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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真熊初墨     医者无眠txt下载     医者无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24 那天我出门诊

    “哈哈哈,庄先生,您这一看就是不信。”吴冕一边走,一边笑道,“怎么说呢,您知道林巧稚林先生吧。”

    “林先生鼎鼎大名,永志怎能不知。”庄永志不知道吴冕为什么要说林巧稚,但话不能聊死,便笑着说道,“林先生是帝都协和医院第一位华夏籍妇产科主任及首届华夏科学院唯一的女院士。”

    “嗯。”吴冕点头“第一年国庆大典的时候,林先生接到邀请函。您知道她是怎么回复的么?”

    第一年国庆大典……庄永志微微疑惑,他看着吴冕,不知道为什么吴冕会说到这上面去。

    能够受邀参加大典,那还有其他选项么?庄永志知道,肯定没有。

    “林先生提笔回复,那天我出门诊。”吴冕笑道,“所以喽。”

    “……”庄永志哑然,身边众人皆惊讶无语。

    “我协和医学院校训,严谨、博精、创新、奉献。”吴冕继续说道,“患者第一,所以患者家属来不来接,都是无所谓的事儿。这都是细枝末节,不足挂齿。”

    庄永志心神一动,一句别的话都说不出来。

    林道士捻须感慨,小师叔简直就是装逼的天才!

    什么是最高境界,无形、淡然,在别人看来高不可攀的事情在他看来是正常的。

    啧啧,林道士心中感慨。

    不过想起来,还是林先生更厉害。

    大典!!那可是大典!!

    以后能吹一辈子的事儿,竟然为了出门诊而不去参加。

    “薪火相传,便是如是。”吴冕继续说道,“话说1930年,袁隆平先生出生,接生的医生是林先生。我协和有三宝,其一就是病案室,1930年的事情也能查到。这其中的心思,不是搞医疗的人很难知道。”

    “……”庄永志有些惊愕,1930年,那时候应该是手写病历,而且还是毛笔的可能性大。在协和竟然能查到那么古老的病历,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尽心尽力的治病救人,这是医生的职责。所以么,您说的患者家属来接机的事情并不重要。我是说真的,不是开玩笑。”吴冕道,“对了,咱们是去郑家么?”

    “想先安排您入住……”庄永志的思维已经从黄金波音顺利转到林巧稚林先生身上。

    相对于第一次国庆大典,相对于袁隆平,黄金波音就是个渣渣。

    “先看患者吧。”吴冕道,“其他都是小事。”

    要是往常听到这么说,必然会有人腹诽几句。可现在众人皆颔首,庄永志轻声说道,“吴老师,那辛苦您了。”

    “庄先生,我听陶老板说了一下患者的情况,比较简单。您那面有详细的资料么?”吴冕问道。

    “没有,不过我知道大概的事情。”庄永志说道。

    “请讲。”

    “一位大地师算过周琴音的八字,说她是至阴之体,本不是阳间人。”庄永志说道,“这是1年前,郑林楷刚刚和周琴音交往后家里知道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当时我听说,也只是笑笑。太过于匪夷所思,所以也没细想。”

    “呵呵。”吴冕微笑,不置可否。

    “吴老师,郑家另有些隐秘之事,我不方便说。”庄永志说道,“而且我知道的也不甚详细。”

    “哦?”吴冕看着庄永志,想要从他的脸上读到什么。

    “我约了清木兄,先说说过往的事情。”庄永志道,“郑家近几年也算是坎坷,清木兄的母亲重病在床,儿子还发生了这种事情……唉,吴老师您别见怪。”

    “嗯。”吴冕点了点头,也不着急,反正去郑家听郑清木说的事情能算是既往史。

    也是询问病情,怎么都可以,无所谓的。

    他牵着楚知希的手,脸上安静祥和。刚过去的一周这是将近十年来和楚知希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吴冕有些不习惯。

    “吴老师,您刚搭乘的飞机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庄永志低声问道。

    “嗯,奥文带着他的合作伙伴找我看病。”吴冕解释道,“病情已经初步控制,刚出来就听说郑家出事,急匆匆的赶过来,顺便搭乘他的飞机。”

    吴冕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楚知希的手背上轻轻蹭着,温柔甜蜜。

    “辛苦。”庄永志道。

    “没事,您说点能说的。”吴冕笑道,“抓紧时间解决,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去鹏城。”

    “您还要去鹏城……”

    “赵院长说找了一组人去我那面进修,顺便直接带回去,以后就是我的人了。”吴冕道,“我那面做公益手术,缺少人手。赵院长是雪中送炭,我还是亲自去,当面感谢比较好。当然,要是时间不够就不去,改天我登门道谢。”

    按照香江的规矩,越是牛逼的医生越是清闲。

    每周工作三、四天,看十几个患者,剩下的时间坐游艇出海吹风,打高尔夫,享受生活,难道就不香么?非要把行程安排的这么满,还和挣钱没什么关系。

    可吴冕刚说林先生因为出门诊拒绝出席第一次国庆大典的事情摆在那,庄永志什么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抛到脑后。

    或许,这才是医生吧。

    “林楷这孩子……唉,不太省心。其实主要是父母宠爱,家里管教不严。这其中还有别的原因,吴老师您稍后便知。”庄永志很严肃的说道。

    “那周琴音呢?”吴冕问道。

    “周琴音这人我没见过,听稼骐说她是小家碧玉,为人倒是老实。可基因检测却说她不是孩子的生母,这两天养和医院也在查找监控。”

    “养和医院的监控视频应该不全吧。”吴冕淡淡说道。

    庄永志微微一怔,随即问道,“您怎么知道的?”

