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9 带着镣铐跳舞
缺血性脑卒中的患者在要出院的时候出现上消化道出血的症状，这已经相当离奇，而吴老师和周主任却要给患者查肺部64排ct。
宋亚彬是神经内科老主任，但也没做过类似的检查。
本能上，宋亚彬觉得这事儿不靠谱，但是她没有声张，而是很恭敬的问道，“周主任，您是怎么考虑的？”
“宋主任，我听说您这面做价格比较高的检查都要医务处批准？”周国辉没有说诊断，而是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宋亚彬怔了一下，这事儿传的这么远么？！
“吴老师还有1个小时就到，最好在他来的时候片子能拍出来。”周国辉道，“具体诊断，我也只是估计——考虑患者有肺部的动静脉畸形。两张平片看不出来什么，最多也就是怀疑一下，还是要做64排才能最终确定。”
宋亚彬想了想，苦笑道，“周主任，我们做64排扫描是真需要相关科室会诊，然后医务处……”
“患者有上消化道出血，算是急诊。”周国辉说道。
毕竟都是老医生，谁都别想糊弄谁。周国辉很明白临床的一套套无形的小夹板、小镣铐。带着镣铐跳舞，谁又不是呢。
一管就死，不管就乱，这种事儿多了去了，不是只有医疗行业有。但患者需要，必须找理由做，急诊急救，这就是理由。
至于是不是需要宋亚彬承担一些“风险”，周国辉就管不着了，他也不想管。
“宋主任，抓紧时间。”马修德说道，“理由你自己想，医务处那面的申请抓紧时间办。对了，韩处长上班了么？”
“上班了。”宋亚彬道，“上次去icu住了3天，幸亏急诊李主任发现的及时，才没导致病情继续加重。因为发现的及时，所以恢复的很快。”
“嗯，那就好。”马修德颔首道，“这面抓紧，我相信韩处能理解。”
宋主任点了点头，去处理各种琐碎事情。
这些事儿其实和医疗没有什么本质的联系，一想就觉得有些油腻。可各行各业，哪个不是千丝万缕，哪个不是如此呢。
能把内耗降低，就算是很牛逼的领导了，至于韩广云……估计他做不到? 宋主任心里想到。
“周主任，辛苦，先去主任办公室歇一会吧。”马修德说道。
周国辉点头? “患者已经看了，歇一会。”
他其实不累? 只是在医生办公室坐着，其他人会很拘束，工作效率都要受到很大影响。
宋亚彬先把马修德和周国辉送到自己的办公室? 简单说了两句客气话? 然后关了门，一路快走，去医务处办理申请手续。
现在都已经是电子办公? 提交申请，医务处那面有专人负责审批，原本不需要宋亚彬亲自跑。
可是规定是规定，流程是流程? 按照流程走还需要各科室会诊。这个点? 胸外科都上手术了，呼吸内科在大查房? 要是找人会诊? 最少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患者的病情虽然已经稳定? 可吴老师一个小时后到……马院和周国辉主任说得对，吴老师亲自来看患者、看片子，如果让人家等几个小时，那可说不过去。
如果真这样的话，以后不用打交道了，宋亚彬心里清楚。
自己亲自去跑吧，要不然怎么办。
最起码自己去的话医务处的小科员怎么都得给几分薄面，哪怕遇到韩处长，讲清楚理由，事情办下来的可能性也要大很多。
肺部动静脉畸形……倒是有可能导致缺血性脑卒中，宋亚彬想了会去医务处的事情，思维随后就回到疾病诊断上。
她一边想着，一边来到医务处。
“小刘。”宋主任直接走进医务处的大办公室，和科员打招呼。
“宋主任，您怎么来了。”
“我手头有个急诊患者，诊断缺血性脑卒中、上消化道出血、怀疑肺部动静脉畸形，要做一个胸部64排ct。患者刚呕血抢救完，没时间等会诊，想先做检查。”宋亚彬简单介绍了情况。
医务处的小科员有些为难，他挠了挠头，给宋亚彬使眼色。
“啥？”宋亚彬扶了扶眼镜，愣是没看出来。
“宋主任。”医务处的小科员做了一个嘴型，眼睛都快飞出来了，使劲瞥着对面的办公室。
“你得针眼了？不舒服么？”宋亚彬脑子里还是肺部动静脉畸形是怎么导致的缺血性脑卒中的病情演化过程，完全没注意到医务处的小科员的表情。
医务处的小科员很无奈，只好站起来凑到宋亚彬身边小声说道，“咱们有规定的，神经内科查个肺部ct就已经是极限了，64排……真的得会诊。我不是不给您办，我这面也为难啊。”
宋亚彬皱眉。
“宋主任，您别难为我个小科员，您知道韩处管理严格。”医务处的小科员不敢说太多坏话，含糊说道，“要不您去韩处那面解释一下？要是韩处同意，我把界面调出来，只要您站门口说一声，马上解决！”
“……”宋主任无语，她看着医务处的小科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迟疑了几秒钟，只好转身去韩广云的办公室。
“咚咚咚~~~”宋主任敲门。
“请进。”
宋亚彬推门进去，见韩广云坐在办公桌前，正在忙着什么。
他的脸色有些不好，依旧苍白，没有血色。前段时间去icu住院治疗，感染中毒性休克，对人身体打击很大。
韩处也是一心扑在工作上，宋主任心里想到。可是外行一心扑在工作上带来的后果就是……算了，自己只是一个主任，管不了这么多。
“宋主任，找我有事？”韩广云问道。
“韩处，我有一个……”宋亚彬解释了一下相关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缺血性脑卒中的患者，问题出在肺脏上？”韩广云听明白宋亚彬的意思，疑惑问道。
宋主任能感受到韩广云语气中已经带着些不善，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是。”
一瞬间，宋亚彬感觉韩处的目光像是刀子一样落在自己身上。
670 低到十八层地狱的情商
“我再确认一下。你刚才是说患者诊断脑卒中，是肺脏引起的？”
“韩处，有这个可能，虽然几率很低。我们也想着要排查一下，这也是对患者负责任。”宋亚彬连忙解释。
韩广云阴沉着脸看着宋主任，一言不发。
宋亚彬想了想，可能是自己解释的太含糊，她立即说道，“韩处，您可能不懂，肺动静脉畸形是典型的先天性发育异常所致的疾病。约70%肺动静脉畸形的患者合并有遗传性出血性毛细血管扩张症。”
“临床诊断中，肺动静脉畸形可能导致异位栓塞如脑梗死、脑脓肿等等……”
“宋主任，我的确是不懂。”韩广云冷冷说道，“毕竟我不是医生，一直从事医务工作。”
“……”宋亚彬听到韩广云生冷的语气立马傻了眼，她直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韩处，韩处，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亚彬连忙解释道。
“你是什么意思我不管，我先问你，既然肺动静脉畸形会导致异位栓塞，像你说的那样可以导致脑梗死、脑脓肿这么严重的并发。那你为什么不提早给患者检查？”韩广云双手放在身前，后背靠到椅子上，冷冷的看着宋亚彬。
“……”
“医务处不让，是吧。”韩广云道，“那你再给我解释解释，为什么不提早找各科室会诊。患者在你病房住院一周时间，什么检查做不了？”
宋亚彬想解释，自己病房现在住了54名患者，至少一半都是诊断的脑卒中，不可能每一个患者都要请会诊、做检查不是。
心里这么想，宋主任有些委屈。
可她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面——周国辉周主任去病房看患者，见患者嘴唇上可见毛细血管扩张……
我去，这特么才是原因，自己没注意到！
宋亚彬的心情从委屈到自责，只用了一瞬间。而韩广云根本不知道宋主任在想什么，见她一脸羞愧，还以为是自己的话让她深刻“反省”，心里终于舒服了许多。
“宋主任，我也不是要说你。”韩广云语气平淡了一些，说道，“急急忙忙的跑到我这儿来，让我给你开绿灯，这让其他科室怎么想？以后医务处的决定要不要临床科室执行了？”
“是，是。”宋主任心里愧疚，连连说道。
韩广云见宋亚彬臣服，心情舒畅。
训一顿就完事，还能真不让她给患者做检查么？前几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这还没过几天，韩广云记忆犹新，就像是昨天的事儿一样。
住icu是真难受? 满屋子的监护仪、呼吸机、患者哮喘的声音，如坠地狱，韩广云是真心不想再去一次icu。
自从那事儿之后，他也有了一些改变。
“是我临床工作做的不到位? 要不是周主任帮忙看了一眼患者，看到患者嘴唇上有毛细血管扩张? 随后怀疑到肺部动静脉畸形，我也不会想到。”宋主任继续自我检讨。
韩广云还没来得及说让她去办手续? 便听到这句话。周主任？哪位周主任？
二院倒是有周主任，可不是神经内科的。
“宋主任? 你说的是谁？”韩广云心里马上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想? 沉声问道。
“剑协医院的周主任? 据说是来进修的。他之前是帝都医院的神经内科主任? 技术水平很高，我在帝都听过他的学术报告。”宋亚彬傻乎乎的完全没注意到韩处表情变化，径直说道? “幸好周主任来帮忙看了一眼……”
“人是你找的？”韩广云觉得嘴里面的苍蝇又回来了，还特么是活的，在嘴里一动一动的。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一模一样，出了问题，这帮子临床主任第一个想法是给马修德打电话！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韩广云心中一团怒火瞬间燃烧起来，火焰熊熊，燃尽一切。
“患者本来今天出院，可是办理出院手续的时候出现上消化道出血。我觉得是有医疗纠纷可能的患者，想备个案，手一滑打到马处那面去了。”宋亚彬低着头说道。
“……”韩广云出离愤怒。
但宋亚彬完全没注意到韩广云的情绪，她甚至还有些小兴奋的说道，“周主任的水平的确是高，看完病历去看了一眼患者，就注意到我们平时没注意到的地方。”
“这一点也是我以后工作中需要注意的，平时看患者嘴唇都是看是不是缺血、苍白，很少注意到毛细血管扩张。”宋亚彬说到临床上，开始不自觉的兴奋起来，一套一套的，完全无视韩广云的表情。
“我……”
“你什么你！”韩广云怒斥道，“水平不够，还有脸说这么多？！”
宋亚彬怔在原地，她还没想明白韩处为什么生气。
“韩处，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要增强业务能力，要不我去剑协医院进修一段时间？我听说他们正在搞阿尔茨海默病的诊断与治疗。”宋亚彬说道。
