊区中的郊区的快捷酒店。
就这，两个房间，一天也要500多块钱。
幸好崔斌斌年轻，网上预约挂号琢磨了一会也就知道该怎么操作。抢到了朱长虹教授下周三的专家门诊号，崔斌斌乐的跟什么似得。
要是连挂号都挂不上，崔斌斌估计自己得抑郁喽。
魔都的消费很高，比省城高了一个档次。而且还不能买菜在家做饭吃，只能一顿顿的糊弄，虽然不至于吃不饱，但性价比绝对说不上高。
苦苦煎熬，等到周三，一大早打车去地铁站，辗转2个小时才来到魔都胃肠医院。
在门诊里，崔斌斌看见摩肩擦踵的患者、患者家属，眼睛都直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那个。
可是当她路过儿外科专家诊的时候，看见数不清的家长抱着孩子等待叫号，有的孩子脸色苍白，全身无力，趴在父母怀里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她差点没感同身受的哭出来。
没时间去同情别人，只希望自己的病还有得治。崔斌斌找到朱长虹的诊室，在走廊外等着叫号。
56号，虽然看上去这个号应该比较晚才能叫到，可崔斌斌依旧不敢轻慢。要是错过了叫号，还要再等一周，那就特么的操蛋了！
坐在外面等啊等啊，一直到中午下班，朱长虹才看了35的患者。
“怎么这么慢！”崔斌斌的父亲抱怨了不知道多少次，他焦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在旁边走来走去。
781 同病相怜
闲着无聊，崔斌斌刷着手机，她的母亲和旁边一个患者家属聊家常。 都是天涯沦落人，相逢就是缘分。本来身份地位都不一样的人坐在医院门诊外，大家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患者家属。 她们同病相怜，有无数的共同话题。 那个患者是个男人，大概四十四五岁的样子，肚子特别大，看起来比要临盆的孕妇的肚子还大。 他坐着喘不上气，只能站着。可站着又没什么力气，反复的折腾，也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崔斌斌的母亲和患者爱人抽空说两句话，相互安慰着。 她知道患者诊断的也是结肠癌，发现就是晚期，当地医院说已经有转移了，没办法进行手术治疗。 化疗了两个疗程，副作用特别大。 也不知道是药物的副作用还是病情进展的关系，患者的身体素质下降的特别快，眼看着日渐消瘦，肚子却一天比一天鼓。 当地医院的医生说这是肿瘤导致的大量腹水，要是抽出来，患者的腹胀、呼吸困难的确能缓解。可一旦抽出来，导致腹压降低，还会有更多腹水渗出。 这种操作属于饮鸩止渴，但具体做还是不做的选择权在家属身上。 他们也没什么好办法，和崔斌斌的父母一样，想要死马当活马医，来魔都，来全国顶尖的胃肠医院碰碰运气。 万一有新技术，患者还能多活两年呢？ 即便魔都胃肠医院没有办法，那也是命里该着，家人也尽到了力，问心无愧。 再了解更多的信息，崔斌斌的母亲惊讶的得知他们已经在魔都住了半个月！！ 眼看着患者的腹水一天比一天多，肚子一天比一天大，还排不上队，挂不上号…… 心里急出了火，但没任何办法。 魔都的患者那叫一个多，据说做个胃肠镜都要排队等半个月以上。 所幸的是遇到了一个患者家属，教会她怎么网络挂号，这才“抢”到了一个号，号码比崔斌斌挂的要早一些，估计下午开诊后朱长虹主任就能看。 大家相互安慰着，说着自己都不信的话。可这时候又能说什么呢？总不能实话实说，相互伤害。 这回崔斌斌和她的父母见识到了魔都的情况，也见了很多患者。原本心里的负面情绪被压了下去，这世上有着比自己可怜无数倍的人。 想起在省城的时候，施秘书“竟然”一路跟着自己看病，崔斌斌此时此刻才知道其中意味着什么。 中午糊弄了一口饭，好不容易熬到下午开诊，腹水的患者很快被叫了进去。 崔斌斌的母亲和患者爱人打气加油，她也知道没什么用，但还是这么做了。要是什么都不说，她心里更不好受。 十分钟，崔斌斌的母亲就看见患者的爱人推着他从诊室里走出来。 不用问，光是看表情就知道答案是什么。 患者已经病入膏肓，在魔都治疗和在当地治疗没有本质上的区别。至于腹水，朱长虹教授也给做了详尽的解释，但具体判断、该不该放腹水，还是要当地医院的医生与患者家属决定。 住院是不可能的，魔都胃肠病医院辐射面积相当大，无数患者投奔而来，他们只收可以手术的患者。 临终关怀？在这里不存在。 魔都寸土寸金，可魔都顶尖医院的床位比外滩的房价还要金贵。 看着短暂相逢的人落寞离去，崔斌斌的母亲心中忐忑，坐立不安。 她很怕崔斌斌最后的结果也是这样。 算上来的飞机，这一路已经耽误了6天时间，要是直接被撵回去怎么办？ 慢慢熬着，一直等到下午三点半，终于叫到崔斌斌。 父母陪着进去，看到了朱长虹教授。 无论是崔斌斌还是她的父母都没有经历过想见一个人想到快发疯的感觉，这是一种……初恋的感觉？ 可初恋两个字和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一点都不搭调。 “朱教授，我们是龚长明介绍来的。”崔斌斌的父亲先客客气气的说道。 但提到龚长明之后，朱长虹似乎并没有什么印象，他脸上的笑容有些疲惫，开始翻看在省城的各种检查报告。 看完后查体，朱长虹说道，“诊断是对的，准备住院手术吧。” “什么诊断？”崔斌斌下意识的问道。 朱长虹也很奇怪，他看着崔斌斌，疑惑问道，“还有别的诊断么？” 对此，朱长虹没敢多说什么，相当谨慎。 虽然患者是崔斌斌，是一个年轻女性，病历也是她拿出来的，按照正常逻辑崔斌斌肯定知道自己得了什么病，除非她是文盲。 可崔斌斌怎么会问出这么古怪的话？ 难不成是患者家属一直没和她说实话？ 无数疑问在朱长虹的心里升起。 