    “我去过3次养和医院,最近一次是给令尊看病。”吴冕笑道,“私立医院,高度强调保密性,毕竟住院治病的非富即贵,视频监控没有必要还会惹人嫌弃。真要是什么资料不小心露出去,就是一场八卦风波。”

    庄永志点头。

    “查吧,估计不查一下,郑家也不会安心。”

625 隐秘

    “是,您说的对,养和的视频监控的确不全,无法证实当时周琴音产子的时候是她本人生的。”庄永志说道,“我的人询问了相关的医生、护士,都说孩子是周琴音所生,顺产、8斤4两。”

    “嗯,正常。”吴冕点了点头,这个他预想的没什么区别。

    “我和清木的想法是有人狸猫换太子,过程肯定在分娩与抱孩子和家人见面之间。但这段过程我们仔细查找,也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呵呵。”吴冕笑道,“你们找错方向了,又不是演戏,狸猫换太子这种事情应该不会发生。医生胆子都很小,你说周琴音给养和的医生多少钱,他们敢做这事儿?”

    “呃……”

    “这是其一,就算是仗着胆子做,也不是专业的间谍或是其他人员,必然会留手尾。以庄家和郑家在香江的能量,并不难解决。”

    “嗯?”庄永志疑惑,“吴老师您的意思也认为周琴音的确是至阴之体?地师说鬼产子,我并不是很相信。”

    “不,庄先生您理解错我得话了。”吴冕很肯定的说道,“大概的情况我有判断,等看见周琴音之后我和她聊聊,有可能需要做个穿刺活检再说。”

    穿刺活检?鬼也能用科学验证?庄永志愈发不明白吴冕要做什么,他的思维一下子被吴冕带到了九霄云外。

    还是说吴医生不相信dna亲子鉴定?相关的检查都已经做了,难道他信不着香江的医疗水平?!

    可香江的医疗总体来讲在全世界都是数得上的,虽然比不上麻省总医院,但差距不大。

    别人怀疑,庄永志可以不屑,当成是空气。吴冕怀疑……怀疑吧,谁让人家厉害呢。

    “周琴音看着古怪,她面部正常,但双手、前臂是两个颜色。”庄永志继续说道,“左侧皮肤白皙透亮,右侧呈粉红色。据她自己说,右侧皮肤很容易过敏,瘙痒不堪,但是左侧没事。”

    吴冕点了点头,没有一丝诧异。

    “她看着古怪,透着一股子妖媚劲儿。吴老师不瞒您说,我还是相信鬼神之说。”庄永志坦诚说道,“郑家也另有隐情,稍后便知。”

    “附近哪家医院方便?”吴冕没有顺着庄永志的话说下去,而是询问医院的事情。

    “养和医院。”

    “行,那就去养和医院。”吴冕笑道,“上次和养和医院的孙院长闹了点别扭,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在意。”

    “这点小事,您别放在心上。”庄永志道。

    对于香江几大家族来讲,一家医院的院长顶多算是高级打工仔,完全不用在意。吴冕只是想起来,随便说说,也并没在意。

    “不过清木兄在家处理一些事情,咱们能不能先回家?”庄永志问道。

    “都可以,不着急。”

    交代完,吴冕不再说话,牵着楚知希的手四周看着,很是悠闲。

    “小师叔,你有把握?”林道士问道。

    “还好。”吴冕转头问道,“老林,明月办事稳妥么?”

    “你放心,就是收拾个院子,总不能出事。”林道士说道。

    “那里面有4台sig核磁共振,现在想买都很难买。”

    “明月知道轻重。”林道士笑道,“简单收拾一下,林运和其他几个孩子就能搬过去住。老师已经找好,其他细节发现什么做什么。”

    “这几天ecmo运到,让明月一定别乱动。”

    “肯定,我跟他说过价钱。”林道士笑道。

    庄永志听的一头露水,也不敢多问。

    很快,车队来到郑家。郑清木脸上挂着寒霜,不见一丝笑容,在门外迎接。

    寒暄几句,郑清木引吴冕、林道士、庄永志来到一个安静的偏厅,落座后也不寒暄,他抱拳说道,“吴医生,我这么称呼您可以么?”

    “随便怎么叫都行。”吴冕道,“我听庄先生说您家有难言之隐,到底是什么事儿?”

    说到这里,郑清木叹了口气,微微犹豫,目光扫向韦大宝。

    “无妨,您尽管说,都是我身边的人。”吴冕知道他要撵韦大宝出去,便笑着说道。

    见吴冕坚持,郑清木也不多说什么,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便说道,“吴医生,虽然眼前有事,但这件事情其实起自三十五年前。”

    屋子里有点暗,湿气很重,郑清木的声音幽幽,林道士觉得有些不习惯。隐约之间能听到呜咽的风声,凝神一听,却又什么都没有。

    不说郑家的少奶奶是不是鬼,眼前的郑清木看起来就像是从阴间来的家伙。

    “大家都知道我郑家千倾地,只有一根独苗。林楷是我郑家的骨肉,唯一的继承人。”郑清木道,“其实,他只是我二儿子,还有一个哥哥。”

    吴冕皱眉,这种豪门恩怨的事情最是厌烦不过,和医疗没有任何关系,他对此一点兴趣都没有。

    但有一点很奇怪。

    这种隐秘的事情,郑清木为什么要和自己说?

