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9 披个被单就出门
一夜，孙萌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难怪这几天眼睛总是跳，原来是有桃花运，孙萌揉着眼睛心里想到。
吴老师……
最后孙萌都不敢再想，每次想到那双金色的眸子，她就有一种自己被看穿的感觉。深邃的眼神似乎有无穷无尽的穿透力，什么都被看到。
辗转反侧，一直到天色蒙蒙亮，孙萌也没有一丝睡意。后来干脆起来，先洗个澡，然后开始化妆。
她平时很少化妆，临阵抱佛脚，手法生疏，无论她怎么画都不满意。
最后干脆化了淡妆，千万别弄巧成拙才是。
孙萌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上午7:32分。该吃早饭去了，别和吴老师说着说着话肚子咕噜噜的叫唤，那可丢死个人。
她对着镜子看了一眼，孙萌虽然有些不满意，但自己化妆水平什么样心里有数。这已经算是超水平发挥，勉强能应付过去。
起身出门，孙萌没注意到手机落在化妆台上。
屏幕的光渐渐黯淡，锁屏的时间停留在12:22分。
离开房间前，孙萌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阴乎乎的，彤云密布，没有阳光，似乎要下雪。
东北就是冷，这个时间南方还二十多度，难怪冬天要给暖气，这地儿要是没暖气压根没法住人。
关上门，孙萌忘记取下门卡，脑子里的记忆有些模糊，自助餐厅到底是三楼还是五楼来着？
五楼！最后孙萌想清楚了。三楼是横店的酒店，这里是五楼。
她也知道自己有路痴的毛病，今儿又要去见吴老师，一定要稳得住，不能给吴老师一个毛躁的坏印象。
孙萌沉心静气，回忆自助餐厅所在的位置，一路走去。
果然时间还早，自助餐厅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孙萌倒也不觉得有问题，本来酒店一早的自助餐要到十点左右，自己这个点出来应该是第一批吃早餐的客人。
要小心点，今儿抹的口红可是挺贵的，不能弄花了。
举止要高雅……不知道吴老师喜欢什么样的……孙萌脑子里乱糟糟想着有的没的，拿了一个盘子，开始取餐。
早餐并不很丰盛，孙萌甚至有一种感觉——和昨天早晨的早晨一点变化都没有。
都是最简单的面点? 连现做的面条、羊汤都没有。水果也就那么几样，单调而乏味。
她取了几块热量低的食物? 自从做了手术之后胃口是降下来了，每天吃的东西也少? 看见香喷喷的食物也不觉得馋。手术还是有用? 毕竟切掉一块胃呢。
孙萌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看着东北的清晨。
一大早? 略有些冷清。天黑乎乎的? 远远的能看见路上的车也很少? 和南方完全不一样。
吴老师年少多金，只是可惜英年早婚，真是可惜啊。孙萌一边吃着早点? 一边想着那位吴老师。
她对挖墙脚没什么兴趣? 至于松松土之类的事情也不擅长。但孙萌并不抗拒去见吴老师，谁还不愿意和吴老师说说话呢。
只是不明白吴老师为什么要回老家? 这面人好少? 酒店的自助餐厅也显得特别冷清。
……
……
20分钟前，酒店的监控室内? 两名保安正翘着二郎腿面对诸多屏幕闲聊着。
走廊的监控视频分几十个画面，看得久了特别无聊。
正聊着，高个子的保安眼睛忽然看到一副诡异的画面，他“刷”的一下坐直了? 眼睛死死盯着屏幕。
“怎么了？”矮个子保安问道。
“你看这人穿的是什么？”
矮个子保安瞄了一眼? 看见一个视频监控里有一个女生披着……“简陋”的白色衣服出现在走廊里。
“白色衣服啊，怎么了？这个打扮还挺好看的。”矮个子保安说道，“就是穿的有点少，而且大半夜的，她这是想干什么去？”
“嘿嘿，我听说郭儒明郭导在呢，是不是半夜去敲郭导的门，讨论剧本啊。”高个子保安脸上露出男人都懂的笑容。
“嘿嘿。”矮个子保安也笑着，脸快贴到屏幕上。
漫漫长夜，也不能睡觉，有点乐子事儿驱散困意也是好的。
可是只看了几眼，矮个子保安就诧异的问道，“不对啊，我看她穿的好像不是衣服。”
“不是衣服？”高个子保安也贴近仔细观察。
“她好像披着床单就出来了。”矮个子保安指着监控画面说道，“你看，你看！这特么不是床单么？”
高个子保安把他挤到一边，认真的观察那身白色衣服。
果然，监控画面里的女生不是衣着简陋、时尚，而是只披了个床单！
“我小时候我奶奶说，这姑娘们穿的是越来越少，以后还不得披个床单就出门啊。”矮个子保安笑道，“没想到现在竟然变成真的……”
话没说完，高个子保安一巴掌拍在他头上，“想什么呢！”
“你打我干嘛。”
“你说会不会是那啥，然后慌不择路，披个床单就跑出来？赶紧报警啊！”
“你傻逼啊！”矮个子保安怒道，“你看她走路，一点都不着急，像那啥么！跑你娘的跑，有你家这么跑的么。”
“呃……”高个子保安怔了一下。
“依我看，人家这叫时尚。”
“狗屁，时尚也不能披咱们酒店的床单啊。”
“说的也有道理。”矮个子保安疑惑的想到，“要不可能是怕费事？”
“披个浴巾都比床单强！”高个子保安说道。
两人争执中，画面里的女孩子消失，进了电梯。
两人换了一个屏幕，继续看。
“郭导在几楼？”
“十八楼。”矮个子保安嘿嘿笑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那个女孩。
电梯没有往上去，而是向下去了5楼。
“她干什么去了？”矮个子保安疑惑的问道，“咱也没宵夜的项目啊。”
“是不是丢了什么东西，她去找呢？”
“丢东西也得先问前台吧，再说，自助餐厅现在压根没人，也不开灯啊。”
说着，一个诡异的念头出现在两人的脑海里。
我勒个去！该不会是梦游吧！
760 人吓人，吓死人
“话说你见过有人梦游么？”
“见过，吓死老子了。”矮个子保安说道，“我上学的时候隔壁宿舍有个大哥就梦游，半夜一脚踹开我们寝室的门，手里拎着刀，挨个敲我们脑袋。”
“……”高个子保安不知道他是不是开玩笑，敲西瓜是老梗，好像和多年前就有。那时候听的乐不可支，但今儿……那个披着床单就出门的女孩儿作为背景，这事儿更显得阴森可怖。
“他一边敲一边还说，这个瓜不熟什么的。”
“我去……”
“当时我差点就吓尿了，你没见过不知道，大半夜的有人拎着刀进来，挨个敲脑门，要多吓人有多吓人。”矮个子保安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高个子保安一下子站起来，又确定了一眼。
“你要干嘛去。”矮个子保安问道。
“我去拦着点啊，别梦游走窗户直接跳下去。这特么要是死了，肯定要上热搜。最后谁遭罪？还不是咱俩这种临时工。”
“你傻逼啊，咱们酒店的窗户你都撞不开。”矮个子保安鄙夷的说道。
“是哦。”
“那也得去看看，可别出事。”
“你等一下。”矮个子保安说道，“这里得有人盯着，还得至少2个人过去。”
“为什么？”
“你脑子里是不是都是浆糊？”矮个子保安鄙夷道，“人家是剧组的女演员，要是被叫醒喊一句非礼你怎么办？”
“……”
又喊来一个人，两名保安这才拿着手电去五楼自助餐厅。
这几分钟里也没见那个披着床单的女孩儿出来，她好像在里面迷路了似的，绕不出来。
来到五楼，看着黑乎乎的自助餐厅，里面仿佛藏着阴森怪兽一般，随时都会择人而噬，矮个子保安先怂了。
“这里面怎么这么吓人呢，会不会咱们进去，那人正拎着刀选西瓜？”
“一个女生，还能上天啊。”高个子保安很明显对自己的武力值有自信。
“你可别这么说。”矮个子保安说道，“睡着的人梦游的爆发力可强了，我听人说一个女生空手把铁栅栏掰弯，从里面钻出去。”
“……”高个子保安也怔了一下，“真的假的？”
“真的。”矮个子保安说道，“小心着点最好。”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电往里面照了照。
自助餐厅里黑乎乎的，连个人影都没有。
隐约有外面路过车辆的灯光在落地窗前闪动，看起来更是阴森恐怖? 仿佛那面通着地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一只鬼蹦出来。
矮个子保安把橡胶警棍抽出来，握在手里。手心里全都是汗水，他小心的移动着脚步? 尽量让自己躲在同伴身后。
灯的开关在里面，距离两人站的位置至少有二十米。
高个子保安咽了口口水? 冲着对讲器问道，“呼叫呼叫，有人出去么？”
“没人，你们是不是看错了。”监控室里的保安问道。
“你小点声！”矮个子保安低声骂道，“怕人不埋伏咱们么。”
“梦游? 她自己干什么自己都不知道。”高个子保安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他用手电照了照里面，光柱笔直? 视野之内什么都没有。
“喂！”高个子保安大声喊道，“有人么！”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高个子保安下意识的往里走，矮个子保安的手电也胡乱照着? 光柱像是两把光剑一般移动。
矮个子保安生怕忽然一个满脸鲜血的面孔出现在面前? 但幸好没发生这种事情。他们渐渐挪到开关处? 矮个子保安手搭在开关上，刚要按下去，忽然听到远处角落里传来“哒”的一声脆响。
身子一哆嗦? 矮个子保安差点没被吓尿了。双腿紧紧挤在一起，打着冷颤。
“谁！”高个子保安手里的手电光柱射向角落。
一个人影闪动，她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手电的光，坐在角落里，眼睛看着窗外，手里拿着刀叉，不时的把空荡荡的叉子放到嘴里。
“你干什么呢！”高个子保安吼道，他心里也害怕，只能用更高的声音来给自己壮胆。
对面的女生依旧没有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吃”着东西。
这特么是闹鬼啊！
安保人员应该只管人，闹鬼……不是安保范畴。
矮个子保安终于鼓起勇气，用颤抖的手按下开关。
几个灯光出现，尤其是女生吃饭的餐桌上的光柱投射下来，照在她身上，雪白的床单看起来格外刺眼。
“你是在拍戏么？”高个子保安问道。
“你特么啥啊，她疯了！”矮个子保安声音颤抖的说道，“赶紧叫剧组的人来！赶紧打120！！”
任凭他们俩在这面大喊大叫，坐在窗边的女孩儿依旧安静的看着窗外车来车往，静静的“吃”着早餐。
人吓人，吓死人。
矮个子保安哆哆嗦嗦的打通120电话，又给前台去了电话，联系剧组的人。
他们俩也没敢上前，而是站在旁边守着，生怕那个文弱女孩儿忽然变声厉鬼，暴起伤人。