但他这辈子见的患者多了去了，什么古怪的情况都见过，朱长虹比较谨慎的不再多说话。 “……”崔斌斌无语，“朱教授，我最开始诊断的是乙状结肠癌，需要手术治疗。但我们当地另外一家医院的吴医生看完后，说……” “说什么？” “说出血是经血，我得的不是乙状结肠癌。”崔斌斌怀着希望，小声说道，“我不是很信，所以来咱们这儿看看。” “切。”朱长虹下意识的用鄙夷的语气表达自己的情绪，随后他说道，“你们当地医院的医生诊断的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嗯。”崔斌斌努力回忆，点了点头。 “这么说吧。”朱长虹并没有直接否定，而是解释道，“子宫内膜异位症的可能性不是不存在，但你知道概率是多少么？而且肠镜看到的画面不是典型的子宫内膜异位症表现，可以这么考虑，但术后病理要是……咳咳，你应该去买彩票。” “……”崔斌斌无比失望。 “这样，你们留个电话先回去。”朱长虹根本不记得崔斌斌的父亲给自己打过电话，他继续说道，“有病床我手下的住院总会通知你们来住院。” “朱教授，大概要多久？” “不好说，快的话下周一，慢的话……你也知道，我这面病床还不到一百张，排队的患者有几百个。” 崔斌斌有些绝望。
782 做手术的感觉
可无论如何事情都要往好处想。 患者多、排队久，意味着魔都胃肠医院真的是国内顶流的医院，要不然哪来的这么多患者。 而对比之下，剑协医院虽然装修的富丽堂皇，患者却很少，这里面的逻辑很简单，两间医院的水平高低一目了然。 拿着预约住院的单子又折腾了将近3个小时回到住处，此时天色已经擦黑。 老话说，在家千般好，在外一日难，还真就是这样。尤其是出门看病，更是难上加难。 度日如年，在这种环境下真心不是一种夸张，用来描述崔斌斌现在的心情很贴切。 4天过去了，从周日下午一直到周一上午，崔斌斌手里拿着手机，一秒都不敢离手。她生怕魔都胃肠医院的医生打来电话自己接不到，错过了这个机会。 可电话始终静默，她根本没接到通知。 给朱长虹教授打电话，那面在上手术，朱长虹有些不耐烦，说这周排满了，住进不来。 只能再等一周……崔斌斌掐着手指头算日子。 在离开省城后的第十七天的时候，她终于办理住院手续，“如愿以偿”的住了进去。 三人间，加上患者陪护，屋子里的空气有些浑浊。 但是和在外面没有休止的等待相比，这已经是好的了。原本心中有些怒气，可崔斌斌的父母和同屋的人一聊才发现自己这算是快的，其他人有人等了十几天，有人等了一个月，隔壁屋有个患者在外面等了足足两个月才住进来。 不过住进来之后一切都好了起来，像是有一双无形的大手拨动时间齿轮一样，速度快的吓人。 住院后第二天采血、术前检查，第三天中午，崔斌斌就被送上手术台。 她已经没时间悲春伤秋了，和其他人相比，自己还算是好的，最起码有机会做手术。 而且朱长虹主任也说了，现在没发现有淋巴结转移，手术后痊愈的几率还是有的。 更重要的是崔斌斌现在的心态比较古怪，这十九天的时间，从等待到等待，不断的等待，早就把心气儿给磨平，现在她只想抓紧时间手术，术后回家。 在家千般好，出外一日难，不知不觉中，崔斌斌想家了。 手术室里的医生、护士戴着各色的花帽子，看起来有点萌哒哒的可笑。 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崔斌斌感觉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 从前想起这五个字的时候，她会想到某个大片，想到那个温文尔雅却又生吃人肉的教授。 可现如今崔斌斌却没有了那些文艺的想法，手术能不能成功，会不会耽搁了十九天的时间导致癌症转移，打开肚子一看手术不能做，直接再关上，这都是问题。 崔斌斌知道这是传说中的开关术，像是给肚子上按个拉锁一样。不对，朱长虹教授说是腹腔镜手术来着。 打几个眼，手术就做完了…… 无影灯打开，刺眼的光芒照射下崔斌斌下意识的眯上眼睛。 衣服被脱下去，一股子羞耻感油然而生。 但崔斌斌脑海里有一个古怪的想法，周围走来走去的男性麻醉师们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MD！老娘有那么不堪么，你们凭什么不看！ 一个更加古怪的想法出现在崔斌斌的脑海里，她有些愤怒的想着。 手术室的巡回护士贴心的给她盖上病号服，麻醉师和护士有说有笑，换班去吃饭。 原来手术室也像是过家家一样，崔斌斌心里想到。 “小姑娘，深吸气。”一个男性麻醉师的脸出现在崔斌斌的脸上半米的位置。虽然有些匆忙，但他还是努力微笑，尽量安抚患者的情绪。 面罩扣上，崔斌斌按照嘱咐深吸了一口气。 只一瞬间便意识模糊，她的眼睛随即睁不开了。崔斌斌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她忘了告诉医生剑协医院的吴医生给自己发了微信，说要查术中冰冻。 崔斌斌想要支撑柱，把这句话说出来。但人有时候太脆弱了，根本无力抵抗麻醉药物。一句话没说出来，崔斌斌就“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斌斌感觉呼吸费力，全身难受。她努力挣扎，感觉自己像是溺水了一样。 “崔斌斌！” “崔斌斌！！” “听到了就睁开眼睛，崔斌斌。” 一个声音大声的吼着，可是在崔斌斌听来，这个声音忽远忽近。她刚刚恢复了意识，却无法思考，潜意识里服从这个声音的召唤睁开眼睛。 “麻醉清醒，生命体征平稳，回去吧。”一个声音说道。 衣服盖在身上，几个人把自己从手术台上抬到平车上，盖上被子。被子有点凉，崔斌斌很难受，她努力挣扎想要换一个舒服点的体位，却被按在平车上一动不能动。 隐约中能听到车轮的声音，崔斌斌努力睁开眼睛，可睡意太浓郁，半梦半醒之间崔斌斌听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带着哭腔喊着自己的名字。 