    吴冕凝神看着郑清木。

    “我郑家当年属于白手起家,现在回想起来殊为不易。”郑清木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一样,说话根本没有逻辑,一件事情没说完,他就又开始说另外一件事。

    “很多年前,香江风起云涌,豪杰辈出。我父亲当年也算是拼出点地位,在代工厂上赫赫有名。我母亲怀我的时候找地师看相,说是兄弟二人。”

    双胞胎?吴冕看着郑清木,仔细品他说的话。

    “当时我父亲摆了三天流水席,乐的合不拢嘴。可是当时另有一名地师赴宴,掐指一算,说孩子只有一个。”

    “当时两名地师吵了起来,本来他们门派之间就有矛盾,都是百年传承的世家,相互争执,最后约定输的一方远离香江。”

    郑清木似乎在说废话,可是吴冕却并不这么认为,他眼睛里闪着光,专注无比的听郑清木讲述陈年往事。

    “我出生的时候只有我一个,并没有双胞胎。败的那方姓楚,按照约定,只好离开香江,远赴南洋。临走的时候,楚先生和家父说我命硬,硬到什么程度呢,本来我也有一个兄弟,结果在娘胎里让我给克死了。”

    “……”

626 复杂的伦理关系

    林道士怔怔的看着郑清木,心想这人是不是疯了?或者说那名姓楚的地师是疯子。

    娘胎里,克死了自己的兄弟,这特么不是扯淡么。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他这么说话,像是个不肯认输的小孩子一样好笑。而且还找了一个荒谬绝伦的理由,这个理由根本无法让人相信。

    而且郑家真心很不靠谱,一早就知道郑林楷不是什么好货,没想到这事儿竟然还带遗传的。

    “庄兄和我家时代相好,当时这件事情闹的很大,他也是知道的。”郑清木道。

    庄永志点了点头,示意郑清木说的是实情,但却不说话。

    “本来家父是不信的。”郑清木继续说道,“当时酒后说了很多不屑的话,楚老先生含羞而走,远至南洋。临走的时候他留下一句话,说我命硬,可是卦象很奇怪,他试着解读,说我兄弟并没有死,还在我身体里。”

    说着,郑清木眼睛发直,看着大门,半晌无语。

    虽然楚知希心里大概有猜测,但用郑清木的话说出来,就类似于恐怖片的效果,女孩子胆子都小。他有些害怕,往吴冕身边凑了凑。吴冕轻轻握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

    过了很久,郑清木继续说道,“不好意思,吴老师,想起往事,一时出神,让您见笑了。”

    “无妨。”吴冕微笑。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我郑家因缘际会,也挣了些钱,在香江略有薄名。只是一直膝下无子,换了几处风水宝地,我夫人这才有了孩子。”

    “当时我这个高兴啊,这是大喜事。”

    “可是有一天我做梦,梦到了楚老先生和我说这孩子不是我的,而是我兄弟的。”

    “……”

    郑清木越说越不像话,林道士捻须皱眉,打心眼里看不上这位郑家的家主。

    “郑先生,你有兄弟么?我是说现实中。”林道士实在听不下去了,打断了郑清木的话,问道。

    本来要解决的是他儿子的事情,可是见面之后郑清木跟一个疯癫的老头一样,自顾自的说着自己的事情。

    只是说,也就算了,他说的话还那么恐怖,简直没法听。

    郑清木摇了摇头。

    这人肯定是疯了,林道士心里想到。

    大老远折腾来,听一个疯子讲疯人疯语,不是没事闲的么。家里还有那么多事,孤儿院还要再改建一下得回去看着,哪有时间听他在这扯淡。

    再说,几个亿的机器刚往这面运,其实林道士也不放心明月一个人看着。万一有个闪失,哪怕碰坏点漆面,都得几十万不是。

    林道士瞥了吴冕一眼,看看小师叔是不是也已经不耐烦,准备站起来就走。

    当他的目光看向吴冕的时候,见小师叔一脸严肃,眼睛微微眯着,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这些日子来,林道士对小师叔多少有些了解。他知道小师叔眼睛眯起来,意味着很认真、很专注。

    难道是真的?不过仔细想……这根本不可能!

    什么被他克死一个兄弟,自己的孩子还是死掉兄弟的,这样的疯话怎么说得出口呢。可是,小师叔却很当真。

    林道士皱眉看着吴冕,打量了几秒钟,见小师叔专注无比,本来坚定认为郑清木已经疯了的想法开始动摇。

    “当时我找来几十年前获胜的尤先生,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尤先生说不碍事,但我心里放不下。”

    “不怕各位笑话,我最后还是带着孩子去做了亲子鉴定。”郑清木说道,“那时候亲子鉴定只有在欧美少数地方才能做,我带着孩子去那面,偷偷检查。本来想只是自我安慰,这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

    “可是,鉴定结果出来,我就傻了眼。”

    “第一家机构说孩子和我没有关系,也就是说孩子不是我亲生的。”郑清木回忆起往事,声音更加清幽,飘忽不定。

    “我不信,我和我夫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她有别的男人,根本不可能,这点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郑清木继续说道,“我又辗转带着孩子去了美国的两家鉴定机构,花了大价钱请当时颇负盛名的医生做鉴定。第一个机构的鉴定结果和欧洲一样,说孩子不是我的。”

    “可是第二家机构的结果不一样。”

    “那是一个阴天,远处有乌云,遮挡住太阳,没有一丝光亮。”郑清木回忆当时的情形,“我坐在鉴定中心的一间办公室里,劳伦博士和我说结果有一些偏差,表面上我和孩子的基因……”

    说着,郑清木停住,眼睛里带着一丝畏惧。

    这丝畏惧如此强烈,以至于在场所有人都能感受的到。

    “劳伦博士很肯定的说,孩子不是我的。但是以他的判断,孩子和他没有直接血缘关系,却有间接血缘关系。”

    !!!

