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4 新嫩才看数量
第二天8点,黄天赐准时来到科教处的会议室。
科教处负责医生、护士的进修、教学工作,会议室相当大。老翟主任已经早早到了,除此之外,黄天赐还看见几个神经外科的同事。
他们也把手术给延期了……黄天赐叹了口气。
看样子想看大脑半球切除术的人还真是不少,这种难度已经达到天际的手术大家都很关注。
“小黄,来我这儿坐。”老翟主任拍了拍身边的椅子,和黄天赐说道。
“老主任,您来这么早啊。”
“我好奇么。”老翟主任说道,“这手术可不简单,我40多岁的时候掂量过,想试一试。可犹豫再三,也没敢做。”
老翟主任说的很直白,没有掩饰自己的遗憾。
这种高难度手术,谁不想试一试?只要有上进心就得琢磨一下。可琢磨是琢磨,真要收患者、上手术的话就没几个人敢。
不上台还能苟延残喘几天,上台人就死……心理压力太大。
老翟主任当年也没有3d打印的模拟人,也没有神经导航系统,更没有术中核磁,这种手术压根就是禁区。即便是现在,黄天赐知道自己哪怕在新技术的加成下,顺利完成手术的机会并不大。
“老主任,您估计手术的把握有多大?”黄天赐问道。
“要是别人做,我估计成功率也就对半开。可楚知希那丫头做的话,成功率应该有九成。”老翟主任给出了一个让人瞠目结舌的预计。
黄天赐沉默,他知道老翟主任的意思。
这个成功率是把楚知希背后的男人都考虑进去了,有那个男人在……唉,自己身后怎么就没个男人呢?
这个念头一闪出来,黄天赐怔了一下,随即苦笑。
“怎么了小黄,心里还不服气呢?”老翟主任笑呵呵的说道。
“没有。”黄天赐说道,“吴冕是天才,楚知希也很厉害,可是我想了一夜也没想明白,老主任您看我眼圈还黑乎乎的呢。”
“想什么?”
“5年过去了,楚知希的水平不知道进步到什么程度。”黄天赐说道,“正常来讲5年前我们水平相差一线,我比楚知希弱一点。但这些年她和吴冕在国外东奔西走,我沉下心做手术,按说……”
“呵呵。”老翟主任笑了笑,“新嫩才看数量呢。”
老主任给出一个结论,黄天赐明白他的意思。
手术不是每个人都会做,哪怕是简单的阑尾切除术,也有人一辈子都做不到疱丁解牛的程度。一旦遇到有解剖结构异常,人直接就懵了,要召唤上级医生。
有基本天赋的人可以掌握一定量的基本术式,这类人经过百十台手术的磨练,最起码能在地方基层医院混的风生水起。
而要把手术做的更好? 达到能做公开手术、教学手术、直播手术的程度,就要高人一等的天赋。
天赋这个词说起来有些虚无缥缈,很多临床主任被人忽悠的飘了,认为自己有天赋? 甚至想尝试公开手术。
在这里折戟沉沙的人多了去了,都不用举例子。全国每年都有几台公开手术做呲的? 有的甚至要观摩手术的人去救台,让人笑掉大牙。
可楚知希呢?她绝对不会。
黄天赐对此心里有数。
到了一定级别? 不是做的越多水平就越高,说到最后还是要看天赋。
“老主任? 楚知希的天赋挺好? 但我也不差。”黄天赐淡淡笑道。
“那倒是。”老翟主任承认这一点? “前段时间看你做胶质瘤手术? 水平可是要比我当年高多了。”
老翟主任有些感慨。
“您那时候属于历史局限性。”
“我当年做胶质瘤手术,都要开颅,一旦有个闪失? 就是颅内出血,术后并发症很严重。你们已经从鼻腔进,做微创手术,光是入路我就没法比。”
“呵呵,这还不是您手把手教出来的。”
“别扯淡,我可不会这个。”老翟主任心里有数的很,笑呵呵的说道,“看你们用微创做,还有神经系统导航设计手术入路,术中能用核磁看胶质瘤切得干不干净,我心里高兴。”
两人正聊着,前面大屏幕亮起来,一行字哒哒哒哒的出现在屏幕上,仿佛一台古老的打字机在打字。
黄天赐看了一眼,见屏幕上出现的是患者的病情简介,心里猜想估计那面在做术前准备。
32岁男患?!刚开篇,老翟主任和黄天赐都怔住了。不是婴幼儿,而是成人!
能活到32岁的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及行为障碍者可不多见,难道是其他疾病?
两人先入为主的没去想,此时凝神看病情简介,直到看见最后的诊断时,老翟主任才疑惑的问道,“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及行为障碍患者能活到成年么?相关报道很多?我怎么不记得。”
“老主任,很少见。”黄天赐谨慎说道。
看来手术的难度比自己预估的更高,原本预计90%的手术成功率根本不靠谱。
“小黄啊,你对最新的技术有研究,现在对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及行为障碍的病有新的治疗方案了?”老翟主任问道。
“没有啊。”黄天赐也奇怪,他皱眉看着屏幕,“或许是患者家属强烈要求也说不定。但能活到32岁,癫痫应该很重,术后效果……不好说。”
“年纪越大,恢复的越差,这有什么不好说的。”老翟主任很直接的说道,“没事,我年纪大,不怕被打脸。”
“老主任,您看您说的。”黄天赐疑惑的看着病情简介,开始盘算,“没有两侧大脑半球经多次eeg检查证实各有独立的致痫灶;也没有ct或mri检查发现有两侧脑室扩大,可是患者智商低……老主任,这算是禁忌症吧。”
“理论上来讲这不是手术禁忌症,而是智商低的患者术后康复更困难。”老翟主任也看不懂,“为什么要选这么个患者做手术呢,奇怪。吴冕那小子看着张狂,其实稳的很,这不像是他坐的事儿。”
说着,他的声音变小,像是喃喃自语,“真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685 你叫我?
吴冕换了衣服,穿着藕荷色的隔离服,戴着花帽子站在手术室里看着任海涛给患者麻醉。
相关的ct、核磁影像已经挂在阅片器上,视频脑电图机器上显示术前24小时显示郑林远在睡各期左侧后颞区棘波、尖波散发或连续发放,双侧中央、中线区为主大量放电,左侧显著,可泛化。
入路以及手术方式吴冕已经了然于胸,最近一周别的都没敢,一直在做手术训练。
手术室里很安静,只有各种机器在滴滴滴的响着。
任海涛和他的助手们有序的忙碌着,郑林远已经开始吸入麻醉,面罩扣在口鼻之上,几个呼吸后郑林远的眼睛闭上,进入麻醉状态。
这都是常规流程,任海涛身边一名年轻的麻醉师开始静脉给药,而任海涛现在更多的则是像鹰隼一般站在旁边观察年轻医生们的动作。
经过一周的手术训练,所有步骤已然烂熟,年轻麻醉师第一次配合吴冕做手术,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们只好尽量不去想,尽量忽略吴冕的存在,专心麻醉。
“郑林远!”
吸入麻醉后10秒钟,负责扣面罩的医生大声召唤。
患者已经被麻醉,下一步是静脉给药,呼唤患者只是为了进一步证实患者已经在麻醉药物的作用下失去意识。
这是“常规”步骤,很多麻醉医生的一种习惯。
他刚喊完,随后想要撤去面罩,可下一秒钟郑林远的眼睛微微睁开,目光呆滞的看向他,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你叫我?”
“……”年轻麻醉师的动作僵在半空中。
他从来没遇到过吸入异氟烷后10秒,患者还清醒的病例。
真特么见了鬼了。
“你叫我有什么事情?”郑林远问道,声音痴痴傻傻的,可听在吴冕耳中却格外恐怖。用药量经过反复计算,吴冕想不懂为什么会这样。
“……”年轻麻醉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吴冕站在手术室的角落里观察全场,听到郑林远说话,他微微皱眉,走过去问道,“林远,你不想睡一会么?”
“已经睡着了。”郑林远给了吴冕一个大大的微笑,不知道为什么,他看见吴冕的时候像是看见了亲人,和对楚老先生的态度类似,“但是他叫我,我就醒过来看看。”
郑林远说话含糊不清,但还是很有条理,智商不低。
“睡吧? 从现在开始,除了我叫你,你都不要醒过来好不好。”吴冕温和说道。
“好。”郑林远点了点头。
他脸上扣着氧气面罩? 活动起来有些拘束,但细微的表情、动作已经表明了一切。
“睡吧? 睡吧。”吴冕轻声说道,没有一丝的不耐烦。甚至在不经意间? 他用了催眠的手段。
郑林远闭上眼睛? 很平静的进入“麻醉状态”。
任海涛有些担心的问道? “吴老师? 这样可以么?”
“我也不知道。”吴冕摇头。
“呃……”任海涛一口气顶在嗓子眼,差点没背过去。
这是吴老师说的话?这竟然是吴老师说的话!
“郑林远的情况比较特殊? 他一直在用神之头盔刺激双侧颞叶……”
吴冕刚说到这里,郑林远睁开眼睛,脸上的笑容傻乎乎的。
“手术做完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郑林远努力变换角度? “看”着吴冕说道。
“……”吴冕也怔了一下。
md!郑林远这货还真特么是个怪物。
吴冕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单纯的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及行为障碍绝对不会让人如此抗药。唯一的解释只有神之头盔常年对双侧颞叶刺激? 造成某种未知的变化。
类似的科学研究早已经被禁止? 吴冕也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
“睡吧。”吴冕一边琢磨着,一边说道,“马上就会做完手术的,下次,等下次我叫你的时候就可以。”
“好吧。”郑林远又一次闭上眼睛。
“患者的情况比较特殊,先给静脉麻醉,我想一想,再和患者家属交代一下。”吴冕表情严肃的说道。
“好。”任海涛点头。
虽然吸入麻醉“失败”了,但不是还有吴老师站在这儿么。
吴冕有写担心,他思来想去,参照各种案例。
但很遗憾的是他接触过的案例没有任何一例与郑林远的情况类似,所有一切都没有可参考价值。
神之头盔出现的时间极短,很快就被当作异端禁止。
连研制神之头盔的加拿大劳伦森大学神经科学家迈克尔·波辛格博士,理论上来讲都不会每天戴这玩意“玩”。
而郑林远属于一个异类。
“哥哥,要不手术先停了,我们研究一下?”楚知希担心的问道。
吴冕想了想,轻轻摇摇头。
“能行么?万一麻醉剂量不够……”楚知希有些担心的问道。
麻醉剂量不够,那就是凌迟。这话说出来都觉得残忍,所以楚知希没有说完,但她相信哥哥知道自己的意思。
“我想想的,本能上我感觉应该不会影响手术。”吴冕道。
“……”楚知希默然。
全麻完毕,本来应该开始消毒、铺置无菌单,可面对一个未知情况,包括吴冕在内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任海涛率领的麻醉小组给郑林远的药物剂量经过吴冕的首肯,也不会是麻醉药的问题。
足足想了十分钟,吴冕轻声说道,“我去和楚老先生交代一下情况,我现在还是倾向于手术。郑……患者的情况不允许再拖延,频繁的癫痫必须要得到有效治疗。”
楚知希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手术室里很安静,吴冕转身离开后也没人交流,大家都守在自己的岗位前,等待最后的结果。
一周艰苦卓绝的手术训练,本来让所有人都有极强的自信,相信这台手术大概率会顺利完成。
但手术还没开始,麻醉就出了幺蛾子。说什么都无法顺利麻醉的情况没人见过,从吴冕倒任海涛对此都几位陌生。
这让几乎所有人都对这台手术的前景有些悲观。
686 一笔切出个U
全国176家三甲医院等待直播的医生们焦急的看着时间,不知道剑协医院出了什么问题,直播为什么迟迟不开始。
患者的病情简介孤零零的在176个屏幕上,原本应该出现的手术画面,但屏幕上的内容却一直没有变过。
帝都,某大型三甲医院科教处的会议室里,原本安静等待手术直播的医生们有些焦躁。
黄天赐已经不知道多少次反复看着屏幕上的病情简介,他也在猜测发生了什么。
“搞什么搞,说好做大脑半球切除术,我那面手术全都延期,求着麻醉科主任周末给一个手术间。”一名带组教授愤愤的说道,“我裤子都脱了,就给我看一个病情简介?!”