……
郭儒明刚喝了杯红酒躺下。
据说每天睡前喝一杯红酒有助于睡眠及养生，郑少秋现在已经快70了，看起来还像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样，就是每天晚上睡觉前喝一杯蒸馏过的红酒。
没有酒精，只有红酒中的各种营养，对身体是极好的。
郭儒明也想不懂这和直接吃葡萄有什么区别，但还是羡慕郑少秋的少年像，也养成了喝红酒的习惯。
被叫起来，郭儒明满肚子的起床气。
“郭导，孙萌出事了！”助理急匆匆的说道。
“什么？怎么出事了！”郭儒明瞬间冷静，连忙问道。
“她梦游，现在在自助餐厅里坐着吃东西呢。”
郭儒明心里骂了一句，这特么都什么事儿。
但转念之间心生一种怪异的情绪，吴老师一直盯着孙萌看，难不成不是有旁的心思，而是发现了她哪里不对劲儿？md！自己想错了！
后背冷汗冒了起来，郭儒明连忙穿上衣服，快步赶去自助餐厅。
761 梦游的脚气
孙萌没有挣扎，她似乎没有对眼前忽然出现的一群人感到害怕，眼神很茫然，对众人视若无睹。
郭儒明赶到的时候120急救医生、护士也刚到。
人多起来，两个保安也没那么害怕了，矮个子保安和医生讲述发现孙萌“梦游”的过程。
听了几句，郭儒明就气的不行。
矮个子保安把这事儿当成闹鬼的鬼故事讲的，但看着孙萌坐在那儿，身上披着床单，一脸迷茫的样子，郭儒明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他看着医生小心翼翼的凑过去，想问孙萌情况，又怕她有暴力倾向，心中一动。
还是先问问吴老师。
晚饭时候吴老师一直盯着孙萌看，估计那时候他就看明白了什么，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当时吴老师没让孙萌住院治疗呢？念头转了两遍，郭儒明也没想明白吴冕的意思。
走出自助餐厅，转了个弯，郭儒明找到个僻静的角落拿出手机。
凌晨时分……
又是这个尴尬的时间点给吴老师打电话，郭儒明也很是无奈。
他有点不好意思，可略一犹豫，还是拨通了吴冕的手机。
“郭导，您这么晚有什么事儿？”吴冕很快接起电话，笑呵呵的问道。
“吴老师，实在不好意思。”郭儒明先道歉，“晚上一起吃饭的孙萌，您还有印象吧，就是切胃减肥的那个女孩儿。”
“记得，不是说……她晚上回去就出事了？”吴冕的声音有些沉，似乎连他都感觉吃惊。
“是啊，保安说是梦游，现在她披着床单在自助餐厅吃饭呢。”郭儒明说道。
“这么快？！”吴冕惊讶问道。
“吴老师，您是不是看出来什么？吃饭的时候我就看您用眼睛不断的瞄着孙萌看。”郭儒明很直接的问道。
“哦，的确是。”吴冕道，“可是吃饭的时候看她还算正常，准备明……今天看一下，抽个血，要是有不正常的地儿就预防性治疗一下。没想到，这大半夜的就发作了。”
“到底是什么问题？”
“来了再说，叫120急救了么？”吴冕问道。
“叫了。”
“直接送剑协医院来。”吴冕道，“我在门口等着。”
“吴老师，辛苦，辛苦。”郭儒明客客气气的挂断电话。
……
……
二十分钟后，120急救车来到剑协医院。
郭儒明坐着车跟在急救车后面，远远的看见吴冕站在门口。笔直的身材像是一棵树，一座山? 看到后郭儒明忐忑的心马上安稳。
他下了车，一溜小跑的直奔吴冕跑过去。
身边的助理吓了一跳，郭导这岁数竟然还跑起来了。
“吴老师? 不好意思啊。”郭儒明远远的打招呼。
可是吴冕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眯着眼睛? 目光注视着从120急救车上走下来的孙萌。
她身上盖着同事的衣服，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此时的孙萌似乎有了意识，她紧紧的抱着肩膀? 头低着? 一句话都不说。
一个轮椅推到孙萌面前，周国辉跟在一边，带着孙萌直接进了医院。
吴冕直到这时候才长出了一口气。
“吴老师。”郭儒明在吴冕身边小声叫到。
“哦? 郭导，您也跟着来了。”吴冕微笑，重新回到那个和蔼可亲的吴老师模式。
“孙萌是什么问题？”郭儒明直接问道。
他现在对吴冕有一些了解，直到吴冕更喜欢简单、直接、干脆? 绕圈子的事儿平时无所谓? 但现在在接诊患者，怕吴老师会很不高兴。
“考虑可能是营养不良。”吴冕道。
营养不良……
这个词郭儒明真心有近二十年没听过了。
“营养不良是一个描述健康状况的用语? 说的是因为不适当或不足饮食所造成的一种状态。”
吴冕微笑说道? “郭导? 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吧。”
“嗯。”郭儒明点了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件事，问道，“吴老师，您不去看孙萌？做诊断、治疗？”
“不用，周主任在。”吴冕道，“周主任可是国内神经内科顶尖的专家，这点小问题难不倒他。”
“……”
郭儒明结语。
这个古怪的情况，吴老师都不用亲自出手，手下一个主任去诊断、治疗就行……
“从前咱们说的营养不良是没饭吃，但这个概念现在不一样喽。”吴冕道，“现在通常指的是起因于摄入不足、吸收不良或过度损耗营养素所造成的营养不足，但也可能包含由于暴饮暴食或过度的摄入特定的营养素而造成的营养过剩。”
“那孙萌是因为切胃才导致的营养不良？”
“估计是。”吴冕道。
“吴老师，您是怎么看出来的？”郭儒明问出心底最大的疑问。
“我看见孙萌两只手有些痒，她虽然努力控制，但还是不经意的在挠，或者用手在衣服上轻轻蹭。”吴冕解释道，“老板娘到了一杯热水，孙萌手放上去，3.3秒后才觉得烫，这是肢端末梢痛觉、温觉减弱的一个征兆。”
郭儒明没想到吴老师是从昨天的一个小细节上分析出孙萌有问题的。
“那……吴老师，我不懂，孙萌到底有没有事。”郭儒明问道。
“来医院就没什么问题了，毕竟只是个小毛病。”吴冕说话依旧比较含糊，但是没问题还是说了出来。
“哦？孙萌摸水杯不觉得烫，这是什么病？”
“脚气。”
“……”郭儒明脚步停顿，要是别人说，他肯定以为在开玩笑或是骂人。
麻烦你看看，那是手，不是脚好不好！
“中枢与周围神经系统损害，被称为干性脚气病，起病多从肢体远端开始，下肢多见于上肢，可有灼痛或异样感觉，呈袜套型分布，逐渐向肢体近端发展，原来感觉过敏处渐趋迟钝，甚则痛觉，温觉及振动感觉依次消失。”吴冕解释道。
说着，他感觉到郭儒明没有跟上来，便站住，回头看郭儒明。
“郭导，脚气一般说是的脚癣，但有些特殊情况也归咎为脚气病，但不一定只是脚才会得病，没不长癣。下肢比上肢更容易出现问题，这倒是真的。”
“哦哦哦。”郭儒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762 不应该切
“没事做什么胃切除呢，那是给顽固性肥胖、血糖控制不好的患者研究的术式。”吴冕道。
“唉，没办法，现在的女孩子都这样。”郭儒明道，“尤其是女明星，稍微胖一点就被说身材管理有问题，是真掉粉。众口铄金啊，吴老师您懂的。”
“也不至于做外科手术切除么，这是拿健康开玩笑。”吴冕道，“而且做手术减肥，只要不是特殊患者，最好的选择是介入治疗，栓塞胃底、胃左动脉。”吴冕道，“微创手术，术后……算了，反正已经切了，也修复不了，先看患者情况吧。”
郭儒明上了心，他牢牢的记住吴老师说的栓塞胃什么动脉，等回去再找人咨询。
两人来到抢救室，见周国辉正在给孙萌做查体。
“周主任什么来历？”郭儒明见周国辉年纪很大，举手抬足之间一副老专家的风范，有些诧异的小声问道。
“是帝都医院神经内科主任，来我这儿度假的。”吴冕道。
度假，有特么大半夜的爬起来度假的么？郭儒明心里想到。
“我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周主任，他还没回寝室睡觉。”吴冕道。
“这么晚，身体能受得了么？”
“他在研究老年痴呆症下脑起搏器的定位原理。”吴冕道，“周主任也是个认死理的人，不知道原理，他坐起来也不放心。哪怕是患者好了，他也会认为是碰巧。”
吴冕也没进抢救室，而是展在外面背着手看。
抢救室里井然有序，像是一台极为精密的机器在运转。
这里和郭儒明印象中的医院抢救室截然不同，没有吵杂声、没有医护人员声嘶力竭的喊声，也没有患者家属的吵闹、哭喊声。
一切都安安静静的，就连护士一路小跑都没有发出声音似的。
周国辉一边查体，一边询问病史。
一名年轻医生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pad，记录患者、患者家属叙述的语言。
十五分钟后，有人推着孙萌出来，周国辉来到吴冕面前，说道，“吴老师，患者4天前无明显诱因突然出现了意识障碍，表现为注意力减退? 混淆白天和黑夜? 找不到自己的卧室? 同时伴有听力下降。4天来这些症状逐渐加重? 2小时前出现梦游症。”
吴冕点了点头。
“病前患者无发热、头痛、耳鸣及眩晕等不适? 也未去过疫区及林区。3月前她接受了腹腔镜下袖状胃切除术，术后出现了持续的呕吐，约1-3次/天，食欲不佳? 3个月来体重较前下降了10kg。”
“入院后神经系统体查提示：时间、地点、人物的定向力障碍，双侧双向性水平和垂直眼震? weber和rinne试验表明双侧感音性听力丧失。四肢肌力及深浅感觉检查正常? 四肢腱反射均活跃，余神经系统体查无明显异常。”
“在等化验检查的结果? 初步考虑，有可能是维生素b1缺乏导致的wernicke脑病。”
“嗯?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辛苦周主任。”吴冕道，“现在是送去做ct、核磁吧。”
“是? 您先休息，我跟着去在机器上看一眼。”
“咱们院内网络是即时传输的。”
“……”周国辉怔了一下? 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吴冕当然知道周国辉年轻的时候遇到急诊重患肯定要跟着去做ct，一来是为了尽早看到片子，二来是担心患者送去检查的中途出什么问题。
虽然孙萌并没有那么严重，可习惯成自然，他不跟着去的话心里不舒服。
医生或多或少都有类似的强迫症。
“估计患者的ct没什么问题，头部磁共振flair相显示双侧丘脑对称高信号影，而mra及mrv应该看不到明显异常。”
还没做检查，周国辉已经有了自己的预判。
“差不多，应该是这样，那您忙着。”吴冕笑道，“我陪郭导。”
“好。”周国辉笑道，“吴老师，治疗的话……”