努力睁开眼睛，崔斌斌小声说道，“妈，吴医生说让做病理。” “放心，放心，做了，做了，没事。”崔斌斌的母亲反复说着。 倦意像是潮水一般涌上来，崔斌斌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睁开眼睛，耳边能听到一个机器传来滴滴滴的声音。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病房里亮着一盏床头灯，父亲趴在床头，母亲靠在窗前。两人似乎也都累了，正在打盹。 手术做完了？做手术竟然是这种感觉，崔斌斌心里恍惚的想到。 下体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崔斌斌用力支撑起来，想要换个姿势。 “斌斌，你醒了？”第一时间，崔斌斌的母亲注意到她睁开眼睛，马上凑过来问道。 “妈，几点了？” “九点多，你疼不疼？”崔斌斌的母亲问道。 “不疼，就是难受。我下面怎么了？难受的厉害。”崔斌斌问道。 “下了尿管，医生说明天才能拔，让你忍一下。”崔斌斌的母亲脸上洋溢着久违的笑容，“你等一下啊，朱教授还没回家，他说等你醒。” “啊？怎么了？”
783 汇报一下患者的手术结果
“术中做了一个病理，说是不是癌症，朱教授问我在省城找谁看的。我也不知道是谁，就记得那个年轻医生发给你一个微信，朱教授也没走，一直等你醒。” “哦哦。”崔斌斌有些迷茫，她的脑子很木，还没办法想太多的事情。 不过她能从母亲的话语里听出来一件事情——剑协医院的那个年轻医生的诊断是对的！ 术后麻醉清醒，崔斌斌有一定的意识，但却并不能长时间思考。她还是很迷糊，耳边监护仪滴滴滴的响声，眼前老父亲慈爱的目光，好像一切都回到自己小时候。 过了几分钟，朱长虹教授来到病房。 “崔斌斌，你们当地的医院是叫剑协医院么？”朱长虹教授问道。 崔斌斌点了点头，“朱教授，是。我忘了告诉您，剑协医院的医生说术中要做一个小病理，叫什么冰冻什么的。” 话就在嘴边，但崔斌斌却想不起来。她很着急，急的想哭。刚刚母亲说没事，崔斌斌像是根本没过脑子一样，她的记忆一直停滞在手术前扣上面罩的那个瞬间。 “我听你母亲说，剑协医院的一个姓吴的医生给你发过微信，提醒你来这面都做什么检查？” “是。” “你为什么不在剑协医院做？那面排不上队？不应该吧。”朱长虹教授问道。 “不是，吴医生说安排先做术前检查，然后2天后给我手术。我觉得我们当地的医疗水平……肯定要比魔都差，虽然有一个来自美国麻省的医生，但我……” 崔斌斌说着，自己都糊涂了。朱长虹被崔斌斌给气笑了，他无奈的说道，“吴老师给你发的微信，方便让我看一眼么？” “方便。”崔斌斌说着，开始找手机。 “斌斌，你别动，我给你拿。”崔斌斌的母亲连忙说道。 指纹解锁手机，找到吴冕发来的微信，崔斌斌把手机递给朱长虹教授。 直到此刻，她的脑子还都是浆糊，只能朱教授说什么，自己就做什么。 “你说你也是，吴老师是编写《诊断学》的牛人，当年我看过他做一台难度极高的肠梗阻手术。大多数术者都用止血钳，吴老师用镊子。一手钝性分离，已经出神入化。”朱长虹嘴里唠叨着，扶了扶眼镜，看着崔斌斌手机上吴冕发来的信息。 “啊？吴医生那么厉害？” “你们当地人都不知道？”朱长虹随口问道。 “我听人说过，一位中东的王储去剑协医院手术。但做的是心脏手术，我有点怕……我这不是肠道手术么，也不是心脏手术。” 朱长虹看完吴冕发来的信息，叹了口气。 吴老师果然不愧是编纂《诊断学》的大牛，人家术前已经把诊断基本明确了。不是乙状结肠癌，高度怀疑是子宫内膜异位症，建议手术切除。 幸亏不管怎么诊断，最后解决问题的方式是一样的。朱长虹也感觉幸运，自己做的腔镜手术可以说是诊断性治疗，也没什么毛病。 但诊断水平上的差距，让朱长虹颇为感慨。 “你说的倒也没错。”朱长虹笑道，“医学算是一级学科，按照应用方向分为基础医学和临床医学两种。基础医学就不说了，临床医学分好多种，外科只是一个二级学科。具体到胃肠外科，那是三级学科。” 听朱长虹讲这些专业东西，崔斌斌有些恍惚。 她觉得自己在做梦，之前做的是一个噩梦，现在是美梦，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真的。 “我只从事一个三级学科就已经很吃力了，吴老师……吴老师精通所有三级学科。”朱长虹说道。 “啊？什么意思？” “算了，跟你们说这事儿干啥。”朱长虹苦笑道，“吴老师的微信，能麻烦你推送给我么？我和吴老师汇报一下手术结果。” 崔斌斌犹豫了几秒钟，反应过来，把这事儿给应下。 那个年轻医生竟然这么厉害？精通所有三级学科？朱教授的意思是……不光胃肠外科、心外科，什么泌尿外科、肝胆外科什么都精通？ 崔斌斌觉得自己没睡醒，她加了朱长虹的私人微信后把吴冕的微信名片发给他。 “朱教授，我的病没事吧。”崔斌斌再一次问道。 “是子宫内膜异位症，术中冰冻已经给了明确诊断，具体还要等大病理回来。不是说百分之百没事，但有问题的可能性特别小。”朱长虹习惯性的用含糊不清的语言解释道。 崔斌斌听明白了他的意思，真的是子宫内膜异位症！ 一直困扰自己的乙状结肠癌竟然变成了良性疾病，她高兴的有些迷糊。 真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自己还躺在手术台上……一想到这种永无休止的可能性，崔斌斌打了一个寒颤。 “好好歇歇吧，疼的话和值班医生说，可以打一针止痛针。”朱长虹教授说道。 “朱教授，接下来怎么办？”崔斌斌的母亲问道。 “三天后出院。” “……” “微创手术，恢复的快，再说外面几百上千个患者等着呢。”