“别着急,大家都推了手术。”另外一人劝说道,“谁知道那面出了什么事儿。”
“是不是剑协医院的无菌环境不过关啊。”有人开玩笑说了一个特别无稽的可能。
“小黄,你知道剑协医院的情况么?”老翟主任询问道。
“老主任,我听人说过。”黄天赐说道,“据说那面经过两次大型的升级,硬件设施特别好。”
“那不应该啊。”老翟主任疑惑的看着屏幕,随后抬起手,看了一眼手表。
他还是习惯于看手表,而不是拿出手机看时间。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习惯,老翟主任也是如此。
“这都八点五十五了,再怎么晚也应该开台了不是。小吴这人看着朝气蓬勃,但我觉得他很稳重,不应该,不应该。”老翟主任喃喃说道。
黄天赐想起站在楚知希娇小身影背后的那个男人。
何止是老翟主任说的稳重,简直特么稳的一逼。做事情干净利索,却丝毫不冒风险。
而且根据黄天赐有限的了解,吴冕是个绝对守时的人。
不像是某些大主任,明明八点的时候手术室护士已经把患者接上去,八点半麻醉完毕,可以开台,而他竟然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一定要九点整才上台。仿佛让所有人等他,他的江湖地位就能提高似的。
吴冕不会用这种可笑的方式提升自己的重要性,一定不可能,黄天赐心里想到。
但今儿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个男人竟然拖延了这么久。
“简直太不负责任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群里也炸锅了,大家都把能推的手术推到周末,赶着来看直播,快过一个小时,就给看个病情简介!”
“吴老师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按说不应该啊。”
“吴老师会不会是在欧美养成的不好的习惯?或者是昨天睡晚了,今天早晨没起来床?”
大家议论纷纷,黄天赐隐约听到了多人运动,累的起不来床的猜测。
随即那面哄堂大笑。
这类荤段子在手术室里并不少见,也没什么恶意,只是等的实在太无聊? 随口胡说。
他没和带组教授们聊这些个八卦,而是猜测具体情况。或许是患者术前癫痫大发作? 导致手术无法进行;或许是患者突发……
正想着,屏幕上定格了将近一个小时的病情简介消失,手术画面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术区已经铺置好无菌单? 一个娇小的身影戴着花帽子正在准备开皮。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veeg上显示的波形很平稳,在座的诸位虽然没做过类似的手术? 但知道在平稳的波形下面隐含着什么。
术前要将阿米妥钠注入异常半球侧的颈内动脉? 注入完毕后,正常和异常半球的癫痫发作波消失,表示正常半球的异常放电是镜灶。
但若正常半球持续有癫痫发作波,常表示正常半球有独立的致痫灶。
平稳的veeg意味着最后一次检查患者无明显手术禁忌,可以开始手术。
屏幕上的图像很清晰? 角度正好? 一看就是专业人士调节的。
患者仰卧位? 头转向对侧。无菌单铺置完毕? 楚知希带着手套,拿着手术刀? 刀尖已经落在术区。
额顶枕颞部u型切口,楚知希的手法纯熟,手腕微微转换角度? 弧形切口的角度圆润自然,大大的“u”出现在术区里。
会议室里更加沉默,似乎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只是一个切口,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但也正是一个切口,在场的神经外科医生都沉默下去。
大家都懂一笔切出个“u”的难度有多大。
一般来讲,哪怕是做过百十来台高难度神经外科手术的医生切这种切口也要分三步完成,直着下刀,停顿一下,转弧形,再直着上去。
手术直播里那个娇小的身影却没有任何停顿,一蹴而就。
这之间的功力有多深厚,一般人不清楚,但手术做的越好的医生就越是明白难处在哪。
切口以前肢为翼点入路,与冠状缝重叠,上缘达侧脑室水平,后肢达侧脑室三角区位置,向耳后方,不过横窦。
皮瓣向下翻转,颞部肌肉向前下翻转,带骨膜取骨瓣。
患者的半张脸皮被翻转,仿佛是画皮里的妖怪开始脱皮一样,普通人看到这幅场面会被吓得脸色发白。但在场的医生们都津津有味的观摩着手术,连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且不说这台手术最后能不能成功,光是切开、分离到硬脑膜的前置常规步骤就蕴含着无数的要点。
术者的手术手法已臻大成,很多细节的处理都值得深思。
“小黄啊,看楚知希这丫头的手法,不比你差。”老翟主任评价道。
“老主任,楚教授得手术进步的很快。”黄天赐看到这里,脸上轻松的表情已经敛去,他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很严肃的看着直播。
奇怪,楚知希最近几年的手术量应该不如自己,为什么手法会这么纯熟?!
黄天赐想不懂,难道真的是她天赋异禀?
不应该啊!
分离到硬脑膜,楚知希随即在骨瓣离矢状窦1cm位置做准备,这是为了减少矢状窦旁蛛网膜粒损伤出血的又一个细节。
马蹄形切开硬脑膜,翻向矢状窦侧,近颅骨边缘硬脑膜用丝线悬吊缝合于骨膜上。
看到患者的大脑后,会议室里传来惊讶到了极点,开始不由自主吸气的声音。
687 信号问题
手术直播的画面里,出现了患者的大脑形状。
肉眼可见蛛网膜增厚,大脑萎缩,并可呈多囊性改变。
患者大脑萎缩的极为严重,术侧颅内大脑与颅骨之间的空隙很大,黄天赐估计患者要是有脑出血,100ml以内绝对不会出现自主症状。
100ml都是保守估计,200-300ml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虽然大脑整体萎缩,可是颞叶却有些异常的“发达”,黄天赐想不懂为什么,他小声问道,“老主任,您见过这种情况么?”
老翟主任凝神皱眉看着直播画面,微微摇了摇头,“按说不应该只有颞叶这么发达,应该和其他组织一样的萎缩才对。难道刚刚吴冕那小子是因为发现颞叶有问题,才延迟的手术?”
“应该不会,术前的影像资料没发,但我感觉术前吴冕和楚知希应该看过很多次片子,心里有数。”黄天赐说道,“尤其是神经导航设备设定手术入路,肯定经过千锤百炼。”
老翟主任点了点头,继续凝神看手术。
直播中,楚知希为了使操作便利,在做脑室穿刺放出脑脊液,使患侧大脑进一步塌陷。
显露外侧裂,将蛛网膜撕开,小心的牵开额颞叶,向鞍旁检查。
两柄微小的神经外科显微钳子一点点游离,大脑中动脉渐渐清晰的暴露出来。
这一步术者楚知希和助手吴冕做的很谨慎,速度并不快,每一个细小的分支都尽量暴露,减少副损伤。
屏幕直播的不像是在做一台手术,而是在直播制作局部解剖学的标本的现场画面。楚知希和吴冕的显微操作很细微,每一个动作在大屏幕上都很难分辨出来。
幸好剑协医院那面准备的很妥当,在显微操作的瞬间,屏幕右侧打开两个视野,看角度一个是吴冕的显微视野,一个是楚知希的显微视野。
手术范围只在毫厘之间,游离的过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无论谁去做都是一样的游离。只是楚知希和吴冕两人配合默契,相互之间没有一点干扰、影响。
颈内动脉、大脑中动脉、大脑前动脉以及其分叉部,一点点出现在术野里。
直到大脑中动脉分出豆纹动脉的远端用银夹双重夹闭后切断;在大脑前动脉分出前交通动脉的远端将动脉用银夹夹闭后切断后,会议室里的医生们才长出了一口气。
没有大出血就好,这里要是游离的不谨慎,稍微有些失误,一根小分支血管被弄破出血,整个术野都会变成一片殷红? 什么都看不见。
出血,一直都是神经外科要面对的重大难题。
不像是胸科、普外科的手术? 只要不赶上极端情况? 出多少血都不会影响到手术术野。毕竟胸腔能装3000ml血没问题,腹腔的容积更大。
吸引器插进去? 呼呼呼的就把血吸出来。遇到这种情况,主刀医生考虑的不是手术术野,而是患者失血性休克的问题。
但神经外科的手术范围在颅内,眼前患者一侧大脑萎缩? 也不过能多“装”2-300ml血而已。
手术做的真细? 黄天赐由衷的在心中感慨。他看了一眼时间,游离大脑中动脉、大脑前动脉用了42′22″。
手术做的也很一般么,虽然细致? 可是太慢……想着? 黄天赐猛然恍惚了一下。
他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从开始游离一直到用银夹夹闭远端动脉,竟然没有一点出血!
术区干净无比? 连点血丝都没有? 根本不像是一台神经外科手术!
黄天赐熟悉的神经外科手术是一路小心翼翼,但不知道哪根血管断裂? 呲出来的血把术野全部染红,显微术野里瞬间什么都看不见。
唉? 有一个好助手多重要啊,黄天赐心里感慨了一句。
自己要是有吴冕这种级别的助手,手术肯定也能做到这种精细程度!
肯定!!