“周主任您自己来就行。”吴冕道，“您这太客气了。”
郭儒明听的一头露水。
等周国辉去追轮椅，他问道，“吴老师，治疗会不会很麻烦？”
“治疗很简单，是周主任和我客气。毕竟他只算是客卿，度假么，什么都不问不好。”吴冕笑道，“确定之后予以静脉补充硫胺素以及营养支持治疗就足够了，孙萌发现的比较早，应该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但……”
听吴冕说到一个“但”字，随后沉吟，郭儒明的心猛地一沉。
“郭导，您注意到孙萌听力有问题么？”
吴冕不说，郭儒明没注意到。但听他这么说，仔细回想，的确有点问题。
“孙萌总是听不清别人说话？”郭儒明问道。
“嗯，其他都没事儿，但听力估计会受到一定的损伤，无法恢复。”吴冕道，“考虑她的状态和年纪，估计损伤不会很重，到不了戴助听器的程度。”
郭儒明点点头。
“这孩子瞎胡闹，才瘦了10公斤……怎么就去做腹腔镜下袖状胃切除术呢。”吴冕有些惋惜的说道，“毕竟是无法逆转的创伤，真像某位经纪人一样是肥胖症也行，她从前也不胖。”
“还不是被分手伤了心。”郭儒明也叹了口气，说道，“吴老师，刚才周主任说的是什么脑病？”
吴冕侧头看了一眼郭儒明，没有解释，而是笑道，“wernicke脑病从前一般是酗酒的人容易出现，也是酒精性脑病的一种。现在咱们国内越来越多的wernicke脑病都发生在减肥的女孩子身上。”
“胡闹么这不是。”吴冕对此似乎特别反感，又加重语气沉声说道。
“唉，没办法。”郭儒明摇了摇头，“吴老师，您说的微创治疗我回头研究一下，真要有人再想切胃，我推荐一下啊。”
“从发病原因到患者的男女比，都有比较明显的改变。这是新时期的新变化，医生的认知也要随着改变。”
听吴冕自言自语，郭儒明心里琢磨着只要人没事就行。孙萌这孩子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763 储存秋菜
日子一天一天的变冷，又到了八井子各家各户的老人开始储存秋菜的时候。
储存秋菜在东北是一项堪比“民俗”的活动。
从前入冬之后大雪封山，地是没办法种了，绝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叫做“猫冬”。那时候物资紧缺，一天三顿饭改成两顿，降低消耗，节省粮食。
遇到丰年，米面不缺，但蔬菜、水果却依旧金贵的很，所以这面一直都有秋天储存大白菜、土豆的习惯。
这些菜是冬天吃的，以免到时候没菜，桌子上只有饭。
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各种农贸市场、小商小贩如雨后春笋一般出现，冬天缺少蔬菜、水果早都不算是问题了。
吴冕家楼下就是超市，勤快点的自己去买，懒一点的用手扒拉两下手机，小哥就把新鲜的蔬菜送上楼。
但这只是中青年的认知，在50岁或者60岁以上的老人心里，秋天是必定要储存秋菜的，要不然他们心里不安稳。
就像是医生下完一条医嘱，无数的并发症会出现在脑海里一样。没有秋菜的话老任的心里会不安稳，很不安稳。
张兰正在储存秋菜。
每年储存秋菜的量在递减，因为吴冕不在身边，老两口年纪渐渐大了，吃的也少，不像是年轻时候。储存的多了，第二年开春都要忍着恶心吃一段时间的陈菜。
话是这么说，但该储存还是要储存。
其实张兰也知道时代变了，可俭朴的习惯总是变不了，家里没点菜睡觉都睡不香。
鉴于每年秋菜都吃不了，所以储存量也逐年递减。尤其是今年儿子回来了，加上楚知希也经常回家吃饭，今年的储存量又有巨大的下降。
给老吴和小吴吃点不新鲜的大白菜也就算了，却一定要给楚知希吃最新鲜的菜。
心里想着少买点，可最后一百斤大白菜，一百斤土豆，还是差点没要了张兰的老命。
像蚂蚁搬家一样把秋菜搬到家里，张兰足足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
干完之后，她就累的坐在沙发上歇了好久。
还真是老了，张兰捶着腰，叹息想到。
年轻的时候这点东西一上肩，两趟就搬上来，跟没事人一样。而如今……爷俩就每一个靠谱的，一个忙着扶贫，一个忙着治病。
这个家就像是和他们没关系一样。
张兰心里有些恼怒? 但也只是牢骚一下。今天吴冕不回家? 只做老两口的饭就可以。
喘匀了气? 张兰起来洗了点水果? 吃完做饭。日子每天都一样? 略有点枯燥，但却乐在其中。
吴仲泰直到晚上六点半才回家。
老两口吃完饭? 坐在沙发上闲聊。吃了几颗葡萄，张兰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
“你怎么了？”吴仲泰见张兰捂着肚子? 扶了扶花镜问道。
“不知道，可能是葡萄……”张兰说了一半? 便改口道，“还不是你们爷俩? 没一个人知道心疼我。”
“呃……”
“那么多秋菜，我自己搬上来的? 累的肚子疼。”张兰道。
“……”吴仲泰无语，“你看你，老了老了，越来越矫情。累就累，怎么还累的肚子疼，说出去让人笑话。”
吴仲泰明显不信? 说累的胳膊腿疼还可能。累的肚子疼? 让人笑掉大牙。
张兰想说什么，但一张嘴说话，不知牵扯到哪根神经，忍不住钻心疼痛。
“哎呦。”她疼的叫出声。
吴仲泰意识到似乎哪里不对，他站起来去找管胃肠的药物。
小时候挨过饿，张兰的胃一直不是很好，有慢性溃疡。估计是溃疡有问题，导致的疼痛。吴仲泰找了保护胃粘膜的药，又倒了一杯开水，关切的送到张兰面前。
“早就和你说秋菜少储存。”吴仲泰虽然关心，但嘴上还很硬，先批评。
“就你懂。”张兰道，“到时候没什么吃的，说超市卖的贵的人不还是你。”
“赶紧吃药吧。”吴仲泰把话题岔过去，“我去烧点水，你就是累着了。烫烫脚，舒服一下，明天就好。”
……
第二天，张兰觉得似乎好了一些。
但也只是似乎，白天没什么事儿，忙起来的时候肚子就不会疼。可只要躺下，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
真是个古怪的毛病，这是干了一辈子活，到老了还不让自己休息么？张兰有些苦恼。
她也知道不是什么大毛病，但古怪的是白天没事，晚上躺下睡觉的时候疼痛却加重，重到躺不下。
临睡觉的时候吴仲泰看着张兰，也很无语。
回家吃饭的时候老伴还好好的，怎么都躺下了就不行了呢？
都说好吃不过饺子，好受不过倒着。老伴躺下反而不舒服，这真是怪了事了。
“要不我给小冕打个电话？”吴仲泰有些犹豫。
“你个老东西，打什么电话。”张兰直接否定了吴仲泰的想法，“孩子多忙啊，我这也不是什么大毛病。”
也是。
做父母的最是报喜不报忧，生怕给孩子添麻烦，这是大部分父母的想法，张兰和吴仲泰也是如此。
吴冕那面正忙着，看着剑协医院红红火火的，老两口心里也高兴。
再说，都大半夜了，能忍就忍一忍，别打扰孩子才是。
吴仲泰帮张兰换体位，找个舒服点的姿势，看看怎么能肚子疼的轻一点。
可不管平躺还是侧卧，张兰的肚子都疼的厉害。尤其是翻身的时候，疼的更重。今天的疼和昨天还不一样，疼痛的剧烈程度在增加。
“要不咱们去医院看看吧。”吴仲泰提议。
“不去。”张兰道，“就是胃病，老毛病了，大半夜去医院还得让做胃镜，你说你是嫌晚上不够折腾？再说，医院晚上胃镜室都不开。”
吴仲泰觉得也是这么回事，他叹了口气，又扶着张兰找舒服一点的体位。
说来起奇怪，躺着就疼，站起来肚子疼就不翼而飞。
张兰无语，别人都是富贵病，自己这个却是闲下来就有毛病。可总不能站着睡觉不是？
折腾了半个小时，喝了几杯热水，张兰靠在床头，找到了一个舒服点姿势，这才渐渐睡去。
764 可怜天下父母心
第二天起来，张兰先给自己弄了温胃舒、养胃舒颗粒喝下去，好好保护一下胃粘膜。
一点食欲都没有，但本着人是铁、饭是钢的想法，张兰强撑着喝了一碗粥。
奇怪的是张兰平时胃口还算不错，今儿只喝了一碗粥就开始打饱嗝。
她有些愁苦，这可怎么办呢。起床后腹痛基本消失，但一想到晚上睡觉的难受，张兰还心有余悸。
白天爷俩都不在家，张兰收拾屋子，坐下看电视。
一坐下，张兰的肚子就开始隐隐作痛。
真是个贱毛病，只能站着，不能坐下，一坐下就犯病，张兰很是苦恼。
不行就去医院看看吧，张兰心里想到。
白天干点什么都方便，总要比半夜折腾去医院强。她也不想晚上折腾吴仲泰和吴冕他们爷俩，尤其是吴仲泰，白天两个手机来回用，各种点卯。
去扶贫，必须精准在扶贫对象家里点击确定地点，这玩意想作弊都不行。科技的进步，给生活和工作都带来无数的变化。
下面村屯的贫困户基本脱贫，只剩下少数几个懒汉，懒了一辈子，让他们做点啥他们都不干。人有百态，这也是正常的。吴仲泰正忙着攻坚，着实是没时间。
张兰想到就做到，穿衣服出门去医院。
来到八井子中医院，去挂急诊号，张兰去了诊室。
医生站在门口和护士闲聊，今儿值班的是一名老医生，张兰还在中医院当护士长的时候他是小大夫。这么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医生已经白发苍苍。
“张姐，你怎么来了？”值班医生热情的招呼道。
“小梁子，我肚子疼，来看看。”张兰道，“你这不忙？”
“不忙。”值班医生道，“进来进来，你这是怎么了？又犯胃病了？”
张兰胃病的老毛病，中医院的老人们都知道。
“可能是，但这次奇怪，站着不疼，坐下就疼。”张兰道。
“张姐，你坐下说。”
“刚说完坐下就疼。”张兰无奈，“不坐了，你给我开个胃镜单子。”
“早晨吃饭了么？”
“吃了，我今天开，抽血化验什么的，明天一早过来查。”张兰门清着呢，胃镜前要做什么检查她一清二楚。
“行啊。”值班医生也没查体? 给张兰开了单子? 让她去交钱、采血化验。
“张姐? 我给你开点抑酸的药吧。”值班医生说道? “估计是吃什么东西吃的不对劲儿，有酸水返流。”
“也行，家里只有温胃舒和养胃舒，你给我开点泮托，我回去备着。”
张兰化验检查完毕，拿着药回到家里。
按顿吃药? 但古怪的胃病还是没见好? 一躺下肚子就疼? 张兰只能半卧位又对付了一夜。
挺到天亮，张兰早早的去中医院做了胃镜和肝胆脾b超。
胃镜显示：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胆汁返流，肝胆脾b超也没什么事儿。
化验检查正常，张兰习惯性的拿着单子去找相关医生看一眼。
韦大宝在看书? 张兰看了一眼? 见是他值班，有些不放心。韦大宝是什么货色张兰心里清楚，犹豫了下? 也没说话? 转身就走。
“张姨，你怎么来了？”韦大宝看到张兰的背影，马上摇着尾巴追出来问道。
“我肚子不舒服，做了个胃镜，去找王主任看看。”张兰一边走一边说道。
韦大宝想说我给你看，但没等说，张兰已经快步离开急诊，爬楼梯去二楼住院病房。
