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4 眼睛里的火光
“宝哥儿,妳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安静下来,值班护士嘲笑道,“医圣附体了?我跟妳說,测一次血压要收3块钱,这钱妳给我啊。”
“别闹。”韦大宝还是有些担心,他說道,“那可是妊高症!”
“我听妳解释了。”值班护士道,“人家不舒服,自己就会去省城看病的,还用得着咱们在这儿磨叨。这么多年了也没出过事儿,不知道妊高症一样过日子。”
“唉。”韦大宝轻轻叹了口气。
他能听出来值班护士言语之中和以往的不同。
省城这一片谁不想去剑协医院,八井子中医院吴科长当时只带陈露走,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嚼舌根子,說两人肯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现在自己也去了,他们羡慕嫉妒都是肯定的。
算了,没什么好說的。不遭人妒是庸才,韦大宝自己宽慰着自己。
韦大宝转移话题,和值班护士聊了几句,坐在诊室里看《诊断学》。
不知不觉中,他把书翻到妊娠高血压疾病的章节,反复看着。
对照从前经历过、听說过的事情,越看韦大宝心里越是忐忑。
妊高症,这可是要命的病。
《诊断学》上的诊断标准是血压≥140/90mmhg,妊娠期出现,并于产后12周内恢复正常;尿蛋白阴性;可有上腹部不适或血小板减少。
关键是……后面还跟了一句产后方可确诊。
吴科长编写《诊断学》的时候想什么呢?
产后才能确诊,产前怎么办?这话說的,的确像是一个滑不留手的老医生說的话,怎么看都没毛病,可却觉得哪里不对劲儿,說了跟特么没說一样。
韦大宝可不敢腹诽吴科长,也不敢說《诊断学》上写的内容有问题。他一字一句的看着,偶尔还会拿出手机,上专业网站查找资料。
慢慢的,他的注意力放到妊高症的一个重要并发症上——子痫。
子痫简单說就是昏迷、抽搐,《诊断学》里有介绍。
子痫又分子痫前期和子痫期。子痫前期是妊娠20周后出现≥140/90mmhg,且尿蛋白≥300mg/24小时或(+)。
这病可以伴有上腹部不适、头痛、视力模糊等症状。
韦大宝拼命的回想着孕妇的情况。
当时他没敢仔细打量孕妇,毕竟韦大宝自己知道自己,生怕被打死。但当时孕妇好像很愤怒,眼睛……眼睛是什么样的来着?
韦大宝的记忆中孕妇对自己的脾气不好,眼神里带着凶狠,似乎觉得自己多事。
对了!
他想起来孕妇的眼睛好像有点红,愤怒的火焰仿佛在燃烧一样。
当时韦大宝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多想。可静下来回忆,他越想越是不对劲。
自己只是讲解了一下什么是妊高症? 要是正常人的话——就像是患者家属,虽然不耐烦,但还是能保持理智。知道自己是好心好意? 也不好直接翻脸不是。
孕妇凶狠的眼神有问题,她(tā)不是凶狠? 而是有病!
确定这一点后,韦大宝又开始翻看《诊断学》。在眼科查体的部分看见有相关介绍。
妊高征时动静脉比例增大,可变为1∶2、1∶3或1∶4? 严重者可出现视网膜水肿? 絮状渗出,散在出血点或火焰状出血。
对!是火焰状的出血!
md!韦大宝暗自骂了一句。
这不是动画片,脑门有三条黑线。这是现实世界? 什么眼睛里有火焰燃烧……那特么是病!
韦大宝脑海里忽然闪现出很久以前看过的动漫,主人公小宇宙爆发,眼睛里就燃烧着火焰。
嗯,那是病? 是视网膜水肿、絮状渗出。
想着想着? 韦大宝忽然笑了。
也不知道絮状渗出是不是可逆的,要是不可逆? 爆发一次小宇宙就变成瞎子? 这事儿找谁說理去?
但只是一转念? 回到“现实”世界,他又开始忐忑起来。
那毕竟是孕妇啊。
抓紧时间去医大,静点硫酸镁,应该能很快恢复。可要是拖延个几天……事情就不好說会变成什么样子。
又翻了几遍《诊断学》,把相关情况都看了一遍,韦大宝愈发确认自己的判断是对的。
看了一眼时间,晚上八点十分。孕妇应该没睡觉,打个电话问问。
这不算是骚扰,应该属于回访才是,韦大宝心里安慰着自己。
在电脑里调出来孕妇的资料,幸好白班医生留了联系方式。
韦大宝拿起手机,犹豫了一下,又把手机揣回去。用纸记录下来孕妇爱人的电话号码,去护士站用急诊科的座机拨打过去。
“喂,请问是陈晓静的家属么。”
“是啊,妳哪位?”电话里,孕妇的爱人问道。
“我是八井子中医院急诊科的韦医生。”韦大宝很镇定的說明自己身份。
“……”
电话对面沉默下去。
韦大宝隐约能看见孕妇爱人眼睛里也闪烁着火焰的光芒。
“请问妳们去医大看病了么?”韦大宝强自镇定的问道。
孕妇的爱人还是有一定修养,强忍着愤怒說道,“没去,我爱人肚子饿了,低血糖,回家吃完饭早早休息了。”
“还是要抓进去医大,用点硫酸镁……”
“用什么硫酸镁!”孕妇的爱人终于被韦大宝的话磨去了最后一点耐性,他說道,“我们打听了,說用完硫酸镁整个人都变的黑乎乎的。妳特么安的什么心!”
“……”
韦大宝无语。
这特么是怎么回事?
“她(tā)有个闺蜜用过,皮肤都变黑了,现在还没恢复。”孕妇的爱人說道,“再說,我爱人怀孕呢,用什么药。就是有点不舒服,妳要是没别的事儿,我挂了。”
他特别不耐烦,說完之后也没等韦大宝說什么,直接挂断电话。
听着座机听筒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韦大宝怔了几秒钟。
“宝哥儿,妳这还真把自己当医大教授了?”值班护士幸灾乐祸的說道,“比医大五院级别还高的剑协医院的教授,以后我看病可找妳了,妳别离开后就不认人。”
745 宝哥儿,你变了
“妳看妳说的。”
韦大宝讪讪的把电话听筒挂回去,叹了口气说量。
“我听他说用硫划镁会导致皮肤变黑?我怎么没听说过?宝哥儿,妳给我讲讲。”干班护士问量。
“讲什么讲,我也没听说过。”韦大宝回想起来硫划镁,脑海里几乎是一片王白。
《诊断学》背下来了,《药理学》是不是也得背?想到这个可能,韦大宝后背寒毛都竖了起来。
这型么太可怕了!
《诊断学》上说的好歹是人话,虽然吴科长写的时候很多话普方人根本无法理解,但那玩意也不是给普方人看的不是。
药理……生理……一想到还有书要背,韦大宝头皮发麻,像是被雷电法部杨法师方了电一样。
“硫划镁不今是打点滴鼓路了,外敷用的么,怎么会让人变黑呢?要说这些个伪科学不知量有多少,听人瞎说今当真。”干班护士对病情没什么兴趣,但是她(tā)对皮肤的黑白很是上心。
韦大宝看她(tā)的表情今知量下次果用硫划镁的时候,她(tā)恨不得戴上三五层手套。
“科里有药么?”
“没有。”干班护士摇头。
“药很有,妳去借……好像不行,我想看里面的说明书。”
“整那么麻烦干啥。”干班护士鄙夷量,“不用药,我把外面的路装盒和说明书要来今得了呗。”
也是,韦大宝点了点头。
很快,硫划镁的药盒和说明书拿到手里。
硫划镁的说明书上写的你应症——可作为抗惊厥药。常用于妊娠高血压。降自血压,治疗先兆子痫和子痫,也用于治疗早产。
根本没有外敷的事项。
也今是说,医工用硫划镁做外敷,都属于超说明书用药。韦大宝看着说明书叹了口气,不知不觉怎么又违规了呢。
上专业网站我找,终于找到相关的作用——向炎去肿,硫划镁50%溶液外用热敷患处,有向炎祛肿的功育。
说明书和实际临床应用上有不一样的地儿,韦大宝知量这是隐患,但也没往心里去。
毕竟临床用硫划镁外敷已经无数年了,没谁提出异议。
不过后面还有一点,硫划镁粉剂外敷可以向肿,用于治疗肢西外伤后肿胀、帮助改善粗糙的皮肤等。
看到帮助改善粗糙的皮肤这些字样的时候,干班护士的眼睛都亮了起来。这简直今是命在的神管啊,没想到硫划镁还有这委用处!
非但不会让皮肤变黑,反而又命在的功育。
“奇怪,皮肤变黑是怎么回事?”韦大宝找到最后也没找到相关的描述。也今是说硫划镁在临床上应用了几十年,没有医生发现它可以导致皮肤变黑的副作用。
“谁知量呢,稀奇古怪的事情多了去了。”干班护士并不在意,说量,“也可能是本来今是烧伤或者其他问题,用硫划镁外敷,结果说是硫划镁弄的。”
韦大宝想了想,的确有这委可能,而且可能史还不小。
话是这么说,妊高症怎么解决?孕妇的血压已经快170了,眼底似乎也出现了改变,都能看见火焰燃烧的基子……韦大宝有些愁苦。
他默然无语? 转身回到诊室。
“宝哥儿? 妳真的变了。”干班护士笑着说量。
“啊?怎么变了?”韦大宝脑子里想的都是妊高症? 干班护士的话根本没过脑子。
“从前的话? 这委麻烦的患者让他们去医大或者比医工、县医工今是了? 妳才不会上心。”干班护士说量,“可是现在妳变了,竟然给患者家属打电话,问去没去医大? 还找说明书。妳这是怎么了?真的去了剑协医工今变大大夫了么?”
“……”韦大宝也知量自己变了,但从来没仔细想过。
他摇了摇头? 背着手回到诊室? 把脑海里能回忆起来的各委片据都从头捋了一遍。
孕妇的确有问题,而且还不轻。浮肿、眼底改变、高血压? 这几样出在一起,最终的答案只有一个——子痫!
mb!韦大宝心里骂了一句? 狠了狠心,拿出手机,果次拨方患者家属的电话。
“喂?哪位。”
“我是韦医生。”
“嘟嘟嘟嘟~”电话被挂断。
韦大宝果打? 没人接。打了几次,他估计自己是被拉进黑名单了。
这型么的!
他心态几乎要爆炸? 韦大宝不是不知量患者家属为什么要拉黑自己。要是从前,这委“闲事”韦大宝根本不会千,愿谁谁,根自己有关价么?死不死又不是自己家的孩子。
告诉患者家属要去医大,这已经尽到了一名医生的责任。但每当韦大宝想要放弃的时候,眼前总是会闪烁着《诊断学》上的字眼。
又打了几个电话,反程催患者家属,结果应该是被拉黑了,电话那面没有一点反应。
做的仁至义尽,不可能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韦大宝叹了口气,呆呆的看着《诊断学》,可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脑海一片王白。
妊高症,子痫,这些字眼像是咒语一样在他的脑海里盘旋。
韦大宝觉得当医生好难哦,尤其是一名出影的医生,真是好难。还是从前闲云野鹤一象的日子舒服,做做民俗,当个心理医生,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现在操心烂肺子的有什么用?