朱长虹简单说了一句后，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从今天开始，自己就是有吴老师微信的医生了！朱长虹想到这一点，略有些兴奋。 吴老师不添加自己好友，朱长虹知道类似于吴老师这种级别的医生每天会有多少添加好友的信息，肯定不胜其烦。 他小心翼翼的在申请好友的栏下面标注自己是崔斌斌的主刀医生，有关于术后的诊断和吴老师汇报一下。 说的很客气，但朱长虹还是忐忑。他不想贸然打电话，那样的话太没礼貌了。 但出乎朱长虹的意料，很快吴冕便同意好友申请，并发来一条信息。 【朱教授，您好。】 朱长虹心中感慨，吴冕吴老师的态度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江湖传言，吴冕年少气盛，一言不语拔刀相向，甚至有人说不叫他冕少他都会不高兴。 可现在看，似乎看不出来有任何年少轻狂的迹象。 【吴老师，您好您好，我和您汇报一下患者的手术结果。】 朱长虹很客气的回复。
784 谁还不是个小宝贝呢
老鸹山，后山小院，吴冕像是夏天一样躺在竹椅上。 林道士没穿道袍，而是穿着一件军大衣陪在吴冕身边。 “小师叔，你不觉得冷么？”林道士很苦恼的问道。 “唉，心火大。”吴冕叹了口气说道。 “刚才你和谁聊天呢？别小师娘不来，你就勾搭别的姑娘。”林道士笑嘻嘻的说道。 “呵呵。”吴冕冷笑。 林道士知道今儿小师叔被从家撵出来，心情很是不好，大半夜在后山陪着聊会天，希望小师叔能好受点。 要说这人呐，再怎么能干也离不开柴米油盐，离不开马勺碰锅檐。 不过林道士没敢问到底为什么，别招惹小师叔。 “是谁呀，小师叔。” “19天前，邓区长的秘书找我，说区里有一个办事员要跳楼。” “哦，听你和小师娘说过。不是说那姑娘最后信不过你，去魔都了么？”林道士说道。 “嗯，我不太放心，给患者发了一条微信，告诉她和主治医生说该注意的事项。”吴冕道。 “小师叔，你说你这是不是贱。”林道士笑道，“人家信不过你，你还上赶着。医不叩门，这句话可是你和我说的。” “临床太复杂了，不光是看病那么简单。”吴冕淡淡说道，略有些惆怅，“老林啊，我还真是很羡慕你。” “小师叔，你可别和我开玩笑。”林道士心里有数，“别人羡慕我，我还能想明白。你羡慕我？羡慕我什么？鳏寡孤独？你说你多好，娇妻美……咳咳，年少多金，父母双全……” “当医生太累了。”吴冕叹了口气说道，“心累。” “我去，就你这身体，大半夜不睡觉，看星星。”林道士比划着说道，“现在可都十一月份了，零下3度！你躺在那啥事儿没有，我得穿军大衣。” “和这个没关系，就是有时候想想这一路走来是真累，心累得慌。” “哈哈哈，我厉害吧，一早我就知道不能当医生。”林道士捻须笑道。 他一张脸被冻的通红，但寒冷掩盖不住林道士得意之情。 “说说听，为什么不能当医生。”吴冕看着天上的星星，嘴里淡淡问道。 “患者觉得看病花钱多了；医生觉得上班挣钱少了。这就是矛盾吧，谁还不是个小宝贝呢。” “老林啊，你最后那句话在哪看的。”吴冕问道。 “现在短视频里到处都是啊，谁还不是个小宝贝呢。”林道士笑道，“不过平时我不敢说，太轻佻，也就和你说话的时候不端着。你说是吧，小师叔。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在家里宠着，在单位端屎端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何苦来哉。” “继续说。” “病人觉得一个感冒花了好几百，外面几块钱药就看好了，医生太黑，吃回扣。而医生觉得，现在这么多医闹，还是多做点检查，假如自己判断错了，那麻烦就大了，天天不仅仅看病，还得规避风险，就那那么点钱，太累了，不值得。” 吴冕没说话，抬头仰望星空。 “小师叔，你是因为这个累么？”林道士问道。 “老林啊，你看的挺透彻啊。” “嘿，那是。”林道士笑道，“钱的问题，到哪都是大问题。我听说年轻才俊只要博士毕业全去欧美，和你当时一样，是么？” “差不多吧，那面挣的多啊。”吴冕道，“钱多活少，责任虽然未必轻，但有一套标准流程，行不行的都走流程。真要是患者有意见，找律师来，医院也都有律师负责接待。程序没问题，至于患者死不死的，没人在意。” “难怪。”林道士笑道。 “那面更是走形式，这是最重要的。”吴冕道，“临终关怀，你知道吧。” “知道。” “麻省总医院用PAD，医院提供，能让患者和患者家属用PAD沟通。” “不能直接见面么？” “住icu怎么办？让患者家属看患者一眼，也算是有个念想。”吴冕道，“黑色的架子，黑色的pad，一排排的，看起来和墓碑似的。” “好像和走形式不一样吧。”林道士问道。 “还有什么？”吴冕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继续问道。 “其他都是小事，当然还有，比如说患者觉得看病等的时间长了，轮到自己时，看的时间短了。” “病人都觉得自己的病最重要，都想医生看仔细点，自己等了一小时两小时，结果问诊五分钟，开点药或者开检查就把自己打发了，和预期相差太远。而医生觉得，你这就不是什么大问题，回去吃点药就行了。” “呵呵。” “再有啊，就是态度。现在都说什么服务，我虽然不是医生，但第一次听人这么说的时候，就心里庆幸，自己毕业就回来打理道观，才不趟那些浑水。” “你说得对。”吴冕悠悠说道，“改开初期，叫三包。你还记得什么是三包么？” “哈哈哈，小师叔，你年纪不大，怎么还记得改开初期的事儿了。” “总会记得一点的。” “我都忘了，那时候我进点香火都要跑五爱市场，老远了。”林道士捻须笑道，“绿皮火车，逛吃逛吃来回就是三天。香烛还容易断，现在想起来，真心不容易。” “你现在都快递了吧。” “是啊，小师叔你上网买东西么？” “不，都是丫头买。” “现在网上卖的香烛还有开过光的呢。” “呵呵。” “不光是香烛，连测孕的试纸都有开过光的。”林道士哈哈大笑。 “老林，你还买过这玩意？” “……”林道士忽然结语，连忙解释道，“我这不是在群里看的么。” “扯淡。”吴冕也不深究，这类私人事情说多了没意思，“你继续说。” “病人觉得很多医生看病态度不好；医生觉得很多病人不是来看病的，是来闹事的。” “病人觉得，我就问问，你医生就不耐烦，什么态度。医生觉得，你这没啥大问题，我这很忙，后面还有很多病人，麻烦快点，别捣乱。” “病人觉得我就问两句，还要挂号？医生觉得你来问诊，不挂号怎么能行？” “小师叔，你说说，这不都是矛盾么。”