肯定……或许吧。
手术在继续,缓慢而又坚定的推进。
22′后,大脑皮质表面,进入矢状窦旁的引流静脉,也就是大脑上静脉被分离出来,随后双极电凝切断。
接下来该掀起颞叶后部,游离labbé静脉及其枕叶上的引流静脉了,黄天赐心里想到。
楚知希和吴冕的手术按部就班,像是教科书一样。
没有哗众取宠的操作,从头到现在所有操作都简单而平实,平实的让人心生宁静,不像是在看大脑半球切除术这种难度超出天际的手术。
每一步都似乎在给观看手术的人以暗示,暗示手术会很成功。
黄天赐知道,只要不因为手术时间过程,术者精力消耗太大,一直以现在这种稳定的水平做手术的话,成功是必然的。
可问题就在这儿。
有人能注意力集中12小时,乃至15小时么?不可能的。
说不定下一步就会有失误,黄天赐凝神看着视频画面,心里不断用自己的经验才对比楚知希和吴冕的手术过程。
一只戴着白色无菌手套的手掀开患者的颞叶后部,可就在这时候,直播信号开始闪动。
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老电视一样,信号不好,要调试信号接收器。屏幕上的术野开始扭曲,隐约从音响里传来呲啦呲啦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网络信号传输即便出现问题也是卡顿,是延迟,而不会像现在这样。
黄天赐疑惑的看着画面。
好在屏幕术野扭曲的时间并不长,大约20″后,屏幕信号恢复正常。
黄天赐也没在意,毕竟是远程传输,不管哪个环节出问题都会导致异常情况。自己只是一名医生,又不是网络工程师,想也想不懂。
但手术室里的那只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没有用固定器固定患者得颞叶,而是又缓缓转换了一个方向。
信号传输再次出现问题,呲啦呲啦的噪音让人心烦意乱。
颞叶的移动能影响网络信号?黄天赐有些不解。
但当信号转好的时候,患者颞叶后部已经被固定,楚知希与吴冕开始游离labbé静脉及其枕叶上的引流静脉。
刚刚的那一幕似乎只是黄天赐的一个错觉,根本不存在。
688 沉浸式体验
“老主任,您看见刚才画面有问题了么?”黄天赐有些不解的问道。
“有点卡顿,别的……”老翟主任犹豫了一下,“小黄你想说什么?”
“没有没有,我也是觉得有点卡顿。”黄天赐觉得自己是盯着屏幕的时间有点长,眼睛花了,出现一过性的幻视导致的。
“手术做的真干净。”老翟主任夸奖道,“你们现在都做微创,不像是我那时候,全都是开颅手术。从前一台手术六个小时,止血就得止三四个点。”
“我们现在也头疼止血。”黄天赐一五一十的说道,“微创手术不出血是最好的,出血就是大事。哪怕有渗血,都得小心翼翼的调试镜头角度,寻找位置。楚教授心真细,吴冕也是最好的助手,手术做的干净。”
黄天赐并不吝惜夸奖,给出中肯的评价。
labbé静脉及其枕叶上的引流静脉逐步出现在术野中,解剖的依旧干干净净。
双极电凝切断,沿颅中窝底向小脑幕切迹探查,打开环池蛛网膜,在大脑后动脉分出后交通动脉的远端做双重银夹夹闭切断。
黄天赐专心致志的看着手术过程,忘记了时间流逝。
手术做的很干净,但却“浪费”了相当多的时间。黄天赐觉得没必要,尤其是有吴冕这种顶级术者当助手的前提下,完全可以适当提高速度,不至于这么小心翼翼的把血管游离到局部解剖的大体老师程度。
“小黄,我去吃口饭。”老翟主任说道。
“啊?”黄天赐怔了一下,怎么开始吃饭了么?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我去!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不知不觉,手术已经开了两个半小时。
时间怎么会过的这么快!
老翟主任缓缓站起,背着手走出会议室去吃饭。他这个岁数的人要小心的事情太多,多活两年比什么都重要,反正手术看样子至少还要做3-5个小时。
黄天赐惊醒,屏幕上细致的手术再也无法吸引他的注意力,他努力的想一个问题——自己刚刚在看什么。
只有沉浸在手术过程中才会忘记时间的流逝。
可这么简单的操作,只能说是很细致而已,自己怎么会有一种沉浸式体验的感觉呢?
想着想着,黄天赐不知不觉又一次被“简单”到直白的手术过程吸引住,旋即忘了自己的疑惑。
手术已经进行到关键步骤,楚知希沿大脑纵裂将半球牵开,显露胼胝体,从胼胝体嘴和膝部向后切开至压部。
胼胝体的通路打开,随后进入侧脑室于尾状核之上,切开脑中央白质? 直至下角内,将颞叶内侧面的海马及钩回切除。
切除的很巧妙? 楚知希手里的钳子顺着灰质部分一路延伸,白质部分几乎都被保留下来。
人体大脑位于脑干前方? 背侧以大脑纵裂分成左、右大脑半球。
大脑半球表面覆盖一层灰质? 俗称为大脑皮质,其表面凹凸不平形成脑沟、脑回。
皮质深层为白质、由各种神经纤维构成、每侧半球内各一个内腔? 即侧脑室、大脑皮质是神经系统调节躯体运动的最高中枢? 同时会它对内脏活动也有调节作用。
大脑灰质与白质之间并不存在界限分明的情况,这段结构复杂,稍不注意就会损伤到神经纤维构成的白质部分? 导致手术术后患者出现严重的功能障碍。
可是楚知希从胼胝体入手,一点一点的顺着灰质和白质之间的缝隙游离、切除,庖丁解牛一般。
如果说有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做的太慢了? 有时候十分钟都前进不了一个毫米。
黄天赐眼睛不再眯着? 而是瞪的圆滚滚的? 仿佛是两枚鹌鹑蛋。他似乎进入一种玄妙的境界里? 周围一切都不复存在,他仿佛站在手术台上,给楚知希配台。
每一步看起来都极为普通,可“进入”手术的黄天赐却看到了精妙之处。
灰质与白质之间有交融的部分,术者一点都不怕“浪费”时间,做着细致而耐心的分离。
黄天赐恍惚中觉得自己是助手,每每想要帮着术者分离。可他每看明白一次术者的意图,总是有一柄显微钳子早一点点时间出现在术野里,让黄天赐感觉极为难受。
他知道,术者和助手之间配合已经到了心有灵犀的程度,可……只是做一台手术,至于么!
黄天赐不服气,他自然不肯服气。
一直以来他都并不把神经外科专业的楚知希看在眼里,自己的对手是吴冕,这是黄天赐潜意识里的认知。
而他也没有认为吴冕不主刀而是当助手有什么不对,顶级的助手可遇不可求,甚至某种时刻要比术者还要重要。如果楚知希可以胜任手术的话,吴冕自然要当助手,统揽全局。
让黄天赐失望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跟上楚知希的节奏。那柄助手的显微钳子总是比自己快一丝一毫的出现在应该出现的位置上,不仅仅是准确,而且很明显的降低手术难度。
沉浸在手术中的黄天赐忘记了周围的一切,他只觉得自己胸口发闷,吴冕的钳子简直太讨厌了,总是比自己快那么一点点!
忽然,黄天赐幻想中的钳子落在自己想要落的位置上,而画面里吴冕操作的钳子却偏离了位置。
黄天赐不知不觉兴奋握拳,对!吴冕的注意力终于开始不集中了,他已经开始疲倦!
但当他的拳头刚刚握紧,黄天赐就注意到楚知希下一步操作顺着吴冕的显微钳子走下去,躲避开灰质沟回下一处隐蔽的脑白质,干净利索的把这段组织游离出来。
他是怎么看到的?黄天赐怔怔的看着屏幕,吴冕的术野就在眼前,可是他却想不懂刚刚视野被阻挡,吴冕却像是有透视眼一样绕开隐藏的脑白质得操作。
这种操作……不科学啊!
黄天赐脑袋上飘起无数的问号,偶尔有惊叹号。
689 吴冕他不是人!
老翟主任吃完饭回来,准备继续看手术。
一路上他琢磨着回来的时候估计楚知希和吴冕还在分离脑白质和灰质,没什么新鲜的。
虽然他也知道这是手术的精华所在,可他年纪大了,细微之处已经无法看清楚。之所以要来看,更多的则是看热闹。只希望他们做的顺利,别残留过多的脑灰质就行。
这玩意要是留多了,可能会导致癫痫无法根治,术后效果一般或者不好。可要是切的干干净净……那根本不可能。
回到会议室,老翟主任却看见黄天赐怔怔的站着,右手手背的肌腱不断跳动。
他在干什么?老翟主任有些疑惑。
“小黄。”老翟主任走回自己的座位前,低声喊了句。
黄天赐没有任何反应,他的双眼死死的盯着屏幕,对周围的一切置若罔闻。
老翟主任苦笑,他知道黄天赐这是全神贯注的看手术呢。
他看了一眼屏幕,果然像是预料中一样,楚知希和吴冕两人正在分离脑白质和脑灰质。
虽然经验丰富,但年纪不饶人,细微之处已经看不清喽,老翟主任讪笑了一下,坐到座位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观看手术。
对老翟主任而言,看手术直播就像是年轻人看电竞直播一样,更多的是一种爱。
让老翟主任惊讶的是楚知希游离脑灰质与白质的时候竟然做的很彻底,没有一丝残留。
年轻人总是有野心的,老翟主任笑了笑。但再怎么有野心,想要一直这样都是不可能的。
十几分钟过去了,屏幕中脑皮质和白质分离了两个毫米,但是越过一个沟回,老翟主任看的津津有味。
楚知希这孩子看着没什么特殊,但毕竟是女孩子,手术做的细致程度远超男医生。
但女外科医生在临床比较少,老翟主任也不确定是不是所有女医生都会心细如发。
男女有别,很多人认为女医生怕血。
其实做着做着手术血就呲上房,这都不是障碍。搞外科的要是被血给吓住,那就成了笑话。
啧啧,这种辣妹子自己怎么没找一个来当关门弟子呢?还是吴冕这小子眼睛亮。老翟主任笑呵呵的看着两人心有灵犀的配合,再细致的地儿他就看不出来了。
时间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的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已经到了下班的点,会议室里的医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有些医生的手术实在没法延期,只能惋惜的放弃看直播,准备回去看录播,手术结束才匆忙赶来。
大家坐在一起讨论手术、还是顶级的大脑半球切除术? 这种天赐良机,没谁愿意放弃。
“不可能!”黄天赐在站了六个小时三十三分钟后终于动了,他喃喃的说道。
“小黄啊? 怎么不可能了?”老翟主任有些疲倦,揉着眼睛问道。
“老主任? 吴冕他不是人。”
“……”老翟主任怔了一下,有些不高兴的说道,“小黄? 你怎么骂人呢。”
“呃……”黄天赐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连忙说道,“老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我主要看吴冕的视野。”黄天赐也觉得疲惫异常? 他坐下,双手敲打缝匠肌,苦笑道,“有些沟回的位置根本没有视野? 可吴冕就是能未卜先知的找到手术入路。”
“哦?”老翟主任知道这是自己的盲区? 没想到黄天赐竟然看的这么仔细。
“所以我说吴冕……他真是非人类啊!”黄天赐叹了口气说道。
“术后我问问他怎么回事。”老翟主任说道。
“怕是他不会说。”
“怎么可能!”老翟主任道,“当年他的神经外科手术? 有一部分术式还跑过来咨询我呢。”
黄天赐不反驳? 但他心里隐约有一个古怪的猜想——吴冕的眼睛有透视功能? 最起码能透过大脑的沟回,看见深层的位置。
这种诡异的想法是黄天赐用六个半小时才确定的,一共有122处位置,吴冕像是能透视一样,提前预知危险,并协助楚知希躲避开。
手术做的堪称完美,而这种完美是建立在吴冕的“预知”能力上的!