韦大宝很郁闷,看了几个小外伤,都让患者去外科路扎。一晚上也没什么事儿,这是最好的一委班。
可是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里想的乱七八糟,最后变成四个字——一尸两命。
什么时候和吴科长一样有克迫症了呢?还是说看了《诊断学》的人都会有这委毛病?
韦大宝一夜无眠。
第二天一早,身完班后他离开医工回家。但没走出大门,便又折返回来。
心里忐忑,不做点什么韦大宝怕自己睡不好觉。
真是知量的越多今越是克迫症,韦大宝也没什么好办法。他记录下来孕妇家的家庭住址,出门之后打了一个屁驴子,直接赶奔孕妇家。
5块钱,到了孕妇家楼下。韦大宝做了两次深呼吸,让忐忑的心情平稳一点点。
746 书呆子
按门铃,韦大宝感觉今天自己的心跳的特别厉害。
不是一般的心跳,而是砰砰砰乱跳的那种。心脏在胸腔里敲打着脏层胸膜,仿佛在擂鼓一般。
要出事,韦大宝心里有数。
他这种老江湖肯定能看出来眉眼高低,要不然这么多年做民俗,不是被人给打死、要么就是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能好好活到现在,韦大宝有自己的长处。
但今儿不知道怎么了,韦大宝也觉得奇怪。
要是换往常自己肯定不会上门找骂,死不死又不是自己媳妇。当医生的好话说尽,也就是了,没必要自己难为自己。
这是看书看傻了,韦大宝一边按门铃,一边骂自己。
从前总是说书呆子、书呆子,自己四十多岁了,竟然看一本《诊断学》也看成了书呆子。
“谁呀。”
“……”韦大宝听到喇叭里传来孕妇家人的声音,他的嘴像是被自己的臭袜子塞住了一样,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这感觉……好酸爽。
“谁呀!没事儿吓按什么门铃。”楼上的人有些怒气,大声问道。
“是我是我,中医院的韦医生。”韦大宝说道,“麻烦您开下门,我有事儿。”
“你特么是不是有病!打电话骚扰不行,还特么找上门来了。”楼上传来骂声。
唉。
韦大宝叹了口气。
唾面自干的本事他还是有的,就是脸皮厚呗。假装没听见,又不是什么难事。可平时为了挣钱,被人骂两句也无所谓。今儿呢?韦大宝觉得有些恍惚。
离开单元门,骂声远远的从喇叭里传来,韦大宝低着头,心里也在骂自己。
真特么的有病,自己真是读书读傻了,就知道看病。从前怎么和来问风俗的人说的?求医问药,求医问药,不求,哪来的医和药?
上赶着被人骂,真是贱啊。
骂了自己两句,韦大宝心里舒服多了。
又不是自家媳妇,何必呢。再说,妊高症又不一定死人,就算是发作,也未必会直接致命。哪怕是致命,不还有机会叫120救护车送去医院抢救么。
综合下来,自己判断患者要出问题的可能性并不大。
何苦来哉,自己被吴科长给带坏了,韦大宝心里想到。也不管门铃里那人怎么骂自己? 他转身就走。
绕过楼头? 他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从口袋里摸出来一根烟点着,美美的吸了一口。
要去剑协医院喽,以后可以挣大钱,人生翻开崭新的一章。想到这里? 韦大宝精神一震,刚刚的辱骂已经被他忘到了脑后。
去剑协医院自己可是得好好把握机会? 怎么说自己都是吴科长的人? 绝对不能给他丢脸就是。《诊断学》已经背下来了? 剩下的是要多看、多学。
而《药理学》呢? 是不是也应该学一学?
像今天遇到妊高症的患者? 要用硫酸镁的时候自己竟然不知道药品有什么副作用……
不知不觉? 韦大宝又想到了那个得了妊高症的孕妇。
这事儿要怎么办呢?韦大宝脑子也不是死心儿的? 更不是刚出学校的书呆子,他会琢磨。
一边抽着烟,韦大宝一边想着办法。渐渐的? 一个想法在心里出现? 反复琢磨? 似乎有一点可行性。但具体要怎么做? 韦大宝还没想好。
“你怎么还没走。”
忽然一个声音在韦大宝的耳边响起。
“……”韦大宝一哆嗦,手脚发凉,被吓了一跳。
“你有完没完!”孕妇的爱人出现在韦大宝身边,见韦大宝还没走,已经有了怒意。
看样子他是下楼买东西,没想到看见韦大宝蹲在路边抽烟。
一股子火气涌上来,年轻男人指着韦大宝的鼻子骂道,“你还要不要脸!是不是医大给你钱,让你收患者!!”
“哪有哪有。”韦大宝向后退了半步,一脸笑容。
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这时候先赔笑是应该的。年轻男人一句话就把韦大宝刚刚想的办法全都堵死,他也没什么急智,一时间想不出来要怎么办才好。
“滚滚滚!”年轻男人骂道,“电话拉黑都不行,你竟然还找上家门来了。”
“……”韦大宝又向后退了半步。
“再敢骚扰我家,我恁死你信不信!”
韦大宝又后退了半步。
他退的有些匆忙、慌张,没注意到身后的马路牙子,一下子打了个趔趄,直挺挺摔倒。
幸好韦大宝身体还算是不错,间不容发的瞬间扭转身体,没有后脑着地。但半边身子摔在地上,手擦破了皮。
年轻男人怔了一下,“你别碰瓷啊我跟你说,旁边的人可都看着呢!”
说着,年轻男人瞪了韦大宝一眼,嘴里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人是不是傻啊。”
“哪有这么碰瓷的,他谁呀。”
“是医托吧,在医大那面我听说有可多医托了。”
一早周围的人不少,都是些上了岁数的老头、老太太。他们没有要扶一把的意思,站在一边看笑话。
韦大宝心里喊着晦气,特别委屈。
从地上坐起来,烟还叼在嘴里没掉,死命的抽了口烟,他心憋屈的厉害。
拿起手机,电话拨打给吴冕。
“吴科长,我被打了。”韦大宝差点就哭诉出来。
“别急,怎么回事?”电话里传来吴冕厚重的声音,像是老鸹山一样,稳稳的,风吹不动,雨打不动。
韦大宝也不管周围有多少人在看自己,坐在路边,跟吴冕简单讲述了一遍事情经过。
“吴科长,我琢磨着要不找林仙长出面?”韦大宝说道。
“那不行。”吴冕道,“你让老林去了说什么?”
“就说中邪了。”
“切,扯淡。人家是孕妇,你这么说晦气不晦气。”吴冕道,“我想想的。”
“吴科长,我……我觉得孕妇的情况有些特殊。”
“哦,怎么?”
“昨天我感觉她脾气不好,眼睛里冒火。”韦大宝小声说道,“我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真的,后来我在书里查,说是眼底充血导致的。”
“火焰症?都这么重了么?你确定么,韦医生。”吴冕的声音凝重了几分。
747 勿念
韦大宝的想法被吴冕否定了之后他也没沮丧。
本来这种想法就不是很靠谱,要绕很大一个圈子。至于吴科长是怎么想的,韦大宝略有点好奇。
过了几秒钟,韦大宝听吴冕说道,“你的伤要不要紧?回去消消毒,要是有小口子就打一针破伤风。”
“呃……吴科长,那个孕妇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
“吴科长!”韦大宝大喊一声。
他能感觉到吴冕已经说完想要说的话,下一步就要挂断电话。心中好奇,韦大宝连忙叫住。
“韦医生,怎么?”
“吴科长,你想到什么办法了?”韦大宝问道。
“有困难当然要找组织啊。”
“……”韦大宝瞬间无语,感觉自己坐在会场里,在听报告。
“我联系一下我爸,问问计生委……计生委好像没了。问问街道,看看能不能通过街道办事处或者是居委会解决这事儿。”
“吴科长,你还知道居委会呢?”韦大宝诧异的问道。
在韦大宝的想象中,吴科长是和邓区长谈笑风生、和香江富豪称兄道弟的那种人。居委会这三个字在吴冕嘴里说出来,给他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当然知道,你家那面没有居委会么?不应该啊。”
“有,有,有。”韦大宝一连说了三个有。
“居委会,业主组织的什么微信群还有好多,有一百种办法能联系到。我琢磨一下,你别急。火焰症也不是几分钟就要命的……”吴冕一边说,一边琢磨着。
“联系到没用啊,我刚被撵出来。”
“可以义诊么。”吴冕笑道,“优生优育,剑协医院在开发区,总要做一些公益事业。话说咱们八井子的扶贫工作是省里哪位定点负责的?”
“……”
“算了,问你你也不知道,我回头问我爸。”
“吴科长,你真的要找居委会?”
“要不然呢?我直接上门说孕妇有病?那不是开玩笑么。你刚被撵走,我还上门去找晦气干嘛。”吴冕笑道。
“我听说你刚回来的时候好像找林仙长下山,帮着处理了一个小孩子。说是发现的时候孩子都不行了,差一点就出大事。”
“不一样的情况。那是我爸的老领导,这一套熟悉着呢。”吴冕笑道,“而且属于急诊,差几个小时都要命的。你说的这个虽然也很重,但不着急。我联系一下,看看下午能不能去义诊。”
“吴科长,我能跟着看看么。”韦大宝问道。
“当然不行,你一露面就露馅了。”吴冕道,“去医院包扎一下伤口,记得打破伤风,千万别忘喽。”
“没事没事? 我这点小伤根本不碍事的。”韦大宝说道。
“没事我挂了,梁主任还帮我拎着饭呢。”
“好。”韦大宝说道,“吴科长,给你添麻烦了。”
电话那面微微沉默了1.2秒? 随后吴冕的声音传来,“韦医生? 不错。”
“呃……”
“火焰症知道的人都不多,挺好。我看看患者? 要是确定的话留一张影像资料发给你。”吴冕道,“这次你拿捏不准? 只是猜测。下次遇到? 有这次的经验,你就能很确定了。”
挂断电话,韦大宝长出了口气。
自己这算是心怀天下苍生了吧,看看哥们这境界!
韦大宝拍了拍身上的灰,压根不搭理周围的大爷、大妈们,得意洋洋的招手拦了一个屁驴子回家。
下午四点十六分? 韦大宝正在看《诊断学》? 手机响了一声。
是事情办妥了?韦大宝连忙拿起手机? 一张照片出现在眼前。
黑色的背景仿佛是悠远寥廓的宇宙? 一个圆球体占据了巨大部分画面。
就像是在空间站里鸟瞰地球一样? 只是这个“地球”并不是蔚蓝色的,而是末日一般呈鲜红色。
是眼底镜的图片,韦大宝在书上见过类似的画面,并没有被吓一跳。
但眼前这张眼底镜的图像却与众不同,十几处红色的脉络应该是眼底动脉以及其分支。它们最后汇聚在一起,火山爆发一样燃烧起来。
火焰症,这就是火焰症!韦大宝意识到吴科长发给自己的图片是他获得了确定诊断。
长出了口气,韦大宝心中小小得意。
这特么是老子看出来的!他心里在呐喊,我就问你,你看我牛逼不!