韩广云的所有情绪经过厚厚的眼镜过滤，在宋亚彬的眼睛里就变成了平板一块。
这特么的……韩广云真心受不了这些搞临床的医生。
他们是不是有病？！自己因为什么生气她心里没点逼数么？！
一个个智商不低，情商却低到十八层地狱里面。
其实也难怪，要是水平过硬、情商也够的医生、主任大多都已经提起来进入机关，开始走仕途。在临床工作时间久了，每天面对患者、病历、诊断、治疗，难免会这样傻乎乎的。
“韩处，我着急申请，是因为吴老师要来。”宋亚彬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误，继续拱火道，“吴老师来会诊，他要看64排ct，我就直接跑过来。您看是不是……”
吴老师……
韩广云心里默念这三个字，嗓子有些堵，胸口有些闷，甚至上腹部有些疼，仿佛又回到了生病的那个晚上。
怎么哪有有他！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韩广云还是把心中火气压下去，柔声说道，“去做检查吧，我一会也去看看吴老师。”
671 韩处工作得力
上次在icu住院，韩广云死里逃生。虽然算是救他一命，但后来急诊科李主任依旧登门解释了好久，最后说是吴老师建议的。
淡漠这种表情，也是吴老师提出来的。哪怕他没看见韩广云，却问了一句至关重要的话——是平淡还是淡漠。
这算是救命之恩，无论是李主任还是吴冕。韩广云虽然不愿意这么想，可他也无法否认这是事实。
有一说一，韩广云在这一点上的认知还是比较公允的，一件事是一件事，不能混淆。
吴冕救了自己一命，总要说声谢谢不是。
虽然心里十分不高兴，但韩广云还是压下去烦躁的心情，让小科员审批了神经内科的申请。
看着宋亚彬兴高采烈的出门、远去，韩广云心中无限鄙夷这帮搞临床的医生。
就这情商、就这看不清楚眉眼高低的脑子，放到社会上容易被人打死。都说搞技术的人脑子有问题，韩广云从前以为是以讹传讹，但现在渐渐相信是真的了。
搞技术的人都这样，韩广云最后给了自己一个解释。
可吴冕呢？一想到那个高大、阳光的年轻人脸上洋溢的笑容，韩广云就忍不住有些郁闷。
半个小时后，韩广云接到宋亚彬的电话，说是片子已经拍完，吴老师也马上就到。
韩广云挂断电话后默默的坐着，着实整理了很久心情，这才说服自己，平静站起来，去神经内科。
走出机关楼，远远的看见马修德胖墩墩的身影站在住院部门外，韩广云刚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几乎彻底崩溃。
这是羞辱！
自己强势压制下，已经过了两个多月，临床的这些狗屁主任们竟然有事情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马修德。
麻醉科的徐主任是这样、胸外科的方主任是这样、急诊科的李主任是这样，神经内科的宋主任还特么是这样！
就不能给自己打个电话，通过院里的途径去请人来会诊么？！拿起手机就给马修德打电话，这个皮球一样的“前”医务处长到底好在哪里！
韩广云一边腹诽着，一边硬着头皮走过去。
“韩处，好久不见。”马修德一脸笑容，像是球一样“滚”到韩广云面前，伸出手，热情洋溢。
“马院，您好您好，又给您添麻烦了。就说您要常回家看看，您不回来我们真是想的慌。”韩广云和马修德握手，忍住嗓子眼不断传来的恶心，客客气气的说道。
“您看您说的，客气了，客气了。”马修德道。
马修德没有解释来意，这种事情不管怎么说到最后都是屎，根本解释不清楚。
所以他干脆不提，假装没这事儿。
“韩处，医院管理的越来越像样了。”马修德看了一眼远方? 没有看见吴冕的那台棕色小车? 便笑呵呵的说道，“走廊没有加床? 我听说床位周转率提升了0.5个百分点，药品比压下去1.2个百分点? 厉害，厉害！”
马修德毕竟是老医务处长，韩广云做了什么，他一搭眼就明白。说了两句? 都点在韩广云的痒处，这是近期工作的亮点。
“我那时候想压下去一点点都难，还是您这工作得力。”
韩广云笑道，“马院? 您看您说的? 还不是您给打的底子好。”
两人虚伪客套着? 眼睛都时不时瞄着远处，寻找那台棕色斯柯达的身影。
这个点正是高峰期，二院院里满满当当的都是车，堵的厉害，马修德在的时候甚至都想修个红绿灯来着。
修红绿灯是扯淡。
这面是市中心，几十年前规划的院区，当时看是足够大，谁能想到现在竟然变成狭窄、逼仄的一个地儿了。面对人潮，根本没有办法，除非是搬去开发新区。
这种事情也只能想想，连李海华院长说了都不算。
远处几台黑色的车缓缓驶进来，秋末冬初的阳光照在车身上，泛着宝石一般璀璨的光芒。
“韩处，医院发展的越来越好喽。”马修德远远看见那几台车，感慨说道，“劳斯莱斯幻影，一台怕不得将近一千万。这种患者平时咱二院都留不住，人家都去帝都看病。甚至帝都都留不住，基本都在海外治疗。就算是体检，人家也不相信咱们国内，大多数都去梅奥。”
韩广云有些得意，看来自己的工作还是蛮到位的。
那几台劳斯莱斯幻影来的真是时候，一看就高端大气上档次，还真给自己涨脸。
“呵呵，都是临床主任们干得好。”韩广云笑道，“话说咱省城幻影不多，怎么一下子来了5台。”
“谁知道，吴老师怎么还没来。”马修德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按说吴老师该到了。
韩广云却对那几台幻影更感兴趣。
一台大几百万，落地得将近千万，一下子开来五台，他们身边的出租车都躲的远远的，生怕一个不小心碰到。
哪怕是责任一九开，出租车都卖了也不够给人喷漆的，出租车司机们可是职业的，眼睛都亮着呢。
是什么人来二院看病？还是看患者？自己怎么不知道？一系列的问题在韩广云的脑海里出现。
眼看着豪车车队缓缓驶来，韩广云凝神看着。猛然间他注意到这些车挂着两个车牌，上面一个是黄色的，下面是白色。
呃……
这是哪来的车？
等又近了一点，韩广云才看见上面黄塞车牌上写着hk1-hk****。
香江的车！
韩广云隐约听人说过，香江最早发行的登记号码没有字母，由1发行至9999，然后是“hk“字头。
下面白色的牌子上挂着粤z的标记，后面一连串的8888，让人眼花缭乱。
香江的富豪来省城看病？不可能！韩广云马上把脑海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撵走。
人家那面有圣玛利亚医院、有养和医院、有……有很多举世闻名的医院。就算是有什么病看不懂也不会来黑山省不是……
等等。
韩广云忽然想起一个人。
难道是……
念头刚刚浮现出来，车队停在身前，戴着白手套得司机下来，恭敬拉开车门。
果然，
那个熟悉的、高大、阳光、帅气的年轻人走下来。
“韩处，您好。”吴冕微笑说道。
672 病史问到祖坟里
韩广云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吴冕身后的车，竟然没注意到吴冕在和自己打招呼。
“韩处？”吴冕见他看的出了神，便又叫了一声。
马修德在背后轻轻推了韩广云一下。
“啊？”韩广云这才惊醒，他有些羞怒，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看见香江牌照的车竟然走了神。
“韩处。”吴冕见韩广云走神，也不在意，只是微笑又招呼了一声。
“吴老师，您来了，怎么坐香江的车来的？”韩广云连忙握手，问道。
“哦，有人来看病，我去接机，接到这面的电话就直接来看一眼。”吴冕说道，“韩处怎么在？”
“……”韩广云怔了一下，随即心中恼怒更盛。
这里是医大二院，自己是医大二院的医务处长，什么叫自己怎么也在？这是鄙视自己不懂医疗么。
面对吴冕，韩广云可不会想什么情商不够，这货就特么是故意讥讽自己！
“您刚出院没几天，应该好好休息一下。”吴冕很认真的说道，“这面只是小事，大概率不会有医疗纠纷，韩处放心。”
“吴老师，您里面请。”韩广云心中不快，但却说不出什么，只好和吴冕客客气气的说道。
一起去了神经内科，吴冕换了一身白服，鹤立鸡群一般走在前面。
韩广云注意到病房走廊里的患者、患者家属都不由自主的给吴冕让开一条路，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这个俊朗的年轻人。
站在吴冕身边，韩广云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仙鹤旁边的一只鸡，哪怕再怎么努力的扑棱翅膀，最后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自己。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吴冕身上，无论是患者家属还是医护人员。
“稍等我一下吧。”
来到病房门口，吴冕转身和身后的医生说道。
宋亚彬和其他医生都怔住了，吴老师这是要自己查房？哪有主任查房，身后不跟几个小医生的？医嘱怎么下？处置怎么执行？
“听诊器麻烦借我用一下，再有就是叩诊锤。”吴冕借了两样查体用的东西，微笑致谢，转身进了病房，随手关上门。
马修德站在门口，也不往里进，而是看着韩广云和宋亚彬微笑。
“马院，吴老师平时查房都这样？”韩广云小声问道。
“不知道，我不跟着查房。”马修德笑眯眯的说道，“韩处，咱们稍等会，怎么样？”
韩广云也没办法? 总不能直接闯进去不是。
吴冕怎么说都对自己有恩情，而且韩广云主要怕不知道哪里把吴冕惹怒? 又……
自发性脾破裂的那次，到现在韩广云的脸还有点疼。
5分钟过去了? 韩广云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看病房的门。说来奇怪? 吴老师进去了这么久，就算是很细致的查体? 也应该做完了吧。
可是那扇门死死的关着? 一动不动。
马修德就像是看门狗一样? 站在门口，满脸笑容。态度温和，但行动极为强硬? 把众人都拦在外面。
10分钟过去了……
15分钟过去了……
韩广云甚至开始怀疑进去的是吴冕吴老师? 还是有人假冒。
但假冒吴冕，这种猜测太过于无稽。骗子总有目的? 不能……韩广云摇了摇头? 把自己的思维拉回来。
这不是扯淡么，自己想什么呢。
17′23″? 病房的门推开，吴冕满脸笑容的走出来，身后跟着患者家属。
“大姐，您请回吧。”吴冕客客气气的说道? “我和主任汇报一下? 然后拿出来一个解决方案。”
患者家属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她应该是农村来的，吴冕话里话外都是破绽，她也没听出来，只是不断的感谢。