简直就是开挂作弊!黄天赐心里想到。
晚上七点三十五分,手术做了十小时四十三分钟,脑皮质和白质终于全部分离。
一刹那,会议室里的医生不约而同的全体起立,鼓掌致意。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将侧脑室脉络丛切除,严密缝合硬脑膜。复位骨瓣,按层缝合骨膜、肌肉、皮肤。硬膜外放导管负压引流。
八点十一分,手术结束,视频信号被切断。
“楚教授又长手艺了。”
“是啊,整台手术有惊无险,大脑半球切除术竟然一点脑白质都不破坏,也没有残留过多的灰质,术后的情况应该相当不错。”
“到时候问问吴老师患者情况。”
会议室的医生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论显微手术,黄天赐要超过在座诸多医生半个档次,而且他心中有执念,只有他注意到吴冕的“透视”能力。
“老主任,要不您问问?”黄天赐说道。
老翟主任都忘了这事儿,他早都累了,见手术顺利完成,跟着鼓掌后就准备回家。
听黄天赐说起来,老翟主任才回忆起来自己说要问吴冕诀窍。
唉,老翟主任心里无奈。就吹了个牛逼,便被小黄给抓住。
要知道手术的诀窍属于武功秘笈,一般情况下不会随便说的。哪怕自己不要这张老脸,吴冕那小子随便含糊几句就能糊弄过去。
“老主任,您……”黄天赐心急如焚,“您是不是不方便?”
“哼,有什么不方便的!”老翟主任哼了一声,强项说道,“吴冕那小子算是我半个关门弟子,问他点事儿总不能推三阻四的。”
说着,老翟主任拿出手机,找到吴冕的手机号直接拨了过去。
很快,电话接通。
“翟老,您该不会一直看我家丫头做手术了吧。”吴冕爽朗的声音传出来,没有一丝疲惫。
690 财大气粗的大挂逼
“是啊,刚看完你们的手术。”老翟主任说道,“手术做的不错,你们俩水平都有进步。”
“嗨,看您说的。”吴冕笑道,“翟老,我的水平早都进步不了了。”
“嗯?为什么?”
“呵呵。”吴冕只是笑了笑,“翟老,您找我什么事儿?”
“小吴啊,问你个技术上的事情。”老翟主任很认真的说道,“手术的时候我看你在没有视野的前提下好像能预知大脑沟回遮挡住的白质部分,这是怎么回事?”
“哪有提前预测,您老说的太神秘了。”吴冕笑呵呵的说道,“翟老,我这面有3d打印机器,术前把患者的资料输入,打印出来的模拟人可以反复做手术训练。”
“啊?”老翟主任怔了一下。
吴冕说的这玩意比导航系统还要高端,虽然老翟主任知道已经有类似的尝试,可精度极为有限。简单试试还行,可真要细致到大脑沟回的程度,他认为不可能。
“我这面3d打印的精度已经达到丝米级别,基本和患者的实际情况类似。”吴冕继续说道,“就是这玩意成本太高,做一次手术训练跟烧钱一样。”
“多少钱一次?”老翟主任下意识问道。
“每一个3d打印的材料都算上24万……模拟大脑,材料很特殊,是从欧洲的一个实验室买来的。被洋鬼子黑了一笔,但也没办法。”吴冕说道。
“嘶……”老翟主任倒吸一口凉气。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进去,24万这个数字刚说出来的时候他就已经被惊掉了下巴。
刚刚老翟主任还在为技术进步而心动不已,要是吴冕那面已经用上,估计全国很快就能铺开。
可一个模拟人就24万,这玩意也花不起钱啊。
“对了,是欧元。”吴冕补充道。
“……”老翟主任彻底无语。
“术前我做了32台模拟训练,材料费和其他费用就花了将近800万欧。”吴冕道,“因为患者是成年人,破坏的脑白质基本没有再生可能,所以做的仔细一点。”
“小吴啊,你……你这可真是财大气粗。”老翟主任苦笑道。
“高端手术就这样,氪金氪的厉害。”吴冕道,“翟老,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来我这儿看看?”
“好啊!”老翟主任兴奋的应了下来,“我看看门诊排班,赶着下雪之前过去。”
“别介,我们这面雪地温泉相当有名。”吴冕道,“您来别光看手术设备,咱爷俩一边泡温泉,一边喝点小酒,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老翟主任一时意动,还是吴冕这孩子知心啊。
“那就这么定了。”老翟主任说道,“我找时间去你那面看看。前一阵子听说中东的一名王储在你那做手术,买了好多新鲜设备,我也去开开眼。”
“哈哈哈,真正高端设备他们可买不来。”吴冕笑道? “等您来了,我给您讲。”
“好。”老翟主任一口应下来。
挂断电话,老翟主任看着黄天赐说道,“小黄? 吴冕那面说是有丝米级别的3d打印设备,完美重建患者的解剖结构。”
这些话刚刚黄天赐隐约都已经听到? 他怔怔的看着老翟主任,无言以对。
这特么的!黄天赐心里骂了一句。
人家不是开挂胜似开挂。
人生还有比毫不心疼的砸钱更大的挂么?挂逼!!
一想到楚知希身后那个高大的男人背影? 黄天赐就忍不住骂了一句。
“丝米级别?那得多少钱?”一名听热闹的医生问道。
“咱们这面的神经导航系统能设计个手术入路就已经觉得先进到月球了,吴老师那面竟然能3d打印丝米级别的模型? 肯定是天顶星科技!”
“没法比? 没法比。”
“是啊? 人家能不断试错? 把医患纠纷的可能降到最低。咱们有什么?这么高难度的手术,要是院里不说承担一切责任,谁敢开展。”
大家议论纷纷。
“唉。”黄天赐想起自己之前的判断? 认为吴冕有透视的能力,心生迷茫。
人家没有透视的能力,却有氪金的能力。
“别郁闷么,有时间一起去剑协医院看看。”老翟主任笑着拍了拍黄天赐的肩膀。
“不去。”黄天赐生硬的回答道。
“嗯?”
黄天赐低着头,说道,“胜之不武!”
老翟主任的脸沉下来,看着黄天赐,沉默了几秒钟这才笑了笑说道,“你以为吴冕只是在花钱?”
“给我一个亿的现金,我也能把手术做到天衣无缝。”黄天赐说道。
说完后,他不相信自己刚说的话。
吴冕为了一台手术,竟然花了800多万欧元的现金!!!这特么怎么可能!
就算是他再有钱,也不会挥金如土,只为了完成一台完美级别的大脑半球切除术。
自己有一个亿的现金……早特么不干了,退休去游山玩水,它不香么!
“小黄啊。”
“啊?老主任,您说您说。”黄天赐从恍惚之中努力清醒过来,和老翟主任说道。
“我虽然看不清楚,但我心里明白,类似的情况……人的大脑皮质表面积约为1/4平方米,约含有140亿个神经元胞体。就算是发育不完全的一半大脑,至少有3000个沟回。阻挡视线的至少有300-400个,我这个估计没错吧。”
“没错。”黄天赐不明白老翟主任要说什么,他小声回答道。
“吴冕的确花了天价,做了将几十台模拟手术,这才记住了所有可能出错的点。但你想没想到,三四百个阻挡视线的沟回,长的可都差不多。但每个沟回的情况却又千差万别。”
“……”
“一个一个记住,不能出错,你要多久的时间?”
“就算是按照顺序记住,手术入路只要有一个毫的偏差,可能就有区别。”
“吴冕的记性好,楚知希的手稳,这才是最关键的点啊。”老翟主任说道,“我不知道你,就算是我年轻的时候,水平巅峰,想要做一台完美的大脑半球切除术也肯定做不到。”
黄天赐凛然,老翟主任说的对,这才是重点。
而氪金,只是一个表象。
691 有钱,真好
吴冕做完手术,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站在患者头侧,轻声唤道,“郑林远?”
按理说患者在麻醉状态下,吴冕这么做的徒劳的。
任海涛有些诧异,吴老师还真是说到做到,术前患者吸入麻醉的时候和他说的话经过十几个小时的手术,他竟然还记得。
最开始任海涛也有些担心患者麻醉问题,但全程平稳,很明显患者麻醉的相当彻底。
“吴……”任海涛刚想问吴冕术后注意什么,下一秒钟他全身肌肉紧缩,连尿道括约肌都不断痉挛,差点没尿喽。
郑林远的眼睛开始不断跳动,随即缓缓睁开。
吴冕没有诧异,报以微笑,“手术做完了,你不用说话,因为还要呼吸机辅助呼吸一段时间。”
郑林远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知道。他似乎有些难受,微微皱眉,但一动不动很是听话。
“回去再睡一觉,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郑林远又眨了眨眼,然后很听话的闭上眼睛。
“观察几分钟,送患者去icu。”吴冕道。
任海涛久久没有说话。
吴冕看了眼任海涛,略有严肃的说道,“老任,没事,哪说哪了,今天的事情别出去说就行。”
“呃呃呃呃呃~~~”任海涛发出一连串无意义的声音。
“别怕,没事。”吴冕笑了笑,“患者大脑颞叶经过长时间的刺激,出现功能性增生,科学能解释,和其他事情无关。”
足足缓了十几秒,任海涛才觉得好一些。
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问道,“吴老师,还用麻醉药物么?”
吴冕想了想,道,“还是用吧,具体郑……患者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
“好。”任海涛回答道。
“丫头,你和老任一起送患者,和张子默主任交代一下。”吴冕道,“我去和患者家属沟通。”
“哥哥,有什么特殊的处置么?”