仔细看了几秒钟,下一张照片发过来。
韦大宝翻动微信图片,一个眼睛出现在眼前。
是手机拍摄的眼睛,患者眼睑水肿,眼球呈现的是很明显的火焰症。
联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韦大宝确定是哪个孕妇,心里更是得意。
他敢肯定,八井子中医院99%的医生都特么不知道什么是火焰症。别说是八井子,县医院、林州市医院的医生都未必知道。
不过自己肯定要去剑协医院的,和八井子中医院的医生比较就没意思了。韦大宝洋洋得意的翘起二郎腿,欣赏着图片。
【患者已经由家属陪同去医大住院治疗了,勿念。】
吴冕发来一条微信。
随后,又一条微信发了进来。
【韦医生,不错。】
啧啧,韦大宝哪怕是坐着,屁股后面的尾巴已经摇出虚影。
这是吴科长的夸奖,这是吴科长的称赞,老子我就是这么牛逼!韦大宝心里想呵呵的想到。
……
……
“冯大妈,谢谢您了。”吴冕发完微信,站起来和居委会大妈客气说道。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客气。”冯大妈笑道,“那闺女的病重不重?”
“还好,幸亏发现的比较早,去医大对症治疗就行。”吴冕道,“现在有点折腾,要是年后五院开了,不用折腾去省城,在咱这面就行。”
“咱这儿也是省城!”冯大妈强调道。
“是是是,您说的对。”吴冕笑眯眯的说道。
“小吴啊,你后来用的镜子看着挺高档的。”冯大妈说道,“你说现在医生是不是离开仪器就不会看病了?从前的老大夫可厉害了,一搭眼就知道是什么病,那时候也没这些个花里胡哨的检查。”
748 幸存者偏差
吴冕知道冯大妈只是在闲聊,也没当真,笑呵呵的说道,“冯大妈,有了挖掘机之后,如果条件允许谁还用手挖不是。”
“小吴,雇挖掘机不要钱呐,你看你说的。”冯大妈很熟络的和吴冕闲聊着,“要不是你说优生优育的义诊,我估计老孙家的闺女就耽误了。”
“呵呵,没事就好。”
“小吴,你说没这个东西看一眼,你们就判断不了了?”冯大妈看着吴冕手里的眼底镜,又一次问道。
“也不是。”吴冕笑道,“这么说吧,我读博士的时候带师弟师妹,每天把他们训的那叫一个惨。”
“你训他们干啥。”
“什么都不会啊。”吴冕道,“有一个学弟连脑梗和脑出血的片子都看不出来。您说说,我不骂他们,以后去了医院怎么办。这两种病,一个要止血,一个要活血,弄错一点都不行。”
“那倒是。”冯大妈也不明白吴冕说的意思,但一听那个学弟就不靠谱,这么简单的病都分不出来。
“这是有ct,没ct之前您猜医生怎么看病?”吴冕问道。
“对呀,那时候不一样看病么。”
“我神经外科的老师,国内顶级专家,世界上都有名有号。不光是国内,在全球都知名的。”
冯大妈怔怔的看着吴冕,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世界上第一台ct机1972年才被制造出来,在影像学泰斗李果珍老师积极推动之下,帝都医院1979年引入国内第一台ct机。”吴冕道,“现在拍个片就行,在有ct之前,主要……靠猜。”
“猜……”冯大妈无语。
这是医生应该说的话么?和吴冕刚说的猜相比,那些含含糊糊的言语都算是世间最温柔的情话。
“在有ct以前,面对一个急性脑血管病病人的时候,要想确诊到底是脑出血还是脑梗死,只能凭借病史进行猜测。要不然呢就用一根针扎进脑子里,抽一下,看看能不能抽出血来。”
“……”冯大妈吓了一跳。
“这个操作的学名叫做脑室穿刺,现在基本没人会了。风险极高? 猜不出来的患者才会冒险用穿刺来解决。”吴冕笑道,“穿刺呢? 要凭借经验,在病人脑袋上四处插? 如果运气好正插到出血病灶上? 可以引出病灶内积存的血液。”
“……”冯大妈傻了眼,“小吴? 你是逗我玩吧。”
“没有啦? 我说的是真的。”吴冕道,“要不说科学进步了呢。”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冯大妈说道? “为什么我记忆里面从前的大夫都特别厉害呢。”
“幸存者偏差,不幸的患者都死了。”吴冕道? “现在有卒中中心? 咱医大就有么? 一水的绿色通道。
从病人进入医院大门,经过医生接诊、查体问病史、抽血化验、吸氧输液、拍头颅ct? 到用上溶栓治疗? 平均只需要42分钟。当然? 我说的是帝都。省城可能会慢一点,但也慢不了多少。”
“这么快么?我印象中去医院看病老慢了? 排队得排一天。”
“是呀? 换做没ct的年代? 三五天都未必有结果。有的患者死了,医生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您说说,怎么可能从前的医生更厉害呢。”吴冕道,“这又不是小说里写的绝顶高手,越老越值钱。”
“你老师不是比你厉害。”冯大妈说道。
“嘿。”吴冕笑了,“我老师亲口说的,我在25岁那年已经青出于蓝喽。”
“……”冯大妈无语。
“咱还说ct,脑梗患者每拖延1分钟,病人就会多损失190万个脑神经元。您说,这一天天的没有诊断,有多少神经元够死的。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好像是,但总觉得哪里怪。”
“跟您说件真事。”吴冕道,“我老师的老师的老师,是建国初的老专家了。那时候没有ct,只有平片,能拍个x光片子都是好的。”
“有一次感冒,我祖师爷……冯大妈,您严肃一点。”吴冕见冯大妈乐不可支,便说道。
“从来没听医生说祖师爷这词。”冯大妈乐不可支。
“大多数医生都是流水线上下来的大学生,至少要读到博士,还得是……嗨,不说这个。我祖师爷x光没事,听诊器听,发现既有哮鸣音还有湿罗音。
当时考虑到他老人家经常抽烟,也有长期的气短喘息等症状,并且病人在秋冬季发病,优先诊断为慢阻肺伴急性感染,也就是慢阻肺。”
“嗯,这个病我知道。”
“先抗炎治疗,但是用了2周的抗生素,他老人家就是没缓解,还有加重趋势。当时姑且排除“肺炎”,考虑可能是一个临床体征不太明显的“肺结核”。”
“你们还真靠猜啊。”
“当然啊,我跟您讲,我当医生之前,认为所有病都能治。但大学毕业后觉得能有一半的病能治就不错了,研究生毕业之后我发现只有20%的病能治,等博士毕业,觉得只有不到10%的病能治。”
“现在呢?”
“唉,能治的病真心不多。就算是给我所有最先进的仪器,很多病还是要靠猜的。”吴冕微微摇头说道。
“冯大妈,别听我哥哥的。”楚知希笑道,“他说的太极端,普通的小病基本都能治。”
听楚知希这么说,冯大妈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后来呢?”
“当时等肺结核的化验同时进行诊断性治疗。
可是在入院期间,我老是发现老爷子体重减轻了好几斤,咳嗽症状更加严重,并且最近老爷子新发咯血,使用听诊器发现胸壁某处的哮鸣音也更为明显。最后……确诊肺癌。”
“……”冯大妈无语。
“要是现在,一个64排ct上去,发现肺部有高密度阴影,边缘毛刺,疑似肺癌。都不用穿刺,直接外科手术或是介入射频消融,3天后就出院。”吴冕道,“您说,换您的话,您怎么选。”
吴冕看着冯大妈,很认真的给她科普仪器的重要性。
749 忙碌的居委会
“要是你们医生看一眼就知道……”冯大妈说到这,自己都笑了。她欲言又止,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您心里想的是不是从前老中医号脉的事儿。”吴冕察言观色,见冯大妈的表情就已经猜到一二。
“是啊,话说咱老鸹山林道长的针灸可是一绝。”
“嘿。”吴冕笑了笑,没有反驳冯大妈的话。
真真假假自己也是老鸹山的小师叔,没必要这时候砸老鸹山的招牌。这些口碑都是林道士一点点积累起来的,着实不易。
从前没有新农合的时候,附近十里八乡的乡亲们看病基本都去找林道士。对他的信任,是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
“冯大妈,那我们回去了。”吴冕也开始收拾东西,“以后您有什么事儿,直接给我打电话。”
“小吴啊,义诊是经常性的还是偶尔来一次。”
“偶尔,上面派任务,我们就下来一次。”吴冕随口敷衍道。
“开始老乡长说要义诊,我还以为是推销血糖仪、血压计的呢。”冯大妈说道。
“嘿,哪能。”吴冕一直到最后都没告诉冯大妈实情。
有些话说了也没用,吴冕懒得提。
把眼底镜、血压计都收拾起来,交给跟着来的护士,吴冕牵着楚知希的手和冯大妈说说笑笑,准备结束今天的“义诊”。
至于那个有妊高症的孕妇,吴冕只负责查出问题,具体的治疗并没有什么难度,让患者去省城慢慢调养就是了。
但通过这件事情可以确定的是——最近韦大宝的水平进步很快,吴冕很满意。
“冯大妈,您这活是有编制还是义务的。”
“哪有编制,咱八井子的居委会就是个民间组织,只不过咱组织上承认就是了。”冯大妈说道,“这人呐不能闲下来,闲着闲着就老了。”
“嗯,您说得对。”吴冕点了点头。
“再有就是我心里气不过。”
“怎么还气不过呢?”吴冕奇怪的问道。
“我退休前来居委会办事,就那么一个罗卜刻的章,说啥都特么不给我盖。那帮狗日的,就不干人事。”冯大妈直接骂道。
吴冕微笑。
“我当时跟他们闹了一下午,要是不给我盖,我让他们一家都甭想睡觉。”
“哈哈哈,所以退休后就来居委会了?”
“那是,咱办事,不卡人。不像那些人模狗样的家伙,屁大点用,说卡人就卡人。”冯大妈说道。
“您这面忙不?”
“忙,不敢不知道,里里外外都是事儿。”冯大妈道,“不过没啥大事,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小事。
就是谁家下水堵了,给物业打电话物业不来,咱居委会出面特别好用。都是类似的小事,不像你们,干的都是救人命的大事。”
“辛苦您了。”吴冕很认真的说道。
“这有啥辛苦的。”冯大妈说道,“要不每天也是买买菜、看看电视、溜溜狗。对了小吴? 我家狗要是生病? 你会看么?”
“会。”吴冕很肯定的说道? “我考过兽医证? 给熊猫做过手术。”
“……”冯大妈瞠目。
“前几天老鸹山下来一头熊,得了胆囊炎,手术爷是我做的。”吴冕笑道,“那熊瞎子,老壮实了。”
“……”冯大妈结舌。
“您家养的是什么狗?”
“金毛。”冯大妈说道,“小时候吃了我一个袜子? 说啥拉不出来。把我给哭的哦? 咋说都是条小性命不是。”
“没事? 最简单的肠梗阻,针灸就好。”吴冕道。
“是啊!”冯大妈笑道,“我就是把王子抱去老鸹山,林道长给扎了几针就好了。”
“老林针灸的水平还行。”吴冕道? “估计也是袜子小? 没堵严实。要是出不来就只能手术,没事,做手术也是小手术。我上手术? 20分钟结束。”
“小吴啊? 你说得多少钱?”冯大妈小声问道。
“到时候再说。”吴冕道,“要是手头有……”
吴冕一边说着,一边和冯大妈走出居委会的大门。门口站着一个女人,脸上有明显的泪痕。
“雪松啊,你这是怎么了?”冯大妈问道,“你家那个败家玩意又欺负你了?别哭,大妈给你做主。”
女人连忙擦干眼泪,问道,“冯大妈,我听说剑协医院来咱们居委会义诊?”