    这段隐秘说出来,不仅仅是林道士,连挚友庄永志都愣住,手里端着茶碗,瑟瑟发抖。

    郑清木确定自己没有兄弟,可是他又说科学鉴定,孩子和他没有直接血缘关系,却有间接血缘关系。

    这意味着什么?那位姓楚的大地师说的是对的!

    郑清木还有一个“隐形”的兄弟,并且“代替”他,不知不觉中生了一个孩子!

    孩子不是郑清木的,而是他那个早已经不在人世,在娘胎里就被“命硬”的郑清木克死的“兄弟”的孩子。

    一股阴风吹起,偏厅的温度仿佛下降了一大截。秋风四起,满屋瑟瑟,隐约中有鹅毛大雪漫天飘落。

    所有人都惊骇莫名的时候,只有吴冕神色正常,他凝眉看着郑清木,问道,“郑先生,劳伦博士接下来和您说什么了。”

    “我听到这里,哪里还敢再听。”郑清木叹了口气说道,“郑医生,我的英文一般,只能简单交流。劳伦博士的话说的很慢,这样我才能听懂。”

    吴冕点了点头。

    “这种情况,我肯定不会带翻译。”郑清木叹了口气,“听完后,我想起来多年前的往事,夺门而逃。劳伦博士似乎还说了什么,我也没有细听。”

    说着,郑清木站起来,躬身及地。

627 父一代、子一代

    “传闻您和林仙长法力通神,还请救我郑家满门一十三口。”

    “郑先生,客气了。”吴冕没有动,而是坐在座位上,意味深长的看着郑清木说道,“后来呢?您没再去问明白怎么回事?”

    “当时我真想杀死这个孩子。”郑清木毫不避讳的说道,“但怎么说都是我夫人的骨肉,我犹豫了几天,下不去手。”

    这话说的太诡异,林道士捻须的手不知不觉用力,捻断几根花白胡须。

    “不用担心,我能解决,您继续说完。”吴冕轻声说道。

    郑清木眼睛一亮,但随即暗淡下来,他并不是很相信一名医生说的话。

    吴冕,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是郑林楷的手术。

    陈厚坤的手术做的不如那名领航员的手术,这让郑清木很是愤怒。后来打听了一下,这才大略知道吴冕是个什么人。

    鬼产子,找医生解决,应该不靠谱才是,郑清木心里有自己的判断。而且自家的事情似乎还涉及很多,父一代、子一代,都和这种事情产生纠葛……

    “但前提是您说实话。”吴冕看着郑清木,淡淡说道。

    郑清木叹了口气,说道,“吴医生,当时我回到香江,心神不宁,感觉身体不听使唤,我觉得是我兄弟一直找我索命。那时候可真是惶惶如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

    “我第一个想到的事情不是孩子,而是楚老先生。”郑清木说道,“从前家父和楚老先生恩断义绝,楚老先生远至南洋,的确遭了不少罪。”

    吴冕没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

    郑清木说道,“那时候南洋大乱,残杀我华夏子孙。楚老先生在南洋,与当地蛊师斗法,最后虽然惨胜,但也双目失明。”

    “是我父子二人对不起楚老先生。”

    说到动情处,郑清木泪流满面。

    “我想接楚老先生回香江颐养天年,但楚老先生不回。那时我带着孩子去南洋,在门前跪了三天三夜,楚老先生心疼孩子,这才见了我一面。”

    “楚老先生当年的话逐一变成现实,也不由得我不信。”郑清木久久之后才继续说道,“后来孩子被楚老先生留下,我自己孤身归来。”

    郑清木回想起当年的事情,心神荡漾,难以自已。

    他想端起茶盏喝口茶,可双手颤抖,茶盏中金黄色的茶汤洒了一身。

    吴冕没动,也没说话,只是看着郑清木,等他继续说下去。

    过了良久,郑清木的情绪才平静了少许。

    “楚老先生说……楚老先生说,我郑家还有大难,只是尚未临头。他年老力衰,再加上双目失明,已无能为力。”

    “那之后我惶惶不可终日。但熬了几年,发现没出什么事儿,只能把所有精力都用在生意上,只有这样才能让我忘记我其实是两个人。”

    郑清木说话的语气像极了精神分裂症的患者,如果他的声音忽然变化,另外一个“人”浮现出来,掌控身体,众人也不都奇怪。

    只是这种情况太过于诡异,林道士紧紧的贴在椅子扶手上,不动声色的努力靠近吴冕。似乎离吴冕近一点,能有更多的安全感。

    “后来有了林楷,我又做了一次亲子鉴定。林楷确定是我的儿子,当时我喜出望外,认为所有厄运都已经结束。应该是楚老先生暗中出手,帮我化解难处。”