中医院胃肠方面的专家是王成发，张兰拿着单子上楼去找他。到了外一科，张兰诧异的看见王成发变了。
从前壮硕的身子像是缩水了一样，整个人佝偻着，老了三五十岁。他才五十多，看起来跟**十岁行将就木的老人一样。
走路也有点慢，张兰知道前一阵子他得了脑出血，估计是略有一点后遗症。
“王主任。”张兰招呼道。
王成发奔着自己的办公室走去，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他回头看了一眼。
是张兰！
看到张兰，王成发就想起吴冕。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王成发冷哼，“小张啊，你怎么来了？”
“我肚子疼，王主任你给我看一眼。”张兰熟络的说道。
王成发怔了一下，但他随即明白张兰的心思。这是不想麻烦吴冕，可怜天下父母心。
越是如此，他心里就越是难受。
王成发自从出院后就没回过家，一直在科里住。
都说老来丧子，人生大不幸，可谁又能体会到替别人养了一辈子的孩子的感受呢。
对王全，王成发是有感情的。
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一下子让他承认王全和自己没关系，王成发也做不到。
可每每看到王全，王成发心里都会有一根刺，扎的他生疼。
张兰是母慈子孝，自己呢？！外表平静，可是王成发的内心却掀起滔天巨浪。
这特么的都什么事儿！他恨恨的想到。
张兰越是替吴冕着想，王成发就越是嫉妒，那股火苗子燎的他全身难受。
“来处置室吧。”王成发也没拒绝，而是冷冷的说道。
虽然心里不高兴，但没理由拒绝张兰。同事很多年，加上自家的事情说实话和吴冕也没什么关系，王成发忍着心里的烦躁说道。
来到处置室，王成发先询问病史和病程。
张兰说她躺下就疼，站起来不疼的毛病他还真没遇到过。
胃肠的疾病从内外科的角度分两种，内科大多都是痉挛导致的，临床上叫做喜按压。也就是说按在疼痛的部位，疼痛会得到缓解、好转。
而外科的疼痛，比如说阑尾炎，虽然患者也会有强迫体位，但是会出现拒按压的情况。按上去疼的疼厉害，甚至会有板状腹的体征。
这是临床比较基本的常识，王成发早已经烂熟于胸。
可张兰的情况太特殊了，她没有喜按压、拒按压的体征，而是站着不疼、躺下就疼。
王成发心里腹诽，就是特么贱的。干了一辈子活，老了老了也不着消停。
虽然心里腹诽，但他还是很知趣，并没有说出来。
“小张，你躺下，我按按肚子。”王成发说道。
765 装病
张兰有些为难，因为一躺下就开始疼的厉害。但查体总是要查的，她只好先坐着，让自己慢慢适应疼痛。
看着王成发脸色越来越难看，张兰最后一咬牙躺了下去。
腹平软，未见皮疹，肝脾不大，上腹部压痛，无反跳痛及肌紧张，肠鸣音正常。张兰腹部查体也没什么问题，王成发随即说道，“没事，回去吧。”
“王主任，可我一躺下就疼的厉害。”张兰不甘心的说道。
“小张啊，你自己也是搞医疗的，你说这是啥毛病。”王成发撇嘴说道，“怎么说也是老医务工作者了，你说说，你见过类似的情况么。”
“……”张兰被王成发怼的说不出话。
“回去吧。”王成发撇嘴说道，转身背手离开，他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看就是闲的。”
“王主任，你这是怎么说话呢。”张兰有些不高兴了，她站起来，腹部疼痛缓解，“我肚子疼，你看不明白就看不明白，什么叫闲的。”
“张兰。”王成发提高了一些音量，“你喊什么喊。”
“我喊了么？我是来看病的，你看不明白，说我没事闲的。”张兰怒道，“你没事闲的来医院做胃镜啊。”
“你自己也是搞医的，你自己看化验单，有什么事儿么？白细胞也不高，分叶正常，没有炎症表现。胃镜和b超也没事，按压有疼痛，无缓解，你说这是什么病？！”王成发越说声音越大。
“你说我装病？”张兰问道。
“是不是装病你自己心里清楚。”王成发道，“都什么人呐，没事跑医院来做检查玩，我看你是应该去看看精神科。”
“……”张兰瞪着王成发，心里委屈。
“赶紧走吧，我这儿还有事儿呢。”王成发道，“不行找你儿子看，没事儿来我这儿找什么麻烦。”
“找麻烦？！”张兰越来越愤怒，自己是真疼，王成发却说自己是在装病。
“不是找麻烦是什么。”王成发阴沉着脸，把一肚子的怒气都释放出来? “所有检查屁事没有，你非说你有病? 不去精神科看去哪？！”
“……”
张兰不擅长吵架? 被王成发几句话怼的灭了火。
她也觉得自己的病很古怪，腹部疼痛么? 区别在于按压。可是自己这病站着不疼躺着疼，张兰是真解释不了。
可王成发这个老货，竟然直接让自己去看精神科！
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着张兰气得发抖，护士长连忙进来打圆场。
“张姐? 张姐? 你别生气。”护士长搀扶着张兰走出处置室，“生病了好好歇歇，不行就去医大看看? 咱八井子的医疗水平……”
“八井子怎么了！”王成发随后出来? 刚好听到护士长的话，他不高兴的说道? “就这病? 去省城也没辙。这就是典型的癔症，就应该去精神科看。”
护士长不敢和王成发顶嘴? 王主任的脾气大家都知道，在科室骂人那是家常便饭。尤其是最近出事儿了? 护士长也听到了风声，她更不敢招惹王成发。
“姐，我送你下去。”护士长只好小声和张兰说道，“你说你也是，自己儿子就是医生，怎么还……”
“他会个狗屁！”王成发听护士长说起吴冕，气不打一处来，无数的委屈从心底冒出来，像是一座沉寂已久的火山般爆发，“你把吴冕叫来，他要是能有什么说法，我特么把病历本吃进去。”
“王主任，你别生气……”护士长夹在中间，一脸为难。
张兰听王成发骂吴冕，马上不干了。说自己两句，自己受点委屈，那都是小事儿。可说吴冕！那是自己儿子，是他王成发个老棒菜能说的？！
“你说什么呢你！”张兰愤怒的指着王成发的鼻子说道。
“说什么你没听见啊。”王成发心中愤怒迸发出去，感觉舒服多了，他鄙夷的看着张兰，“你听不清我就再说一遍。”
说着，王成发直起腰，恢复了几分从前的神采。
这也就是脑出血没留什么后遗症，王成发还能威风一下。
“你就是装病，这话说的够实在了吧。”王成发站在走廊里，大声说道，“有本事找你儿子来，他能看出有什么实病，我特么把病历本吃进去。”
说完，王成发一撇嘴，无限鄙夷的转身，“自己装病自己心里没数啊，跑我这儿来看，看特么什么看！”
见王成发回到办公室，护士长才拉着泪眼朦胧的张兰说道，“姐啊，你别和王主任一般见识，他家出事了，最近心情不好。我们都不敢招惹他，平时脾气就差，现在脾气更差。”
“我就是来看病，不想惹气。”张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他怎么能这样！”
“要不你找你儿子看一眼得了，你说你也是，你儿子水平那么高，还来中医院干啥。”护士长建议道。
“他那面暂时不报销，做啥都贵。”张兰有些犹豫，一颗心都为吴冕着想。
“检查不都做完了么。”护士长说道，“咱也别声张，去让你儿子看看，要是真没问题，咱也放心不是。姐啊，这事儿我可得说你两句，养儿防老，你这连自己儿子都不愿意麻烦，可是不行。年纪越来越大，身体不像从前喽。”
“妈，你不舒服怎么不跟我说。”吴冕忽然出现在楼梯处，皱眉说道。
楚知希跟在吴冕身边，一溜小跑到张兰身边，嘘寒问暖。
韦大宝摇着尾巴跟在吴冕身后。
张兰无奈，估计是韦大宝给儿子打的电话。
这人可真多事，张兰心里想到。同时她开始有些担心，王成发说的虽然不中听，但张兰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装病倒不至于，但她认为自己是癔症。
张兰生气在于王成发说话杵倔横丧的态度，而不是他的判断。
尤其是王成发最后落下的话——有本事找你儿子来，他能看出有什么实病，我特么把病历本吃进去。
吴冕估计也看不出来，毕竟只是癔症。
自己受点委屈没什么，儿子心高气傲，要是和王成发打起来怎么办。
想到这里，张兰心中隐隐后悔。
766 骨折
“妈，你怎么不舒服也不和我说一声。”吴冕一边走过来，一边问道。
“没事，没事。”张兰有些慌乱，连忙否认。
“你哭了？怎么回事？！”吴冕看见张兰眼睛里的泪花，身子一怔，一脸紧张的问道，“检查结果给我看看。”
“我……”
“检查结果给我看看。”吴冕冷着脸说道。
张兰无奈，把手里的报告单递给吴冕。
吴冕逐张看了遍，然后又看了第二遍，脸上的寒霜这才消散，苦笑道，“妈，你把我吓死了。化验单也没啥事儿啊，你这是怎么了？”
“我也没说有什么事儿。”张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得癌了？”
“没事就好，你哭啥么。”吴冕走到张兰面前，微微屈膝，眼睛和张兰的眼睛水平，用手轻轻擦去她眼睛里的泪水。
“吴科长。”韦大宝在吴冕身后说道，“我刚才听王主任说阿姨是装病。”
“……”张兰狠狠的瞪了韦大宝一眼，拉着吴冕就走，“没什么事儿，咱们回去。”
“等一下。”吴冕笑呵呵的拉住张兰，回头问道，“韦医生，怎么回事？”
韦大宝低着头，不去看张兰的眼睛，把刚才他偷看到的事情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肚子疼？”吴冕皱眉，没去搭理王成发的事情，而是关切的问道，“妈，你这疼几天了？”
“三天？四天？肯定是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肚子。”张兰道，“最早的时候是吃完葡萄，肚子就有些不舒服。”
“来处置室，我看看情况。”吴冕道。
“不用，没什么事儿。”张兰说道，“站着就不疼，躺下疼的厉害，可别遭罪了。”
“别着急走，坐车也遭罪。”吴冕道，“现有的化验结果看没什么事儿，妈你仔细说说经过。”
张兰无奈，吴冕不肯走，她也拉不动，只好一五一十的把自己记忆里的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吴冕轻轻皱眉，问道，“每天都是这样？”
“嗯，这几天都半坐着睡的。”张兰道。
“妈，你……”吴冕想要埋怨几句，但话到嘴边变成一声叹息，“来处置室，我查查看。”
“化验检查不是都在么，没事儿，咱回去吧。”张兰怕吴冕和王成发起冲突，连忙拉吴冕走。
“光有化验检查还要医生干什么。”吴冕说道，“赶紧的，今天查不明白? 我带你去剑协医院做全身检查。”
“……”张兰无语。
王成发早都听到外面传来吴冕的声音? 他不敢出门，一直闷在办公室里。
虽然不出门? 但他凑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音。