“给孕妇义诊,排查一下,优生优育么。”冯大妈说道,“咋的?你刚出国,回来就有了?不对啊,这时间也对不上。”
“冯大妈……”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说不出口,但又不肯走,低着头站在门口。
“雪松,你有啥事赶紧说,这都几点了,我还得买菜去呢。”冯大妈说道。
“冯大妈,我不是刚从泰国回来么。我家广志……”
广志应该是她爱人,这没什么难判断的。吴冕眯起眼睛看着面前的女人,总觉得她吞吞吐吐的有别的事儿。
“你家广志怎么了?!赶紧说,跟个娘们似的。”
“噗嗤。”楚知希一下子没忍住,笑出声来。说话的那人本来就是女人,冯大妈这火爆的脾气……
吴冕的手微微一紧,随即温和说道,“是您家里人生病了?现在患者在家还是在医院?”
“呃……”女人听吴冕这么说,却又犹豫起来。
吴冕也愣了以一下。
他并不认为眼前的女人是听说义诊就来蹭着检查身体的,因为她脸上挂着泪痕,明显是家里人重病。
可重病就该去医院,和义诊也没关系。自己主动问她,她还是不说。
“雪松,你赶紧的,有啥事说啥事。”冯大妈道,“小吴人好,一点架子都没有。”
女人点了点头,“吴……”
“您叫我吴医生就行。”吴冕道。
“吴医生,听说您是老鸹山林道长的小师叔?”
“……”吴冕不解,只是点了点头。
“我家广志好像被人下了降头。”
“什么?降头?”吴冕问道,“去泰国旅游了?”
“嗯。”女人说道,“回来人就不对劲。”
“到底怎么回事,说说。”吴冕问道。
750 比心的患者
“前几天我们两口子因为孩子学习的事儿吵了一架,还动手了。”女人说道,“是冯大妈帮着解决的。”
冯大妈得意的笑着。
“我们俩琢磨着一起出去玩玩,不想孩子的事儿,就当是再度一次蜜月。所以前几天报了个团,去了泰国。”
“广志和团里的一个大哥很聊得来,去芭提雅之后,他们俩晚上说是喝酒,一晚上都没回来,电话也打不通。后来把我急的去找导游,导游报警。”
“那面警察的效率可低了,一点都不愿意搭理我们。”
吴冕听女人啰啰嗦嗦的叙述着事情的经过,没有不耐烦,而是从中寻找蛛丝马迹。
“后来第二天广志自己回来了。”女人继续说道,“他被人灌多了,扔到小树林里。”
小树林……吴冕很是无语。
“身上带的现金和首饰都没了,钱包里还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没别的,只有一只眼睛。后来我上网查,说是那面的降头术,还是很邪性的那种降头术,只剩一只眼睛。”
楚知希抱着吴冕的胳膊,听女人的形容,她有些害怕。
吴冕轻轻摸了摸楚知希的头。
“回来之后第三天,就是昨天,广志开始发烧,最高烧到40°。”
“你这孩子。”冯大妈埋怨道,“出门不知道看着点广志,那面都是人妖,别是把魂给……”
“冯大妈,人妖不是妖怪,是变性人。”吴冕道,“现在您爱人呢?”
“我爱人在中医院点滴,一天了,也不见好。睡一会,他就说梦到那只眼睛在身边飞来飞去的。想说话也说不出来,想动也没办法动,整个人像是魇到了一样。”
“我想带着广志去老鸹山,可没等去呢,就听说小区义诊,你来这面,所以我想还是先等等。”女人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
“您贵姓?”
“我叫孙雪松。”
“嗯,我去看一眼患者。”吴冕说道,“丫头,你和李琼先回去吧。”
“哥哥,我也要去看看。”楚知希道。
“不害怕?”吴冕笑着问道。
“嘿。”楚知希笑了笑,“听孙姐说降头的时候想起来咱俩去南洋……”
“没事,没事。”吴冕安慰楚知希,冯大妈奇怪的问道,“小吴,你们去南洋怎么了?”
“哦? 遇到点奇怪的事儿,都过去了。”吴冕笑道? “孙姐,一起去看一下。”
“谢谢。”孙雪松说着,却没挪动脚步? 而是看着吴冕的脚尖,一动不动。
“怎么不走?”
“吴……医生? 你不带点法器?”孙雪松问道。
“不用。”吴冕很随意的说道? “老林能解决的问题,我看一眼就没事。”
“……”孙雪松和冯大妈都怔了一下。
“怎么说我也是老林的小师叔不是。”吴冕道。
孙雪松想了想有关于老鸹山小师叔的传说,有些信了。加上吴冕的颜值近乎于公理,这才长出了口气,小声说道? “我家广志中了邪? 不是我迷信? 他在中医院输液? 忽然抬起一只胳膊,手在半空中拇指和食指像是数钱一样搓来搓去的。”
“吴医生? 你说他是不是被女鬼给迷住了,怎么还比心呢?”
吴冕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吴医生? 你说他这个重不重?那只眼睛……”
冯大妈脸色煞白,连忙说道,“你们去忙,我先回家买菜去了。”
“冯大妈,抓紧去吧,这都快五点了。”吴冕笑着说道。
冯大妈一溜小跑离开居委会,看着她健步如飞,吴冕道,“丫头,你说咱俩老了,要不要也来居委会?你看大妈身体多好。她说得对,这人呐,还真就不能闲下来。”
孙雪松无语,在她看来天大的事情,可是吴冕竟然不当真。
这不是病,好好的人忽然就睡着之后醒不过来,输液的时候还伸手到半空中,比划着点钱、或是现在正流行的比心动作。
关键是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要是再重,孙雪松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您开车了么?”
“没有。”孙雪松摇头。
“那坐我的车吧。”吴冕道,“咱们抓紧时间去。”
“麻烦您了。”孙雪松很不好意思的说道,“香火钱……”
“先不说这个。”吴冕道,“去看眼您爱人,我好心里有数。”
上车,一脚油就到了八井子中医院。小破乡镇本身也没多大,说是要进行改造,但再早也要等明年开春之后才行。
刚拐进八井子中医院,吴冕一脚刹车。
住院部门前,韦大宝手里捧着桃木剑,看样子要做民俗仪式。
吴冕皱眉,刚夸完韦大宝,怎么这货又要重操旧业呢。
刹车的声音尖锐,韦大宝抬头,看见熟悉的棕色斯柯达,他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堆满笑容,弯着腰、摇着尾巴一路小跑过来。
“吴科长,你怎么来了。”韦大宝笑着问道。
“你这是干什么。”吴冕皱眉,很严肃,带着些严厉的问道。
“吴科长,有一名患者的父亲找我,说是患者中了邪,一直在数冥币。”韦大宝也有点委屈,连忙解释道,“我琢磨着是什么古怪的病,就来看一眼。”
“然后呢。”
“吴科长,你没看见,老吓人了。”韦大宝说道,“我刚要去查体,本来睡着的患者忽然伸手,抓住我的手,然后手指在我手背上摸来摸去的。”
“……”吴冕皱眉。
“我听说是去过泰国……”韦大宝见吴冕脸色不善,马上改口,“患者摸完我然后就醒了,我看他眼睛红呼呼的,但是没有火焰症。”
“然后呢?”吴冕继续问道。
“然后他好像也觉得恶心,就开始吐。我也觉得恶心,我长这么大,还没被男人摸过。”
“再后来你就出来准备做法?”吴冕瞪着韦大宝问道。
“患者家里要求的。”韦大宝委屈的说道,“吴科长,我这不是琢磨着先安抚一下患者父母,然后再趁他睡着查查体。你不知道,他摸我的时候老吓人了,就像是一条蛇……你说男人摸男人,怎么这么恶心呢。”
751 《华氏中藏经》
“别说那么恶心的话。”吴冕听韦大宝的描述也觉得浑身不舒服。
“嗯嗯嗯,吴科长你来了我就放心了。”韦大宝连忙说道。
“去看一眼患者。”吴冕道。
韦大宝前头带路,快步来到病房。
“吴科长,你怎么来了?”值班医生看见吴冕,先是一愣,随后热情洋溢的打招呼。
“来看个患者,广志……请问您爱人姓什么?”吴冕问患者家属。
“姓何,何广志。”孙雪松说道。
来到病房,吴冕见何广志双手伸到半空中,手心向上,两只手的拇指、食指在摩挲着。
好像他在看演唱会,用双手对着台上的爱豆比心一样。
韦大宝有些害怕,值班医生看到这幅画面,干脆连门都没进,站在病房外面。
剑协医院挣得再多,也不比自己小命更重要。况且光是拍拍马屁,吴科长能要自己?最多只是刷脸而已。值班医生瞬间做出最明智的选择,远离一切危险。
“病史。”吴冕沉声说道。
“……”韦大宝怔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自己错了。连看患者,竟然没有问病史,更是没有看病历!
这特么的,韦大宝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应该是先入为主,患者家属说患者中了降头,自己没反应过来,韦大宝给自己找借口。
听周围一片沉默,吴冕回头看值班医生,问道,“病历写了么?”
“没……”
“病史问了么?”
“问过。”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值班医生随即沉默,吴冕知道哪怕是问过病史,也是简单、随意的询问了两句,直接按照感冒、发热来处置的。
“孙女士,您详细说说您爱人生病的经历,尽量详细一点。”吴冕也没生气,而是沉声问道。
“呃,一周前我俩去……”
“从开始生病说就可以。”吴冕打断了孙雪松的话,问道。
“一天前广志开始打寒颤。”孙雪松说道,“当时还以为是感冒了,我给他熬了一碗姜汤,想着喝下去发发汗。”
孙雪松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瞄吴冕。
她不知道自己这么啰嗦的说话,到底合不合老鸹山林仙长小师叔的心意。
刚刚从泰国开始说的时候就被吴冕给打断了,但现在这么说好像没事。
孙雪松稳了稳心神,尽量不去看何广志伸到半空中的手,毕竟那姿势像是在比心? 也像是在数钱。
半空中数虚无的钱,那不是冥币还能是什么。
孙雪松避开何广志的手势,继续说道,“广志喝了一碗姜汤? 发点汗就不打寒颤了。我以为没事呢,可没想到过了不到两个小时? 他又开始打寒颤。”
“这次他说全身肌肉酸痛,还有头疼,我琢磨着别是烧起来了,拿了一根体温计给他量了量。体温三十八度半。我说来医院看看,他说来医院也没用? 要去老鸹山。”
“那时候他就睡不醒?”吴冕问道。
“嗯,他说刚喝完姜汤后身上热热乎乎的就睡着了。但刚一闭眼睛? 卡片上的那只眼睛就围着他转悠,他知道是在做梦,可说什么都醒不过来。后来地底下忽然冒出一个脑袋,就被吓醒了。”
“广志说不是感冒? 是中了降头? 死活要去老鸹山。我……我觉得是感冒? 又测了一次体温,这回更吓人,40度了。不光是发烧? 他忽然开始抽,嘴角又白沫。吴医生,我家广志从来没抽过羊癫疯,这是第一次。”
“后来呢?”吴冕问道。
“我被吓坏了,看他抽的厉害下意识的打了120,但120还没到,他就不抽了。我和家里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先带着他来中医院。医生一听,就让广志住院。”
吴冕听孙雪松说完,侧头看向门外。
“你进来啊。”吴冕微微一笑,轻声说道。
虽然还在笑,可吴冕他是真有些不高兴了。这都是哪跟哪,患者送来医院,医生却连病房都不敢进。
值班医生犹豫了几秒钟,最后迫于吴冕的“淫威”,挪动脚步,站在病房门口,低着头,一句话都不说。
“汇报一下患者入院后的情况。”吴冕用肯定句“问”道。
“者无明显诱因下突起寒战、高热,最高40c,伴有头痛,全身肌肉酸痛,无伴咳嗽、咳痰,无伴心悸、胸痛、气促,无伴腹痛、腹胀、腹泻、无伴尿频、尿急、尿痛,无伴身上出皮疹等不适。”
“化验检查结果出来了么?”