韩广云无语，腹诽吴冕糊弄患者家属的话。还和主任汇报，哪家主任在你眼睛里面。
离开病房，吴冕并没有马上变脸，他脸上温和的笑容依旧，大步走向医生办公室。
“坐吧。”来到办公室，吴冕笑着说道，“我瞄一眼病历，咱们开始讨论。”
宋亚彬宋主任弯着腰，给吴冕找到患者病历，只陪着看了一眼，她就连忙转身。
屏幕刷刷刷的往下拉，宋亚彬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前庭神经遭到重击，一股子恶心的感觉从胃底翻出来。
“大家都找位置坐吧。”吴冕笑了笑，“片子呢。”
“吴老师，这里。”宋亚彬把刚拍完的片子插到阅片器上。
肺部动静脉瘘哪怕用64排ct来看，也很难分辨。不是搞影像专业的，或者不是呼吸内科、胸外科专业的医生基本看不出来。
吴冕扫了一眼片子，便说道，“谁是管床医生？”
一名医生站起来。
“坐吧。”吴冕道，“病史问的不够详细，这是一个小毛病。主要是大病历和首程里没有提到嘴唇的毛细血管扩张，宋主任，您是不是也没注意到。”
宋亚彬点了点头，直接承认了这一点。
周国辉坐在一边，自己再怎么找借口也没用，还不如大方承认。
“主要问题就出在这里。”吴冕说道，“我询问过患者家属，患者的父亲在3年前去世，病因不明。仔细询问当时患者的情况，我高度怀疑他是因为脑脓肿去世的。”
“……”所有医生都愣住了。
十几分钟，问病史会问的这么详细？说句不好听的，病史都问到了祖坟里面。
“患者的父亲有肺部疾病，据说是身体不好，劳累后咳嗽气喘，但是一直没有去医院看过。患者也有轻微的哮喘，但是没做过诊断与治疗。”
“再有就是……”
“还有……”
“在临床上，鉴别出这类患者是很重要的。
我们努力做到的能在卒中事件发生之前检出，最差也要在卒中事件发生后立即检出。
早期识别并进行经导管栓塞可以显著减少患者的并发症。对于此类患者，如果缺血性脑卒中是由大血管闭塞引起的，血管内取栓术可以作为溶栓的替代选择。”
“当然，宋主任的用药是很标准的。对于无房颤的缺血性脑卒中患者来说，氯吡格雷抗栓治疗是标准的二级预防手段。”
“现在我们来看片子，患者肺部动静脉畸形有4处，分别是……”
吴冕站在阅片器前，灯光照射在白服上，从韩广云的角度来看好像吴冕身上冒着乳白色的光芒一样。
673 拉出来了银子
“病情比较明确，患者肺部动静脉畸形很小，介入手术做不了。但也有一个好处，这也是他缺血性脑卒中比较轻微的原因。”吴冕说道，“整体来讲就是这样，诊断有了，接下来……”
说着，他看了一眼宋亚彬，“请呼吸科会诊，二院呼吸内科实力怎么样？”
第一句话是和宋亚彬说的，第二句话却是和马修德说的。
“呼吸内科水平不错。”马修德给了一个负责任的评价。
“行，因为有上消化道出血，所以原则上建议患者停用氯吡格雷，加用兰索拉唑30mg每天一次，辛伐他汀40mg每天一次。具体事项，由呼吸内科专业团队来解决。患者要跟踪，反复强调用药，不能大意。”
吴冕说的很随意，但却有一种无法违逆的强势。
“吴老师，患者的手术真的做不了么？”宋亚彬有些遗憾的问道。
“双肺都有动静脉畸形，而且散在分布，无法切除。”吴冕说道，“介入……没那么好的栓塞设备，真要是想做的话可以试试，但碘油飘出去可能拴住脊髓供血动脉，导致高位截瘫，甚至栓塞住脑干，风险比较大。”
“所以我建议还是由呼吸内科专业团队治疗，定期回访的好一些。最近德国在研制微型弹簧圈，宋主任麻烦您把患者的联系方式给马院，要是那面有了眉目，我可以采取实验手术的方式试试看。”吴冕道。
韩广云瞥了一眼马修德，心想这位是剑协医院的院长呢，还是吴冕的秘书呢。
他心里特别鄙视，这院长当的，还不如不当。
手机响起，韩广云拿起来一看是李海华院长。他马上站起来，微微欠身，对吴冕礼貌的表示歉意，指了指手机，随后转身离开。
走出办公室，韩广云才长出一口气。
自己训医生，是狐假虎威，借用李海华院长的光环强行压制下去医生们的不满。
平时开会的时候不管骂的有多凶，韩广云都能感受到各位主任并不在意。只有几个愿意拍马屁的人表现的很认真，甚至有人拿着笔记本记录。
但韩广云知道他们只是在做表演，具体写什么，只有他们自己才懂。
而且这些人的技术水平都很一般，用韩广云自己的说法是难堪大用? 真正水平高的人根本不理睬自己。
可是吴冕就不一样。
他坐在那侃侃而谈，说完就要走，一秒钟都不肯浪费。而宋主任和医生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大学生听老教授讲课，还是面对那种威望极高? 学富五车的老教授。
韩广云清楚的看见宋亚彬主任以及周围医生们眼神里的敬仰都要溢了出来。
他心里的情绪有些怪异，但李海华院长的电话更重要。此时此刻? 他已经忘记了自己刚刚鄙夷过马修德是吴冕的秘书，选择性遗忘了这件事情。
韩广云找了一个不是很吵的角落接通电话? “海华院长，您指示。”
说到海华院长四个字的时候? 韩广云的腰不由自主的弯下去? 脸上浮现出乖巧、温顺的笑容。就连他的语气也变得几位温和，有一丝微微的谄媚，隐藏的很好，却又能被电话对面的人觉察到。
“我的大便有问题。”李海华院长直接说道，“你找相关医生来我办公室。”
韩广云怔了下，大便有问题？便血了？！
“海华院长? 是血……是痔疮么？”韩广云先捡轻的说。
“不是。”李海华的声音飘忽不定? 犹豫了几秒钟? 他继续说道? “银子? 你见过吧。”
韩广云对着手机点了点头。
“我的大便是银色的。”
“……”韩广云微微一怔，海华院长这是变貔貅了么？不过貔貅只是吃，绝对不往出拉。
韩广云虽然不是搞医疗的，但毕竟在医学院上的学，在医院工作，最起码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粪便颜色和性状，可以为判断消化道系统功能状况或病理生理状态提供重要的诊断依据。
正常的粪便颜色应该是深褐色。
这是由来自红细胞的胆红素在肠道内被细菌分解，把它变成棕色。
人粪便通常具有浅棕色到深棕色，主要是死亡红细胞转化成胆红素组成的胆汁和尿胆素的胆红素衍生物的组合产生的。通常是半固体，有粘液涂层。
黄色粪便，可能会有些问题，但一般不大，临床也不会很重视。毕竟大便完回头看一眼的人……还是很多的，可绝大多数人都不会蹲在马桶前仔细看自己的粪便是棕色还是黄色。
蓝氏贾第鞭毛虫的感染可引起黄色的粪便，韩广云知道，他隐约还记得有其他疾病可以诱发黄色大便。
但详细的，他就说不出来了。不仅是韩广云，非消化内科专业的医生都说不详细。
苍白或是灰色的大便也有问题，临床上重视程度也不够。
在临床诊疗过程中，见到最多的是红色、黑色大便。
黑便通常是由于上消化道出血，例如出血性消化性溃疡。黑色或深棕色大便可能提示上消化道出血，红色大便提示有下消化道或直肠出血。
这是最简单的常识，很多普通人也都懂。
可是银色大便……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韩广云怔怔的看着手机。
要是往常，韩广云肯定不会试图自行解决这个问题，找消化内科得专家，实在不行通过消化内科专家联系帝都的顶级专家远程会诊也可以。
但刚刚吴冕坐在神经内科的医生办公室里挥斥方遒，一二三四五说的明明白白，韩广云心里隐约有些羡慕，甚至已经进化到了嫉妒的程度。
如果自己有那本事，在科主任例会上、在现场办公中，肯定能把临床主任训的跟狗一样，他们还说不出来什么，只能低头认错。
而不像是现在，自己说一句，他们虽然表面不说话，但心里不知道有多少句等着自己。
“韩处长。”李海华的声音有些严厉。
韩广云一下子想的出了神，他连忙说道，“海华院长，您稍等，我这就找消化内科专家去您办公室。”
674 银中毒？
两个小时前，李海华坐在办公室里望天。
最近剑协医院对省城的几家医院造成强势挤压，新来的主管院长、医务处、护理部都很焦虑，但李海华并不在意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薛春和倒是找了一个好地儿，李海华有些遗憾。
听说剑协医院那面开展了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治疗，手术当天，省里一号车出现在剑协医院，这其中的意味让李海华品咂到现在。
李海华有些后悔，最早知道吴冕回来的消息，他并没有上心。吴冕没进保健组，不是院士，注意他干什么。
掉毛的凤凰不如鸡，当时李海华脑海里想的是这句话，这也是他给吴冕的评价。
尤其是吴冕从国外回来，还直接去了八井子中医院，这里面的味道细细品咂，的确有些意思。
本来想观察个一年半载，却没想到短时间内吴冕就在八井子拉起来一间医院，甚至还对省城其他医院造成很强烈的影响。
的确不是普通人，但这一切和李海华都没什么关系。哪怕是医大二院倒闭了，也和他没什么关系。
李海华还有半年退休，本来早就应该去二线工作，但因为某些原因一直顶在院长的位置上。
最近落马的院长可是不少，李海华看的心有余悸。现在他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着平稳退休就可以。
钱，是不缺的。如果省城一家排名前五的三甲医院院长缺钱，估计会让人笑掉大牙。
养老，这是李海华唯一想要做的事情。
他期待的是自己能退下去。
在十年前，一个省城大型三甲医院院长的位置不知道有多少人觊觎。但今时不同往日，李海华担心的是没人接自己的位置，导致自己必须要多干几年。
这种荒谬的事情在不断发生，李海华认为自己并不是杞人忧天。
至于韩广云，由着他折腾，反正给足韩广云后面人的面子也就是了。医大二院还能被他折腾黄了？讲真，李海华是不信的。
要是换吴冕在这儿，或许还有这个能力。韩广云？他上不了天。
悠闲的坐在椅子上，李海华盘算着还有多少天退休。
去食堂吃午饭，饭很清淡，和周围的人闲聊几句，说点不咸不淡的话。李海华也没有摆出大院长咄咄逼人的气势，都要退休了，没必要。
医大二院就像是一艘有了问题的船，慢慢悠悠开着还没事。真要是开足马力，肯定散架。
这一点李海华心里清楚? 不过即便是开足马力导致船体散架也和自己没关系。这么大的体量，想散架都很难。
相对于自己的肝硬化来讲? 李海华一点都不在意二院的运营情况。
恩替卡韦要断药了，上面也没说不进口恩替卡韦? 而是采用招标的方式把进口药物都替换成国产的。进口几块钱一片? 国产替代药一毛多一片，算是利国利民了。可是……
李海华不想吃国产药。