听到吴冕这么说? 王成发露出鄙夷的笑容。
腹痛，查体，不就那么几样么？自己一辈子查了不知道多少患者，就没听说过还有别的特殊查体。
估计是不好意思? 后来吴冕那小兔崽子不是说了么，要做全身检查。
就特么是精神病，非说自己肚子疼。张兰更年期了吧！
其实和张兰顶了两句，王成发也有点后悔。不怕张兰、不怕吴冕? 他怕吴仲泰给他穿小鞋。
八井子乡归了开发新区后吴仲泰去区里任职? 想要给自己穿点小鞋……怕也没那么容易！王成发心里“倔强”的想到。
但他不肯出去? 哪怕他心里有数，吴冕闹不出来什么花样。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以后可不能这么冲动了，王成发心里默念着。
不过他虽然“理智”的判断吴冕不可能有什么新诊断，但心中莫名忐忑，耳朵贴在门上一直不肯离开。
吴冕带张兰去了处置室，开始细致查体。
自家老太太在常规服用抑酸药物保护胃粘膜后，仍有间断阵发性腹痛，性质时轻时重，且与体位变化相关。
她病程中有食欲下降，偶有嗳气，无明显反酸、烧心；无恶心、呕吐；无腹胀、腹泻；无发热、畏寒。
吴冕检查的很细致，腹部按压时轻时重，韦大宝站在后面悄然看着。
要是从前，韦大宝肯定看不出来什么门道，可是现在他隐约能觉察到某一下重按压是什么意思，排查的是什么疾病；某一下按的很轻，吴科长大概是什么意思。
原来查体还能这样，韦大宝渐渐看的入了神。
“没事。”吴冕皱着眉毛，仔细观察自家老太太的神情。
她躺下后的确很疼，吴冕能察觉到。
“妈，我扶你，慢着点。”吴冕轻声说道，“你别着急，顺着我的劲儿，一点点的起。慢着点，一定要慢。”
吴冕把胳膊伸到张兰后背位置，扶住她，缓缓的坐起来。
“都说没事了。”张兰道，“我估计是神经性疼痛，回家歇几天就好……哎呦……”
张兰的话说到一半，猛然哎呦一声，痛呼出声。
“吴……”护士长愣了一下，这是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呢。
“别动，妈。”吴冕的左臂扶着张兰，慢慢让她坐直。
“你这熊孩子，碰我哪了，怎么这么疼？”
“你别动，我找一下位置。”吴冕表情严肃，右手放在张兰后背位置，开始轻轻按压。
“这里疼么？”
“这里呢？”
“这儿呢？”
随着吴冕的手不断由外及内，张兰渐渐感觉到疼痛的位置所在。
“是这儿！”张兰痛苦的皱眉说道。
“先在中医院查个ct……算了，直接去我那。”吴冕道。
“小冕，怎么回事？”张兰问道。
“胸椎压缩性骨折。”吴冕沉声说道，“妈，你说你，有事儿不跟我说，自己硬挺着。”
“胸椎？怎么会是胸椎？”张兰疑惑的问道。
吴冕并没有解释，而是看着张兰，“妈，你是不是又储藏秋菜了？”
“嗯哪。”
“跟你说多少次，别储藏秋菜，现吃现买就行。”吴冕埋怨道，“你真以为我跟你开玩笑呢？护士长，有轮椅么？”
“有，有。”护士长连忙去取轮椅。
“和储藏秋菜有什么关系，你这熊孩子。”
“我在协和的时候就给你打过电话，每年这时候都有搬秋菜导致肋骨骨折的患者。”吴冕道，“我说的话你怎么一句都不往心里去呢。”
767 噩梦
“……”张兰无语。
这话吴冕还真说过，但那时候张兰认为是吴冕不让自己储藏秋菜，编出来的瞎话。
搬菜怎么能搬出来肋骨骨折呢？这不是开玩笑呢么。吴冕这孩子说瞎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但现在她终于知道了，这些都是真的。
张兰毕竟也是搞医疗的人，刚刚吴冕按压她肚子的时候的确疼，可是那种疼痛感比较飘渺。
而最后吴冕按压自己后背的时候，虽然力度不大，但是疼痛感特别真实，张兰可以肯定一定是那里出了问题。
可自己是肚子疼……怎么和胸椎扯上关系了。
“小冕，我是肚子疼。”张兰小声说道。
“有一种肚子疼叫脊柱源性腹痛。”吴冕道，“妈，你能不能别总有事就瞒着我。这我还在八井子呢，有事儿就不跟我说了。要是在帝都，在国外，你让我怎么放心。”
“看你一天天忙的，回家都没时间，在八井子和在国外有什么区别么？”张兰反问道。
吴冕结语。
最近自己似乎回家的次数有点少，吴冕马上开始做自我反省。
“吴科长，这是怎么判断的？”韦大宝见吴冕尴尬，马上问道。
吴冕侧头，深深的看了韦大宝一眼。
韦大宝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他硬着头皮尽量不露怯。
“当病人有无法用腹腔脏器病变解释的腹痛时，应该考虑到脊柱源性腹痛的可能。”
“呃……就是说b超没事的腹部疼痛都要考虑？”韦大宝问道。
“这是一种临床经验，见过、记住就可以。”吴冕淡淡说道。
他很明显没什么兴致给韦大宝解释什么是脊柱源性腹痛，推着张兰出了八井子中医院，扶她上车。
“韦医生，谢了。”吴冕上车之前和韦大宝说道。
“吴科长，你这就太客气了，这是我应该做的。”韦大宝连连说道。
“今天白班？”
“嗯。”
“下班去剑协医院找我。”吴冕说完，开车离去。
看着棕色斯柯达转个弯，消失在视野之中，韦大宝高兴的身后隐形的尾巴摇啊晃啊的。
“大宝子，行啊。”护士长不知道是讥诮还是羡慕的说道，“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
“嘿。”韦大宝笑道，“护士长你说你也是。”
“我怎么了。”
“看着王成发那老货在那欺负人，你也不说点什么？我记得你刚来的时候好像还是张姨带的你吧。不说是师徒，替张姨说句话总归是应该的。”
“……”护士长无语。
“王成发那老货，自己不会就说别人不会。”韦大宝鄙夷说道，“还精神类疾病，他会个屁，我听吴科长因为这事儿训了好几次林道长。”
“啊？他还真的训林道长啊。”护士长开始八卦起来。
“那是。”韦大宝得意说道，“你以为林道长称呼吴科长小师叔是开玩笑的？扯淡? 那是真的。”
“呃……这年纪……”
“有志不在年高！”韦大宝笑道。
“倒也是……”护士长并不以为然，“他训林道长什么？”
“都是什么精神病之类的。”韦大宝说道? “我跟你讲啊护士长，我是给王成发那老货留脸了。要是把精神病的事情说了，吴科长怕不得抓住他去通电。”
“啥是通电？”
“雷电法王? 你知道不。”
护士长摇头。
韦大宝嘿嘿直笑，也不和护士长多说? 转身背手哼着歌回到诊室。
护士长推着轮椅回到病区? 刚走进去，就看见王成发出来。
她心里明镜的，王成发王主任是躲着吴冕，以免尴尬。至于为什么，明白的人都明白。
“回来了。”王成发温和问道。
“嗯? 王主任? 我回来了。”
“我刚才眯了一会? 听着外面有人说话? 怎么回事？”王成发故作不知，低声问道。
“王主任? 刚才吴冕来了，给张姐查体。”
“他最后怎么说？”王成发阴沉着脸说道。
“说是胸椎压缩性骨折。我看位置，大概是第6、7胸椎附近。”
“确定？！”
“应该是吧? 吴冕拉着张姐去剑协医院检查去了。”护士长低着头，她不敢看王成发的表情。
之前王成发说要是有别的诊断，他把病历本吃进去，这句话还在耳边回绕。而且王成发这人特别小气，自己多看他两眼，真心担心他恼羞成怒，把气撒在自己身上。
容易惹火烧身。
“最后怎么诊断的？”王成发追问道。
“说是脊柱源性腹痛。”
王成发默然，背着手假装上了趟卫生间，随后回到自己办公室关上门开始查找。
脊柱源性腹痛……
这个诊断相关信息并不多，甚至比一些罕见病的解释都少。王成发费了半天劲儿，才找到一些相关信息。
内脏神经分布于腹腔内器官及腹膜的脏层，在入脊髓前先形成腹腔、肠系膜上、肠系膜下和腹下4个神经丛，然后进入相应脊髓节段，与脊神经节段发出的脊神经发生联系。
任何能刺激或压迫胸6~腰1之间脊神经后根的病变，在产生躯体性疼痛的同时，均可产生不同程度的内脏性疼痛，并且腹痛部位与受刺激脊神经后根支配的皮区相符合。
这特么的……
王成发傻了眼，还真有这么回事。
幸好吴冕不知道，幸好……希望张兰不要和吴冕说。王成发心里祈祷着，他已经开始后悔起来。
自从吴冕从国外回来，自己只要看不上他，不管说什么还是做什么，很快就会出事。
这次……希望风平浪静。
自己也是倒霉催的，惹张兰干嘛。
王成发自哀自怜，还记得张兰在医院的时候自己和她关系不错，张兰办事很干脆，是个不错的护士长。
唉，这不是自己找倒霉么。
王成发提心吊胆的等着，但一直到天色黑了，吴冕也没杀上门来。
过了今天就好了，王成发自己安慰着自己。
他最近都在科里睡，那个“家”，王成发是不愿意再回了。
一夜做了几个噩梦，基本没怎么睡踏实。第二天一早，王成发心神稍稳，觉得应该没事。
他起床洗漱，七点半的时候，看见韦大宝叉腰站在病区走廊里。
768 吴科长让我给你带个话
王成发知道韦大宝是吴冕的“狗腿子”，也没搭理他，准备交班。
韦大宝站在病区走廊里，手里拎着片子袋，应该是来找自己看病的吧，王成发尽量往好处猜想。
也可能是个韦大宝什么不重要的亲戚，犯不上去找吴冕刷脸，这才来找自己。也可能是……谁知道呢，王成发也懒得去想韦大宝。
自己的生活已经被过的一塌糊涂，韦大宝重要么？
他就是个屁！
王成发斜睨韦大宝，见他平时总是微微佝偻的腰直起来，心里一阵阵的腻歪。
狗腿子啊，这就是狗腿子。
韦大宝一直站在走廊里，和来上班的医生、护士们打招呼。有人问他干什么呢，韦大宝也只是笑而不语。
7点55份，科室准备交班。
王成发站在医生办公室最里面，他冷着脸，见一个一个小医生灰溜溜的进来，话都不敢说，心里还是有些上位者的快慰。
8点整，交班开始。
护士长见人到齐了，给夜班护士使了一个眼色，护士开始捧着交接班本念起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王成发的脸色愈发冷厉，透过医生办公室半透明的玻璃，他能看出来站在外面敲门的人是韦大宝。
这个狗日的非要赶着交班来，一会好好骂他一顿。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韦大宝脸上都是皱纹，他笑眯眯的走进来，腰微微弯着，不断和周围的医生、护士道歉。
“你来干什么，没看我们交班呢么！”王成发沉声呵斥，“滚出去！”
“王主任。”韦大宝笑着说道，“吴科长让我给你带个话。”
“……”王成发怔住了。
他以为昨天的事情已经过去，吴冕哪有时间来八井子中医院和自己纠缠。可没想到自己猜到了前半段，却没猜到后半段。
吴冕的确没时间，也没必要……但是他让韦大宝来纠缠自己。
“我亲耳听到你说的——有本事找你儿子来，他能看出有什么实病，我特么把病历本吃进去。”韦大宝学着王成发说话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昨天他说的话。