“我去看看。”值班医生看见何广志双手“比心”的动作越来越明显,心里害怕,转身就跑。出门的时候肩膀撞到门框上,整个屋子都似乎跟着晃了晃,可以他却像是没有察觉到一样。
吴冕哭笑不得,看样子值班医生是真的害怕。自己吓自己,才是最吓人的。
而且不光是值班医生,无论是韦大宝还是何广志的爱人孙雪松也都害怕。
“吴医生,你看……”孙雪松小声问道。
“我先查体,然后去看一眼化验单。”吴冕说着,走到床边。何广志双手比心的动作他似乎视而不见,开始给他查体。
“韦大宝。”吴冕一遍查体,一边沉声叫道。
“啊?吴科长,怎么了?”韦大宝心中天人交战,听吴科长叫自己,怔了一下后马上回答道。
“患者这儿姿势,怎么解释。”吴冕问道。
“呃……”韦大宝看着何广志双手在半空中比心,忽然有一种荒谬的感觉涌上心头。
“吴科长,他在比心。”韦大宝把所有花里胡哨的形容词都去掉,简单陈述自己看见的。
“这叫撮空。”
“啥玩意?”韦大宝听吴冕解释的古怪,疑问脱口而出。
“韦医生。”楚知希见哥哥要生气,便笑着说道,“撮空这个词出《中藏经》。”
“经书?!”韦大宝一愣,真的是外国的鬼!
“《华氏中藏经》,旧版说是华佗著的。是医书,不是经书。”楚知希温温柔柔的解释道。
韦大宝没有惭愧,而是心生迷茫。
但是他的惶恐与害怕,在楚知希的温柔解释下渐渐缓和。
“撮空又名两手撮空,是指患者意识不清,两手伸向空间,像要拿东西样的样子。”楚知希继续解释,“不是比心哦。”
752 神奇的医学
“哦哦哦。”韦大宝应道。
“患者现在的样子,两手向上,拇指和食指不断地捻动,称为“撮空理线”。这是病重元气将脱的表现。实证、虚证均可见本证,这是《中藏经》里描述的。”楚知希很耐心的给韦大宝解释。
“……”韦大宝傻了眼。
这种情况《诊断学》里可没写,难道自己还要把什么见鬼的《中藏经》也看一遍?!
背一本书已经掉了半头的黑发,再背两本,怕是一根头发都不剩。
“吴又可曰:“证本应下,耽迟失治,或为缓药因循,火邪壅闭,耗气搏血,精神殆尽,邪火独存,以致循衣摸床,撮空理线,肉瞤筋惕,肢体振战,目中不了了,皆缘应下失下之咎。邪热一毫未除,元神将脱,补之则邪毒愈深,攻之则几微之气不胜。攻之不可,补之不可,补泻不能,两无生理,不得已勉用陶氏黄药汤””
楚知希笑吟吟的说道。
“……”
“这是《温疫论·补泻兼施》里的一段话。”
“瘟疫?呃……”韦大宝诧异的问道。
“嗯,看到撮空症状,首先要想到的是瘟疫,而不是闹鬼。”楚知希认真说道。
韦大宝彻底傻了眼。
没想到平时温温柔柔,总是依偎在吴科长身边的楚知希竟然这么厉害。
而撮空——这种比心的动作竟然意味着某种瘟疫?为什么从来没人说过?按说这种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行为应该再医疗圈子里广为流传才是。
壮起胆子仔细观察何广志的“撮空”动作,韦大宝马上想到演唱会现场无数疯狂的粉丝对着自己的爱豆比心。
“我从来不敢去看演唱会。”楚知希说道,“因为每次去我都害怕。现在看电视剧里,只要有比心的动作,我就想起撮空这个症状。”
“这是什么病啊。”韦大宝讪讪问道。
“疟疾。”楚知希道,“韦医生,以后还是要多看看书。”
韦大宝连连点头,心里不敢有丝毫的腹诽、不敬。
对吴科长可以在心里唠叨两句,因为韦大宝心里有数,哪怕被吴科长知道也不会有别的后果。
但要是腹诽楚知希……人家乖巧可爱,从来不疾言厉色的说话,韦大宝也腹诽不出口。而且一旦被吴科长知道,韦大宝都怕自己隔夜饭被打出来。
人贩子的惨状至今还历历在目。
“初步判断是疟疾。”吴冕道,“韦医生,青蒿素,咱们医院有么?”
韦大宝连连摇头。
疟疾这种病在国内很少见,但是因为屠呦呦屠老师因为青蒿素拿到诺贝尔奖的事情韦大宝也知道。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要遇到需要用青蒿素的患者。
“我打个电话。”吴冕查完体,说道,“孙女士? 别担心,您爱人的情况考虑是在泰国感染了疟疾? 回国发病。”
“疟疾……”孙雪松无法相信这个诊断。
在她的意识中,疟疾就是拉肚子? 可广志根本没有拉肚子? 最多就是呕吐。而且他还说睡梦里会魇到,这是疟疾?孙雪松可不信。
不信归不信? 她对老鸹山林道长的小师叔保持着最起码的尊重? 不敢反驳。
“我去洗手,打个电话。”吴冕微笑,和孙雪松说道。说话的态度温和无比? 和韦大宝说话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见吴冕出门,韦大宝微微犹豫了一下,就跟着出去。
“吴科长。”韦大宝像是犯了错误的学生一样,垂手跟在吴冕身后。
“韦医生? 看不懂的病随时给我打电话? 民俗要慎重。”吴冕沉声说道。
“哦哦哦? 我记住了。”韦大宝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
“吴科长? 患者的手在半空中比心……”
“没事,撮空这个词没几个人知道了。”吴冕笑道,“说比心更合适,最起码说一次,其他人就能记住。”
“就像是你说老年痴呆而不说阿尔茨海默病一样。”
“嗯,是这个道理。”
“吴科长,你说患者比心也还能解释,但睡觉梦魇怎么说呢?是身体太虚?”
“《诊断学》都背下来了么?”
“基本上,传染病那段……我觉得很少遇到,所以还没背。”韦大宝实话实说。
“疟疾分四期,潜伏期、发冷期、发热期、出汗期。”吴冕说道。
韦大宝收起心中惭愧,认真聆听。
“当患者度过发冷期,也就是寒颤期之后,自我感觉冷感消失,面色转红,发绀消失,体温迅速上升。通常发冷越显著,则体温就愈高,可达40c以上。”
“高热患者痛苦难忍,浑身酸痛,这个很好理解。有的辗转不安,呻吟不止;有的谵妄,撮空,甚至抽搐或不省人事;有的剧烈头痛、顽固呕吐。”
“患者面赤、气促;结膜充血;皮灼热而干燥;脉洪而速;尿短而色深。多诉说心悸,口渴,欲冷饮。持续2~6小时,个别达10余小时。有些患者在发作几次后,唇鼻可以看见有疱疹出现。”
“查体,患者有几种症状是典型的疟疾发热期的症状,这没什么疑问。”吴冕说道。
“吴科长,真的是疟疾?”韦大宝还有些不信。
“症状上看是这样,还要做检查,找到疟原虫才行。”吴冕道,“稍等。”
六步洗手法结束,吴冕用一次性干纸巾擦干手,拿起手机。
“马院么,您知道青蒿素在哪能买到?”
“行,我告诉患者家属。”
“也可以,您让他们把药送来。暂时不能用,先找到疟原虫,明确诊断之后再说。”
“好的,辛苦了。”
说完,吴冕挂断电话。
“韦医生,知道为什么要先考虑是疟疾么?”
“撮空。”
“不。”吴冕道,“最开始我在社区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判断,那时候我还没看见患者。”
“呃……为什么?”
“因为患者有热带丛林暴露史。”
“……”韦大宝品咂吴冕的话,觉得吴科长真心临床经验丰富,比自己还要老油条。
患者喝多了,被人“捡尸”去小树林,把钱都拿走。这段话,用医学术语说,竟然是热带丛林暴露史……
医学,真心好神奇!
753 这不是应该的么
“大多数热带雨林都位于北纬23.5度和南纬23.5度之间。在热带雨林中,通常有三到五层的植被,上面还有高达150英尺到180英尺的树木像帐篷一样支盖着。
下面几层植被的密度取决于阳光穿透上层树木的程度,照进来的阳光越多,密度就越大。其中虫蚁有相当多的种类,它们很多都会传染疟原虫。”
吴冕给韦大宝解释。
“汉武帝征伐闽越时,“瘴疠多作,兵未血刃而病死者十二三”;东汉马援率八千汉军,南征交趾,然而“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吴冕继续说道,“当时就因为疟原虫,让我们自古以来的面积小……不对,越南也在自古以来的范围之内,这是没什么疑问的。”
听吴科长开始瞎扯,韦大宝知道自己最难的时候过去了。这事儿应该不会影响自己去剑协医院,心里一松。
“清乾隆年间数度进击缅甸都因疟疾肆虐而受挫,有时竟会“及至未战,士卒死者十已七八”。在宋人陈言编撰的《三因极一病证方论》中,指出了疫疟的特点:“一岁之间,长幼相若,或染时行,变成寒热,名曰疫疟”。”
“吴科长,我怎么记得疟疾是拉肚子拉到脱水呢。”韦大宝问道。
“疟疾一般有三种类型凶险,脑型疟型、过高热型、胃肠型。”吴冕道,“你说的是胃肠型。”
“这种类型的临床表现是高热弛张、恶心呕吐、腹泻频繁,水样便或血便。可伴里急后重、剧烈腹痛及结肠部压痛,无腹泻,常易误认为急腹症。”
“知道里急后重么?”