    “但没想到最后还是落在林楷的身上,他竟然喜欢上了一个女鬼,而且还有了孩子。”郑清木的眼泪扑秫秫落下。

    一段几十年的往事,父子三人的奇特经历,郑清木终于断断续续说完。

    太阳西沉,偏厅里光线暗淡,隐约之中阴气大盛,众人为之心寒。

    “郑先生,这事儿最好不要宣扬。”吴冕握着楚知希的手,白玉一般的手指在楚知希的手背上轻轻点着。

    郑清木点头。

    “吴医生,您怎么看。”庄永志低声问道。

    郑清木没有听到庄永志的话,自言自语的继续说道,“我找了几个先生看,说我郑家祖坟风水好是好,但是太过刚烈,刚极易折,亢龙有悔。所以阴气乘虚而入……”

    郑清木没有说完,吴冕便打断了他的话。

    “如果只涉及郑林楷,在香江查清楚没什么问题。可是涉及您,在香江就不合适了,毕竟这面消息随时可能泄漏。我认为您和我回老鸹山,最为稳妥。”吴冕说道,“我并不确定,但如果不出现意外的话,两周之内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

    “……”

    郑清木用诧异的目光看着吴冕,而庄永志却微微颔首,林道士捻须的手僵住。

    吴冕虽然说自己不确定,可后面接着的是两周之内给一个答复!难道说老鸹山功法通神,楚老先生以及香江大地师们都无法解决的问题,在吴医生面前易如反掌?

    “还请仙师看看我家祖坟风水阴阳,好做定夺。”郑清木低头说道。

    “不用。”吴冕道,“症结不在风水,而在于您本身。”

    “吴医生,风险大么?”庄永志见郑清木已经处于石化状态,他琢磨了几秒钟后问道。

    “不大。”吴冕道,“我要看看是不是一种病,需要做几种检查,其中有穿刺活检,属于创伤性操作。”

    “病?”郑清木愕然。

    “清木,老鸹山一脉化邪祟为疾病,家父的病就是这么治好的。”庄永志提醒道。

    郑清木随即了然,再次深深一躬及地。

    “庄先生,我很认真的说,这是一种病。我需要检查,然后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如我所想。”吴冕看着庄永志,沉声道。

    “吴医生,我懂,我懂。”庄永志脸上露出满满我明白的表情。

    “郑林楷的爱人在么?我想见见她。”吴冕问道。

    “不在。”郑清木说道,“吴老师,林楷这孩子怕我们对她不利,所以刚刚和我吵完就带着去比华利山的别墅住了。”

    “哦。”吴冕沉吟,随后说道,“您父子商量一下,要是可以,在香江检查也行,去老鸹山检查也行。不过我觉得这面人多眼杂,反而老鸹山更适合。”

628 大能

    郑清木一时之间搞不懂吴冕的意思,他只是含糊的点头。

    “吴医生,舟车劳顿,那您休息一下?”庄永志问道。

    “不急去酒店。”吴冕笑了笑,“我先等郑先生的消息,要是想看病的话就不在香江多耽搁。”

    庄永志见吴冕坚持,也不再多说。

    “我和犬子商量一下。”郑清木叹了口气说道。

    又说了几句话,庄稼骐带着吴冕等人离开,屋子里只剩下郑清木和庄永志两人。

    “永志兄,你觉得这位小仙师的说法可信么?”郑清木目光空洞,幽魂一般问道。

    这种事情无法用他最擅长的商业思维、商业手段来解决,郑清木坐拥万亿家产,却束手无策。

    “清木,你是觉得吴医生太年轻么?”庄永志问道。

    “嗯。”郑清木点了点头。吴冕离开,他也不用再敷衍,直接承认。

    “家父的事情你早就知道。”庄永志说道,“当时家父身体虚弱,被邪祟趁虚而入,几乎换形成功,所有人束手无策。陶若介绍林仙师和他小师叔,我也心存疑虑,可人家来了之后……”

    说着,庄永志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之前的场面。

    郑清木平复情绪,也没有催促庄永志,只是静静听着。

    “当时来自麻省的手术医生……清木你没见到贝拉克教授的样子。平时那人一脸桀骜,看什么都不顺眼。尤其是知道我请了人之后,贝拉克教授吵吵嚷嚷就来了,说我不信任他。”

    “嗯,林楷就是那天出的事。”郑清木说道。

    “可是贝拉克教授看见吴医生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庄永志沉吟,琢磨该用什么来形容,几秒钟后才说道,“他当时猫着腰,跑到吴医生身边,对着自己带来的人开始责骂。那样子,像是一条狗。”

    “要不是我亲眼所见,谁说我都不会相信的。”庄永志叹息一声,道,“当时我以为只是碰巧,一个道门天才,在医疗界有自己的位置。毕竟老话说,十道九医,这也是有可能的。可是……”

    “可是什么?”

    “唉。”庄永志轻轻叹了口气,“之前我听说那架黄金波音去了黑山省省城,其实我并不信。可能只是误会,那位大人物怎么可能和吴医生有关系呢。”

    “今天黄金波音来了,我亲眼看见吴医生从飞机上下来,罗斯柴尔德家的那位亲自送下飞机,估计……传言是真。”

    郑清木面色一肃。

    “嗯,我认为不仅是真的,而且传言只猜中了一部分。吴医生与罗斯柴尔德家的那位之间的关系,比我想象中还要亲密。”

    郑清木摇了摇头,他面容枯槁,白发苍苍,看着苍老了许多。

    “所谓胸有惊雷、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军。”庄永志说道,“我最早听清木你讲述这段经历的时候,被吓的疑神疑鬼。但刚刚你注意到了么?”