他这个岁数的人脑海里打着思想钢印? 国产就是底端的代名词。虽然李海华也知道可能二十年后这一切都翻转过来? 可是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备了一些进口的恩替卡韦，李海华一直再琢磨过一两年后买不到进口药怎么办的事情。
人走茶凉? 这是现实。李海华可没想等自己退休之后还能有这种待遇，还能随口就找到医药公司? 专门给自己买进口的恩替卡韦。
哪怕是扶起来一个亲近的院长? 到时候什么情况还真就说不定。
但这都是几年之后的烦恼? 李海华安抚着自己的情绪回到办公室。
午睡半小时，这是正常作息的一部分。起来后李海华便意上涌? 来到卫生间。
每天定时大便? 也是规律生活的一部分。
都要退休了? 控制好血压、血糖、血脂，前列腺不肥大、腰间盘不凸出? 脑子不说好用最起码也别转不过劲儿来。李海华的要求不多? 这些就是他最想做到的。
每天午睡后起来大便? 生物钟很规律，李海华很满意。
往马桶里扔了一张手纸，李海华坐上去，开始酝酿。
恩替卡韦，国产的那玩意能吃？进口药是120块钱左右，7片，一周药量；国产替代药还没铺开，李海华也只是听说5、6块钱一盒。
一分钱一分货，自己肯定要吃进口的么。
大便顺畅，但他依旧是坐五分钟，时间到了李海华才从马桶上站起来。
刚要准备按下水把大便冲走，他习惯性的回头看一眼。
手指按在马桶的冲水按钮上，僵硬的像是石头。映入眼帘的是一截15cm左右的“银条”出现在马桶里。
不是发亮的那种银色，而是略带晦暗，但李海华不是色盲，他很清楚那就是银色。
这是什么玩意？是从自己身体里拍出来的么？李海华怔怔的看着那截“银条”发呆。
他最开始没有害怕，如果说看见一池子的血红色，他肯定会吓一跳。这种事情出现过两次，一次是吃了火龙果后大便是红色，那次把李海华吓了个半死，真怕得了结直肠癌导致大量出血。
第二次是痔疮出血。
李海华也是临床出身的医生，他努力回忆专业知识，银色的大便意味着什么？
银色……
李海华的脑海一片空空荡荡，他一点都回忆不起来。
绿色、红色，甚至是紫色的大便李海华都知道来源，可是银色，这是个什么鬼！
是吃的食物里有什么添加剂么？李海华怔怔的想了几秒钟，随即排除了这种可能。
添加剂哪有银色的。
红色食品着色、甜菜、蔓越莓、番茄汁或汤、红色明胶或具有红色食物着色的饮料也可使粪便呈红色，但是银色呢？自己吃的什么东西是银色得？
李海华手脚冰凉，他努力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迈起僵硬的脚步回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开始查找银中毒。
可能是什么餐具里含有银元素，导致自己排泄银色的大便。从这个思路想下去，倒也很符合逻辑。
十分钟后，李海华苦恼的停住手，呆呆的看着电脑屏幕。
675 屎尿屁都不是梗
李海华查到密度大于4.5 g/cm3的金属为重金属，银的标准密度是10.5g/cm3。
从物理属性来说，和金、铜、铁、汞、铅、镉等这些金属一样，都是重金属。
看到这里的时候，李海华第一个想法就是——完犊子了，自己是重金属中毒。而且量极大，身体吸收不过来，都已经开始顺着粪便排泄出去。
但随后查找重金属中毒，李海华登陆了一个专业网站，生怕被公众号和某度的恶意医疗信息给诱导。
很快他找到“重金属中毒”的重金属。
这个概念是指环境污染方面所说的重金属，主要是指汞、镉、铅、铬等生物毒性显著的重元素。比如说传说中的“朱砂中毒”便是汞中毒，水银和银是两个概念，李海华压根没往这里想。
而且据说银壶煮水过程会释放银离子，银离子能够消减650种病菌，具有杀菌、抗菌、吸附异味、净化水质的功效。
明显改善水质，软化水质，在煮水泡茶的过程中，提升茶汤的口感，使茶汤更温润和顺，茶味更香醇。
这个道理和rb铁壶是一样的。
查了一圈，李海华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大便会是银色。
忽然，一个古怪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自己不会是被改造了吧。
能便出来银子，以后会不会被拉去某个基地，每天好吃好喝，专门生产银子？
这个想法太过于离奇，李海华转瞬就把它排除在外。
不可能，根本不可能。
他又去看了一眼银色的大便，李海华想要用手指碰碰，看那玩意到底是坚硬的还是……呕……好恶心。
虽然面对困惑，但李海华还没疯狂到视触叩听，甚至尝尝咸淡的程度。
疑惑了半晌，李海华看出来些许端倪。
大便的时候没有听到咣当的声音，这意味着它根本不是坚硬的银子，而只是银色的。
蹲在马桶前相面，不知道多久后李海华才缓缓站起来，皱眉又看了一眼银色大便，拿起手机，给韩广云拨打电话。
告知韩广云后，李海华有些愁苦的收起手机怔怔的回忆着银色大便。
很快，韩广云先跑过来，陆陆续续几名相关科室的主任也都赶了过来。
梁主任虽然已经要去剑协医院? 但暂时还留在二院。剑协医院的内镜患者不多，要等五院的住院部大楼盖起来才可以。所以他也跟着过来? 只是坠在最后面，把c位留给医务处的韩处长。
观察了大便? 听李海华李院长讲述病史?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各位主任，有什么意见？”韩广云皱眉问道。
没有人说话? 办公室里静悄悄的? 隐约能听到李海华沉重的呼吸声。
“各位主任！”韩广云的声音大了是个分贝? 不高兴的问道，“需要做什么检查？你们的初步诊断是什么？”
依旧没人说话。
医学临床屎尿屁都不是梗，而是日常。虽然各位主任也算是见多识广? 各种屎尿屁都见过? 可是银子一样的大便……
这特么的，大家都没见过。与其说是病? 还不如说是传说。
李海华院长这是得道升天了? 竟然能拉出来银子。要不就是便成为奥特曼，还是特殊体质的奥特曼。
“梁主任? 你是消化内科主任，你先说说吧。”李海华皱眉，沉声问道。
“海华院长，您最近有什么不舒服么？”梁主任问道。
“没有。”李海华摇了摇头? “最近吃饭、睡觉、血压、血糖都正常。没有什么不舒服? 也没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李海华强调了一下奇怪的事情，梁主任看了他一眼，心中苦笑。
“最近一次体检是4个月前，乙肝控制的不错，病毒dna活性小于临界值。”李海华继续说道。
梁主任知道李海华院长有乙肝、肝硬化的毛病，但是这么多年控制的还不错。
再说，要是乙肝、肝硬化、门脉高压、胃底静脉曲张导致的出血体现在临床上主要是呕血或是黑便。
那种黑乎乎的大便颜色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李海华的大便和黑便相差甚远，甚至可以说截然相反。不是黑黝黝的颜色，而是白晃晃的银色。
梁主任很苦恼，绞尽脑汁的去琢磨各种可能性。
但面对着李海华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问道，“您最近吃抗生素了么？比如说感冒。”
“没有。”李海华道，“感冒那玩意吃药7天好，不吃药1周好，我又没大叶肺炎，吃什么抗生素。”
李海华的话语中已经带着几分不耐烦。
不是抗生素吃多了导致的菌群失调，白色念珠菌感染……这是梁主任能想到的最大的可能性。虽然白念感染是灰白色，和李海华的大便颜色相差甚远，可再怎么说也是白色，还能考虑一下下。
梁主任沉吟，他想到了一个很少见的可能。但……也不是很像。
见梁主任不说话，李海华问道，“老梁，你经验最丰富，看你皱眉，是不是想到什么可能性了？”
“呃……”
“都是搞医疗的，你有话直说。”李海华不高兴的说道。
那坨银色的大便还在里面的卫生间里没有冲下去，导致办公室里渐渐的弥散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李海华更是烦躁。
“我……我说一个可能，出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梁主任首先反复强调。
李海华的脸色变了。
一般医生这么说话，后面隐藏的实际情况几乎只有一个——癌症。
“你说。”李海华稳住心神，沉声说道。
“那个……那个……”
梁主任犹犹豫豫的不肯直接说，李海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是这样，4个月前单位体检的胃肠镜是我给您做的。壶腹部……我也看了一眼，没什么事儿，所以出问题的可能性几乎没有。”梁主任说道。
“壶腹？怎么了？”
“瓦特氏壶腹癌，有可能导致灰白色的大便，可和银色得差距也有点大。”梁主任疑惑的说道，“要不咱们先做个检查看看吧。”
676 五灵脂
检查，又是特么的检查！
韩广云听到这两个字就有点过敏，浑身发痒。而且银色的大便……能查出来什么？看看里面是不是银质的么？
这种检查也不知道二院能不能做。
“梁主任，你觉得要查什么？”
“先做个便常规、潜血、寄生虫，然后……”
“梁主任。”韩广云不满的说道，“那是银白色的，你觉得而是出血？”
“……”梁主任沉默。
他已经算是医大五院的人了，按照吴老师的说法明年年初等五院住院部起来就会调过去。现在在二院犯不上因为看病的事情得罪人，尤其是韩广云，这货的心眼不大，做事教条的很。
“我怎么觉得和中医比较像呢。”另外一位主任小声说道，“《本草纲目》上说，银有安五脏、定心神、止惊悸、除邪气的功效。”
“苟主任，您的意思是……”梁主任觉得好笑，这位似乎是把因果给弄反了。
如果说李海华院长的大便是银子做的、能入药的话，他拿出来《本草纲目》说事儿还有道理。可……
虽然心里这么想，可是梁主任却没说。
“嗯？苟主任你什么意思？”李海华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皱眉问道。
“是这样。”苟主任道，“中医里粪便也能入药，比如说老鼠屎叫做五灵脂……”
“刷~~~”一本书直接砸向苟主任。
“你特么说什么呢！”李海华怒斥道。
本来已经快60了的人了，李海华最近几年一直注意保养，注意不生气、不动无名真火。可是这位说的太恶心人，李海华的怒气实在压不住。
“我……”
“你什么你！你的意思是说我的大便能入药？来来来，苟主任，就按照你刚说的，做成方剂吃吃看。还特么什么安五脏、定心神、止惊悸、除邪气！”李海华怒道。
梁主任低下头，用全身力气才忍住笑意。
他知道苟主任的水平不低，估计也是没见过银色的大便，开始发散思维。从大便想到银子，又想到五灵脂。