虽然不像，但大家都听出来这是王成发说话的风格。
护士长见王成发脸色惨白惨白的，连忙过来要把韦大宝推出去。
“大宝子，我们交班呢，你有什么事儿过会再说。”护士长小声劝道。
“邹姐，话可不是这么说的。”韦大宝笑道，“吴科长也没跟我说怎么办，王主任平时那么凶? 我也害怕不是。赶着交班的点来，人多，我胆气也壮一点。”
“大宝子，你别闹? 赶紧出去。”护士长略严厉的说道。
“昨天王成发这个老货欺负人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话。”韦大宝鄙夷说道，“你躲一边去? 小心别崩一身血。看不明白病，就拿病人撒气? 王主任好大的威风。邹姐，你这也和王主任有一样学一样？”
“……”
“我把话说完就走? 邹姐? 你别碰我。”韦大宝也不敢看护士长，生怕自己说着说着话流出口水来。
要是那羊的话，自己苦心积攒起来的杀气可就荡然无存喽。
“王主任，张姨昨天在剑协医院做了胸椎、腰椎ct平扫和核磁扫描，她的诊断很明确，胸7椎体压缩性骨折? 考虑是外伤导致。”
“核磁显示胸7椎体楔形变扁? 椎体前后缘高度差约0.7cm? 椎体骨质呈稍长t1等、稍短t2信号影? 应该是新鲜骨折。”
“您昨天怎么说的来着? 我站在病区门口可都听见了。你好像说——就这病，去省城也没辙。这就是典型的癔症，就应该去精神科看。”
韦大宝站在医生办公室中间，手里拎着片子袋，手微微抖动，片子袋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咱都是医生，我也知道没谁能什么病都看明白。可是你这话说的，自己水平不够，让病人去看精神科。王主任，你说这事儿应该么？”
王成发阴沉着脸，颧骨下的横肉微微抖动。
“按照你的说法，病历本在这儿，你看看是要一页一页撕着吃呢，还是整个塞进去，一口吞掉呢？”韦大宝戏谑问道。
“……”王成发愤怒的看着韦大宝。
“大宝子，有你这么不尊重老主任的么！”护士长斥道。
“邹姐，什么叫不尊重老主任？合着我把他说过的话再说一遍，就是不尊重他了？”韦大宝撇嘴说道。
“你昨天也在场，跟我说说，那句话是我韦大宝胡说八道，栽赃陷害王成发的？”
护士长左右为难。
“我今儿是夜班，明天、后天休息。王主任，你要是不给个说法，我这也不好交代，只能一直跟着。”韦大宝平淡说道，“当然，你说什么也没个录音，要是脸皮厚就说我胡编乱造呗，我韦大宝也不在乎。”
办公室里医生护士们交头接耳的小声议论，叽叽喳喳的声儿不大，却格外让人烦躁。
韦大宝笑眯眯的看着王成发，见他的脸色变了又变，心中快慰。
平时在医院里，王成发横得很，号称什么八井子第一刀。今天被自己说的不敢看自己，没想到这老货也有这么一天！
沉默了一分钟，办公室里的气氛尴尬的一逼。
韦大宝晃了晃片子袋，问道，“王主任，你要是不信，要么看看片子？对了，核磁的影像你能看懂么？好像你不会这个。”
“……”王成发怒视韦大宝。
“你瞅我干啥！”韦大宝问道。
“你是想揍我一顿？”韦大宝直视王成发凶悍的目光，“看不懂病，医生当的水，这些咱都不说。你咋就那么能呢？看不懂还让患者去看精神科，就你牛逼呗！”
“来来来，你打我，抄起凳子来打我，我躲一下是你养的！”
护士长也很为难，连忙使眼色，让医生们把韦大宝劝出去。韦大宝倒也没有坚持，他一边说着昨天的情况，只是隐去张兰的名字，站在走廊里越说声音越大。
有些不明真相的医生也都听懂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也很无语。
769 穿新鞋踩狗屎
“宝哥儿，算了。”一名小医生说道，“王主任最近老惨了，都不回家，吃住在科里。你说说，他都多大岁数，我们都看不下眼去。”
“惨不惨的也不是我弄的，他自作自受。”韦大宝鄙夷说道，“这事儿还针灸和我没关系。我就是来问问，他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
“宝哥儿……”那名医生拉着韦大宝的胳膊劝说道。
“要是说话算数，我就亲眼看着他把病历本吃进去，竖起拇指，他王成发是条汉子。”韦大宝继续说道，“要是不算，自己把自己昨天的话给吃了，自己把自己拉的屎坐回去，我特么也竖拇指，真特娘的是条汉子！”
“宝哥儿，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没看王主任都没敢出来么，这是怂了。”小医生劝说道。
“申明，你别跟我说什么杀人不杀人的话，我胆子小，听不了这个。”韦大宝说道，“你也是医生，我问问你，要是换做你爸妈去省城看病，坐诊的医生说他们是精神病，你怎么想？！”
“……”申明无语。
这事儿都不能想，申明刚刚把自己代入进去，一股子热血就涌上了头。
要是自己带着父母去看病，估计能当场和坐诊的医生打出脑浆子来。
“还特么八井子第一刀，真以为他牛逼啊！”韦大宝站在走廊里说道，“你们谁都别推我，我就问一句话，换你们的话你们怎么做。”
“宝哥儿，真事儿啊。”另外一个医生问道。
“我多大岁数了，平时怂成什么样你们也不是不知道，谁没事儿敢惹王成发啊。”韦大宝说道，“说实话，前几年有一次有个急诊患者，王成发因为一点小事下去把我一顿臭骂，我愣是没敢还嘴。”
“被骂完之后还得赔笑脸? 要不然日子都过不好。那之后，我都不敢上楼。别说看到王成发这个人，连看到他在牌子上的头像? 心都直哆嗦。”
这倒是真的，王成发的脾气不好? 被他逮到一顿臭骂的话谁都不好受。周围的几名医生感同身受? 脸色都不太好看。
“宝哥儿? 算了算了。”申明小声说道，“王主任还能真的把病历本吃了不成么。”
“要不呢？这话可是他说的。”
“嗨? 你这是抬杠。”申明道，“宝哥儿，你也够牛逼的，赶着交班的时间进来? 王主任现在科里都没法住喽。”
“那是，我琢磨多长时间才想出来的。”韦大宝笑道，“咱是讲道理的人? 要是他把昨天说过的话吃回去，把拉出来的屎再坐进去，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宝哥儿? 你这话太恶心? 还反复说。”
“你咋不说他做的事儿恶心呢！”
韦大宝的确是做这种事儿的合适人选，他也不着急，站在走廊里和医生聊着天。
就像是平时大家在一起八卦什么事儿一样，和和气气，有说有笑。
但他站在这儿，对王成发来讲就是一种摧残。不光是心理，连生理都是一种摧残。王成发肥大的前列腺一阵一阵的难受，膀胱里的尿液反复刺激前列腺，尿意汹涌澎湃。
韦大宝觉得真心爽快，关键是大家感同身受，只要把自己代入进去，就都不说话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看不懂病，让患者去看精神科……这种事儿怎么说呢，它就不像是一名正经医生干的事情。
“宝哥儿，差不多行了。”一名医生说道，“王主任最近脑出血刚好，走路还不利索呢。要是你再逼他，闹出什么心梗脑梗的来，有理也变没理。”
这话说到了韦大宝的软肋处。
“嘿嘿。”韦大宝笑了笑，“我想过，我一没动手，二没骂人，就是来问问他昨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就算是脑梗了，也和我没什么关系。”
“嗨……”
“我跟你们说，可别讹我。”韦大宝笑道，“我一早去保卫科问了，科里的视频监控都好使着呢。我心里有数，放心。”
“……”申明竖起拇指，“宝哥儿，你想的真周全。”
“王主任要是真不要脸，躺下讹我，我总得有点准备不是。”韦大宝说道，“他不要脸，我不是还得要命不是。再说，到时候你们谁特么好意思站出来说胡话？”
几名王成发手底下的医生面面相觑。
事情并不复杂，如果是一年前王成发还是八井子第一刀的时候，或许会昧着良心说话。
可这次完全不一样，他……唉，王主任也是昏了头，怎么谁都得罪呢。
人家也不用借势压人，拎着片子来，用王成发自己说过的话就把他的脸给打了。
“宝哥儿，听说你要去剑协医院了？”
韦大宝得意，头扬起45度。
“你说你，去剑协医院挣大钱，犯得着在这儿和王主任置气么。”一名医生开始找其他角度来劝说韦大宝，“你去了剑协医院挣大钱，身娇肉贵的，犯不上。”
“你是说我穿新鞋踩狗屎？”韦大宝笑眯眯的问道。
“……”
那名医生真心服了韦大宝。
屎尿屁的梗宝哥儿随手就来，不管自己怎么劝，他都把矛头直接对准王成发，甚至还拉着自己一起下水。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打开，王成发板着脸，脸上氤氲荡漾着一股黑气。
韦大宝说是说，真要他面对王成发的时候还是心底发怵。
王成发走出来，冲着韦大宝鞠了一个躬。
这下把韦大宝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中还以为王成发要揍自己，他向后退了半步。
“你帮我给张姐带个话。”王成发脸色黑乎乎的，压着嗓子说道，“昨天的事儿是我不对，我最近情绪不好，给张姐添堵了。”
韦大宝点了点头。
什么吃病历这种话只是说说，王成发认错，自己也好回去和吴科长交代。
“行，王主任。”韦大宝也不远做的太过，说道，“你说的话我带回去。”
王成发直起身，冷着脸看韦大宝。
“王主任，都认怂了，你就别再找场子了”
770 你怎么跟我妈说话呢！
张兰在剑协医院住院治疗。
查清楚腹痛来源，诊断明确，接下来该怎么做、做什么，就变得简单起来。
她的胸7椎体压缩性骨折也不重，不用注射骨水泥、也不用外科手术干预，只需要静养一段时间就可以。
吴冕给用了相应对症的药物，看着自家老太太病情渐渐稳定，腹痛的频率降低、渐渐缓解，这才松了口气。
仔细想想这事儿，吴冕心里有些内疚。
回都回来了，却很少回家，一周也就能回去两三次。要是自己每天都回家住，天天看见自家老太太，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儿。
看来以后要改正一下，要不干脆和丫头住在家里，吴冕心里盘算着以后的事情。
“去忙吧，我在这儿躺着就行。”张兰一动不动的躺在硬板床上，和吴冕说道。
虽然说好受不如躺着，但长时间平卧硬板床对患者来讲相当不舒服，这一点吴冕心里清楚。
“妈，中午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准备。”吴冕问道。
“随便喝口粥就行。”张兰道，“别弄的那么麻烦，我这儿也不是什么大病。赶紧去忙吧，你单位里事儿多。”
“什么事情比照顾你还重要。”吴冕淡淡说道，“再说，医院的手术都有专人做，他们有事情自然会来找我。”