“不知道。”吴冕很干脆的说道? “你们先去? 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和患者家属沟通一下? 然后我去看两天。”
楚知希不像是从前那么活泼,很明显十几个小时的手术让她感觉到疲惫。
吴冕走出手术室,在等候室里看见楚老先生居中而坐,郑清木和庄永志坐在两边? 薛春和正在闭目养神,想来十几个小时的时间所有寒暄客气的话都已经说了个遍。
马修德在门口走来走去,见吴冕进来? 他立即迎上去,没说话,而是用眼神询问吴冕。
吴冕微微一笑? 马修德紧张的表情随即松弛下来。
马院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 但总是要自己确认一下才会放心? 吴冕心里清楚。
“诸位,手术做完了,现在看还算成功。”吴冕说道。
楚老先生神色不变? 站起来拱手道,“辛苦。”
“老先生,不知您方便不方便。”
“方便。”
“有一事? 想单独请教。”吴冕说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见吴冕来了,只是和楚老先生说话,郑清木和庄永志没有任何不高兴,他二人恭敬中带着一丝谦卑,直到楚老先生和吴冕的身影转个弯消失,这才如释重负一般。
“二位,不好意思。”薛春和微笑说道,他也搞不懂吴老师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作为大院长,站出来说两句道歉的话还是应该的。
“无妨。”
庄永志长出了一口气,他不清楚手术室里发生了什么,眼睛瞥向窗外。
十月底,已然是初冬季节,黑山省的气温在零度左右浮动。还没下雪,却也快了。
天上彤云密布,省城灯光照耀,传说中的光污染下让彤云变成深红色,低低的压在省城上方,仿佛是一座赤色的火山,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地动山摇。
从郑林远推进去后不久庄永志就发现外面天气变化,他当时没注意,但天上的云越来越密,越来越低,隐约之间有渐渐变成红色。
天气预报是晴天,庄永志还腹诽了几句。
本来这说明不了什么,可吴医生术后要和楚老先生说些事情,从侧面证明了一些事情。
庄永志不言明,这些事情本身没办法直接询问。但对于吴冕的评价,隐隐又上了一层。
他知道术前一周郑家花了大钱,购买很多材料,用于手术前的神经导航、3d打印模型的制作。一台手术要花费八百多万欧元,这是庄永志没想到的。
可郑清木连一点心疼的表现都没有,每次说起这事儿,总是不经意的把话题带远,很明显他不想说这个。
心念电闪,庄永志微笑问道,“薛院长。”
“庄先生,请讲。”薛春和道。
“昨天听吴医生说贵院要进行团建?”庄永志问道。
薛春和正琢磨该怎么交流这件事,没想到庄永志却自己提出来了,他连忙说道,“是,是。”
“吴老师交代过,团建的费用我找一家慈善基金和您联系。”庄永志微笑说道,“贵院应该是322名工作人员吧。”
“还要多一些,像医大二院梁主任都是确定了工作关系,但还没调转。”薛春和硬着头皮说道。
马修德低着头,露出微笑。薛院这是厚着脸皮要钱,这份功力自己却是没有。梁主任那批人人数不少,坐在家里也能有钱,自然会提升凝聚力。
“好说,您有时间把人数发给我。”庄永志道,“慈善基金会的经理会尽快与您联系,不能耽误贵院的团建工作。”
“这笔钱……”
“您不用担心。”庄永志摆了摆手,“每年我都会通过慈善基金给香江几家医院捐赠大笔款项。吴老师在剑协医院坐镇,日后肯定少不了交往,还请薛院长多多照顾。”
“您客气了。”薛春和心里长出一口气。
他盘算了很多,虽然知道欧美那面各种old money每年都给医院大笔捐款,但具体给多少薛春和并不知道。这种事儿国内没见过,到底要多少也说不好。
薛春和怕掌握不好分寸。
可却没想到人家主动找上门,基本不问价钱,只问人数。
有钱,真好。
692 要不要把难度提高一点呢
聊着,等候室外传来平车的声音。
郑清木一直一言不发,听到声音后,一个箭步窜出去,敏捷的和他的年龄不一样。
吴冕和楚老先生跟在平车边,郑林远嘴里插着气管插管,由任海涛捏皮球,一路急匆匆赶奔电梯。
“林远!”郑清木喊了一声。
“郑先生,患者要送去重症监护室。”吴冕拦住郑清木,“我去看护24小时。”
“吴医生,谢谢。”郑清木躬身说道。
“手术很成功,生命体征平稳,估计术后频繁的癫痫会有改善。”吴冕说道。
带着郑林远进了电梯,吴冕把楚老先生拦在外面。
“老先生,您早点休息吧,icu您进不去。”
楚老先生微微一笑,双目苍白,早已失明,却又像是能看到人心底一般。
“如此这般,麻烦吴医生。”楚老先生笑道。
“客气。”
两人说着话,电梯门缓缓关闭。
“哥哥,心电监护干扰波特别大。”楚知希直到此刻才说道,“看不见屏幕上的数字,我有点心慌。”
“没事。”吴冕握住楚知希的手说道,“一会你回去早点休息,我看着患者。”
楚知希看了一眼郑林远,觉得这个患者真心好古怪。
术后吴冕离开,手术室的呼吸机、监护仪都受到无名干扰,开始疯狂报警,着实慌乱了一阵。
可手测血压却正常,和监护仪上显示的动脉压有根本的区别。而且患者虽然没有自主呼吸,但由呼吸机辅助呼吸下也没看见缺氧的体表表现,可仪器上的数字已经降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吴冕也解释不通这种情况,人类对大脑的研究太少,比如说神之头盔那种东西稍微踩到红线,就被禁止研究。
从前钱老先生建议研究人体科学,吴冕一直认为是另外一个科技树,而不是凭空胡说。现在从郑林远的情况来看,佐证了吴冕的猜测。
郑林远的颞叶很发达,术中吴冕试了试,但因为要做手术,所以没有继续尝试。
可惜,3d打印的模拟人没有这方面的功能。毕竟是模拟装置,只能形似,无法神似。
把郑林远送去icu,吴冕拽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床前。他就像是绝缘体一样,只要在郑林远身边3米之内? 一切正常。稍稍远离,电子信号就受到莫名干扰。
没办法,吴冕只能坐在郑林远身边? 观察状况。
他估计郑林远的这种情况应该和神之头盔常年刺激大脑颞叶有关系,但再具体的……吴冕真想把郑林远拉去介入导管室? 做造影? 然后看看大脑内的血流分布情况。
忍了再忍,吴冕最后还是把心中的想法给压下去。
郑林远毕竟刚做完大脑半球切除术? 虽然手术精细到像是人工智能完成的,可吴冕依旧要观察引流量、观察生命体征。
所幸一切平稳? 吴冕坐在椅子上? 心里面想着事儿。
“吴老师,患者的情况我看挺平稳的。”张子默站在吴冕身边说道,“有什么注意的您给我说一声? 我在这儿看着? 有事儿叫您。”
“没事,您去休息吧。”吴冕笑道? “大脑半球切除术我做过的也不多? 这个患者本身还有些特殊,我得在这儿看着。”
张子默以为吴冕说的是患者是罕见的成年人? 没往其他地方想。
虽然吴冕让他休息? 可张子默自然不会找地儿躺会。他也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吴冕身边? 跟着观察患者情况。
半个小时后,一切平稳? 引流量几乎没有,张子默悄悄从白服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册子,开始翻看。
“张主任,您这是……”吴冕闲来无事,见张子默利用这种间歇期学习,有些诧异的问道。
“吴老师,最近不是要考核了么。”
“emmm……”吴冕见张子默头发比从前白了762根,笑道,“您最近很辛苦吧。”
“还好,主要是很多术式都没接触过。”张子默道,“大脑半球切除术这种大型手术,要注意的事项太多。我……知识储备还是差了一点。”
“说说看,都有什么。”吴冕问道。
“切口感染,颅内出血,急性脑干移位,梗阻性脑积水。晚期并发症主要是脑表面含铁血黄素沉积症等等,尤其是最后一点,脑表面含铁血黄素沉积症,我这辈子只见过1例。”张子默略有些苦恼的说道,“虽然见过,可却不是术后患者,这几天找人要资料,查看数据库,心里还是忐忑。”
“这种病诊断主要靠核磁,患者做头颅及全脊髓mri平扫及mri脑池造影就行。患者仰卧位,头先进,应用tse序列。”吴冕淡淡的说道。
“轴位t1wi,ti/tr/te:823/1900/9,t2wi,tr/te:6000/96……”吴冕接下来说了一连串的数字,这让张子默无比苦恼。
他知道吴老师说的不是什么隐秘代号,也不是谍战剧中的摩斯码之类的东西,而是核磁机器要给的参数。
“呵呵。”吴冕说了一半,就顿住,笑道,“有核磁室的人负责,要是有问题我也会第一时间赶过来,张主任不用太担心。”
“嗯。”张子默点了点头。
“考核的事儿您也要参加么?”吴冕问道。
“薛院和马院没说,估计我也要参加。”张子默道,“总得看看书,要不然考个倒数名次,我哪还有脸干。”
“不至于,不至于。”
张子默摇了摇头,道,“吴老师,您没见到,这帮医生护士都疯了一样的看书。薛院和马院也没说有没有末位淘汰制,但大家都怕被淘汰。”
“哦?大家看书看的这么认真,那我出题是不是应该稍微难一点?”吴冕说道。
张子默差点一个嘴巴子抽在自己脸上。
和吴老师闲聊几句,却要把考核难度提升……这特么的!
医疗的考核要是简单的话,那是相当简单,只要背书就可以。但要是难,可就难的没边没沿了。
“张主任,一名车祸伤患者,送到急诊抢救室,血压90/45mmhg,安上心电监护后发现是房颤心率,考虑什么情况?”吴冕问道。
“……”张子默无语。
693 职场PUA
坚持到后半夜,张子默的眼睛像是粘上了胶水一样。毕竟患者状态平稳,听不到报警声、没有外界剧烈刺激,张子默的身体分泌不出来大量的激素来让他保持清醒。
看着吴老师似乎从来没有改变过的姿势,张子默叹了口气,年轻人就是年轻人,精力旺盛。尤其是吴老师,怎么像是不知道累呢。
扫了一眼各项数值已经各种引流管、尿管、胃管,没看见有任何异常。和吴冕打了个招呼,张子默回主任办公室先休息。
躺下后张子默很快入睡,可做梦都是考试,考试的题目难到了极点。
哪怕张子默是博士毕业、有20多年丰富临床经验、执掌省级大型三甲医院icu多年历经,看着考试试卷依旧感觉像是看天书。
最可怕的并不是这一点。
张子墨发现自己不会,身边的人却答的很快,一个接着一个人交卷,说笑声从阶梯会议室的后门音乐传出来,他急的一缕一缕往下薅头发。
最后醒过来,张子默躺在主任办公室的床上,看着外面的天红呼呼的,心还在砰砰砰的蹦着。
要真是考试不合格,自己怕不得跳楼么?!