啧啧，五灵脂这玩意是老鼠屎，估计李海华李院长认为苟主任骂他是老鼠……梁主任的思绪也偏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
当年上学的时候一位妇科老中医最愿意开五灵脂，据说可以通利气脉，治疗女子月闭。这里有什么道理，梁主任是想不懂的，但这件事儿他一直记得。
“海华院长，我不是那个意思。”苟主任连连解释道，“我……”
他实在编不下去了，一时结语。
“你该不会让我上老鸹山，找林道士去吧。”李海华冷冷说道。
“……”苟主任低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意思。
“你还是研究生导师，就这么带学生的！”李海华骂道。
“海华院长，我就是随口一说。”苟主任擦汗? 解释道，“我行医也有三十多年了，真心是没见过银色的大便。看着和我媳妇买的银镯子的颜色太像了? 我……一时想偏了，您别介意。”
去老鸹山么？或许真是条路。林道士看不懂? 不是还有吴老师呢么? 梁主任心里想到，但是嘴上还是保持沉默。
这种时候没有万全的把握肯定一句话都不说。
院长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去? 到底怎么办，谁都不知道。
化验检查? 至少做个便常规是应该的。韩广云戴上手套? 去了粪便送检，除此之外，大家都没什么解释。
“你们都去医务处吧。”李海华有些倦了? 他魂不守舍的也开始顺着苟主任五灵脂的思路想下去。越想越累? 拉出银子来……这实在是说不清楚。
等检查结果出来再说，只能这样。
一众人出了院长办公室的门? 梁主任借着要抽根烟的由头跑出去。摸出一根烟? 点燃，随后给吴冕打了一个电话。
“吴老师? 有件事儿咨询你。”梁主任也不客气? 他开门见山的直接说道。
“梁主任? 您有什么事儿？”吴冕温和的声音传出来。
“是这样，我们被韩处叫到海华院长的办公室……”梁主任快速的交代了一遍事情。
“哦？刚才韩处着急要走? 是因为这事儿啊。”吴冕笑道。
“啊？您刚才在二院？”梁主任怔了一下，问道。
“是啊，神经内科有一个肺部动静脉畸形导致的缺血性脑卒中的患者，我和周主任去会诊。韩处当时着急走，没跟我说为什么。”吴冕道，“这件事情有可能很简单，有照片么？我看一眼。”
“有，我微信发给您。”梁主任连忙说道。
挂断电话，梁主任一边发微信，一边腹诽韩广云。吴老师在，找吴老师看一眼不比什么都强？非得逞强，结果闹出来五灵脂……想起五灵脂，梁主任就觉得好笑。
照片发给吴老师，很快，电话打了回来。
“梁主任，您是怎么考虑的？”吴冕没有说答案，而是询问道。
梁主任精神一震，他最是喜欢吴老师这一点。
“吴老师，说实话我没见过银色的大便。”梁主任说道，“我考虑可能是白念，但这种可能性实在不大。再有就是瓦特氏壶腹癌。可瓦特氏壶腹癌患者的大便我看过几次，是灰白色的，而不是银色。”
“梁主任，不能这么分析问题。”吴冕笑着说道，“您的结论已经距离正确答案很近了。”
“哦？”
“银色大便，不是因为银元素而形成的。”吴冕道，“这是一种混合颜色。”
梁主任心中一动，他想到了瓦特氏壶腹癌。
“胆汁阻塞，患者排便是什么颜色？”
“灰白色。”梁主任回答道。
“下消化道出血呢？”
“黑色。”
“两者混合，在某种比例下就是银色。李海华院长的大便我考虑是有胆汁阻塞和出血导致的，他有乙肝病史么？”
“……”梁主任打了一个激灵，连忙说道，“有！”
“仔细看有没有初始期的黄疸症状，然后就查吧，我考虑是肝脏、胆管有问题。瓦特氏壶腹癌的可能性不大，肝癌、胆管癌的可能性比较大。”
677 团建直接折现
“吴老师，您不去看一眼？”马修德问道。
两人刚从住院部大楼里走出来，刚才韩广云接到电话后去院长办公室，吴冕又解答了宋主任的一些疑难问题，耽误了一些时间，这才离开。
而周国辉被留下来，宋亚彬拉着他，非要请周国辉讲讲课。
“不用。”吴冕摇了摇头，“估计……李院长的情况不太好，介入手术就可以完成，抓紧时间做手术才重要。而这种手术的难度不大，我犯不上去。”
马修德看着吴冕的侧影，微微摇头。
吴老师这脾气，还真是怪。一个普通患者，询问病史都问了半天，没有一丝不耐烦。而二院院长，怎么也是兄弟单位的领导，他看也不看。
走出住院部，看见一溜劳斯莱斯，其中那款加长、双牌的劳斯莱斯幻影格外打眼。
吴老师根本用不着有什么特殊的表现，省城的社交圈子太low，马修德想到。给了明确的初步诊断后二院的人继续检查，犯不上把时间留在这里。
“吴老师，最近我和薛院商量了两件事情，拿不定主意，等您闲下来跟您汇报。”马修德道。
“嗯？什么事儿？”吴冕问道。
马修德看了一眼劳斯莱斯，笑笑，“您先忙。”
“院里行政上的事情您和薛院处理就挺好，要我拍板……咱们上车聊吧。”吴冕笑道。
看着那款加长的劳斯莱斯幻影，马修德咽了口口水。
他就是好奇，香江大财阀、大买办到底坐什么车。
应该不会像那位外国人一样，张扬的把波音787都涂成金色，但低调的奢华肯定有。
略一犹豫，马修德道，“那我看看热闹。”
“客气什么。”吴冕道。
两人走到车前，戴着白手套的司机拉开车门，吴冕走进去，马修德跟在身后。
“郑先生，这位是我们医院管临床的马修德马副院长。”吴冕很正式的介绍道。
马修德和郑清木寒暄了两句，车辆稳稳启动，郑清木问道，“吴医生，您这是来会诊？”
“其实不用，周主任已经看明白了。”吴冕道，“当时没有片子，加上这面的情况还有些特殊，就找我来看一眼。”
“在香江，一般的教授每周只工作三天? 一天三四个小时。”郑清木道，“您这面是真忙。”
“没办法，越是像香江那样? 就越是对医疗人才有着天然虹吸作用，医疗水平也就越高。”吴冕道? “香江、欧美? 当年我同学至少有一大半的人跑出去了，谁还不想钱多活少责任轻呢。”
郑清木笑而不语。
“剩下的一部分? 还有一半已经不从事临床医疗工作，转了行。”
这种事情说起来颇让人唏嘘? 吴冕只是简单聊了两句? 便问道，“马院，您要和我说什么事儿？”
马修德谨慎恭坐? 说道? “吴老师，有两件事和您汇报一下? 看看您的意见。第一件事是您说最近要考试? 具体奖惩措施您看怎么办？”
“哦，这个啊。”吴冕也有些为难? 他比较烦这类事情。
“您看呢? 马院？”
“……”马修德无语。
“有时间一起商量下? 第二件事情是什么？”吴冕问道。
“薛院……和我想组织一次团建，增强医护人员的向心性、归属感。但问题多多? 所以想问问您的意见。”
“团建，团建。”吴冕低声说道，随即笑了，看着郑清木，“郑先生。”
“吴医生，您讲。”郑清木隐约能猜到吴冕的想法，他笑着问道。
“前几天庄先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是您二位商量好的？”吴冕问道。
“我们是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郑清木正色说道，“庄兄对上次的怠慢也心有惴惴，想着总要做点什么。”
“那我就不客气了。”吴冕笑道，“医院刚成立，两位院长想要组织一次团建。”
“哦？您的意思是想去香江？”郑清木笑道，“可以去看看，玩玩。分批次，具体细节……”
“不不不。”吴冕摇头，“香江没什么好玩的，海南已经开了免税店，根本不用去香江。在您那面，听到普通话口音，脸色难看的要死，根本不想做生意，去了也是惹一肚子气。”
郑清木微微一怔。
“再说，医院还有剑桥留下来的两组人，都是剑桥的本家医生护士。一样去香江玩，看着他们享受超级待遇，这面热脸贴冷屁股，您说我这是团建还是要把团队一分为二呢。”
“那您的意思是……”郑清木小心问道。
“团建没意思，我的想法比较简单粗暴。”吴冕道，“拿钱办事，不上心的就被淘汰。本身我对管人没什么特殊的爱好，也不喜欢看见大家下夜班累得要死还硬着头皮去‘玩’。直接给钱，具体数额，要看您和庄先生的意思。”
吴冕看着郑清木，笑容温润和煦。
“那好说。”郑清木道，“要是吴老师不介意，接下来几次团建我也可以给您联系。”
“是把捐款改成团建费么？”吴冕问道。
“嗯。”郑清木点头，“在香江，每年给几家医院捐款就不少。这只是一部分，捐款主要是给海外的顶级医院。毕竟您知道，越有钱，越是怕死。”
“人之常情，人之常情。”吴冕道，“郑先生，那就这么定了，具体事宜您和马院商量怎么样？”
“好，没问题。”
吴冕侧头看马修德，“马院，考试及格，奖励是参加团建。不及格的留下值班，团建费用减半。下次再不及格，取消团建费用。”
这做事儿……真是简单、粗暴、直接！
不过马修德喜欢。
看郑清木的意思，估计每年团建费用少不了。
啧啧，看看吴老师组织的团建，马修德心底竖起拇指。不过这事儿先不说，到时候给大家一个惊喜。
偷奸耍滑的人么，吃一个闷亏。而努力上进的人，自然会进账一大笔钱。这样的话，对以后的管理也有好处。马修德转念之间已经想出十万光年外，神思遥不可及。
678 热火朝天的厂区
“吴医生，您还真很简单。”郑清木也笑着说道。
“昂撒的世界观、价值观就是这样，没办法。去的时间长了，总要学点有用的。但他们大多数时候太虚伪，正不正确的……我只是一名医生。”吴冕耸了耸肩，说道。
郑清木知道一些吴冕对事物的看法，他经常能听到昂撒的说法。
“这……”
“当年美国刚刚工业化的时候，仿制欧洲大陆的商品，和二十年前国内的情况一样。那时候……不说这个，都一样。”吴冕道。
“您喜欢士农工商？”
“不。”吴冕道，“我对这些不感兴趣，一名医生想的太多，就没时间去研究业务了。”
“呵呵。”郑清木也知道自己问多了，笑了笑，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两人聊了一会，吴冕说道，“郑先生，远处的楼是开发区的第一批投资工厂。旁边第二栋就是兰科投资建设的。”
郑清木顺着吴冕的目光看去。
一片厂房已经能看出轮廓，几百名建筑工人不知疲倦的忙碌着。而旁边的厂房进度却要比吴冕说的那个落后了很多，看样子至少要明年中期才能建成。
“东北天寒地冻，这里比北欧沿海地段还要冷。要说欧洲真是天赐之地，一样的维度，那面是地中海气候，真心让人羡慕。”吴冕道，“这面就不行，现在已经十月下旬了，再有十几天气温到了零下，室外就彻底无法开工了。”
“好像没用多久，速度很快。”郑清木对这面的情况有着基本了解。
“嗯，我性子急。”吴冕笑道，“您看到的是兰科投资修建的厂房，用来生产二尖瓣夹子、以及心脏的导管、手术用耗材等等。再往里，还有一间实验室，兰科有一批技术人员也要入驻。”
“这不是性子急，这是效率啊。”郑清木道。
吴冕没有说话，远远的看着建筑工人像是蚂蚁一般的忙碌着，赶最后的工期。
车子越走越近，开发新区五通一平工作做的很到位，路相当不错。