“知道知道。”韦大宝连忙说道,“就是想拉肚子却拉不出来。”
“对。”吴冕道,“而最常见的却不是胃肠型疟疾,而是脑型疟疾。”
“……”韦大宝无语。
“脑型疟疾症状类似脑炎及脑膜炎,表现为头痛、发热,不同程度的意识障碍,如果没有及时救治的话……任凭病情继续发展,会很快导致脑水肿,呼吸、循环、肾功能衰竭,患者迅速死亡。
病死率高达50%左右,特别凶险,你要记住。下次再看见比心的患者,一定要想到是疟疾,尤其还有热带丛林接触史的情况下。”吴冕道。
“我觉得你是不是把霍乱和疟疾搞混了?”楚知希问道。
“呃……有可能。”
“也不怪你,疟疾、霍乱在咱们华夏早就被控制住了。普通人只是听说过,建国初期各种瘟疫横行之类的。别说是普通人,咱们北方的医生也很少见。”吴冕笑了笑。
韦大宝嘿嘿笑着附和。
“凡曾在有蚊季节去过疟疾流行区,或者有疟疾病史、或有输血史的人发生原因未明的发热,以及伴有进行性贫血及脾肿大,都应想到疟疾的可能性。韦医生? 你记住了么?”吴冕问道。
“记住了,吴科长。”韦大宝连忙说道。
“那你复述一遍。”
“……”韦大宝差点没哭出来。
本来想着回去翻书,把这段背下来,可是吴科长竟然让自己复述。
“不闹了。”吴冕道? “韦医生? 找护士采血。”
韦大宝长出一口气? 连忙问道? “化验什么?”
“登革热抗原抗体三项、肥达氏、外斐氏试验、乙脑抗体、流行性出血热抗体、呼吸道病原学八项、血液疟原虫检查。”吴冕道。
韦大宝马上拿出一管原子笔? 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把吴冕说的事情都写下来。
“要是不知道采多少血? 问……算了? 我联系人。”吴冕叹了口气。
这些检查别说是八井子中医院的护士,就算是省城医大几家医院的护士都未必知道怎么采血。
“李琼? 到家了么?”
“我在中医院,要采血回咱们检验科化验,你拿东西过来。”吴冕拿着手机? 给下午陪他和楚知希去“义诊”的护士李琼打电话。
吴冕随后把要检查的项目说了一遍? 就挂断了电话。
韦大宝小声问道,“吴科长? 护士知道带什么管子来么?知道怎么采血么?”
这都是问题? 韦大宝临床经验极为丰富,这些“古怪”的检查他都没听说过,一个护士怎么可能熟练掌握呢?八井子中医院不说,韦大宝确定医大的护士也没这个水平。
吴冕微微侧头,用诧异的目光看着韦大宝。
韦大宝下意识的用手蹭了蹭脸。
“呵呵。”吴冕没有回答韦大宝的话,只是呵呵笑了笑。
韦大宝知情知趣,没有继续问,陪着吴科长回去看患者。过了不到半个小时,一个小护士背着急诊箱来到病区。
现在急诊抢救箱除了120车以及麻醉科插管以外很少见,韦大宝第一眼就觉得专业。
小护士应该就是吴科长之前说的李琼,她看着很干练,来了之后先换衣服,随即来到病房。
打开急救箱,韦大宝瞄到里面一排各种颜色的试管。
李琼开始寻找肘正中静脉,留置针头,然后摸出一个试管接血。
她的动作极为麻利,尤其是单手绑止血带,把韦大宝看愣了。
5管血,不到1分钟采完,李琼随即撤针,用无菌棉签按压,让患者家属压住,她开始收拾血样。
“吴老师,还有什么要做的?”李琼问道。
“辛苦了,麻烦你送血回去。”吴冕温和说道,“我盯着点患者,怕有意外。”
李琼也没说什么,收拾完后背着急救箱就走。来到门口,转身向着吴冕微微鞠躬,随即离去。
韦大宝觉得她像是军医,不像是普通护士。就这股子麻利劲儿,透着英姿飒爽。
见吴冕在观察患者状态,韦大宝偷偷溜出去。
“李护士。”韦大宝喊了一声。
“嗯?您是?”李琼回头问道。
“我是中医院的医生,马上调去咱剑协医院。”韦大宝说道,“我看你采血这么麻利,以前遇到过类似的患者?”
“没有,第一次遇到诊断疟疾的患者。”李琼一边说,一边快步往出走。
“那你知道怎么采血?”
“这不是应该的么?”李琼也有些诧异,“吴老师让采血,我就过来采,不能耽误患者诊断和治疗啊。”
754 呦呦鹿鸣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些检查你采过?都知道装到什么管子里?”韦大宝也不兜圈子,直接问道。
“背过。”李琼一边快步走,一边回答道。
背……
韦大宝又听到了这个词。
“你们连这个都背?”韦大宝的疑问脱口而出。
临床上讲的是医生的嘴,护士的腿。医生说什么,护士做什么就可以了,还有什么要背的。
李琼脸上闪过一丝怪异的表情,她看了韦大宝一眼,说道,“韦医生,我们刚刚考核完,1763项检查我没有一样错的。”
韦大宝咂舌。
“怎么这么多检查?”
“必须要都背下来,要不然谁知道吴老师什么时候需要采哪种奇怪的检查。”李琼急匆匆的一边走一边说,看那样子一秒钟都不愿意耽搁。
“要背这么多!”韦大宝感叹。
“比如说吧,金黄色帽的是惰性分离胶促凝管,常用于甲状腺功能、肿瘤标志物、pcr 及激素水平等检测。
因其稳定性而备受推崇,其是在促凝管的基础上添加了起隔离作用的惰性分离胶。
这种分离胶在离心后可将血液中液体血清成分和固体红细胞成分彻底分离并完全积聚在试管中央形成屏障,并且小时内保持稳定。需要注意的是采血后要立即颠倒混匀,静置分钟离心。”
李琼顺口就来,脆生生的,一个字都不错。韦大宝甚至怀疑李琼连标点符号都能背下来。
“橘红色帽的是促凝管……韦医生,不好意思,我得抓紧时间回去,最快速度把结果回报给吴老师。”李琼来到门口,肩上背着急诊急救箱,双手放在身前,以标准礼仪微微躬身,说道,“不好意思了。”
“你忙,你忙。”韦大宝看着李琼的背影消失,嘴里发苦。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这么拼命的背书,已经算是出类拔萃,可万万没想到剑协医院里“随便”出来个护士都这么干练。
挣钱的时候的确高兴,但必须要付出极大的辛苦。韦大宝意识到去了剑协医院,也只是个开始,而不可能躺平养老。
他心中迷茫,回忆着李琼的飒爽,韦大宝最后轻轻叹了口气。
刚要转身,一台车开进中医院的院子里,马修德像是皮球一样“滚”出来。
“韦医生,你在啊。”
“马院,你来了。”韦大宝和马修德打了个招呼,“是送青蒿素的么?”
“是啊,只有省城有,我怕耽误事? 抓紧时间送过来。”
“不着急,血样才送走。”
“知道不着急。”马修德笑眯眯的说道,“吴老师说话的时候语速没那么严厉? 患者的情况应该可控。”
韦大宝心里暗自骂了一句。
剑协医院都是些什么怪物,护士不像是护士? 干练的让人发指;而这个马院? 竟然能从吴科长说话的口气判断病情。马院长也算是人老成精,真是佩服佩服。
“韦医生? 又是您诊断的患者?”马修德满脸笑意的问道。
“不是。”说起这事儿,韦大宝就有些沮丧? “是吴科长下午义诊的时候遇到患者家属咨询? 我没看出来。”
“疟疾么,咱们东北很少见,不碍事。”马修德瞬间猜到了实际情况? 安慰道? “南方叫打摆子,多少年没爆发过了。”
“咦?你也知道?”
“我从前是医务处长? 接触过几例疟疾患者的诊断、治疗? 所以有印象。”马修德拿着青蒿素,一边走一边和韦大宝闲聊。
他可要比李琼和善多了? 在李琼的眼里只有吴老师的医嘱? 而马修德在不耽误治疗的前提下有意无意的拉进与韦大宝之间的距离。
“我听吴老师说? 您要调去新建的特需病房?”马修德笑道,“那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患者? 但是活很轻松。”
“奇怪?都有什么患者?”
“有个老爷子,吴老师准备敲掉一颗牙来修复眼睛。”马院长笑道。
“……”韦大宝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还以为自己很厉害了,没想到自己要去管理的竟然是这种古怪患者。
敲掉一颗牙来看东西,这是说梦话呢?
“没事,患者的情况很好,没有特殊处置。韦医生,别担心。”马修德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就问吴老师,很简单。”
“哦。”韦大宝情绪略有些沮丧,无奈的哦了一声。
来到病房,马修德和吴冕打了个招呼。
“等会吧,患者情况还算是稳定。”吴冕道,“孙女士,您爱人的情况要等化验检查结果,确定后就可以用青蒿素了。”
孙雪松有些迷茫的看着吴冕,这面一路折腾,她甚至根本不知道都在折腾什么。
化验检查的时间比较长,足足等了1个小时,吴冕接到电话,血清中发现疟原虫。
而马修德利用这段时间解决了院外带药的问题。
虽然青蒿素是专门治疗疟疾的特效药,而吴冕也是专业的医生,但毕竟八井子中医院和剑协医院不算一家,还有些手续要走。
想治病救人,要不是火烧眉毛,最好还是在流程中走。虽说这样大家都麻烦了一点,可一旦出事也好解释。
蒿甲醚 80mg每天两次肌肉注射+双氢青蒿素哌喹片每天一次口服。吴冕下了遗嘱,叮嘱孙雪松记住口服药物得剂量。
都忙完,吴冕这才松了口气。
虽然患者是常见的脑型疟疾,而不是凶险的超高热型疟疾,可谁都不敢保证转型。
用了药,吴冕也不再担心。
见吴老师表情轻松下来,马修德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笑呵呵的凑上去。
“说起这药,可以说是相当巧合。”吴冕笑着说道。
“吴老师,您这话怎么讲?”马修德问道。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吴冕道,“屠呦呦老师的呦呦二字,来自《诗经·小雅》。却没想到多年以后,呦呦鹿鸣,食野之蒿竟然活人无数。”
755 还没绝迹
“真是好巧。”马修德怔了一下,笑道。
屠呦呦老师,青蒿素,还有这么一个联系,马修德之前没想过。虽说青蒿素是集体研究的,但屠老师这个名字的确特别巧。
“马院,辛苦了。”吴冕说道。
给患者用上青蒿素之后,吴冕变得明显轻松起来。
“吴老师,这不都是应该的么。”
“一起去吃口饭吧。”吴冕道,“吃完后我和丫头就看一眼范老爷子。”
“行。”马修德答应的很干脆。
虽然和吴老师一起吃饭肯定是那家叫萉垟的小破饭店,可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
而且吴老师这人念旧,萉垟老店是他上学时候吃早饭的地儿,现在都没忘记。希望……自己在吴老师心里也能变成萉垟老店的那两个老板娘。
“韦医生,一起去。”吴冕道。
“诶。”韦大宝早就做好准备。
“吴老师,这都十月底了,年底咱们院有没有什么活动?”马修德问道。
“啊?活动?”吴冕怔了一下。
“您先去看眼患者,咱们一边走一边说。”马修德道。
吴冕点了点头,和楚知希去看了一眼何广志,见他生命体征平稳,想来24小时之内症状能得到明显缓解,也就不再担心。
确诊,用了特效药,接下来没有太特殊的治疗,在八井子中医院补液对症就行。
和马修德、韦大宝走出中医院,吴冕问道,“马院,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和团建类似,文艺汇演之类的……”马修德也有些含糊,他试探着问道。
“呵呵。”吴冕笑了笑,“我在帝都的时候,都是分科室聚餐。大家大吃一顿就行,要是全院的职工都在一起吃饭,好像人有点多。”
“行,那就听您的意思,我再琢磨一下。”马修德也无所谓,明白吴冕的底线之后,其他事情好办,“吴老师,还有件事您得去找邓区长协调。”
“是五院的事儿么?”