这压力,真心是太大了,张子默心里想到。
断断续续的睡着,偶尔会做噩梦,大多数时候都在梦里努力看书,天渐渐的亮了起来。
陪着吴冕继续看患者,术后24小时,患者拔管,状态良好,由吴冕护送转出icu。
直到这时候,张子默才放了心。
手术没问题就好,下面要面对的是考试,据说考试后还有团建。
团建……想起这个张子默感觉比考试还让人头疼。
要是吴老师忽然兴致一起,去爬老鸹山或者玩什么野地求生之类的“游戏”,那可真要了亲命。
一关一关过吧,张子默收拾收拾准备回家。
……
……
全院的医护人员都在为考试努力复习着,像张子默这种临床主任,底子相当厚的人都为之焦虑,护士们的压力更大。
李琼还没走,她一直在为两天后的考试全力以赴做准备。
白天在科室练习操作,尤其是下班后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3d打印出来的模拟人身上虽然已经被扎了无数针,满满都是针眼,但李琼还寻找着别人忽略的细小静脉做着练习。
心里知道时间不早了,应该回家看书。但每每在一个休克状态下的模拟人身上成功留置静脉通道,李琼都会有一种兴奋、满足的感觉。
一直到后勤管理3d模拟人的工作人员来,把模拟人收走,李琼一天的“工作”才结束。
医院管理3d模拟人的程序很严格,当天早晨发放,晚上回收,交接签字? 流程严密? 不留任何纰漏。
模拟人被收走? 李琼虽然不舍? 似乎股静脉上还有两个位置能勉强进针……但回收人员可不管她们练没练完? 到点收走,从来不商量。
去值班室换衣服? 李琼略有疲惫。
“李琼,你看书看的怎么样了?”一名同事问她。
“背了三遍? 可要复习的东西太多,背的也不好? 我怕出错。”李琼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我今天听icu的人说昨天和今天白天吴老师一直在icu看护重患。”
“哦?”
“她们说吴老师给张主任漏题了。”小护士神神秘秘的说道。
“不会吧。”李琼诧异。
“我也不知道,反正说了一道题——车祸后的患者血压处于临界值? 来医院安上心电监护后发现波形是房颤,问都有什么可能。”
“……”李琼无语。
这特么哪是考试题? 简直是送命题。
“我估计这是医生的考试题,大约是这个难度。”同事愁眉苦脸的说道,“希望咱们的题能简单一点。不要多,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行。要都是这种题,干脆让我死了算了。”
“唉。光是一千多种药物配伍禁忌就头疼死了,我现在做梦梦的都是配伍禁忌。昨天梦到加药加错了? 直接吓醒。”李琼说道。
“哈哈哈? 我梦到交班的时候去一个病房,患者微量泵本来是2ml/小时,可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是20ml/小时,也是直接被吓醒。再就睡不着了,一直琢磨着白天的患者我是不是给错了剂量。”
两人一边聊,一边换衣服,相互吐着苦水,随后各自回家。
苦水是苦水,但剑协医院的辛苦和从前不一样,这一点李琼明白的很。
从前在二院,考试也是家常便饭,都是护理部主任袁新华组织的。
考试似乎就为了给袁新华一个骂人的机会,她每次考核之后都会理直气壮的走遍各个临床科室,从护士长到外聘的小护士,全都臭骂一顿。
甚至在护士们的传说中,袁新华有严重的心理疾病,乃至于把护理部的几个副主任都折磨出精神衰弱……据说袁主任的行为有一种名字,叫做职场pua。
剑协医院的考核虽然也是考核,但人家真给钱,李琼虽然有点累,但该看书还是要看。
回到家,饭菜在桌上,父母还没吃饭,等她回来。
“今天怎么又回来这么晚?”李琼的母亲有些埋怨、心疼的问道。
“妈,都说让你们先吃了。”李琼道,“最近要考试,我下班后得练习操作。”
“吃饭吃饭,饿了。”李琼的父亲说道,“白天累坏了吧,你妈给你熬的汤。放心喝,不胖人。每天上班,还要准备考试,多吃点啊。”
李琼满脑子都是一千多种药物配伍禁忌,一边心不在焉的回答,一边去换衣服、洗手准备吃饭。
“你们患者也不多,练操作有什么意义。”李琼的母亲说道,“再说,你都工作多少年了,扎个针还扎不上么。当护士的,会扎针就行呗。”
“吴老师要求休克患者抢救的时候,必须要一针见血。”李琼说道,“休克患者血管都是瘪的,想一针见血好难的。”
“成天吴老师吴老师的叫,就他事儿多!”李琼的母亲斥道。
李琼没回答,坐到桌边,一边吃饭嘴里一边念叨着什么。
694 药物反应
“哦,知道了。头孢……”李琼随口应付了一句,嘴里低声念叨着一千多种药物的配伍禁忌。
“你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李琼的母亲训斥道,“赶紧吃饭,天天背书,哪能记住那么多事,要劳逸结合。”
“都说了单位要考试。”
“就知道考试,又不给……”李琼的母亲话说了一半,便顿住。
在二院的时候李琼也是一年大考小考无数,发钱又不多,李琼的母亲早就想让李琼别干了。
干点啥不比当护士强?她和其他家长不一样,有些人说起孩子在二院上班,眼睛里冒着光。可李琼的母亲却觉得孩子遭罪,这班上的不如不上。
但是剑协医院不一样,人家是真给开钱。算了,李琼想学就学吧。
“你们考试没什么说法吧,比如说淘汰。”李琼的母亲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有,但是说和团建有关系。”李琼一边背着配伍禁忌,一边说道,“前多少名能参加团建。”
“切,原来你们剑协医院也会扯淡。”李琼的母亲不屑的说道,“团建都是骗人的,去马路上散步也叫团建。我们单位前几天刚团建完,从东城走到西城,这不是扯淡呢么。”
“你少说两句,孩子背东西呢。”李琼的父亲说道。
“就是当领导的为了摆威风,什么团建,都是扯淡。”李琼的母亲道,“老李,就是咱们年纪大了,这才不用团建。”
“少说两句吧,孩子背东西呢。”李琼的父亲又强调了一下。
一家三口默默的吃饭,李琼的父母也不愿打扰她。收拾完桌子,李琼回屋继续背配伍禁忌,老两口坐在客厅看电视。
虽说是看电视,可电视的音量基本到零,两人只是看个影,生怕打扰到李琼。
剑协医院的工作机会难得,两人也都清楚。
“老李,吃药了。”看了一会电视,李琼的母亲拿出来每天必须要吃的药,分给老伴一份。
上了年纪,肯定要注意脑梗、心梗之类的老年病。最近几年保健的风气很盛,李琼的父母也跟着一起预防心脑血管疾病。
预防是对的? 少生病总比住院手术强。虽然有医保在? 李琼的母亲还保了商业险? 但身体好才最重要。
他们很注意保养? 平时也不吃乱七八糟的保健品? 只吃医院开的阿司匹林之类的药物。
说明书两人也都仔细看过,的确有一些副反应? 可是好处更多。
比如说拜阿司匹林的说明书里说了,这药能降低急性心肌梗死疑似患者的发病风险、预防心肌梗死复发中风的二级预防、降低短暂性脑缺血发作。
连说明书都写着能预防? 吃了肯定有好处,最不济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加上两人没有胃肠道疾病? 不用去管胃肠道出血风险。所以就把拜阿司匹林当成保健药吃,听别人说? 在美国阿司匹林都当是一种心理安慰剂。
接了一杯水,没等吃药? 李琼从屋子里走出来。她走路眼睛是直的,偶尔看一眼手里的纸,嘴唇微微动着。
这孩子魔障了……李琼的母亲叹了口气。
不过也行,光让干活不给钱那才是耍流氓。剑协医院好歹钱给的足,辛苦点也值得。
李琼准备去卫生间,她出来的时候看着爸妈在吃药? 这种画面早就熟悉到了骨子里? 也没在意,继续回屋背书。
可是李琼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怔怔的站住。
“李琼,怎么了?”李琼的母亲问道。
“呃……”李琼拼命的回想刚刚脑海里一闪而过的事情,很快她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爸妈,你们吃阿司匹林?怎么能和银杏叶一起吃啊。”
“社区医院的医生给开的,我也看了说明书,没事。”李琼的母亲毫不在意的说道。
“这两种药加在一起有药物反应!”李琼已经想起来哪里不对劲儿了,连忙走过去,确认父母吃的是拜阿司匹林和银杏叶片,“这两种药不能一起吃。”
“一个西药,一个中药,怎么能起反应。”李琼的母亲随口驳斥。
李琼哭笑不得。
这是老年人的想法,在他们看来中药和西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东西。
“银杏叶胶囊、银杏含片等产品是将银杏叶经过提纯加工后,制成的片剂或胶囊,里面的黄酮及银杏内酯类成分含量较高,与阿司匹林同服可能引起出血。”
“……”李琼的父母对视一眼,都不太相信。
“你们先别吃,我去找找资料,配伍禁忌下面有说明,不考这么多,我就没仔细看。光记着有……”李琼一边匆匆走进屋子去找资料,嘴里一边说道。
“孩子是不是背书背傻了?”李琼的母亲问道。
“不能吧。”
“都随你,这都什么年代了,别人都是拿着手机背东西,你看看李琼,还习惯打印出来。看不见白纸黑字就浑身不舒服,你说说你。”李琼的母亲随口埋怨道。
李琼的父亲也不还嘴,只是嘿嘿笑着。
很快,李琼跑出来。
“2001年,美国草药协会曾报道银杏叶制剂与降低血粘度药物有协同作用。临床研究服用阿司匹林的同时口服银杏叶制剂,每天2次,就可能导致眼睛的虹膜出血。如果刚做完手术,同时服用银杏叶制剂与阿司匹林,出血的风险更高。”
“……”李琼的母亲无语,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美国还有草药协会呢?”
“是吴老师给的资料,应该有吧。”李琼说道,“这是配伍禁忌,虽然出现的可能不大,但还是别混在一起吃了。”
“对了,隔壁老佘脑出血,是不是就是有药物反应?”李琼的父亲说道。
“有么?我怎么不记得。”
“他先得的脑梗,后来脑出血,我记得最早和咱们说预防脑梗的就是他,吃什么药,也都是他告诉咱们的。”
说到这里,李琼的父亲都怔住了。
阿司匹林和银杏叶一起吃会诱发出血倾向?!这不可能吧。
要是有得话,为什么社区医院的医生一句提醒的话都没说?
李琼抓紧时间把银杏叶片给收起来,再三嘱咐,这才跑进屋子里继续背书。
695 活久见
三天后,是剑协医院建院第一次考试的日子。
考试分两步,实际操作与笔试。其实考试的难度没大家想象中的那么大,医生的操作是心肺复苏,护士的操作是静脉留置输液通道。
笔试的题目也很简单,李琼试卷上的内容简单到她不敢相信,只是一些药物的配伍禁忌以及临床急救的内容和知识。她早已经背的滚瓜烂熟,30分钟的笔试时间,10分钟就答完了试卷。
交卷后,李琼还有些恍惚。
“李琼,答的怎么样?”一名同事前后脚出来,她笑眯眯的问李琼。
“还行,都挺简单的。”李琼说道。
“你有没有故意答错两个?”
“啊?故意?”
“是啊。”同事笑道,“我听护士长说,考试成绩和团建有关系。”
“我也听说了,马院前天来科里和主任、护士长说的。”李琼道。
“反正也不末位淘汰制,考的好了还得去团建,何苦呢。”同事笑道,“你呀,就是太老实。”
“呃……”李琼怔了一下,“这是考试啊,会的肯定要写。”
“中午的时候护士长还犯愁呢,说马院上午联系团建活动,她不知道是不是爬老鸹山。”
“……”
“你说老鸹山那么陡,爬上去不得累个半死?现在的团建,就是折腾人。我爱人的单位团建是从他们单位‘远足’到云墨岭,回头还得加班,把这个时间给补回来。”
“咱们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反正也不末位淘汰制,少考几分也没什么。”同事笑道。
“会不会五院成立,根据成绩派人去那面?”李琼担心的问道。
“不会的,五院还没影呢。”同事道,“不过考完了试,终于能歇歇了,最近又是上班,又是背书,可把我累坏了。晚上有时间么,一起吃饭?”