张兰看着吴冕，满心满眼的不相信。
在她的心里，吴冕永远都是那个背着书包屁颠屁颠去上学，却又不怎么听话，总被老师喊家长的孩子。虽说成绩不错，但就是不听话。
哪怕他已经长大，玉树临风，在张兰眼里永远都是个孩子。
“哥哥，你去医院吧。”楚知希笑道，“我陪妈聊会天，你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emmm……”
“中午妈要吃什么我会给准备，你放心好啦。”
“小希啊，你也去忙。年轻人哪有……”
“妈，你这不是生病了么，总得有人照顾。”楚知希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说道，“哥哥在这儿也不方便。”
说着，她侧头冲吴冕眨了眨眼睛。
吴冕想了想，丫头说的对。
让丫头在这儿能好一些，只是不知道她们背着自己会说些什么。吴冕并不是有极旺盛的控制想法? 他就是单纯的好奇。
“小冕啊? 去工作吧，手术该上得上，要不然几天的时间手就生了。”
“没事的，妈。”楚知希道，“哥哥的级别在那，一般手术用不着他上。想做就上去做两台手术? 不想就在下面看着。之前我读博士的时候哥哥带我做手术，可严了呢。别人都是讯两句就完事? 他每次做手术都单独打一个带压肠板的无菌包。”
“啥是压肠板。”张兰问道。
“嘿嘿? 不说这个? 要到双十一了? 妈你想买点什么？”楚知希拿出手机? 问道。
“不买什么? 你们攒点钱自己买。”张兰连忙说道。
“双十一买东西可便宜了? 防滑鞋穿几年了？要不先买一双？”楚知希一边说，灵巧的小手一边在手机屏幕上滑动，在购物车里找到一个图片? 交给张兰。
“妈? 你看这个颜色行不行？”
吴冕伸手? 盘了盘自己的小平头? 沙沙作响。
有个儿子还真心不如有个女儿，自己完全没想到双十一购物的事情。
自家老太太虽然嘴上说不用，其实买了新鞋子，她还是会很开心。甚至最大的可能是她舍不得穿，每天拿出来看看，心花怒放。
吴冕靠墙坐着，笑眯眯的看着楚知希和张兰闲聊，在楚知希不断“劝说”下，张兰怕买回来东西不合适，也跟着看起来。
这样挺好的，吴冕笑了笑。
回头和丫头商量一下，把出租屋退了，搬回家住。
虽然搬回来后没几天就会嫌老太太磨叨自己，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还是回去住更稳妥。毕竟父母的年纪都大了，老爷子还天天下乡精准扶贫，累的臭死。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手机响起，吴冕拿出来看了眼，见是施中华的电话。邓明的这个秘书很少直接和自己联系，今儿是怎么了？
“施秘书，您好。”吴冕接起电话，客客气气的说道。
“吴老师，打扰您了。”施中华说话的语速有些快，但快而不乱。
“不客气，您有事儿？”
“是这样，吴老师。”施中华说道，“有个今年考上公务员的小姑娘出事了，诊断是结肠癌，可能是心理崩溃，她要跳楼。邓区长在劝，我想和您咨询一下结肠癌能不能根治。”
“不能。”吴冕很肯定的说道。
“那……唉，我也知道，但这不是没办法的办法么。”施中华叹了口气，“但是她肠镜取病理组织，没有发现肿瘤细胞。”
“很多癌症胃肠镜活检都发现不了病理组织。”吴冕道。
“是这样啊。”施中华有些失望，但他还是客客气气的说道，“吴老师，那打扰您了，我挂了。”
“施秘书，稍等一下，患者多大岁数，在哪诊断的？没有病理，怎么诊断的结肠癌呢？”吴冕问道。
“有病历，我微信传给您怎么样？”施秘书说道。
“好。”
吴冕挂断电话。
“怎么了小冕。”张兰问道。
“哦，区里有个年轻姑娘诊断结肠癌，心理崩溃要跳楼。施秘书跟我咨询有没有办法，也是图个念想。”吴冕道。
“那你赶紧去看看啊。”
“妈，你还真以为我什么病都能治啊。”吴冕苦笑，“既然说是诊断了结肠癌，误诊的可能性不大。没有病理，估计要么是肿瘤明显，要么是淋巴结都转移了。
这病越是年轻，癌症恶性程度越高，要是刚考上公务员的姑娘大概25-30岁，怕生存期只有1年不到。”
“你这孩子，就不会说点吉利话，人家那么年轻。”张兰斥道。
“要是我说吉利话就能治好病，我天天站在医院门口说。”
吴冕随口说道。
楚知希嘿嘿一笑，瞪了吴冕一眼，“哥哥，你怎么和我妈说话呢！”
“……”吴冕傻了眼。
771 带？的诊断
很快，手机震动，施中华把患者的病历发过来。
吴冕打开手机，随即苦笑。施中华毕竟不是医生，根本不知道病历描述中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
他手头有复印的住院病历，一页没落，全都给自己发了过来。有些毫无必要的资料，也一同发过来。
吴冕一边看，施中华一边发，以吴冕的手速，足足看了将近10分钟才看完。
“施秘书也挺上心的。”楚知希道，“哥哥，什么情况。”
“患者有问题。”吴冕很严肃的拿着手机，一边翻看化验单一边说道。
“嗯？不是确诊了么？”
“不是确诊，是怀疑。患者做了两次肠镜，看见有肿物，取了病理组织活检，但没有看到癌细胞。而且患者ca125升高，肿瘤医院诊断的是结肠癌，后面带问号。”
诊断带“？”，是医生高度怀疑，但却没有客观检验结果支持的一种诊断方式。
“哦，那你去看看吧。”楚知希也不继续细问，拿着手机和张兰一起聊着什么。吴冕抬头，见她们俩说的兴致盎然，楚知希偶尔还在自己身前比划着，像是说衣服大小之类的话。
也好，吴冕笑了笑。
要是换自己坐在这儿，能和妈说的话真心不是很多。以后丫头能生个小丫头就好了，可千万別要儿子，屁用没有。论起照顾老人，还得是女孩儿。
吴冕心里想着，起身离开病房。
施中华发来的病历有些意思，吴冕一边走一边琢磨着。
患者是26岁女性，2年前她忽然出现不明原因的左下腹间断性隐痛，排便时腹痛加剧，左下腹能触摸到包块，排便后包块消失。
要是光看这些，大多数人都会认为是粪便包块，病历里也描述患者当时就这么认为的。但是还有一个可疑点，患者着重强调大便不成形。
当时她没注意，就当是肠道不好，出现的一点小问题。
半年前患者忽然开始出现间断血便，到省肿瘤医院检查，肿瘤标志物ca125升高，肠镜检查提示乙状结肠明显狭窄? 内镜已经无法通过，高度怀疑乙状结肠癌。
肿瘤标记物升高，内镜看见典型的狭窄，难怪肿瘤医院的医生会判断是结肠癌。肠腔都堵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癌症还能是什么。
但奇怪的是肿瘤医院第一次看到肿物的时候就做了穿刺活检，病理回报未见肿瘤细胞。
那么大一个瘤子? 直径应该在3cm-5cm，竟然没取出来肿瘤组织？！吴冕不信。
但这是客观事实? 病情进展到这一步，只能判定是假阴性? 毕竟穿刺针进去穿刺取病理组织活检的话很有可能只穿到正常组织。
所有临床检验证据都指向结肠癌? 哪怕病理检查是阴性，诊断依旧没什么变化，最多后面加个“？”。
但吴冕却低着头，一次又一次回忆着病历里书写的病程，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到底是哪不对呢？吴冕也说不出来。
肠镜已经看到了肿物，肿物很大? 肠镜无法顺利通过。
这种情况意味着什么吴冕很清楚? 而且肿瘤标记物ca125同步升高? 按说省肿瘤医院的诊断不应该有任何问题。
可吴冕就是觉得不对劲儿。
吴冕低着头? 快步走出剑协医院? 迎面有人走过来，“吴科长。”
“哦？”吴冕抬头，见是韦大宝，便笑了笑。
“事情我办完了，王成发最后黑着脸鞠躬认错。”韦大宝简单叙述道。
“哦，麻烦了。”吴冕道。
韦大宝见他心不在焉的打招呼，继续往前走，一丝要留下来和自己说几句话的想法都没有，不由得怔了一下。
“吴科长，片子放哪？”韦大宝没话找话。
“给我吧，我放车里。”吴冕道。
“你这是……”
“区里有个公务人员诊断结肠癌，要跳楼。”吴冕道，“我觉得哪里不对劲，去看看情况。”
“诊断明确么？”韦大宝一猜只要说起患者病情，吴科长就不会撵自己走，于是便凑上去询问道。
“肠镜看见了，肿瘤很清晰，还穿刺活检取了病理。”吴冕一边走一边说道，“但病理检查是阴性。”
“病理还能信。”韦大宝鄙夷的说道。
“哦？你为什么这么说呢？”吴冕问道。
“吴科长，我给你讲件事。”韦大宝开始八卦，“从前我不在急诊科，而是在楼上病房上班。有些肺癌晚期或者什么癌症转移到胸腔，导致大量胸水的患者我们也收。就当是临终关怀了，总不能让患者死家里一点药都不用不是。”
“嗯，的确。”吴冕点头。
“而且乡下人讲究这儿……也不是乡下人，城里人也一样。”韦大宝继续说道，“很多人平时不孝敬，等到最后的时候了，那股子孝心全都上来，做给人看。能送到医院的还是好的，很多都是在家活生生被憋死，然后风光大葬。”
“吴科长你说，活着的时候不孝敬，风光大葬死人也看不见，还不是给活人看的么。”韦大宝习惯性的唠叨了几句。
“说事儿。”吴冕沉声道。
这种事情见得多了，早就见怪不怪，韦大宝说的略有点啰嗦。
“嗯，嗯。”韦大宝连连应道，“患者有大量胸腔积液，咱八井子中医院没有胸瓶，只能做胸腔穿刺，把胸水给抽出来。抽出来点，喘气就能舒服一两天，短的能舒服一两个小时。”
“嗯，后来呢。”
“前几年不是有文件么，所有出取出来的组织都要做病理检查。”韦大宝说道，“胸腔里抽出来的胸水也要做。”
“脱落细胞检查，应该的。”吴冕道。
“你看是应该的，可我半年之内连着送了10个癌症晚期患者的标本，咱医院的病理科什么都查不出来。”韦大宝道。
“呵呵。”吴冕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
“后来有患者家属问我，到底是什么病，别让老人走的不明不白。我就让他们拿着胸水去省城检查，结果是阳性。”
“吴科长，你说气不气人！”韦大宝说道。
772 小计俩
“然后呢？你因为这个就不在病房干了？”吴冕问道。
“哪能。”韦大宝笑道，“吴科长，后来我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
“胸腹水离心时间不够，肯定测不出来。病理科的人偷懒呗，是这个原因吧。”吴冕淡淡说道。
“……”韦大宝怔了一下。
这种放不到台面上说的事情吴科长都知道？
这也太特么想不懂了！
按说吴科长这种阳春白雪的人，和见不得光的小计俩格格不入才是。
韦大宝看吴冕的眼神都变了，身后摇摇晃晃的尾巴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微微恐惧。
类似的情况只有病理科内部人才会知道，而且属于心照不宣，谁都不会说的那种。