    “注意到什么?”郑清木问道。

    他今天魂不守舍,问了很多句什么。

    庄永志知道郑清木平时干练,决断明快,见他现在此般模样,想起父亲被换形的事情,心有戚戚焉。

    “我看到了,其他人脸色都有变化,只有吴医生面色如常,没有丝毫诧异。”庄永志说道,“我当时有一个想法——吴医生早就知道,甚至他已经想好了解决的办法。”

    “解决?”郑清木无法相信的说道,“永志兄你认为这事情能解决?!说实话,吴医生说的时候,我认为他并不懂这件事情的深浅,只是随口而谈罢了。”

    “清木,家父当时被夺舍的时候也没有办法。”庄永志慎重的说道。

    郑清木沉默。

    “试试看吧,吴医生是大能。”庄永志说道,“清木,我觉得周琴音的事情也应该一并交给吴医生和老鸹山去做。”

    “周琴音不是我郑家的人。”郑清木冷冷说道,“林楷胡闹,已经给了他一个机会,谁知道却闹出天大的乱子。”

    庄永志沉默,端起面前茶碗,茶汤已凉,他仿佛没有感觉道,轻轻撇了两下,抿了一口茶汤。

    两人都不说话,也没有相互对视,各有心事。

    过了很久,郑清木才说道,“永志兄,我刚刚接到消息,楚老先生说要来。”

    “嗯!?”庄永志一愣。

    “具体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楚老先生自从远走南洋之后就没主动联系过我郑家。”郑清木道,“这事儿是我郑家不对,对不住楚老先生。但解铃还须系铃人,楚老先生三十年前能看穿这一切,如今必然能解决。”

    “他真的说要来?”庄永志追问道。

    “这些年我一直在为今天做准备。”郑清木说道,“楚老先生已经快到了,和他一起来的……还有我儿……郑林远。”

    我儿两个字从郑清木嘴里说出来有些生硬、古怪,很生分,乃至有几分恐惧与嫌弃。

    郑清木不像是说自己的儿子,甚至不像是说陌生人,而像是在说一个浑身落满苍蝇、随时会倒闭的流浪汉。

    庄永志凝神,严肃看着郑清木。

    “永志兄,不是我薄情寡义。”郑清木叹了口气说道,“我已经老了,这些年我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都会想起我和我兄弟的事情。”

    “你并不能感同身受,这是一种怎样的恐怖。我做过很多努力,和他聊天、与之沟通、想要知道他的想法。我甚至担心他能知道我的思维,去学冥想,把自己放空。”

    庄永志看着郑清木,轻轻叹息。

    “可是不管我想什么办法,都联系不上他。”郑清木继续说道,“我想我们兄弟之间已经和解了,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是这样。至于他原谅不原谅我……”

    “假如他现在现身,要控制这幅臭皮囊,我也同意。”郑清木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此时只是十月中旬,香江二十多度的气温温暖宜人。

    可当郑清木每每说到他“兄弟”的时候,庄永志都会感觉阴风四起,周围隐约有鬼哭声。

    他低着头,不看郑清木的表情。

    和解?有那么容易?庄永志却是不信。

629 多年前的斗法(上)

    “林远不是我的孩子,而是我兄弟的。这件事情,我也渐渐接受了。”郑清木怔怔的看着门,轻声说道,“虽然咱们两家世代交好,但有些细节永志兄你也不知道。

    其实林远从出生开始就中了邪……用医生的话说叫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医生说得了这病,最多能活十几年。我当时抱着他去南洋,也是存了一丝希望。毕竟楚老先生惊才绝艳,这万一之想……”

    郑清木断断续续说清楚从前的事情,双眸昏黄。

    “……”庄永志无语。

    这个孩子的身世、经历真是匪夷所思,现在告诉他和鬼怪没关系他都不信。

    生在郑家,还是长子,这是含着金汤匙出生,日后荣华富贵自然不用多说。要是孩子争气,以后纵横商场,光是一个平台就让万千人羡慕。

    李家的二儿子虽然不能继承家业,和长实无关,但二十年前闹出来的风浪确实不小,当年号称“小超人”。

    不过庄永志看的清楚,他是个超个屁的人,原本就是一纨绔子弟。超人一说,多是大家吹捧。要不是有李超人坐镇,怕是家业几年之内就败的精光。

    当年风头正盛的时候卖了企鹅的股份、去东京银座买地产,高位接盘这些骚到骨子里的操作最后还不是他老爷子给收拾的。

    普通人谨小慎微,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大多数人只要有一个失误就万劫不复。但生在李家、郑家这种财阀门下,有大把可以犯错误的机会。

    这只是其一。

    可是这原本前程似锦的孩子血脉有问题的同时,竟然有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当真是命运多舛。

    “咱不理鬼神之说,按照医生的说法,患有婴儿偏瘫伴顽固性癫痫的孩子以后就算是长大了,大多也是白痴。”郑清木幽幽说道,“以后孩子的智商不超过30。而且医生也说了,长大的可能性不大,最多有十年寿命。”

    “当时楚老先生也说,孩子只有十三年阳寿。这是命数,我等无能为力。”

    “唉。”庄永志无言以对。

    “但楚老先生的确是大能,现在孩子已经30多岁了,虽然智商很低,是个白痴,可毕竟没有暴毙,还好端端的活着。永志兄,楚老先生这是为林远延寿十年啊!”郑清木说到延寿十年的时候,眼睛里散发着异样光芒。