“好呀。”李琼欣然答应下来。
未来是什么样,她不知道,一步步跟着走就是了。
回到病区,从护士长到普通护士都在聊考试的事情。这回听护士长说考试成绩和团建有关系,是马院亲口说的。
李琼却也无所谓,要是去远足,大不了折腾一圈。和剑协医院给开的钱相比? 那都不是事儿。
两个小时后,成绩出来。
李琼两项考核都是满分? 科室的同事也基本都是满分。这考试完全没什么难度,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
看样子吴老师还是厚道? 没有因为自己水平高就故意难为大家。
松了口气? 大家聊天的心情也都愉悦了很多。
过了一会,护士长在院办公系统看见一份新发来的邮件。
她一边说笑着一边点开? 看了一眼? 她的眼睛就像是长进去了一样? 拔不出来。
“护士长,看什么呢?”医嘱护士问道。
护士长没说话,而是凑近屏幕? 一个字一个字的看着院里的通知。
“护士长?”
“院里团建的信息下来了……”护士长说道。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院里怎么说?我听说最近有挂着香江双牌的劳斯莱斯出现,总该不会组织咱们去那面购物吧。再说了? 购物也不去那啊? 海南都比……”
“不是。”护士长艰难的咽了一口口水,“团建是发钱。”
“团建是什么?”医嘱护士没听明白? 下意识的问道。
“发钱!”护士长终于确认了院方通知的内容,喃喃说道。
“我去……发多少?!”
“按照成绩发,具体发多少我仔细看看。”
还没等护士长说完,医嘱护士就跑过去看通知。
果然? 通知里明明白白的说了? 今年剑协医院团建活动是发钱。
活动……发钱……这两个词像是两块石头,把医嘱护士彻底砸晕。
活了这么久,从来没听说过搞什么发钱的活动!
还是吴老师牛逼,这么好的主意一定是他想出来的。
剑协医院的“潜规则”,只要是好事,都是吴老师的主意;要是坏事,那都是薛院、马院做的。
虽然大家不明说,可每个人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能发多少钱啊。”医嘱护士压抑着砰砰砰砰直跳的心,小声问道,像是做贼一样。
要是在从前的医院,估计几百块钱都得乐的屁颠屁颠的。
可在剑协医院,这还真就是个未知数。
“我看看。”护士长点开下面的链接,一连串的数字砸在眼睛里,砸出无数的金星。
“我去……这是……”医嘱护士也愣住了,一排齐刷刷的“0”出现在眼前。
和最开始第一次看到剑协医院发工资一样,她们傻了眼。
这怎么可能……说好的团建呢?原来是找各种理由和借口发钱么?
“个……十……百……千……万……十万……”护士长右手手指点在屏幕上,嘴里喃喃的数着。
按照考核的成绩,简单的分为两档。基础档是十万,考核排在后50名的人拿基础的“团建”费用。
其他人一水的30万,数字醒目而刺眼。
“这……”医嘱护士无语,她不敢相信,“护士长,你数错了吧。”
“一人三十万?我再数数。”护士长再一次趴在电脑前,眼睛距离电脑屏幕也就不到10公分,一个零一个零的仔细数。
反复确定,最后确定的确是以十万位计数。护士长的嘴巴干巴巴的,她觉得自己在做梦。
“我去……怎么发这么多钱?又不是年终奖。前两天我和我爱人还说呢,剑协医院的年终奖不知道要发多少钱。”医嘱护士眼睛里冒着金灿灿的星星说道。
“这是团建费用,马院长发的通知里说的很清楚。”护士长反应了几分钟才确定,随后拿起电话,开始一个人一个人打电话。
因为比较仓促,马修德也怕有什么纰漏,所以要求以科室为单位,收到钱汇总到护士长那,明天上报没有收到钱的人名。
出问题得可能性不大,护士长也没纠结马修德背后隐藏的真实含义,她笑的嘴都合不上,一个人一个人通知。
团建竟然不是折腾人,而是发钱,这种待遇和国内少有的几家大企业差不多了吧!
还真是活的久了什么都能遇见。
696 时间就是一头野驴
梁主任下班,悠悠闲闲的叫着自己的几名嫡系医生一起去吃饭。
其中有人会在2-3个月后和他一起去还在建设中的医大五院工作,也有人会留在二院。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
梁主任很清楚这一点,所以他现在还是一视同仁,不管跟不跟自己走,都一样对待。
为了去五院拼搏,搏一个更美好的未来,而放弃医大二院现有的生活,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到的。他并不记恨几名不愿意和他一起走的医生,关系和从前一样,没什么变化。
今晚中医科苟主任请吃饭。
前几天李海华院长银色大便的事情最后梁主任给了初步诊断,最后证实的确是黄疸伴出血,而引发这些症状的则是癌症。
癌症的恶性程度很高,2-3个月内迅速发展,野草一般。当李海华做完检查后大家看了片子和检查报告,给出的结论都恨不乐观。
苟主任当天因为“五灵脂”的事情被臭骂一顿,幸亏梁主任马上给了正确诊断,所以无论是李海华还是韩广云都没把矛头继续指向他。
大家都知道梁主任要去医大五院的事情,忽然神来之笔,找到正确诊断,苟主任也有猜测。
要说编纂《诊断学》的大牛就是不同凡响,看两张照片、听几句简略病史就能有自己的判断。
因为吴老师属于典型的西医,虽然听说他给周茹周老做手术的时候用的针刺麻醉,算是中西医结合?但不管怎么说,苟主任和吴老师没机会见面,硬贴上去似乎也不合适。
所以他动了心思,请梁主任吃顿饭。一来是为了表达救场的感激,二来是看看以后能不能通过梁主任结识一下吴老师这种大牛。
来到饭店的包房,坐下吃饭、喝酒、聊天,说了没几句就扯到李海华院长的病上。
李海华已经在二院干了三届院长,十二年的时间,几乎过去了半代人。公允的讲,李海华对于医大二院没有大功,却也没有大过。
梁主任和苟主任都很感慨,时间就像是一头野驴,低着头往前跑,年轻的时候还能跟得上,上了点岁数就有可能被这头野驴给拽倒,拖在后面。
海华院长说病就病,看样子挺不了多久,就属于被野驴拽倒的那种。白云苍狗,指不定哪天谁就不行了。
“梁主任,你眼睛是真亮。”苟主任感叹了一句,“薛院一走,咱二院就不知不觉开始乱起来。现在大家都挺羡慕你的,说你一早就跳到新船上。”
“不能这么说。”梁主任笑道,“这不是还没去呢么,也不知道能不能去的上。”
“打听个事儿,梁主任。”苟主任好奇的询问,“剑协医院真开那么多么?我听说护士一个月都十几、二十万的开。”
“嗯。”梁主任点头,“吴老师说这种工资水平就是麻省总医院的正常工资水平。”
“那……那能维系下去?”苟主任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心中的疑惑。
“我估计吧? 肯定不行。”梁主任道,“而且说实话,那是剑协医院,我去的是五院? 开不了这么多。”
“为啥?”
“那是剑协医院,我估计吴老师的意思是要把剑协医院和医大五院分开? 类似于协和国际部?这种模式不管是协和还是华西都有。”
“你怎么就不能去呢。”苟主任还纠结于这一点,他已经把自己给代入进去。
“吴老师有自己的想法? 我就跟着听吆喝就行。”梁主任微微一笑,“其实吴老师跟我说的时候我也犹豫了一下? 那时候还不知道剑协医院挣这么多呢。”
“放心? 据我所知吴老师厚道的很。”苟主任道? “去了之后挣钱肯定比咱们这面多就是了。”
“呵呵。”
“以后想挣钱? 让日子过的体体面面的,就得去私立医院,我算是看明白了。”苟主任叹了口气说道? “南面财政状况好,规定80%的拨款差也差不了多少。你看看咱们,今年说拨款32%,其实只拨下来28%。据说明年还要差,这钱啊,是越来越难挣喽。”
梁主任也跟着叹了口气,苟主任说的是事实。
东北的人越来越少,除了滨海市有天然不冻港的大优势之外,三个省所有城市包括省会都是人口净流出。
去年魔都一家叫正午阳光的媒体刊登了黑山省一个三四级城市房价断崖下跌的事情,引起轩然大波。
这都是实情,反映在医疗行业,人员大量流失也是不争的事实。
“咱二院还算是好一点,毕竟大家大业,底子厚,能撑得住。”苟主任说道,“不过其他医院就够呛了。院长们也自己找出路,市一院的事儿你知道么?”
“知道,刘院长退休后和民营资本在南方开了一家医院。”梁主任说道,“大量医生辞职去那面,市一院我估计撑不了多久。”
“倒闭是不可能,但市一院渐渐就变成社区医院喽。没想到那么大的一间医院……”苟主任说着,深深叹了口气。
市一院的历史比医大二院还要久远,在很早以前是和医大一院并肩的大型三甲医院。没想到时代的车轮碾压过来,那么大的一间医院就这么破败了,旁人眼睁睁的看着,心生苍凉。
“没办法,一边走一边看吧。”
“梁主任,敬您一杯。”苟主任举杯道,“我这岁数大了,儿子也在省城上班,走是走不了了。”
梁主任举杯,微笑。
“要是有朝一日咱二院也破败了……md!现在就已经开始破败了。”苟主任说着,低声骂了一句。
“哪有哪有,患者量还在。”
两人碰杯,苟主任一饮而尽后把杯子顿到桌上,“砰”的一声。
“从前啊,我听一位老中医说过解放前的事情。”苟主任说道,“他家是祖传中医,在当地很有名气。牛成什么样呢?心情好就给人看看,心情不好就站在院子里说你赶紧把人拖走,我家不留死人,坏招牌。”
“哈哈哈。”梁主任笑道,“那是从前。”
697 折现
“嘿。”苟主任摇摇头,“私立医院就私立医院,咱有手艺,饿不死就是了。可我这心里难受的是被灌输了那么多年的治病救人,怎么老了老了就变了呢。”
“是咱们老了,跟不上时代。”梁主任笑道。
“要是有机会,你一定要拉我一把。”苟主任借着酒劲儿说道,“看看吴老师那面有没有好地儿。我这把身子骨怕是折腾不动喽,在省城里转转还有可能。”
“老苟,我自己可都没去呢。”梁主任没有答应,敷衍道,“而且说实话,我去了也是医大五院,不比咱这面好多少。”
“老梁,你这人可太不讲究了。”
“话不能这么说。”梁主任笑道。
“要是都一样,你说你去那面干什么。”
“吴老师水平高啊!”梁主任认真说道,“咱不说医疗水平,就说对人的态度。海华院长的事儿你看见了,吴老师是真不惯着。要是换成是我,兄弟医院的院长生病,诊断困难,我是不是要去看看,嘘寒问暖一下?”