“未来这里生产的心脏导管设备至少要满足东三省以及华北等地区的需要，年产值……希望能让所有人满意。不过大头在二尖瓣夹子上，可惜这面没有不冻港，货物要从滨海市走。”吴冕有些惋惜。
“吴医生，我听说兰科还参与了一个项目。”郑清木问道。
“嗯? 一会就看见了。”吴冕道。
“是生产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脑起搏器？”
“那只是一部分，这面主要生产3.0t核磁。说服通用医疗很难，真是一群老顽固。而且我和他们有过节? 哈哈哈，这个不重要。挣钱么? 不寒碜? 都不寒碜。”吴冕说道。
这可是更大的项目，郑清木心里清楚。
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项技术已经注册了专利? 在全世界范围内铺开，专利期内这就是下金蛋的母鸡。
要是自己也能入股就好了? 郑清木有些惋惜。
可惜和吴医生接触的比较晚? 自己就算是肯砸里大钱，估计也不行。毕竟这块蛋糕已经让人分的很干净了，剩下点渣渣? 也不够吃的。
过了刚刚看到的厂区? 郑清木看见更多的建筑工人出现在眼前。他们不像是游兵散勇的普通建筑队，行为举止干净利落? 大几百号人繁忙工作? 却又井井有条。
“这是中建五局的人。”吴冕介绍道，“因为和兰科、通用敲定合作的时间比较晚? 所以要找精锐施工力量? 才能保证按时完成。”
“吴医生? 您这真是时不我待啊。”郑清木感慨道。
“总得有个欣欣向荣的劲儿不是。”吴冕道，“美国当年的摩登时代里? 一栋世界排名前五的摩天大楼只要一年。建个厂房，用不了多久的。”
言必称美国，这种人郑清木见多了，可是吴医生的言必称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每次说到美国，语气很平淡。但正是这种平淡，让郑清木高看一眼。
车队并没有吸引到建筑队的注意，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工期，距离气温降到零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必须要夜以继日的完成。
郑清木看着中建五局建筑队在工作，沉默无语，默默凝视。
十几分钟后，另外一片厂区出现在眼前。
“这里是3m的厂区。”吴冕像是导游一样介绍道，“生产口罩、防护服。”
“口罩的需求量不大吧。”
“怎么说呢，医疗上需求量并不大。3m的口罩主要出口，医疗上……病理科可能需要一部分。本来我没想3m回来，但他们自己找上门，那就做呗。”吴冕笑道，“虽然不像是沿海城市，制作好了直接上船拉走，但现在货运铁路也很方便，物流成本已经降了很多。”
“吴老师。”马修德插话问道，“您也知道病理科需要3m的口罩？”
“嗯。”吴冕点了点头，“我在协和的时候见过十几个全国各地来的病理科医生、技师。他们的双肺可以看见主气道附近有大量斑块性炎性渗出，片子和正常肺炎完全不一样，考虑是吸入福尔马林导致的刺激性肺炎。”
“二院从前就有一名医生是这种情况。”马修德道，“我们都认为是福尔马林刺激导致的肺炎，可是要这么诊断就得算工伤，在海华院长那面拖了几年最后也没什么结果。”
“从第一步防护就要做到位。”吴冕道，“咱剑协医院不在乎这点小钱，重装上阵。从防护服到护目镜再到口罩、手套，全都用3m、斯杜雷的。”
“病理科很重要，虽然说是检验类的科室，但风险很高，一定要注意好防护措施。”
“是。”马修德记下这一点，“吴老师，邓区长说这面应该十一月份就能开工。”
“就生产个口罩、防护服，没什么难度。”吴冕道。
“邓区长都快乐开花了，这是开发新区最早投入运营的厂子，还是3m这样的跨国公司。”马修德道，“能建设的这么快，和邓区长一路开绿灯有关系。”
679 996的鼻祖
参观了和剑协医院有关的厂区后，车队又从剑协医院门前走过，吴冕给郑清木介绍了一下医院。最后来到老鸹山，把郑清木留在老鸹山下。
安排林道士照顾郑清木一行人，吴冕开车，带马修德回医院。
“吴老师，这位香江的财阀要来做什么？”马修德问道。
他怀疑了一路。
一般来讲吴老师很尊重患者、患者家属，但是绝对不会带着患者或是患者家属显摆剑协医院。
这一路至少用了3个小时的时间，吴老师还亲自介绍各个厂区。在马修德看，吴老师肯定已经和郑清木谈好了合作事宜。
“您不是都猜到了么。”吴冕道，“主要是来看病的，而且明天手术的患者是郑先生的长子，可以这么说吧，他人不认为的我不清楚。”
“怎么还不认呢？因为孩子残疾？”马修德疑惑问道。
吴冕简单讲述了一下郑家复杂的关系，马修德颇为感慨。
“这都是明面上的，暗地里还有些小心思。郑家和庄家想要投资建厂，他们本来在鹏城那面有厂区，但从前香江地产在长实带头下挣地产的钱挣得开心，没心思布局，所以错失先手。”
“哦，是这样，他们想投资做什么？”
“不知道。”吴冕道，“只是一个意向，先确诊郑清木的病和郑林远的手术，了却他的心事。至于投资，最早也要等年后开春再说。”
马修德忽然笑了，说道，“吴老师，您对团建的态度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嗯，光是为了耍威风，没有任何意义。”吴冕道，“我了解的虽然不多，但也听过很多有关于团建的事情。有些公司不要脸到……比如说周四团建，还要周末加班，把这个工作日给补回来。”
“哈哈哈，不要脸的公司多了去了。但要说最不要脸，还得是咱医疗行业。”马修德笑道。
和吴冕越来越熟悉，说话也轻松了很多，不像是从前那么端着。
“嗯，医疗行业加班，连个加班费都不给。一句特殊行业，就打发过去。也就是搞医疗的人老实，没办法。”吴冕点了点头。
“咱医疗行业可以说是996的鼻祖。”马修德道? “前几天您去香江的时候，我参加了一个饭局? 就听某位老板说他们公司要学习阿里华为的狼性文化，准备在公司支帐篷加班。”
“扯淡，他们还有脸说狼性文化。”吴冕鄙夷道? “就特么知道狼行千里吃肉，谁都不说其实狼也是吃屎的。”
“……”
马修德觉得有点恶心。
“学狼性文化? 倒是把狼崽子们给喂饱了啊? 一个个饿的眼睛发蓝，还特么什么文化，说的好像他们真有文化似的。”吴冕道。
“那倒是。”马修德笑着说道，“都是小公司，为了挣点钱。员工不努力? 老板怎么大别墅小明星的。”
“马院? 您这也学坏了。”吴冕哈哈一笑。
“实话实说。”马修德道? “吴老师? 跟您汇报一下最近的工作。”
“别介，我就是个医生? 医院管理是您和薛院的事儿。”吴冕根本不听，直接说道，“我懒得去琢磨这些事? 人这一辈子能干好一件事就不错了。”
“可是……”
“我放心。”吴冕道，“回头我抓紧把考试的事情落实一下，护理专业的知识我有点差，在协和的时候帮老师带过几节高护的课，也不知道现在更新换代到哪儿了。还要翻翻书，找找看。”
“吴老师，团建的费用您估计多少钱。”马修德问道。
这件事不问一下心里总是不托底，因为马修德说穿了也就是省城的一个处长，行业是特殊点，可他清楚自己眼皮子浅，不能再闹出二尖瓣夹子手术视频的纰漏。
那次是要多了，万一要少了呢？
“一人二十万左右就差不多了，您说呢马院。”吴冕道，“再多我觉得不太合适……要不您先和郑先生聊聊，看看他们的意向，咱们再说。”
“……”马修德无语。
团建，一人给发二十万，这还真是团建。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
吴冕手机响起来。
连接蓝牙，吴冕接通手机。
“郭导，您好啊。”吴冕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吴老师，您好。”郭儒明的声音有些嘶哑、低沉。
马修德知道，这位是全国知名的大导，吴老师的交际圈子还真是广，看样子和郭导的关系是真心不错。
“郭导，您有什么指示？”吴冕开着玩笑问道。
“吴老师，可不敢这么客气，您这是损我啊。”郭儒明连忙说道，“前一阵子我手底下不是有个演员吃镇痛药吃多了，全身发蓝么。”
“哦，我记得。”
“那次听您说您正在研究阿尔茨海默病，我就动心思带我老师去您那治病。”
吴冕没说话，他从郭儒明的语气里听出来有些异常。
“我赶过去的时候，老师已经住进icu了。年纪大了，多脏器衰竭，人刚走。”
“节哀。”
“老师手里还有一个项目，最后说要我帮着完成。”郭儒明道。
吴冕继续沉默，听郭儒明说清楚。
“最近几年韩国方面送志愿军战士的遗骸归国，老师一直搜集资料，准备做纪录片。已经录制了6次归国仪式，明年是第7次。”
“我能帮什么忙？”吴冕肃然问道。
“我找到一名志愿军老战士，他今年93岁，之前没联系上。等工作人员去的时候发现不久前老人家已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吴老师，您看……”
“我去接老人家。”吴冕斩钉截铁的说道。
“不用不用，吴老师。”郭儒明道，“我带着老人家去您那，这不是先和您知会一声。”
“emmmm，没问题。”吴冕道，“您什么时候到，我去机场接您和老人家。”
“我这面还有一些事情，准备把治疗过程也做录制工作，留下资料。”郭儒明问道，“吴老师，您看这么方便么？”
“方便，都方便，您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告诉我就行。”吴冕道，“我去接。”
“好。”
两人又聊了几句，敲定这件事情，吴冕挂断电话。
680 双头食人魔
“吴老师，是老志愿军战士？”马修德问道。
吴冕开着蓝牙和郭儒明打电话，马修德想听不到都不行。
“嗯。”吴冕道，“说是年龄有些大，也不知道基础条件怎么样。等郭导送人来，我先看看情况。”
最近几年陆续有志愿军遗骸归国，马修德看过一次录播，看的老泪长流。
想了片刻，马修德沉声说道，“吴老师，有什么特殊需要么？”
“到时候看见老人家再说。”吴冕道，“住特需病房，其他的我再琢磨。特需病房的人选你琢磨一下，正好要考试，找几个精干的护士过去。至于医生……我再琢磨一下。”
“好。”马修德一口应下来。
93岁的老人家，年轻时候经历了炮火纷飞、卧冰嚼雪的那次立国之战，怕是身体的隐疾不少。身体条件好不到哪去，必须要精干的力量过去看护。
特需病房每家医院都有，只是名字不一样。像协和的特需病房叫帅府，这已经算不上什么特需，和其他医院不同。
“吴老师，咱们特需病房是找个病区，还是……”
“刚刚咱俩送郑先生一行去老鸹山，我想把山脚下的建筑当特需病房，您看合适么。”吴冕问道。
马修德怔了一下。
老鸹山山脚下那片建筑可是不得了。