如果看不惯，可能会诋毁一下操作员的技术水平，但拿不到台面上来说。人家一句你行你上，就足以解决问题。
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好，中间细微差别刚刚步入社会的年轻人肯定不懂。但韦大宝这种老油条心知肚明，老子就是干不好，你行你上啊。
然而吴科长是谁？
在韦大宝的心里，吴冕又很多个标签，五花八门，种类齐全。但毕竟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学者，编纂《诊断学》的大家，高高在上的印象是难免的。
病理科的这点小技俩他竟然也知道！
韦大宝彻底无语。
身边沉默下去，几秒钟后，吴冕回头看了一眼韦大宝，笑了笑，“你是不是想我怎么什么都知道？”
韦大宝轻轻点头，完全没注意到吴科长似乎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因为你遇到的情况我也遇到了。”吴冕道。
“在协和？我去！”
“不是，是麻省。”吴冕道，“我大协和怎么会有那么不认真的医生。”
“……”韦大宝见吴冕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散发着一层温润的光芒，心中佩服。
只要有人的地儿就会有诸如此类的事情，协和医院虽然牛逼，但也不能说一个没有责任心的医生都不存在吧。
这么说，并不符合人类的社会属性，违背自然规律。
可是看吴科长的表情，聪明如他，似乎也坚信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
“我当时也奇怪，为什么肯定是阳性的标本结果是阴性呢。”吴冕没有注意韦大宝的表情，继续说道，“病理实验室给我的结论是患者腹水量太大，稀释了肿瘤细胞。”
“然后呢？”韦大宝好奇的询问道。
“这种答案我肯定不满意，你说这不是糊弄鬼么。”吴冕说道，“那是麻省，病理实验室的器材先进，在全世界的范围内能排进前五！他们不说，我也问不出来。后来我找了一个机会，去病理实验室帮忙。”
“呃……你去帮忙？”
“是啊，要知道耍了什么手段，肯定要自己身体力行的去了解么。”吴冕道，“我亲手操作? 做了几次脱落细胞检测后就发现问题所在了。离心的时间不够? 就会出现问题。”
“吴科长? 你可真厉害。”韦大宝这次称赞是由衷的。
“呵呵? 都是小把戏。”吴冕道? “下一次我送病理标本，在上面标记一个数字? 懂的人就不敢偷懒。”
“要是不懂的呢？”
“找机会揍他们一顿，然后拎着脖领子去董事会。”吴冕笑道? “要不然还能怎样？外国人都那样，你硬他们就软。打了一个狗日的? 以后病理科的人看见我全都灰溜溜的，大气都不敢喘。”
两人一边说话? 一边上了车。
“韦医生，你今天没班？”吴冕问道。
“没有。”
“行? 那你跟着去看看。”吴冕说完，并没有马上开车，而是目视前方，开始沉吟，似乎在想什么。
韦大宝也没敢打扰，静静的等。
过了几十秒? 吴冕拿出手机? 打了一个电话。
“施秘书，我马上赶过去。”吴冕说道，“另外有件事要问您一下。”
“患者家里是什么条件？”
“哦，和医疗没关系。我在想是带我麻省的助手贝拉克过去还是叫着老林过去。”
“行，那我知道了。”
吴冕挂断电话，又打了一个电话。
“贝拉克，我在办公楼前的棕色斯柯达上。”吴冕说道，“三分钟，我要看见你坐在我的副驾位置。”
说完，吴冕也没听对面的回答，直接挂断。
韦大宝并不觉得吴科长有多凶，他接触了吴冕很久，有一些了解。吴科长说话越是不客气，和那人的关系就越是亲近。
他只叫过自己一次韦大宝，还没升级到大宝子的程度，平时都是韦医生。可是这位贝什么的，吴科长竟然给他竟然限定时间。
想到这儿，韦大宝有点小小的羡慕。
2′22″后，贝拉克教授喘着粗气坐到副驾的位置上。
“boss，我年纪大，跑步已经不适合我这种人了。你要体谅我，爱护你手下每一位医生，我是你的资源，珍贵的资源！”
“平时多锻炼一下，虽然你有最高的医保，但毕竟身体才是自己的。”吴冕笑着打火，出发。
“斯柯达，没想到你原来喜欢兵工厂生产的车。boss，你开斯柯达的时候是当成开坦克么？”
“几乎每一个汽车厂在二战的时候都生产国坦克。”吴冕道，“贝拉克，你就不好奇我们要去做什么？”
“这是我下一个问题。”
“有个古怪的病历，诊断结肠癌，但病理穿刺结果呈阴性。”
“该死，那群病理科的乡巴佬！德州的红脖子！”贝拉克握紧拳头，恨恨的说道，“我一定把病理标本塞到他们嘴里……”
“贝拉克，这里是华夏。”吴冕道。
“吴老师，我们去做什么？需要做手术么？”
“不，你是世界知名专家，要去安抚患者、患者家属的情绪。”吴冕说道。
“我的天！我最讨厌做这种工作。”贝拉克教授说道，“boss，世界知名专家这几个单词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有一种要被卖到西部淘金的感觉。”
“我太年轻。”吴冕道。
“该死的偏见。”贝拉克教授说着，侧头看了一眼韦大宝，但随即转过头，一丝丝想要和韦大宝交流的兴趣都没有。
773 BOSS，我永远都是你忠实的……
路上，吴冕打开蓝牙设备，电话打给邓明。
“邓区长，情况怎么样？”
音箱里传出来的声音吵杂，邓明身边好像有很多人。估计是消防队和相关的人都在，乱糟糟的。
“人下来下。”邓明说道，“可是我看着她状态不对。”
“怎么不对？”
“吴老师，唉，您说还能有什么，人已经彻底垮了。”邓明叹了口气说道，“您在往这面来？”
“是。”吴冕双手握在方向盘上，双眼目视前方，认真而专注。
“那咱们见面再说，这都什么事儿啊。”邓明感叹说道，“还不到30！”
“吴老师，什么情况？”贝拉克教授问道。
吴冕简单说了一下患者的病史，贝拉克教授说道，“肯定是该死的病理科又一次把阳性结果神奇的变成阴性！”
“不一定。”吴冕道，“现在资料不全，去了之后看看情况。”
贝拉克教授一路不断说着话，他明显有话痨属性。说话对他来讲就像是呼吸一样重要，10秒钟不说话就会窒息。
来到区办公楼，消防队已经离开，施中华在楼下等着，见吴冕的车开过来连忙迎上去。
“吴老师，不好意思。”
“没事。”吴冕道，“患者什么情况？”
“唉，她这不是来请假么。”施中华说道，“本来已经下决心准备尝试一下手术，请一段时间假。可是在人事填表的时候突然剧烈腹痛，当时在场的人都吓坏了，说她的脸白的和纸一样，汗珠子噼里啪啦的掉。”
“嗯？”吴冕皱眉看着施中华。
“他们第一时间打了120急救电话，但过了会崔斌斌的腹痛轻了些，可是她的情绪一下子崩了。也是，要是疼的汗珠子都出来，换我也不想活。”
“人呢？去医院了还是在这面。”
“在这面，说什么都不肯去医院。”施中华道，“腔镜室说是肿瘤，考虑结肠癌。但病理说什么都做不出来，崔斌斌对省肿瘤没什么信心。邓区长说帮她联系上级医院，去帝都、魔都看看。”
一边说着，施中华一边打量吴冕身后的贝拉克教授。
“这位是麻省总医院的贝拉克教授，我曾经的助手。”
“boss，我现在还是您的助手，以后永远都是！我是你最忠实的助手，是医疗组永远的成员！”贝拉克教授麻利的说道。
施中华怔怔的看着贝拉克，这位外国专家怎么一点专家的矜持都没有呢？
要不是眼见着开发新区落地了几个大型跨国公司，要不是眼见着吴老师治好了很多患者，施中华肯定会以为贝拉克是吴冕找来的托。
哪有世界知名的专家教授这么不要脸的……
“患者的资料都在么？”吴冕问道。
“只有复印的病历? 其他资料都在家。”施中华说道，“不过崔斌斌的父母正往这面赶? 我和他们说找了专家会诊，让他们把片子都带着。”
“行。”吴冕点了点头。
“吴老师，这面请。”
“我先不去看患者? 帮我找个屋子，我瞄一眼资料。”吴冕道? “你带贝拉克去吧。”
“贝拉克? 好好说话。”吴冕叮嘱道，“描述一下剑协医院的高端，说一下你多牛逼。”
“boss，真的要这样么？”贝拉克教授诧异的看着吴冕。
“患者已经失去信心了，首先要做的是给患者活下去的勇气? 一个逆转。我相信你能做到? 你行的。”吴冕笑道。
贝拉克教授耸了耸肩膀? 接下了这个任务。
施中华先带着吴冕、韦大宝来到一个会客室? 随后和贝拉克教授出门。
住院病历的复印件放在桌子上，吴冕道? “韦医生，你看一眼，说说你的想法。”
“哦。”韦大宝拿起厚厚的病历复印件? 心中有些愁苦。
这玩意要是看完的话，至少得半个小时吧，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时间看完。就算是勉强看完，怕是也提不出来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
不过韦大宝不敢反驳，拿起病历复印件一页一页的翻看。
而吴冕坐在沙发上，右手在实木沙发扶手上轻轻敲打着，沉闷的声音打破了会客室的静寂。
韦大宝本来担心吴科长没什么耐心，但一直到他看完病历，吴冕也没说话。
“吴科长，我看完了。”
“有什么想法？”
“呃……”韦大宝犹豫了一下。
“想到什么说什么，简单讨论一下。一会询问患者病情经过，我们再坐下来详细说。”
韦大宝听话听音，他从吴冕的话语里听出来吴科长似乎并不认为那个叫崔斌斌的女患者得得是结肠癌。
这就奇怪了，韦大宝琢磨着怎么往否定结肠癌的方向上靠。可是消化内镜“亲眼”看到肿物，连镜子都通不过去，这不是肿瘤还能是什么。
再加上肿瘤标记物ca125升高，加上便血，加上剧烈腹痛，这都是结肠癌的诊断标准。
妥妥的结肠癌啊，虽然就差病理诊断，可穿刺活检的阳性率……这玩意阳性率是多少来着？
“韦医生？”吴冕见韦大宝又出了神，便低声问道。
“哦哦哦。”韦大宝被唤醒，他瞬间做了决定，还是按照自己本心来说，别和吴科长耍心眼才是。
清了清嗓子，韦大宝说道，“吴科长，我认为是结肠癌。”
“为什么？”
“首先，最早期可有腹胀、不适、消化不良样的乙状结肠癌症状，而后出现排便习惯的改变，如便次增多，腹泻或便秘，便前腹痛。稍后即可有粘液便，或者是粘液脓性血便。”韦大宝开始背书。
吴冕并没有打断韦大宝的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其次……”
“再次……”
韦大宝足足说了三分钟，才把相关症状与《诊断学》上能联系起来的都说出去，标准的差点把标点符号都背出来。
“有一个问题。”吴冕听韦大宝说完，悠悠问道，“按说最早出现症状是2年前。如果是结肠癌的话，经过2年的发展，为什么腹腔淋巴结没有转移？韦医生，你考虑过这个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