785 心里有点逼数行不行
“老林啊，你这想的真是挺明白啊。”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小师叔，我这儿是啥地儿，你也不是不知道。”林道士苦笑道，“一面是十里八乡的父老乡亲，一面还连着林州、省城的医院。谁有点苦水都往我这里倒，我只能听着不是。尤其是我那些同学，送患者去我还得刷脸。” “老林，你这么多年就不想回去当医生？”吴冕看着天上的星星，悠然问道，“连想都没想过？你可真是很无情啊。” “小师叔，看你这话说的。”林道士叹了口气，“我当年可是大学毕业，那时候大学还没开始扩招，说不上标准的金字招牌，但放在现在怎么都是985、211的毕业生。” “嘿。” “我肯定不甘心啊，你说我一个大学生，还是学医的，五年，整整五年！”林道士说着，伸出一只手，在吴冕面前比划着。 “赶紧捂捂吧，我看你末梢血运不好。”吴冕道，“现在按个血氧夹子，估计血氧饱和度不超过92%。” “小师叔，你看你说的。”林道士嘿嘿一笑，收手在嘴边哈了一口气，“我开始也愁苦，但我爸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拉扯大，还上了大学，没等我孝敬他就这么走了，有点什么遗愿我得做不是。” 吴冕看着满天星斗，一言不发。 “我开始也没想能成，胡乱建个道观，准备自己攒点钱，找乡亲们去山里炸个石头，随便弄个石碑就行。”林道士笑道，“再往后呢，我见乡亲们生病，这旁边的医生水平是真不行，还不如我抓点药给乡亲们吃呢。” “你也算是赤脚医生了。” “那是，还是本科毕业的赤脚医生。”林道士笑道，“有重症我就往医大送，有我的面子在，他们尽量给少花点钱。说实话小师叔，这面子可是天大。” 吴冕懂林道士的意思，老林这些年也是不容易。 “但渐渐的大家日子越来越好，林州在附近见了几个旅游区，加上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省城的开江鱼可都是咱附近出的。” “日子渐渐好过了，我这面的日子也水涨船高。我也觉得收入不比当医生低，而且闲云野鹤的日子惯了，找个人管我我也受不了不是。”林道士道，“就这么一直到05年天价医疗案。” “被吓到了？”吴冕笑着问道。 “是呗，具体事情很复杂，再加上媒体啥都不知道，在中间一顿挑唆，看着齿寒。反正从那之后我就不想去医院了，老老实实的当我的林仙长，谁来都给我鞠躬，难道它就不香么。” “林仙长，啧啧。” “小师叔你别笑话我，真事儿。”林道士说道，“05年的时候，我这儿的收入就已经和我同学们差不多了。别看他们人五人六的什么专家、教授，都是扯淡。那时候都年轻，谁手里能过什么大钱。” “后来呢？” “再往后等取消农业税，有了新农合，乡亲们的日子更好了，我也更舒服了不是。宝马都买了几台，我同学有的是有钱，可他们也不敢花啊！” 林道士说着，得意无比。 “老百姓有自己的苦，医生也有自己的苦，小师叔你说国外的医患关系是不是特别融洽？”林道士问道。 “哪有。”吴冕道，“比如说美国吧，那面看不起病是真不敢去医院。可能在家挺挺就好，要是去医院，必然倾家荡产。要不然为什么中产每天健身？一个个看着身体特别好？其实他们就是怕去医院。” “不是有保险么？” “商业险，最高额……跟你说这玩意干啥。”吴冕道，“没意义，那面医疗集团可是和军火集团一样，都是大鳄。你说，得多少钱能把它们养的那么肥。” “可是人家技术水平高啊。” “也得看什么病。”吴冕道，“比如说以牙还眼的手术，人家水平是高，但普通人做不起。当时研究这个手术，还不是因为莱顿家族的人有了这方面的毛病，所以才开始研究的。 高精尖手术，是为有钱人服务的。老林，说实话，在他们眼睛里，你都不算有钱人。比要饭的强点，但是不多。” “……”林道士无语。 “就你这点资产，一个风吹草动就得破产。美国的中产可是越来越少了，财富集中，看这趋势终产者是预言，而不是科幻小说。” 林道士知道小师叔说的中产和终产的区别，他有些不相信。 “老林，你学点好，少看点公众号。你没见这些年福特基金会给钱给少了，国内拍马屁的文章都少了么。” “啊？是这个原因？” “这只是其中之一。”吴冕道，“懒得搭理福特基金，你猜我写一篇文章，他们给我开价多少？” “一个亿？” 吴冕没说话，悠然看着天上的星星。 “老林，你继续说，刚刚你说的挺有意思。”吴冕道，“从两个角度说，这个视角可挺特殊。” “我这都是听人唠叨的。”林道士道，“在老鸹山听患者唠叨，去省城，听我同学们唠叨。” “说说。” “再有就是病人看到网上有人说医生态度差，医院收费多，也觉得自己看病花了这么多钱，肯定也被宰了，以后不能给这些医生好脸色。” “医生看到网上医闹新闻，心想，以后还是多开点检查吧，尽量规避风险，给你省钱，如果误诊漏诊，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小师叔你说说，这都是啥事呢。”林道士叹了口气说道，“各有各的道理，谁说的不对？我觉得说的都对。” “是呗。” “你别这么糊弄我，小师叔你是怎么想的？”林道士眼睛里闪着光问道。 “我没想法。” “切，就咱俩。”林道士笑道，“小师叔你说说你的想法。用老郭的话说，说点电视台不让播的。” “社会么，有矛盾不是很正常么？”吴冕问道。 “可怎么解决呢？” “老林，你心里有点逼数行不行。”吴冕鄙夷说道，“说破大天，我就是个医生，你让我解决社会矛盾？做梦呢！”