前几天黄金波音来国内，吴老师失踪了一段时间，在那之前老鸹山山脚下的建筑如雨后春笋一般拔地而起。
就像是神仙施法一样，一句咒语，就平地造物出来。
马修德还以为那面要变成一个度假山庄，接待找吴老师看病、手术的达官显贵。可没想到吴老师竟然是这个意思，特需病房么？要改造的话，又是一个大工程。
“都是按照病房设计的，氧气管道、各种线路不用改造。”吴冕像是会读心术，一语说破他心里的困惑。
原本就是按照病房的模式建起来的，如果变成度假山庄倒要费一番手脚，可变成特需病房的话一点困难都没有。
“那就好。”马修德展颜一笑，“我挑几个人安排过去，幸好咱现在人还不少。要是年后五院开起来，怕是哪都缺人。”
“人员素质和基础硬件我不担心。”吴冕笑道，“明天的手术完事后我再琢磨一下，想想还有什么纰漏。”
“吴老师，我听说明天的手术很大？”马修德问道。
“嗯，要把郑林远左半大脑皮质次全切除，国内开展的很少，国际上也不多。”吴冕道，“还有一个不确定的点，一般来讲做这类手术的人都是婴幼儿? 16-18岁以上的人做过的不多。资料匮乏，以失败为主。”
“您肯定有把握，不用担心。”马修德随口说道。
说到治疗? 马修德的口气不知不觉变的极为肯定，不容置疑。
“真不知道你这莫名其妙的自信是哪来的。”吴冕笑了笑。
“这段时间积累下来的呗。”马修德道? “要是听别人说您手术做的有多厉害? 我也就是听听。但亲眼看了您完成那么多大手术，尤其是咱剑协医院刚开的时候剑桥大学的校长都不远万里来咱这儿做手术? 事情不明摆着么。”
“呵呵。”吴冕笑了笑，微微摇头。
“吴老师? 切大脑皮质? 人还能和正常人一样么？”马修德不懂就问。
“人类对大脑的研究还是太少。”吴冕道，“正常这个术式是治疗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及行为障碍者、脑面血管瘤病、偏侧巨脑症等特别少见的病例。
我在麻省的时候做过一例脑面血管瘤病的大脑半球切除术，第一眼看见患者? 把我吓了一跳。”
“脑面部血管瘤？”
“嗯? 患者的血管瘤长的大小……比正常的头颅稍微小一点，但是小不了多少。”吴冕道? “远远看过去? 就像是神话里的双头食人魔一样。”
马修德不了解食人魔，那是外国神话? 他这个岁数的人接触的不多。但说起两个头? 他却有自己的想象。
“麻省最早接诊的医生给他起的绰号就叫双头食人魔。”吴冕笑道? “那台手术做了13个小时，下台的时候丫头累的站不起来。”
“术后呢？”
“恢复的不错? 在icu住了14天，病情好转转出去了。”吴冕道，“术中碰到很多难题，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当时我差点真决定把患者半侧大脑全部切除了，就差那么一点点。”
“……”马修德怔了下，“那还能活么？”
“只有半个大脑的人仍然能够像正常人一样，拥有基本的生活和认知能力。但只是一些案例，具体适应什么条件，现在医学界还没定论。”吴冕简单解释。
“呃……”
“不说这个，彻底切去一半大脑的人手术史上很少，我找过，也没什么记录。但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及行为障碍者的治疗，切除一侧大脑皮层的患者有不少。
加州理工对6名这类患者做过调查。”
“通过对这些看似正常人的患者进行脑部磁共振扫描成像，结果发现切除了半个大脑的患者之所以能够维持正常的生活能力，是因为这些人的大脑剩余部分能够进行自适应调整，在不同功能的神经网络之间形成了异常强烈的神经连接。”
“大脑还能自适应生长？！”马修德惊讶。
“嗯。”吴冕点头，“不过郑林远是成年人，能不能生长就不一定了。我和楚老先生聊过，他坚持要做手术。”
马修德听懂吴冕的话，作为一名资深医务处长，他第一个念头就是——医疗纠纷。
这种高风险的患者……甚至都不能说是高风险，而是存在巨高风险的患者，要是手术由医务处审批，他肯定不会同意。
但剑协医院是另外一种运行模式，马修德叹了口气，盘算了一下要是出事自己能做什么。想了几分钟，他蓦然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也好，吴老师一肩挑吧，自己不用多想，操那么多没用的心。
681 全国神外手术停摆？
周国辉被宋亚彬留下，在给患者对症治疗后，又客客气气的邀请他讲了一下肺部动静脉畸形造成脑梗的机制与治疗。
对于这种并不常见的脑梗发病机制，周国辉有深入研究，他也并不介意与人分享。
省城的大型三甲医院算是一方诸侯，医疗技术力量在黑山省首屈一指。但某种程度上技术力量和经济成正比，对于周国辉而言，这里算是“基层”医院。
从胚胎发育到病理生理，再到疾病成因、如何治疗，周国辉足足讲了两个半小时。
看着医大二院神经内科医生们似有明悟的神情，周国辉也有些欣慰。
虽然这种病不常见，却也并不是十几年才能遇到一例的极为罕见的疾病。自己今天的详细讲解，或许能在未来十年内拯救数以十计、百计的患者也说不定。
讲完课后，周国辉拒绝了宋亚彬主任的邀请没有留下来吃饭。
他拿着手机，看群里已经爆了的聊天记录，有些无奈。
明天吴老师要做大脑半球切除术，虽然这是一个比较古老的术式，可全世界这么多年也没做过多少例。
而且患者还是成年人，不是婴幼儿，手术相当有看头。
至少手术还没做，群里就已经炸开了锅。神经外科的医生跟着凑热闹不说，连好多神经内科医生也都在群里兴奋的聊着。
吴冕，编纂《诊断学》的副主编，手术水平号称天下无敌。
而且还有神经外科近十年的最强新秀楚知希配台，帝都的同行们一直再周国辉，想要他找吴老师说说，看能不能直播手术，让他们也都跟着学习一下。
神经外科手术的直播绝对不是用手机录制视频就可以的。
现在的神外手术开颅之后一路显微操作，只用手机录制，用肉眼观察，什么都看不见。别说是看视频，即便是周国辉在手术室里也白搭。
周国辉琢磨该怎么和吴老师说这事儿，患者好像很重要，今儿吴老师还去机场接患者家属来着。
虽然周国辉也想不懂为什么香江大买办家族会不给孩子做手术，但这不是他能左右的，他也不在乎。只要能看看吴老师的手术过程，相信会对更多神经内外科的医生有提高。
回到剑协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周国辉见办公楼吴冕的办公室没有亮灯，微微遗憾。
这种手术属于一辈子都看不见一次的那种类型，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大脑半球切除术只能存在于想象中。
一想到术式最早在1928年就有了，将近过去了一个世纪，周国辉心生荒谬。神经外科的手术还是太难，难到无法想象。
正准备回病区看眼患者，然后休息，周国辉的手机响了起来。
“周主任? 您回来了么？”吴冕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吴老师，我刚回来。”
“先别走? 帮我个忙。”
“怎么了吴老师。”
“明天手术要直播，咱们直播设备要检测一下。”吴冕说道。
周国辉又惊又喜? 忽然间的直播是哪来的？不过他没在电话里询问? 应下来，急匆匆赶奔手术室。
吴冕在门口等周国辉? 这里周国辉很少来? 吴冕怕他找不到地儿。
“吴老师? 怎么忽然要直播呢？”周国辉问道。
“老校长打来电话，他听说我这面要做大脑半球切除术，开始要我发手术视频过去? 后来干脆问我能不能直播。”吴冕苦笑? “我去找患者家属沟通，幸好家属还很好说话。”
家属……很好说话……周国辉想不懂这一点。
一般来讲手术直播的患者会免除住院医疗费用? 签署无数的协议。倒不一定是经济问题? 因为直播手术的术者必然是顶级术者，这对患者来讲本身也是一个机会。
很多年前的直播手术从患者走进手术室的那一刻开始? 有人扛着摄像机，一路进行录制。现在技术进步了，安装摄像头转换信号就行。
但神经外科的手术很显然更复杂，绝对不会在无影灯上安装直播设备就可以。
“技术人员来了么？”周国辉问道。
“不用? 我自己动手就行? 您和丫头帮我照看着点。”吴冕笑着说道。
周国辉虽然见过吴冕拆卸3.0核磁，但还是有些吃惊。
吴老师还真是什么都会玩，连手术直播的设备都会安装，这人的脑子也不知道是怎么长的。
换隔离服，进手术室，周国辉怔怔的看着吴冕戴着显微镜，安装摄像设备，忽然有一个古怪的想法——吴老师正在做手术，而不是安装设备。
或许在他看来，这两者没什么区别也说不定。
楚知希在一边看着手机，双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周国辉问道，“楚教授，您这是……”
“明天要做大脑半球切除术，帝都的老师问我情况。”楚知希抬头，嫣然一笑回答道。
“我的群里也都炸了。”周国辉道，“大家都想看看。”
“手术时间很长，要是都看直播，明天神经外科手术估计都做不上了。”
听楚知希这么说，周国辉笑了笑，但随即脑子里冒出一个荒谬的“事实”——全国神经外科手术停摆！
这个念头的确很荒谬。
“楚教授，手术要多久？”
“估计至少12个小时左右，如果要是顺利的话。连着做了一周的手术训练，最快的一次用了10个小时，慢的大概15个小时。不过平时训练有些步骤比较粗略，不像正常手术那么耗时就是了。”楚知希说道。
“……”周国辉叹了口气。
戴着显微镜做手术，过45岁以后就比较难了，这一点周国辉有了解。
帝都老话讲四十八，花一花。都不用四十八，一般四十五岁左右眼睛花了，做普通的外科手术还是没问题的，可是做显微手术就力有未逮。
最少要12个小时的显微手术，怕是吴老师和楚教授这种年轻人也受不了吧。
“楚教授，您能做多久？手术是您二位一起做么？”
“我来做，哥哥给我当助手。”楚知希道。
682 一时氪金一时爽
帝都，某大型三甲医院，黄天赐做了一天的手术终于下来，坐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喝口水，歇口气。
他今年39岁，师从赵怀德院士，国内新生代神经外科……第二人。
这个称号黄天赐觉得有些屈辱，但没办法，在5年前楚知希回国做岩斜区脑膜瘤的示范手术后，黄天赐最多只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其实黄天赐并没有把楚知希当做是对手，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楚知希身后的那个男人身上。