说起这事儿,梁主任相当唏嘘。
“可你看吴老师。”
“给了诊断,绝对不会琢磨去看海华院长。我估计在吴老师心里,海华院长就是个普通患者。”
普通患者四个字着实让苟主任沉思良久。
医疗是稀缺资源,不管李海华和韩广云嘴上喊的有多响,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尤其是国内医生患者比例低,牛逼的医生数量就那么多,怎么可能满足所有人的需要。所谓的看病不求人,就是个笑话。
但毕竟还是有医生不忘初心,一直坚持出门诊。
就这,钟南山钟老出门诊挂号费一千多还让人骂的够呛。
见苟主任不说话了,梁主任笑道,“吃饭,吃饭。老苟啊,要不你有时间去找吴老师,请教一下针刺麻醉也是好的么。这事儿咱二院可是都知道,你完全不用我在中间说话。”
“能行么?”苟主任有点心虚。
“你这是高看我了,其实我在吴老师心里也就是个小大夫。”梁主任笑道,“比如说……”
说着,他看向苟主任带来的一名医生。
“你说小杨找你看个病容易? 哪怕下班了出门诊给人号个脉呢,也简单不是。但人事上的事情,我哪能插嘴。”
“也是。”
吃着? 聊着,时间过的很快。
梁主任手机亮了一下? 他没注意到? 苟主任提醒,“老梁? 你有电话。”
“不是电话,是短信。”梁主任看了一眼? 笑道? “骚扰短信,你说大数据流失多可怕,我这不是准备去海南过年么? 年后估计就要去医大五院了。上网查了一下海南的民宿、酒店? 然后就开始有房产中介给我打电话,拉黑一个又来一个? 烦得很。”
“是啊。”一个小医生笑道? “我女朋友上网查一下瘦腿,然后各种app给的推荐全都是有关于瘦腿的信息。现在大数据……”
说着? 他的手机也亮了一下。
“看? 说垃圾短信? 垃圾短信就到。”他拿起手机,刚准备删除? 可看了一眼后脸色就变了。
“怎么了?”
“主任。”小医生小声说道,“您看看您的短信。”
“嗯?看什么?”
“可能是团建费入账了。”梁主任带来的小医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不知道该保密还是不该保密,左右为难。
“团建费?那是什么?”苟主任疑惑问道。
团建费这个词他压根没听说过。
“马院昨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填表,把我和几名要一起去的医生的个人信息、银行卡号都发给他。”梁主任笑道,“剑协医院那面要团建,要说吴老师是实在人,不折腾下面的医生护士,直接折现。”
折现……
梁主任说着,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随即哑然。
“主任,您进了多少钱?”小医生谨慎问道。
梁主任只看了一眼,随即把手机关上,笑呵呵的说道,“你还怕给打错了钱?吃饭呢,你拿个手机像什么话。这是苟主任请客,不多吃点是不是不给苟主任面子?”
小医生怔了一下,马上意识到梁主任是不想惹麻烦,便收起手机,老老实实的坐下。
“老梁,团建费发了多少啊。”
“嗨,不说这个。”梁主任笑道,“一个团建,你说能发多少。你们科室过年的时候聚餐,人均多少?”
“七八十块钱。”苟主任了然,笑了笑说道,“吴老师还真是实用主义,聚餐都不聚,直接发钱。”
“是呗,吴老师给我的感觉是特别实际,你和他聊家常,他很少回应。但说起病情,几乎是有问必答。”
话题顺利转移到吴冕身上,梁主任城府深沉,一路说笑,直到饭局结束。
各自回家,梁主任最后特意保持清醒,拉着两个要去医大五院的小医生一起走。
等上了出租车,转过几个街口下车,梁主任才沉声问道,“你们发了多少钱?”
“主任……”小医生有些茫然的说道,“我进账十万。”
“我也是,不会错了吧。”另外一名医生问道。
“规定要工行的卡,我昨天刚办理的,里面就存了1块钱。多出来的都是团建费,我看到的时候吓了一跳。”
梁主任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因为他刚刚也看到进账了十万块。
吴老师也真是,自己再怎么说都是主任,和小医生发的一样多,是不是有点不尊重……心里刚刚腹诽了一句,梁主任马上想起刚才和苟主任说的那句话。
在吴老师眼睛里,海华院长也就是普通患者。
同理,在吴老师眼睛里,自己和小医生似乎没什么区别。
梁主任瞬间理清楚思路,低声说道,“回去睡觉,你……”
说着,他指着一个小医生说,“可以跟你媳妇说,但让她嘴巴严一点。”
“哦哦哦。”
“你……”梁主任看着另外一名医生说,“这事儿别和你女朋友说。”
“啊?”
“挣钱,遭人嫉恨。我估计省城很快就得传开,但我不管谁第一个说的,反正消息不能从咱们这面传出去。”
“好的主任。”
“记住了么?悄咪咪的挣钱,别瞎张扬。”
698 越来越像老医生
韦大宝今天急诊科白班。
八井子中医院的急诊科不忙,他抱着《诊断学》翻看,认真无比。
和吴科长去了两次香江,尤其是第二次,端着屎盆子看了不知道多少时间,竟然让自己“蒙”对了诊断,这让韦大宝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触。
原来《诊断学》真的像是武林秘籍一样,可以让自己变成盖世无敌的大侠。
虽然吴科长依旧没有把自己调取剑协医院,但是韦大宝暂时管不到这块。《诊断学》里面枯燥的文字现在看起来栩栩如生,活了一般。
韦大宝毕竟在八井子中医院蹲了这么多年,加上平时的一些民俗活动,他算得上是“江湖经验”丰富。
联系起来这些年的经验,再加上厚厚一本《诊断学》已经背的七七八八,韦大宝最近感觉自己功力增长,一日千里。甚至韦大宝有一种得了白胡子老爷爷传功的错觉,他就是觉得自己醒行了。
最近值班,每一个患者韦大宝都按照标准流程一点点查看,回头对照《诊断学》以及过去的经验。
他从来没想过学习还是这么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偶尔韦大宝也会想,要是年轻时候就开始学《诊断学》,现在自己会怎样。
但这种问题只是一闪而过。
“宝哥儿!刚才我在家看见好多车。”接班的护士提早来,马上开始八卦,“一台好长的车,是加长款的,就在咱们街里穿过去。”
韦大宝对此毫无兴趣,但接班的护士来了,医生应该也很快就能到。
他合上《诊断学》,珍而重之的捧在怀里,准备休息一会,换衣服回家继续看书。
虽然不知道吴科长什么时候调动自己的工作,但是韦大宝可以确定一点——只要自己真的能把《诊断学》背下来,不说倒背如流,必然能换个工作岗位,走上人生巅峰,迎娶……迎娶的事情就算了,没必要,也不敢。
“看到是什么车了么?加长款的?估计是哪个包工头吧。”韦大宝问道。
“谁知道,我听人说车牌都挂了两个,说什么的都有。”小护士说道,“是不是哪家的大老板又来咱开发新区开厂子了。没想到开发新区刚开始建,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我还以为光吆喝呢,新来的区长有点本事。”
韦大宝心头一动,这倒是有可能。不过不是邓区长,难不成是吴科长又拉来什么投资项目了?也不知道他弄这个有什么意义。
把《诊断学》收好? 还有十几分钟下班,韦大宝开始和护士聊起来前几天去香江的事情。
添油加醋的说着,韦大宝说的吐沫星子四溅。这些和八井子格格不入的事情如今说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档次都高了很多。
正说着,120急救凄厉的声音响起来。
“徐家窝铺? 2组102? 患者自述胸闷气短? 大汗淋漓。”值班护士拿着打印出来的120急救单吼道。
患者家属叙述的病史很简单,但有着相当的代表性。
胸闷气短、大汗淋漓? 这是心梗的典型症状。
120急救医生像是脱了缰的野狗一样窜出去,蹦上救护车。
“准备急救药……”韦大宝说着,忽然顿住。
从前这种患者拉到八井子中医院都是用药缓解,大概率会有效控制? 但中医院的情况大家都知道,根本没有手术的条件。
可现在……剑协医院不是在附近么!
韦大宝心中一动,马上说道? “等一下。”
“宝哥儿,怎么了?”护士问道,“有什么特殊处置吗?”
“我问问吴科长,患者直接送去他们那面。”韦大宝被自己的机智感动的一塌糊涂? 这简直完美!
还没感动完? 小护士便说道,“剑协医院?听说那面做个b超都可贵了,要是吴科长动手做,好像收费十万。”
“……”韦大宝怔了一下,自己忘了这茬。
要是患者贸然送过去,不知道吴科长会不会不高兴。韦大宝沉吟,犹豫了几秒钟,随后直奔值班室,拿起手机打电话
毕竟心梗是急诊,剑协医院那面即便吴科长不在,不是还有高柏祥高主任呢么。
那可是医大二院的老主任,水平、经验丰富,怎么都比来八井子中医院强。
“吴科长。”韦大宝听对面接通电话,隔着虚空,尾巴摇晃的快赶上风扇,呼呼带风。
“韦大宝啊,怎么了?”吴冕问道。
“有个急诊,考虑是心梗,咱这面的医疗条件您知道,我琢磨着……”
“哦,把患者直接送过来。”吴冕很肯定的说道,“前几天和薛院、马院说了一下,心梗脑梗的急诊急救,剑协医院开绿色通道。”
“好,好。”韦大宝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你和120医生说一下,别折腾回中医院了。”吴冕嘱咐道。
“好咧!”韦大宝应道,开开心心的挂断电话,打给120急救医生。
说明情况后,韦大宝猛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没说,他犹犹豫豫的拿着手机。
“宝哥儿,怎么了?还有什么嘱咐的?”120急救医生问道。
“我想想。”韦大宝道,“就在嘴边,可就是想不起来,你说我这是不是老了。”
“宝哥儿你才几个岁数,怎么可能老。”120急救医生笑道。
从中医院到徐家窝棚有段路,120急救车开过去至少要10分钟,所以120急救医生着急也没用,拿着手机和韦大宝闲聊着。
“对了!”韦大宝想了几秒钟,终于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
原本只是也念头,是他看《诊断学》的时候意识到的,并不是中医院120急救的规章。
“小宋,你给患者家属打电话了么?”
“还没呢,宝哥儿,打电话干啥?徐家窝棚那面就三栋楼,写的很清楚,不会迷路的。”120急救医生说道。
“不是不是,要和患者家属说让患者制动,千万别折腾。那是心梗,一旦活动,心脏负荷增大,有可能挺不到120过去。”韦大宝匆忙说到。
记忆的帷幕掀开一个角,多年前的古老回忆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