786 大刘不是人类
“随便说说么，又不指着真行。”林道士说道，“就咱爷俩在，小师叔你还藏着掖着，真没劲。” “老林，你该不会真的想要解决吧。”吴冕侧头，看了一眼林道士。 林道士穿着军大衣，像极了流浪汉，鳏寡孤独的老头，无依无靠，看着着实可怜。 “是啊，总得解决不是。”林道士说道。 “说点不能说的，最近我看公众号开始报道一枚支架提成多少钱了，你知道意味着什么么？”吴冕问道。 林道士摇头。 “意味着支架要大降价了。” “我去，这是好事儿！”林道士有些兴奋。 “老林啊，给你个机会，我手把手教你做手术。”吴冕道，“冠脉支架手术，你又不笨，保准让你两年之内水平比高柏祥高。国内一线水平不一定，省内肯定数一数二。” “……”林道士皱眉看吴冕，不知道小师叔到底要说什么。 “怎么样？” “为啥？我这儿好好的。”林道士的眼神有些闪烁。 “不算道观的收入，假设你是普通医生。”吴冕道。 “小师叔，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你不光是劝我当医生，还劝我搞介入，去吃线，你小心不光是雷劈，还是雷暴劈你。”林道士开玩笑道。 “为什么不干？” “吃线，夭寿啊！” “是呗。”吴冕道。 “小师叔，你说以后该不会没人做介入手术了吧。” “谁知道呢。”吴冕道，“有没有人做，不是你我能想到的。那都是未来，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随波逐流，几乎所有人能做的只有这一点。” “那你想象中医生护士和患者之间关系和谐，是什么情况？” 吴冕深深的看了一眼林道士。 林道士打了一个寒颤。 “免费医疗，要不然就会陷入一个相互猜忌的死结里。而还有人把这个死结用力拧死，解都解不开。” “……” “英国的全民医疗已经要破产了，你想，预约手术要3-6个月的全民医疗都会破产。”吴冕摇了摇头，“等人工智能，等物质极大丰富，等……” “小师叔，你说的不是小学课本里讲的么。” “对呀，你有什么疑问么？谁干掉的方便面？不是另外一个品牌的方便面，而是饿了么和美团。怎么能免费医疗？可控核聚变呗。” 林道士无语，那一天遥远到根本看不见光影。 “你知道欧美的全民医生占比是多少么？你知道国内的医生全民占比是多少么？” “不知道。” “别想了，没意义。”吴冕笑了笑“大家都觉得委屈，但不还是的一步一步往前走？就像是你这道观一样，一点点的不是也变好了么。” “嘿，当年我家老爷子让我回来，现在看真实英明神武！”林道士神采飞扬的说道。 “那是，老林头可不是一般人。”吴冕淡淡说道。 “小师叔，你说你为啥回来啊，国外多好。”林道士有些感慨的说道。 吴冕沉默，只是静静的看着群星璀璨，氤氲哈气升起。 “欧美多好，尤其适合你这种学术型的人才。”林道士终于说出来掏心窝子的话，“海量的投入，超高的收入……呃，你可能不在乎收入，但总要在意一下投入不是。” 吴冕还是不说话，他的眼睛闪烁着晶莹的光，仿佛天上最亮的星。 “小师叔，你是不是也后悔了？我听说你和你老师吵架了，这才负气回来。没啥事，道个歉，再回去呗。你看你在国内都能搞出来这么多新花样，要是出国……” “老林啊。”吴冕悠然说道。 “啊？” “少看点碎片信息，里面骗人的东西太多了。”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林道士无语。 夜半，风寒入骨，虽然披着军大衣，可是凛冽的风从军大衣下摆直往上钻。这些寒风跟活了一样，哪热乎去哪。林道士有些扛不住，他想回去钻进被窝里刷刷短视频里的小姐姐。 想最后劝劝小师叔，但没想到他一点都不在意。 “哪骗人了，这不是你说的么。那面有的是钱，咱这面永远的发展中国家。就拿医疗举例子，人家60年前搞的以牙还眼的手术咱们现在还觉得高端。说实话，我第一次听这个词，还以为你在骗我。” “肯定么，国内和欧美在尖端科技的差距还是相当大的，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别的领域我不懂，至少医疗行业是这样。”吴冕无悲无喜，仰望星空，淡淡说道。 “去吧，虽然我打心眼里希望你留下来。”林道士说道，“你看你回来这才几天，老鸹山变成什么样了。资产翻了一倍，比我折腾强太多太多。” “没意思。” “嗨。”林道士叹了口气。 “国内也挺好，比如说心脏支架手术，因为做的多，所以整体技术水平国际上是领先的。就像是打乒乓球一样，只要沉下心来做，咱们毕竟人口基数在这儿，可以做的相当牛逼。” “真的？”林道士不信。 “当然。”吴冕道，“最近几次有关于心脏支架的全球手术直播，术者都是帝都、魔都在当打之年的中青年医生。” “牛逼！” “嗯，是很厉害。”吴冕淡淡说道。 “小师叔，可和我刚刚说的没什么关系。你看你也不上手术……” “我没必要上。”吴冕道，“一般达到我这个级别的医生都已经是老人家了，可我还没到我生理巅峰。以后的路怎么走，我还要好好想想。” “啧啧，小师叔你每次吹牛逼的时候我都觉得特别像是真的。”林道士赞道。 吴冕沉默，不知道心里想着什么。 “我说的不是这个，咱华夏人应用科学上还是很厉害的，但研究起来就不行啊。” “谁告诉你的？”吴冕微笑，“因为快乐教育？扼杀孩子天性？” “没有，都是数据。”林道士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小师叔都要打自己的脸，所以主动贴上去。 但奇怪的是吴冕一言不发，沉默了几秒钟后深深叹了口气。 “你想什么呢？” “知道丫头为什么总看三体那本书么？”吴冕问道。 林道士疑惑。 “其实我高度怀疑大刘不是人类。” “……”