他比自己更年轻、水平更高，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光是用大师兄带小师妹的模式带楚知希就横扫国内神经外科界年青一代。
那是一个可怕到了让人一下起来就头皮发麻的存在。
这些年黄天赐一直在为追赶那个比自己更年轻、更才华横溢的男人而努力着。
今天做了七台胶质瘤手术，黄天赐对自己的手术速度表示满意。
神经导航的应用，将胶质瘤的手术切除提高到一个崭新的高度。神经导航可以术前做好充足的准备，设定损伤最小的手术入路，是神外手术医生的利器。
它的出现，使外科医生在手术前从切口的设计、术中功能脑区的辨认以及手术切除方式的选择等方面，更加精确和细化。
而且黄天赐并不满足只有神经导航，他一年4份申请报告，哪怕院领导再怎么不同意，依旧坚持打报告，建议医院进术中磁共振。
黄天赐在美国见过一次术中磁共振的示范手术，这种方式可以进一步提高手术完整切除的完整程度，并减少患者术后功能缺陷等并发症的产生。
他天生有些偏执，在追赶那个男人的过程中甚至行程了执念，可以说是偏执狂。
在不断申请、不断的汇报后，今年终于耗费巨资进了术中磁共振系统，可以更加精准的完成神经外科手术。
这一切都是有必要的，黄天赐要把医院打造成全国胶质瘤手术做多、术后恢复最好的医院！
一切压力都来自于内心，源自那个娇小软萌的身影和她背后的男人。
不过他的目标很长远，那次受到的打击他一直念念不忘。最近随着设备更新，有神经导航和术中核磁的加成，黄天赐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挑战一下的实力。
还是氪金爽啊，一时氪金一时爽，一直氪金一直爽。医疗行业说穿了就是氪金的行业，头顶上有几个buff，黄天赐整个人神清气爽。
坐在更衣室里，黄天赐打开一瓶水，咕嘟咕嘟灌进去半瓶子，然后拿起手机随手翻看。
歇口气，一天7-8台胶质瘤手术已经到他的极限，无论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已经到了极限。
这是有新设备加成的情况，从前一天能做2-3台就不错了。技术进步，设备更新，让不可能变成可能。
但歇一歇总是报的。
下班，回家，别眼睛被累花了导致车祸。
虽然上下班的路上出事原则上属于工伤，但医院肯定不会承认? 而且遭罪不是。
黄天赐左手拿着手机? 把微信聊天的每一个小红点都消除。他有轻微的强迫症，只要有一个小红点在，他就不舒服。哪怕是水群的消息他看也不看一眼，还是要点开再关上。
毕竟是神经外科的大牛主刀医生，操作的精准性与迅捷程度不用多说，几乎一眨眼的时间十多个群聊都被黄天赐打开? 然后关闭。
可点完之后黄天赐没等关上手机，一个群再次出现小红点。
黄天赐怔怔的看着屏幕? 感觉有些奇怪。一般来讲职业群里很少有人说话? 今儿这是怎么了？
几秒钟后? 他点开一个叫做“华山论剑”的群? 仔细看起聊天记录。
【加州理工的 dorit kliemann博士在论文里描述了大脑半球切除术后的情况? 他说的大概意思是大脑并没有丧失功能? 而是保持着‘高’性能。】
【有关于大脑的研究还是少? egie melloy的认知学专家 marlene behrmann受邀请参加过大脑半球切除术的研讨会，他认为——这就像你需要乐队里所有不同的成员一起演奏，才能演奏出同步、连贯的音乐。
而现在就像是大脑中原本专门负责吹小号的部分? 与乐队的其他成员进行了交流? 并承担了演奏打击乐器的额外责任。这些人的大脑网络似乎是多任务的? 而不是我们从前理解的单线程。】
一连串的专业术语满满占据了聊天框? 黄天赐看了足足三分钟才看完。
竟然在讨论大脑半球切除术？这种手术有什么好讨论的？难度比天高，从1928年第一例手术完成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世纪，全球一共做了多少例类似的手术？
有1千例么？
够呛，黄天赐并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是他知道大脑半球切除术风险极高，哪怕是在欧美都很少有医生涉足这方面的研究。
欧美都没人做，国内是哪个愣头青准备一头扎进去研究呢？
黄天赐笑了笑，他并没在意。在他的脑海里，已经预见到了那名愣头青医生被患者家属告到三观尽碎的悲惨样子。
风险这么高的手术，国内的医疗环境根本不适合。
哪怕是手术术式已经成型的胶质瘤手术，黄天赐最开始也小心谨慎、如履薄冰。
真是傻大胆，黄天赐笑了笑，准备关闭手机。
没等他关机，“华山论剑”聊天群里又一次有人说话，说话的人黄天赐很熟悉，是魔都一位神经外科界的大牛。
【手术难度很大，但是手术恢复似乎不像我们想象的那么悲观。】
【据 2013 年的一项研究，通过回顾性研究 1997 年至 2009 年之间进行过半球切除术得 186 名儿童历史数据和分析这些儿童长期功能结局，发现 83％的患者术后能够独立行走，70％的患者拥有令人满意的口语能力，而且大约有 20%的患者在成年后找到了有收入的工作。】
他要做大脑半球切除术？这可是神外的禁区术式。
黄天赐怔了一下，下意识的手指滑动，开始寻找之前的聊天记录。
很快，黄天赐就发现是那个一生之敌准备进入神经外科的禁区的消息。
683 彻夜难眠
切！黄天赐嘴角一撇，鄙夷的表情在脸上洋溢。
那个头发很长，萌哒哒的小姑娘么？她会点什么！要不是有一个山一般的男人站在她身后，自己怎么会退出岩斜区脑膜瘤的竞争。
黄天赐不明白为什么楚知希的水平会提升的那么快，但他知道自己的目标——追上楚知希只是第一步，然后就要去挑战那个男人。
大脑半球切除术么？开玩笑吧，这么高难度的手术……
正看着，黄天赐忽然注意到聊天记录里有直播的字样，他一下子就怔住了。这种难度的手术，楚知希和吴冕竟然还要直播？！
楚知希的段位已经高到这种程度了么？还是说吴冕……
敢直播手术的人必然是大牛，甚至很多大牛在直播手术的时候因为压力过大，导致技术走形，手术做的惨不忍睹。
虽然不会造成什么恶劣的后果，但手术时间延长，多出几十毫升的血是避免不了的。
其他学科的手术可以直播，神经外科的显微手术竟然也敢……真特么的！黄天赐心里骂了一句。
他也不是骂楚知希，也不是骂吴冕，甚至都不是在骂人，而是表达一种惊讶、错愕的情绪。
那可是大脑半球切除术！
楚知希竟然要直播手术！！
难道她已经彻底掌握这个神经外科禁区式的术式？！
黄天赐脑海里有无数的疑问，翻看聊天群，大家议论纷纷，有人说手术应该是被攻克了，有人说直播手术的风险太大。总之得知手术要直播的消息后，所有人都很兴奋。
换了衣服，黄天赐低着头，手里拿着手机一边看群里神经外科的诸多主任们说话，一边往出走。
“小黄，走路不看着点，光顾着玩手机，小心别撞到人。”
一个人迎面走来，拍了拍黄天赐的肩膀。
“啊？”黄天赐怔了一下，见是退休返聘出专家诊的老翟主任。
“翟主任，您好。”黄天赐客客气气的说道。
虽然翟主任和他没什么师承关系，可这些年翟主任也明里暗里帮忙推动购买一些新设备，黄天赐承他的人情。虽然老翟主任已经退了，但黄天赐还是对他客客气气的。
“看什么呢。”翟主任笑着问道。
“群里的消息，说楚知希明天要做直播手术。”黄天赐恭敬说道。
“小楚？那个丫头片子？！”翟主任笑道，“直播呗，她水平可是不错，能给其他人一个学习的机会，也是很好的。”
“翟主任，楚知希要做大脑半球切除术。”
“……”翟主任感觉自己的耳朵有点背，没听清黄天赐说的是什么。
黄天赐看见翟主任的表情? 又重复道? “说是楚知希要做大脑半球切除术的手术直播。”
“嗯？明天？”
“是啊。”
“在哪直播？是真的么？要是真的，我得把明天的专家诊关了。”老翟主任说道。
黄天赐一想到自己明天还有8台胶质瘤的手术，脑子嗡的一下。
直播手术，还是大脑半球切除术这种禁区级别的手术，肯定要看的。但明天手术怎么办？！
黄天赐一下子乱了，在老翟主任说到这个问题之前他竟然没想到。
老翟主任关了专家门诊? 这都好说，影响不大。自己那面的手术患者呢？
“小黄? 你做了一天手术？”
“啊？是啊。”
“难怪? 不过你这个岁数不应该累的不行啊。”老翟主任说道? “在哪看直播? 你帮我确定一下。”
听老翟主任再一次说到这事儿? 黄天赐马上拿起手机? 在群里咨询。
“翟主任? 不是网络直播，有需要的医院通过院方联系剑协医院。”黄天赐说道。
“找医务处还是科教处？”
“……”黄天赐只好再次低头询问。
大脑半球切除术，那可是大脑半球切除术！看样子老翟主任也上了心? 决定明天要看直播。
“他们说都行? 已经有几家医院联系完了。”黄天赐说道? “据说就是走个手续。”
说着? 他笑呵呵的看着老翟主任，“老主任，这事儿得您出马。”
“就你小子滑头。”老翟主任也不在意，笑骂了一句后说道，“我去联系，还得找人替我。这事儿没人知道吧，要是大家都知道，那可不好找人出专家诊。”
要下班了，还得忙……黄天赐也很是无可奈何。
他跟在老翟主任身后，听老主任连续科教处，连打了13个电话催促，半个小时之内和剑协医院联系妥当。
确定明天看直播在科教处的会议室，黄天赐没有犹豫，马上和老翟主任告辞，转身回到病区。
大脑半球切除术至少要15个小时，只要看手术直播，连饭都不能吃，就别说做手术了。做患者工作，和手术室联系，把手术推迟一天，变成周末做。
麻醉科要加班的医生护士还得请吃饭，黄天赐有些郁闷。
不过为了看看楚知希那丫头的水平，为了学一下大脑半球切除术，什么都无所谓。
黄天赐甚至有一种预感，要是手术直播的顺利，自己的技术水平能突破瓶颈也说不定。可这事儿也让他有一些逻辑上的偏差，要是手术顺利，证明楚知希再次拉开与自己的距离，黄天赐的心情有些复杂。
临时停手术的事情不常见，可黄天赐很坚决，他折腾到将近八点才安排好诸多事情。
回到家，黄天赐还有些恍惚。他即期待，又有些害怕。
他期待手术顺利，自己能从中学到一些手法；可是期待还是小于害怕，黄天赐害怕自己会被楚知希远远的落下，追都追不上。
心情忐忑，一夜辗转反侧，黄天赐也不知道自己睡没睡着。
他在半梦半醒之间过了一夜，直到天亮黄天赐也没睡个踏实觉。
不愿意来回翻身，黄天赐起来冲了一个澡，搬出厚厚的手术学，找到大脑半球切除术，仔细研究。
书上写的很简单，整个手术过程黄天赐也都知道，可他还是想看书。只有看书的时候，才能获得片刻安宁。
手术最难的在于脑灰质和白质得分离，灰质留的太多不行，癫痫还是会发作。可留的少了，手术过激也不行，容易损伤脑白质，造成更重的损伤。
黄天赐很好奇，楚知希和吴冕两人会把手术做到什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