    “楚老先生带着他一起来的?”庄永志的手放在膝上,用力下压,沉声问道。

    “是。”

    事情愈发迷离起来,庄永志隐约看到郑家的事情像是一大团麻线,缠绕在一起。而这些麻线则是郑家人的命,不管怎么动,最后都会牵动某个人或是所有人的命轮转动。

    讲真,要不是有老鸹山的林仙师和他小师叔在,庄永志都怀疑郑家会不会灭门。这种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以至于他坐在椅子上,双腿微微颤栗。

    “咚咚咚。”敲门声忽然响起,吓了庄永志一跳。

    “老爷,尤先生到了。”一人在门外恭敬说道。

    “快请!”郑清木霍然站起。

    “是。”

    门外传来离去的脚步声,想来应该是郑家的仆人去请尤先生。

    “清木。”庄永志不悦,皱眉说道,“凡事不劳二主,你这……”

    “永志兄,我早已六神无主,早就没了主意。”郑清木说道,“当年尤先生的父亲与这事有关,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请他来看一眼才是。”

    庄永志看着郑清木,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唉。”

    屋子里安静异常,庄永志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声音真切无比。吴医生会不会因为这事儿甩袖就走?两名地师碰到一起,会不会闹出事来,不可收拾?

    何况还不是两名地师,楚老先生也要从南洋回来。

    这都是问题。

    过了几分钟,屋外传来脚步声。

    郑清木整理了一下衣服,庄重的往出走。庄永志跟在他身后,觉得自己的一片好心都随了风。

    刚刚吴医生和林仙长来的时候,可没见郑清木如此正式。在他心里,孰轻孰重,可想而知。

    “尤先生,有劳了。”郑清木走到门口,恭敬说道。

    “郑居士,那妖孽呢?”

    一个胖乎乎的人走了进来,走的略急,满头大汗。他有些脱发,个子很矮,庄永志居高临下看的清清楚楚。油亮的头皮冒着光,只是看就觉得很腻。

    但庄永志不敢托大,也躬身问候。

    尤光明,是香江、鹏城、羊城一带很有名的大地师。

    他很有名,但最有名的却是他父亲。当年香江回归前,维多利亚港的风水就是尤光明的父亲定的。

    那是一段传奇,至今回想起来香江风云际会的时候留下来的传说,还是令人神往。

    据说尤光明的父亲堪舆后,修改了最初的方案。

    他让水从珠江流下来,经过汲水门、从大口进入维多利亚港,再经观塘蓄水口,再流入鲤鱼门,最后还被东龙洲挡住,水流不急。

    急水入,缓水出,水便在中间两个转弯处形成了两个“曲水聚宝盆”。风水学上称为“九曲来水”,乃是有情水中的至上格局。

    这还不够,尤光明的父亲还有更大的手笔。

    在维多利亚港的南北两岸,尖沙咀是凸出的地形,而中环则是下凹的地形!这个在风水上称之为“迎送合局”,一般惯用在建筑风水上,而他则完美利用地形上的吻合度。

    承天之局,功力已臻化境。

    据说当年维多利亚港草图审议的时候,其他风水师傅望之兴叹,无人敢于置喙。

    但是这种格局并不是两岸都可以用到这个聚宝盆的财气的,因为这种格局又形成了环弓和反弓格局。

    在环弓的一面尖沙咀自然受聚宝盆的财气赚的盆满钵满,但是对于处在反弓方面的中环想用住九局来水的财气却难之又难。

    尤光明的父亲方言,九曲来水局完美无比,但有得必有失,自己也无法改变中环的运数。

    上世纪八十年代,楚老先生应邀出山,为的就是让中环一带也能走九曲来水的气运。

    在那之后,中环香江会展中心横空出世。

630 多年前的斗法(下)

    中环香江会展中心的造型在形体上非常象一个乌龟的头,而中环地区就是乌龟的身体。

    从半空中鸟瞰,整体构型就像一只乌龟正在慢慢向陆地靠近。

    这是千载难逢的灵龟上岸格局!原本流失的气运被一座建筑改变,堪称妙笔生花。

    此局一出,众人哗然。

    而更妙的是为了吸引这只乌龟上岸,在尖沙咀临水的地方造了一个香江太空港,而这个太空馆的造型像是一枚乌龟蛋,在地图上看,它们完全成直线隔海对望。

    有蛋引灵龟上岸,中环气运为之一变。

    而且这一切都没有改变九曲来水的格局,令人拍案叫绝!

    当中环香江会展中心落成的那天,各大地师纷沓而至,有人恭贺,自然有人不服。

    宴席中,尤光明问道。

    他言语激烈,十问楚老先生,可楚老先生只是微笑,却并不回答。

    众人不解,还以为楚老先生怕了,不敢应战。

    可就在尤光明一脸得意的时候,楚老先生施施然打开另外一幅大地图。当这幅地图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都没看懂。