787 Publish or Perish
“现有科技，已经被锁死了。”吴冕道，“这只是一个比喻。美帝有天顶星科技，其实早就点错了科技树，现在走的路并不适合我们地球人类。” “小师叔，你说啥呢，我听不懂。”林道士没想到吴冕会说这么稀奇古怪的话，他满脑门浆糊的说道。 “不说这个，我自己都没搞懂，也去不了52区，不知道美帝是不是和外星人有协议，弄来天顶星科技……” “真的假的？” “不扯这个，国外的学术界啊……就那么回事吧。门阀丛生，我和我老师也在其中。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前几天安进的药品有副作用，导致患者出现脾破裂的并发症，一篇学术论文就让安进基金会难受五年。”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搞学术不是很纯粹的事情么？学术门阀，那都是国内的陋习。” “老林，少看点没营养的东西，关键他们说的都是假的。”吴冕道。 “我哪句话错了？”林道士很有底气的说道。 国内学术作假，骗科研经费事情数不胜数，而且不光是科研领域，前几年说是振兴动画片，结果做出来一个惨不忍睹的***的故事，林道士看了一眼就想骂娘。 “我是Pubpeer的审核员。”吴冕说道。 “Pubpeer是啥？” “是一个举报学术不端的网站，算是业内良心？也不是，依我看这个良心都特么的快烂了。”吴冕笑道。 “你看你说的，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呢么。”林道士笑道。 “今年的诺奖刚颁发完。”吴冕的话题很飘，林道士有些晕，“格雷格·塞门扎博士，以癌细胞适应缺氧环境的HIF-1的相关理论获得了诺贝尔生物及医学奖。” 林道士默然，他觉得小师叔是在给自己找理论依据。 “他是儿科医生，我们之间有过交流。在Pubpeer上有很多举报格雷格·塞门扎博士学术作假的……” “小师叔，那不可能！”林道士马上打断吴冕的话。 “哦？为什么不可能？” “那是诺奖得主……” “你以为诺奖得主就不作假了么？”吴冕笑道，“我给他面子，所有有关他学术作假的举报都被我压下来了。” 林道士大汗，小师叔说的简直像是天方夜谭。 “我老师安东尼博士和格雷格·塞门扎博士私交也很好，以后要是我作为通讯作者发表儿科相关的学术论文，格雷格·塞门扎博士作为诺奖得主，不出来帮我背书么？” “你这是阴谋论！”林道士反驳道。 “切。格雷格·塞门扎博士学术作假不算，关键是作假作的太弱智了！”吴冕叹了口气，“你知道怎么骗科研经费么？真正高端的科研根本没有引用数据，大家都很孤单寂寞。真正搞科研，成败那都是玄学。” “……”林道士的思路已经跟不上吴冕的思路。搞科研是玄学？这话听起来特别欠揍。 “学术界有句话，PublishPerish。翻译过来就是要么**文，要么去死。”吴冕道，“真正搞科研的人，很寂寞的。” “为什么非**文？” “你要是资本方或是领导，手下有吞金兽，一年十几个亿的投入，却一点水花都看不见，你怎么想？” 林道士哑然。 “跟你说这个也没用，太复杂，你不懂。”吴冕道，“赶紧回去吧，外面太冷。” 林道士也觉得有些冷，他哈着气说道，“小师叔，我身子骨扛不住了，先回去歇着了。” “去吧，我再躺一会。”吴冕道，“过几天下雪，这里应该更好看。” 林道士转身要走，犹豫了一下，转身问道，“小师娘呢？你到底因为啥被撵出家门？” “唉，被我妈撵出来的。”吴冕叹了口气说道，“我妈非要在结婚的时候找车队。” “咦？这不是应该的么？”林道士诧异的看着吴冕。 “多折腾。”吴冕不屑的说道，“一家人，简简单单吃顿饭就完事了，婚礼这玩意太闹人。” “你不能这么想，小师叔。”林道士说道，“你想啊，等你结婚的那天，天上飞着十多架直升机，你从天而降，简直就是英雄踏着七彩祥云来迎娶你最心爱的女人！” “扯淡。”吴冕被气笑了，“找那么多直升机干嘛。” “看别人羡慕的眼神啊，这是人生境界！” “我早都看腻了。”吴冕道，“从小学第一次考试我就是满分，那时候大家都是满分，也不觉得说那么。” 林道士想起来学霸的100分是因为试卷只有100分这句话。 “后来呢，我发现每次都考满分不好。身边同学看我的眼神都不对，没什么坏心思，就是羡慕嫉妒。所以从那之后，我每次考试用点心。” “用点心干什么？” “考全班第八就行。”吴冕笑道，“除了跳级，每次考试都是全班第八，一直到我大学毕业。” “这也和你结婚要婚车没关系。”林道士说道，“你想啊小师叔，光是老鸹山就得出五六台车。” “别介，你那车上去不台面，丢人。” “……”林道士无语。虽然他知道小师叔有资格说这话，但这也太伤人心了吧。 “没意义的事情少做。”吴冕道，“有那时间还不如躺在这里看看星星。老林你说你爸是飞升了呢，还是藏起来了？” “我去……” “反正我不信你爸会死。”吴冕道，“你说我结婚的时候你爸忽然出现，这可怎么办。” “小师叔，你别吓唬我。”林道士不知道是冷，还是有些害怕，牙齿碰撞，发出哒哒的声音。 “懒得理你，快回去吧，别冻感冒了。”吴冕道。 “你就因为这事儿被撵出来的？” “要不然呢？”吴冕道，“和父母之间肯定有代沟就是了，说不到一起去。 你就说我妈，为了储存秋菜，结果胸椎压缩性骨折了。这是何必呢，但怎么说都不听。明年我十月份秋菜下来，就把家给堆满！” 林道士看着吴冕“恶狠狠”的说这话，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没办法，小师叔你熬着吧。”林道士笑道，“你要是冷就赶紧进屋，我看这天啊，可是要下雪喽。” “下雪好。”吴冕道，“满山白茫茫的，看着干净。” “像是六步洗手法洗过的手？”