“是。”马修德认真的说道。
这是正经事,不能含糊,马修德拎的清。
吴冕知道他的意思,真塞进来几个所谓的院领导,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
天天内耗都忙不过来,那可是真要命。
不过五院那面吴冕有自己的想法,他笑笑说道,“行,什么时候叫着薛院,咱们先聊聊。”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吴冕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郭导,您好。”吴冕接通电话。
“刚忙完? 有个疟疾的患者。”
“范老爷子的手术很顺利? 人已经清醒。我吃口饭? 去看一眼。明后天给您拍摄的消息,您别急啊。”
“对了郭导,您吃饭了么?”
马修德听吴冕和郭儒明聊天,吴老师邀请郭导去萉垟老店吃饭? 心生无奈。
这也太随意了一些。
但没办法,吴老师就这脾气。其实关键在哪马修德也知道,他并没说什么。
“一会郭导也去凑个热闹。”吴冕道? “他们耽搁几天,录一下术后情况,郭导要走。他在横店还有一个电影? 要赶几个演员的档期。”
“哦? 郭导肯定很忙。”
几人上车? 很快来到萉垟老店。
“老板娘!我来了!”吴冕神清气爽,打开门后见张萍在忙,大声招呼。
“小冕啊? 你可有日子没过来吃饭了。”张萍手里拿着一个铝合金的盘子,上面罩着一层保鲜膜,放着一把刚烤出来的串? 放到一桌食客面前。
“忙的厉害。”吴冕笑道,“但几天不吃就想,这不是来了么。”
“要点什么?”张萍问道。
“马院,您看看。”吴冕把菜单交给马修德。
“吴老师,随意,我简单吃口就行。最近减肥,我这身体太胖,上了岁数不能再这么下去喽。”马修德笑着把菜单递还给吴冕,“随便吃口就行。”
“那我不客气了。”吴冕捋着菜单一溜海点,楚知希靠在吴冕身边,一个一个的补充。
过了会,郭儒明和一男两女走了进来。
“吴老师,我们来了。”
“坐,坐。”吴冕也不客气,他瞄了一眼和郭儒明来的三个人。
之前见过,是摄制组的人,估计是郭儒明走后留下来拍摄的人员。
男的是摄影师,两个女孩一个是摄影师的助理,一个是编剧。
郭儒明已经和吴冕熟悉起来,自顾自的坐下,问了问范仲之的术后情况。
“吴老师,刚才电话里听您说疟疾?”郭儒明了解了范仲之的情况后问道,“可有好多年没见过了,国内基本已经绝迹。”
“打摆子么,您老家那面几十年前应该不少。”
“是,说起打摆子我还有印象。”郭儒明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要不是您提起来,我都快忘了。”
“过去?可不是。”吴冕道,“去年全世界估计发生约2.28亿例疟疾病例,在2018年的病例中,非洲区域占比93%,东南亚和东地中海地区分别占比3.4%和2.1%。”
“还有那么多!”郭儒明有些惊讶。
“咱们去非洲公出的人员首要防备的就是疟原虫。”吴冕道,“去年全球疟疾死亡人数近85%集中在非洲区域和撒哈拉以南非洲等十九个国家。”
“我记得前几年网上有关于疟疾的新闻里说,疟疾夺去的生命比人类历史上所有战争加起来都多。”马修德道。
“嗯,的确是这样。去年全国有500多例疟疾,虽然数量被压下来,但还是存在。”吴冕道,“不过国内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治疗方案已经换了好多代。”
“您说的是屠老师的青蒿素?”郭儒明问道。
“嗯,疟疾在临床方面已经有了多种治疗方案,药物治疗也由金鸡纳霜,发展到了氯喹,再到我国的屠呦呦老师发现了青蒿素。”吴冕道,“前几年我和丫头去非洲考察,几乎每天抽一次血。”
“每天?不会为了查疟原虫吧。”马修德惊讶的问道。
“是啊,害怕。”吴冕没什么不好意思,说道,“虽然有了青蒿素,但也害怕。”
756 防不胜防
“吴老师,您简直……”郭儒明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太谨慎了。”马修德补充道。
“对,您简直太谨慎了。”
“没办法。”吴冕道,“疟疾这玩意闹起来太凶,罗马帝国从鼎盛到衰落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史学家有很多猜测,其中一种就是有关于疟疾流行,导致庞大帝国烟消云散。”
“20世纪末,英美考古学家从古罗马坟墓中发掘出一具小孩的骸骨,研究发现了骸骨中有曾经感染疟疾的基因。”
“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吴冕闲聊起来很随意,很少有学阀的气势,“我认识一大哥,去科特迪瓦工作,5年得了5次疟疾。虽然说现在有了奎宁、有了青蒿素,但也有一部分疟疾患者救不回来。”
“我还以为青蒿素是万能药。”马修德怔了一下,说道。
“不是。”吴冕摇了摇头,“恶性疟疾很要命的,前几年维和部队的一名战士就是感染了恶性疟疾,在有青蒿素治疗的前提下去世了。”
“呃……”
“疟疾也在进化,现在已知的所有抗疟药物,疟原虫对之都有一定的抗药性。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
“去非洲还好点。”郭儒明道,“小雯的一个朋友,前几年去世了。”
一个女孩点了点头,叹气说道,“我那个朋友去马来玩,也没琢磨疟疾的事儿,就是说蚊子太多,住的不舒服。回来后第一天四肢酸痛,以为感冒了,在家休息。”
“第二天她就发烧了,当时也没注意,以为感冒加重,吃了感冒药,又加了点抗生素。”
“第三天开始拉肚子,但基本退烧。以为感冒好了,可能是出门旅游,水土不服。我们当时还笑话她,拉着她去吃火锅,谁都没在意。”
“但吃火锅的时候就能看出来她身体没恢复,特意给她要的菌锅,让她喝了一晚上的菌汤发汗。”
叫做小雯的女孩子讲述着过去的事情,表情有些悲伤。
马修德觉得郭导还真是……怎么说他呢,人家混得好,是有道理的。
他有意无意瞥了一眼吴冕,目光一晃,马修德惊讶的发现吴冕似乎并没有在看讲往事的女孩儿,而是盯着另外一个女孩儿在看。
那个女孩儿应该是编剧? 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偏瘦。但是皮肤一般? 有些皱纹,而且不紧绷? 略有些松弛? 和她的年龄不相趁。
估计是熬夜熬的,马修德有自己的判断。不过吴老师这么盯着人家女孩看好么?
“当天晚上我闺蜜出很多汗? 回家的时候看着精神多了。转过天她完全退烧,也不拉肚子了? 以为好了? 她还出去跑步。”
“可是第五天的时候她没来上班,打电话关机,我那时候也没在意。晚一点得到消息? 说她已经去世了。”
“……”马修德和韦大宝都有些惊讶? 疟疾这么急么?
“据说是忽然高热惊厥,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没有呼吸了。”小雯说道? “我们都很伤心? 没想到这病……后来听医生说,要是第四天能确诊的话? 应该还有救。可谁能想到前一天还去健身? 后一天忽然高热惊厥? 人就没了。”
“前面不是没有症状,而是症状没有指向性。”吴冕道? “国内的疟疾基本都是输入型的,医生也没有太多的经验,尤其是40岁以下的医生。”
“幸好有青蒿素。”郭儒明道。
“青蒿素不是神药,并不是万能的。但是达到同等的疗效,其副作用极小,而且由于相对较新,过去也几乎没有耐药性。”吴冕道,“估计再过二十年,疟原虫就会出现对青蒿素耐药的品种。”
“吴老师,按照您这么说,以后热带国家还真是不能随便去。”郭儒明有些遗憾,“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拍纪录片,但是纪录片吃不饱饭,就转行了。”
“您这不是吃饱,简直都吃撑了。”吴冕笑道。
“哪有,就是混口饭吃。”郭儒明道,“我想等我老了,做一套全球风景名胜的纪录片,尤其是非洲。可是听您这么一说,我心里有点害怕呢。”
“没办法,非洲那面疟疾控制不住。”吴冕道,“真要去的话建议您做好防护。”
“什么防护?”
“主要是防蚊。”吴冕道,“每天防蚊水不要钱的喷吧……可是喷的太多也不行。我遇到一个法国的生物学家,身上喷了大量的防蚊水,导致自燃。幸好周围有人,及时熄灭,烧伤不重。”
“……”郭儒明无语。
“慢慢来吧,能彻底攻克的疾病真心不多。”吴冕道,“对了,最近有人给柳叶刀投稿,我看了一眼,虽然否了稿件,但对脑洞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哦?什么稿子?”
“那是一名英国的医生,他假设如果圣诞老人得了传染病,那么会带来如何的影响。”
“外国人真是吃的太饱,没事闲的。”马修德道。
“也不尽然。”吴冕道,“他们假定圣诞老人得了传染病,然后在圣诞节的时候拜访全球的小孩,结果发现,如果圣诞老人得了流感,那么全球儿童的流感会增加。”
“流感还是小病,但是如果圣诞老人感染了麻疹这种比较传染性和致病性都很严重的疾病的话,那么后果就比较麻烦了,会引发全球的麻疹大爆发。”
“吴老师,圣诞老人是虚构的。”郭儒明道,“而且在医疗发达的今天,怎么会有这么一场全球大流行的传染病的呢?这个太离奇了。”
“嘿。”吴冕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是觉得他的分析有错,而是因为《柳叶刀》偏严肃,建议他发《新英格兰》杂志。”
“这也行?”
“人家有专业的数学模型进行分析。”吴冕道,“我问了一下,11月的《新英格兰》杂志会刊登这篇文章。”
“神话传说在末日审判人类的天启四骑士之一,就是瘟疫。”吴冕道,“从天花到鼠疫,再到西班牙大流感,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
757 急色
很快,一盘子串儿上来,肉块上冒着油,隐约能听到刺啦刺啦的声音。肉香味儿夹杂着辣椒、孜然的味道,让人食指大动。
众人一边吃一边聊,郭儒明说起做纪录片的事儿,马修德对此很感兴趣,聊的倒也欢快。
说完疟疾后,吴冕就不太说话,马修德注意到吴冕吴老师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戴眼镜的文弱女孩儿身上。
对吴老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这种行为,马修德也很是无语。这种事情自己还没法提醒,也没必要提醒。他就不信楚知希坐在一边看不出来,女人可都是有天生的直觉。
楚教授都不管,自己操的哪门子心。
但……可是……然而……这也太过分了,平时吴老师不这样啊。
马修德一边附和着郭儒明,一边注意着吴老师怪异的举动。
聊着,说起来上次在横店拍戏的郭流彩,郭儒明对此大为赞赏,说了很多相关的事情。尤其是魔都的一些德高望重的医生对此的赞许,郭儒明全都转述。
听着郭儒明的话,马修德心中忽然一动,难不成是这姑娘有病?