788 吃了吐
天亮后，吴冕去剑协医院，远远的就看见楚知希站在办公楼前等自己。 “哥哥。”吴冕下车，楚知希迎上去，笑吟吟的把胳膊穿过吴冕的手臂，紧紧的搂着，“我和咱妈已经说好了。” “……” “他们愿意怎么办就怎么办呗，你不用带脑子，借你肉身一用~~哈哈哈。”楚知希忍不住大笑起来。 “唉。”吴冕叹了口气，“好好好，你们说什么都好。” “我倒是不在意，可是爸和妈都在意不是。不管是你爸妈，还是我爸妈。哥哥，总要为他们想想么。”楚知希劝说道，“你别生气啊，中午我请你吃好吃的行不行？” “准备吃什么？”吴冕问道。 “不知道，看你。只要你不生气，吃什么都行。哥哥，咱妈对咱俩结婚看的可重了呢，昨天我们聊到好晚。” “嘿。”吴冕一想到结婚，想到自己也即将要变成一个有家有业的男人，嘿嘿笑了。 “就是么，开心点就好。”楚知希道，“走啦。” “嗯，你和妈是怎么商量的？” “我还以为现在订饭店都晚了呢，可是没想到咱妈一早就和一家饭店订了婚宴，订金都交了。” “妈那么小气的人竟然会交订金？”吴冕笑道。 “还不是想着咱俩早点结婚么。”楚知希紧紧的抱着吴冕的胳膊，走进办公楼的第一时间，下意识的松开，端正跟在吴冕身边，像是下级医生一般，“昨天你去哪了？” “老鸹山，和老林聊了一会。” “一猜就是，这周下雪，周末咱俩过去啊。” “特需病房在那面，咱们去是为了工作的，可不是为了度假。”吴冕说道。 来到办公室，吴冕忙碌着，楚知希依旧拿出那本《三体·黑暗森林》一页一页的翻看，似乎这本书永远都看不完似的。 中午，楚知希拉着吴冕出去吃饭。 其实两人对吃饭都没什么兴趣。 在欧洲的时候，楚知希每天只吃法棒，那玩意太硬，最开始也没什么认知，吃的牙龈出血才知道法棒是这能扔出去打人的。 随便找了一家饭店，楚知希抱着吴冕的胳膊柔声细语说着昨天和张兰聊的结婚细节。 这种事情吴冕身不由己，既然不能反对，最后肯定是要接受的。与其和父母吵架，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接受。 只是一想起来七大姑八大姨都来，自己带着丫头每桌敬酒，吴冕就忍不住开始头疼。 进了饭店，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楚知希拿着菜单开始点菜，吴冕看着窗外渐渐飘起的雪花不知在想什么。 “加油！” 吴冕和楚知希坐的位置斜对角坐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她面前摆着一层层的盘子，上方有一个手机，似乎正在直播。 对于吃播，吴冕并不是很感兴趣，每年在欧美也都有类似的比赛，吴冕黑暗的认为观看比赛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希望把参赛者的胃吃爆的心态去看的。 要不然看人吃东西，真的有意思么？吴冕体会不到这种心态。 进门后他扫了一眼，对此没有更多兴致。 “再吃，加油！！！有打赏了！！！”另外一个女孩儿站在手机后面，扬起双手打气。 吴冕的视线转过去，苦笑看着她们在吃东西。 还真是实在，估计是新嫩，看直播吃东西挣钱就琢磨着也来试一试。 但吃播是这么干的么？那姑娘真是实诚，努力的把一嘴东西往下咽，根本没有要吐出来的意思。 吴冕觉得好笑。 坐在手机前的姑娘看样子已经过了一鼓作气的时间，开始再而衰、三而竭，她愁着眉，努力把面前的一盘子锅包肉都吃进去。 楚知希也被加油声吸引过去，回头看了一眼，和吴冕说道，“哥哥，她这么吃东西不会出事吧。” “应该会出事。”吴冕道，“这孩子太实诚，吃播大多都是剪辑的，把吃了吐、吐了吃的那一套玩出花来。像她这么吃可怎么得了！” “你去劝劝吧。” “不去。”吴冕很坚决的说道，“这几个傻孩子不管别人说什么她们都不会听的。” “切。”楚知希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 “真的，她们甚至真以为所有吃播都是真的把饭菜吃进去。”吴冕说道，“前几天小破站一个吃播up主翻车了，原因可能是在直播的时候撑糊涂了，于是误把没有剪过的原片传了上去，等他吐完发现时已经晚了。” “那个我也看了，几分钟内无码原片迅速爆红，还有人三连呢。”楚知希笑道，“我觉得做这种也可以，展现真实的吃了吐。” 楚知希说的并不夸张，原片在录了UP主吞下去的连续片段后，接下来就开始嚼一口吐一口。 只要导录说“吐吧”，旁边就会递过一个小白盆，嘴里的东西全吐出来。 吃播up主在视频里不停打嗝，导录隔一会儿就会问一句，“胃难受吗”。就算是光咀嚼，并不吃进去，UP主也受不了，不断的在问剩下的东西还用都吃了么。 这也是个遭罪的活，而且还只是表演一个吃的动作。虽然不是无实物表演，但也遭罪。 要是那么多东西都像是眼前这位姑娘一样吃进肚子里……怕是人早都要送医院去抢救了。 “越年轻，越是热泪盈眶。她们估计是想做业界良心，可……”吴冕笑着说道，随后摇了摇头，很明显他并不认可这两个姑娘的做法。 且不说浪费不浪费的事儿，光是对身体的损伤就够受的。 “我第一次在欧洲看吃货大赛选手的影像资料都被吓傻了。”楚知希笑呵呵的说道，“那么大一个胃！看着好吓人。” “可怕吧。后来那个选手好像也是催吐了，要不然东西根本排不出去。除了极少数天赋异禀的选手之外，所有人只要吃了那么多东西，都要催吐的。” “是呗。从脖子到骨盆，全都是胃，纵膈被挤到一边，呼吸音弱，肠道也几乎看不见。”楚知希现在说起来从前的经历，依旧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