他偷偷打量那个文弱女孩。
她梳着短发,发质有些差,应该是烫过,看不出有什么异常。吃饭很少,马修德感觉这女孩儿肯定属于那种比较矫情的,吃不惯路边摊一样的烧烤,不吃又没礼貌,所以拿着一根串装装样子。
她的眼皮好像有点水肿,但马修德打量了半晌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可能是没睡好觉,也可能是其他原因,总之肿的不厉害,应该也无法用这种症状来说事。
至于其他的……马修德虽然是临床出身,但毕竟在机关工作了很多年,接人待物他擅长,尤其精通解决医疗纠纷。但说起治病,早都忘光了,就别提这种“疑似”有病的正常人。
小雯一直注意着桌上几人的水杯,不断的加水,看样子很殷勤。但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儿却有些木讷,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似乎有洁癖,觉得这间小店不干净,在裤子上轻轻擦拭。
马修德心里笑着,应该是平时很少来这种街边店的原因。
这个女孩儿心不在焉? 看起来有点傻。甚至马修德注意到刚刚倒完热水的杯子她伸手就去碰,竟然过了几秒才注意到,被烫的直捏耳朵,像是个小孩子。
正吃着? 戴眼镜的女孩儿见张萍过来,问她卫生间的位置。萉垟老店不大? 卫生间也很小,张萍随手一指? 又去忙碌起来。
戴眼镜的女孩儿和那个叫小雯的女孩儿耳语两句,起身去上卫生间。
看她走路的步态也很正常? 马修德陷入沉思。
不是生病? 那就是吴老师看上人家了?应该不会啊,就以吴老师的颜值……不对,颜值不颜值的和看上谁没关系。
但从前不见吴老师这么急色,按说只要他想,应该不缺才是。
唉,不想了? 吴老师愿意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像是从前在医务处? 总不能像保姆一样管着临床的所有事情。
“孙萌? 你走错了。”小雯的声音打断了马修德的思绪。
他转头看了一眼? 那个戴眼镜的女孩儿本来要去卫生间? 可却直接走进了后厨。
呵呵,路痴能痴成这样,倒也是蛮有趣的。
现在年轻人应该叫做蠢萌蠢萌吧,反正自己老了,也想不懂蠢这个词竟然有一天会变成好的形容词,马修德嘴角露出一丝笑。
吴冕皱眉,问道,“孙女士从前也这样么?”
马修德能看出来的事情郭儒明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男欢女爱的事情自己管不了,只要别引火烧身就行。
听吴冕问道,郭儒明笑了,“人如其名,萌哒哒的,脑子不经事儿。”
楚知希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孙萌从厨房走出来,一脸迷茫,似乎在回忆刚刚张萍说的话。
“那位,你右手边就是。”聂雪花在里面忙碌着,百忙之中还没忘记提醒一句。
开饭店见过世间百态,但去卫生间走到厨房的人是真心不多。
孙萌应了一声,迟疑了将近两秒钟,才转身打开卫生间的门走进去。
“吴老师,见笑了,这孩子路痴。”郭儒明笑道,“您……”
“她一直这样么?”吴冕手里拿着一串烤青椒一边吃一边问。
“从前也糊涂,但今天……这是怎么了。”郭儒明笑道,“估计是最近赶稿子赶的,脑子里都是浆糊。”
他说完,才注意到吴冕的眼睛看着小雯。
小雯并不觉得奇怪,笑道,“吴老师,萌萌从前也稀里糊涂的。有一次我们去迪斯尼,转个身的功夫她就走丢了,让我们一顿好找。”
“呵呵,打电话也找不到标志性建筑,是吧。”吴冕笑道。
“对啊,别说东南西北,就连左右都要看手才知道。”小雯笑道,“我们担心,你说她这么傻乎乎的,以后找男朋友让人骗了可怎么办。”
“最近工作忙么?你们去哪玩过么?”吴冕漫不经心的问道。
“忙,天天就是横店,能来省城一趟,算是放假了。”
“哦。”吴冕点了点头,“我看她不是很精神,最近是太忙了吧。”
“不是,吴老师。”小雯道,“萌萌3个月前切了胃。”
“腹腔镜下袖状胃切除术?因为肥胖?”吴冕问道。
“是呀,要不说吴老师您是内行,我说个头,您就知道是什么术式。现在让我说,我都说不出来。”小雯恭维道。
“术业有专攻么,让我去演戏、摄像,我也不行。”吴冕道,“孙萌术后恢复的还好?”
“嗯,挺好的。”
“那就行。”吴冕道,“切胃的手术不大不小,得好好养养。她以前很胖么?非要做这种创伤性手术。”
“这不是和男朋友分手了么。”小雯道,“那个渣男就是要甩了小雯,却找个借口说她胖。小雯也傻,说什么信什么。胖什么啊,她从前112斤,切了一块胃,折腾了三个月,瘦的没法看了。”
“那的确是不应该。”吴冕淡淡说道,“明天忙么?”
“明天啊,我们……”
“不忙,吴老师,您有什么安排。”郭儒明打断了小雯的话,看着吴冕说道。
“不忙的话带她去找我。”吴冕道,“我怀疑有些术后小问题,做几样检查看看。”
“好咧。”郭儒明点头道,“吴老师,明儿一早?您看行不行。”
孙萌从卫生间走出来,她洗了手,右手摘掉眼镜,站在卫生间门口用手背擦着眼睛。
“都行,我明天没什么事儿。”吴冕看见孙萌的动作后笑了笑说道。
758 呵,男人
烧烤店有自己的局限性,不适合长时间吃饭、聊天。
烤串上来,用不了十分钟就开始凉,二十分钟后就彻底没法吃了。重新加热到也行,但没了刚刚烤好时的味道,有些煞风景。
当然,很多人并不嫌弃,一到夏天路边烧烤店总是会坐满人。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郭儒明带着三人回省城宾馆。
“孙萌,明天一早来找我,咱们去剑协医院。”上车后,郭儒明说道。
孙萌坐稳,摘了眼镜用手背擦眼镜,听郭导这么说,虽然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很温顺的说道,“好的,郭导。”
“郭导,我看萌萌挺好的,没什么事儿。”摄影师笑道,“再说了,手术已经做完三个月,要是有事早就有了,总不能现在出事不是。”
郭儒明看了摄影师一眼,闭上眼睛,没搭理他。
回到酒店,孙萌和小雯上楼,小雯笑着说道,“今天坐的近,看的特清楚,吴老师可真好看。”
“是啊,有些人不耐看,远处看着还行,走近了就觉得也就那么回事。吴老师不一样,越看越好看。”孙萌深有同感,连连点头,“可惜有女朋友了,我听说他们俩年后要结婚。”
“呵,男人。”小雯笑道,“你没看见今天吴老师看你的眼神么。”
“啊?你说什么?”
“我说吴老师看你的眼神,我见他总是时不时的瞄着你看。不对,不是瞄着你看,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你!”小雯右手食指和中指做了一个勾的动作,说道,“我觉得你没白遭罪,瘦了就是好。”
孙萌用双手按在耳朵上,苦笑道,“最近总是耳鸣,你刚说什么?”
小雯哈哈大笑? “怎么着? 还想让我多说几遍你才高兴?”
“没啦没啦? 刚才我没听清楚。”
“不过那个矮胖子也总盯着你看。”小雯笑道,“他也不掂量掂量,一身肥油,半截入土? 还一肚子花花肠子,德行!”
“那个马院长啊,我都没注意到他。”孙萌笑道。
“看看? 我说什么来着。”小雯道,“说起吴老师,你就听不清? 说起马院长? 一个字都不拉。你这是选择性的不听我说话还是估计假装没听清? 是不是现在心里面还想着吴老师呢?”
“别闹,人家要结婚了。”孙萌不好意思的说道。
“不是还没结婚么,现在是男女朋友。”小雯道? “去松松土怎么了,人总得有梦想,万一要是行呢。”
“说什么呢。”孙萌羞怯? 脸上飞起两片红霞,“吴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呵,男人。”小雯鄙夷说道,“我就没见过柳下惠,你看他今天急色的样子。”
“……”
“再说,你这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找你去医院?”小雯凑到孙萌耳边说道,“这你还不知道么,我觉得吴老师看上你了。”
孙萌有些慌乱,虽然她也是这么想的,但被小雯说破,却觉得无比紧张。
晚饭的串儿是什么味道,她早已经忘记,可是那双深邃悠远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的看自己,孙萌心中也有类似的猜测。
“我听说吴老师可有钱了。”小雯在一边撺掇着,“前一阵子有个中东的王储来看病,说是光基金就留给吴老师一个亿,还是美金,每年还不断打钱。”
“呀,那么多!可那不是基金么?”
“你不知道这事儿?基金么,说穿了就是避税的手段,别当真。”
“我刚来,不知道啊。”
“吴老师可是标准的金龟婿,年少多金,关键是颜值高啊!”小雯羡慕的说道,“就那些顶流,哪个比吴老师好看?要是他肯出道,肯定秒杀一片,瞬间就成了国内顶流。”
“这倒是。”孙萌点头。
“不行,你得请我吃饭。”小雯说道,“羡慕死我了!吴老师根本不看我,一直瞄着你看。你说说,吴老师的审美!是不是总在医院,看患者看多了,喜欢病态……”
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小雯马上转换话题。
但孙萌心不在焉的,好像也没注意到刚才她说了什么。
“萌萌,你带了几件衣服?”小雯问道。
“什么?”
“你看你荡漾的劲儿,是不是满脑子的吴老师!”小雯哈哈大笑,在孙萌耳边说道,“你带了几件衣服?明天去医院‘看病’,总得打扮的漂亮点。”
“我哪有病。”孙萌不好意思的说道。
“吴老师和郭导都约好了,明天一早。”小雯道,“走走走,你换上衣服我看看,给你提几个建议。”
“我出来的匆忙,没想到要在这面留这么久,就带了一身换洗的衣服。”
“我还有,咱俩身材差不多,要不你试试我的衣服。”
“呃……”
“不过你要是穿我的衣服,小心点别弄脏了。”
“什么?你大声点,说话声音那么小。”孙萌不好意思的笑道。
“这面,你走错了!”出了电梯,小雯拉着要往另外一面走的孙萌说道,“你是不是高兴的晕了头?从前你路痴的症状也没这么重啊。还是说明天吴老师要给你看病,你现在就开始练习?”
“哪有……”
“你这属于无实物表演,依我看,演技相当精湛。你要是继续下去,我估计改天郭导就会给你一个角色,让你试镜。”
“别瞎说。”
“这面这面,你看看我带来的衣服,你喜欢哪身。”小雯道,“也不知道吴老师是温柔型呢,还是粗鲁型。要是衣服撕破了,你可得给我买新的。”
“你……”
“哈哈哈。”小雯在酒店的房间里大笑,“来,小妹妹,让哥哥给你检查一下身体。”
“……”孙萌特别不好意思,可是一想到那双璀璨透亮,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睛,她的心就开始砰砰砰的跳起来。
好紧张。
两个女孩儿说说笑笑,孙萌有些心不在焉,小雯也知道估计她满脑子的吴老师。
这人呐,还是得看命。孙萌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怎么就入了吴老师的眼呢,还当着自己女朋友的面邀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