    当时楚老先生说,按照《阳宅十书》所言,人之居处宜以大山河为主,其来脉气最大。

    风水学把连绵的山脉叫做龙脉。

    华夏的龙脉源于西北的昆仑山,向东延伸出三条:北龙:从阴山贺兰山入山西,起太原,渡海而止;中龙:由岷山入关中,至泰山而入海;南龙:由云贵,经湖南至福建止。

    纵观华夏的龙脉,每当到龙头的时候就有高山阻滞,比如中龙到了东面有泰山阻滞,这样这股龙气才可以绵绵悠长,滋养万物。

    而香江处在南龙的枝龙之上,龙气由西北往东南一泻而下,崩腾向海而去。

    余气到了香港的中环,在反弓的位置建造了香江会展中心,反向而用之,夺天地之灵气,这才形成了“灵龟上岸”的格局。

    从大的格局上来说,这个灵龟上岸的格局在龙脉之气上正是形成了“龙回头”之象。

    不止是灵龟上岸,最后竟然变成龙回头!这等天大的局从楚老先生口中说出,满座哑然。

    有多大的器量看多大的风水,楚老先生只用了一个香江会展中心,便构建出千载难见的灵龟上岸且隐合龙回头之局,堪称点睛妙笔。

    此等名局,一直被传颂至今。而香江成荫,自不用多言。

    但经过那一次事情后,楚老先生和尤光明水火不容,也为日后楚老先生远走南洋埋下伏笔。

    “尤先生。”郑清木恭敬说道,“林楷刚和我吵了一架……唉,家门不幸,家门不幸。”

    “尤先生,请上座。”庄永志说道。

    矮胖子背着手,深深叹了口气,来到客厅正中椅子上坐下。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人,手中捧着一个古旧木盒,站在身后。

    “郑居士,不是老朽多嘴,此事已然很明朗了,还用卜卦么?”尤先生问道。

    “这……这……”郑清木六神无主,被斥了一句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尤先生。”庄永志拱手道,“清木兄心神不宁,所以才劳动您来帮看一眼。”

    尤光明皱眉,两侧鼻翼抽动了几下,凝神看着庄永志,一言不发。虽然尤先生形象不佳,但凝神而坐,岳峙渊渟,自有一派大宗师气度。

    庄永志被看的全身发毛,他生怕自己也沾上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而尤先生已经发现了什么。

    几息之后,尤光明没说话,右手微微抬起,拇指在其他四指上蜻蜓点水一般点过。乍一看,他的动作并不十分快,但仔细看,迅捷异常,仿若带着残影一般。

    郑清木和庄永志知道尤光明是在算什么东西,两人屏气凝神,没有打扰他。

    虽然是香江数的上的财阀,但对于尤光明这种奇人必须要给予足够的尊重。

    要是倨傲,得罪了尤光明,往小处说可能他动动手脚,让两人几日不顺,甚至有些轻微的血光之灾都是有可能的。

    比日说李嘉诚的御用风水先生陈朗陈老,有一次看见宴席中初见谢霆锋,便说此人要大红大紫,杨受成便签了谢霆锋。

    但要是往大处说,甚至可能涉及家族兴衰成败。断风水、阻气运,都是常有的事情。

    当年中环斗法的事情街知巷闻,要不是有地师提醒,普通人谁能想到中银大厦象征着步步高升的建筑竟然那么厉害。甚至有大富大贵之人死在其中,都是后话。

    其中玄妙之处,外人不足为道。

    数息之后,尤光明手指停住,不悦道,“我之前有人来过?”

    “……”

    郑清木和庄永志怔了一下,相互对视。这都能算出来?!尤先生果然非同一般。

    但转念之间庄永志心中一动,扫了一眼座位上的茶碗。

    他是名校毕业,对香江风水之说一直半信半疑,心中马上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来解释尤光明的说法。

    虽然心里这么想,但庄永志表面上还是很客气。

    “尤先生,是我多事。”庄永志反应极快,马上说道,“刚听说此时,我心急如焚,就帮清木兄找了一位高人。”

    “那还找我作甚。”尤光明站起,要甩袖而走。

    “尤先生,尤先生,您听我说。”庄永志马上拦住,解释道,“前一阵子家父生病手术,术后身体虚弱,被邪祟趁虚而入。当时您不在家,我找了几位地师看过,都束手无策。换形一事……唉。”

    “哦?是那地北高人?我也有所耳闻。”尤光明眼中精光四射,朗声问道。

    “正是。”庄永志道,“驱除邪祟后,家父现在身体恢复如常,永志以为玄妙。所以我自作主张,请来老鸹山的林仙长和他小师叔来此间一叙。”

    “有何看法?”尤光明坐下,沉声问道。

    “简单聊了几句后,老鸹山的小师叔说此事能够解决。”庄永志道,“要带我们去老鸹山,化验检查,确定是某种疾病。”

    “荒唐!”尤光明斥道。

631 血光之灾

    “是,是,我也不是很信。”郑清木连忙说道,“所以安排他们先在厢房等候,我正和庄兄商量此事。”

    尤光明刚想说什么,心中微微一动,皱眉凝住身形。

    “尤先生?”

    “忽然心绪不宁,似有事要发生。”尤光明皱眉道。

    说着,他扬起手,身后年轻人马上清理桌子,平铺上一块颜色黯淡、有些年头的红色绒布,然后把古旧木盒放到绒布上。

    尤光明取出一方手帕,擦拭双手后年轻人接过去。他珍而重之打开木盒,取出三枚钱币和一个乌龟壳。

    庄永志知道,尤光明除了风水堪舆之外也精通卜算六爻,是个中高手。

    三枚钱币也有说法,别人用康熙通宝,这是最常见的。而尤光明用的是祖传的开元通宝,据说还是镇库钱,吸取过大唐盛世精华的宝贝。

    当然,这只是传说,庄永志也并没当真。

    而那个乌龟壳是墨龟壳,也是一宝,有着极大说法。

    所谓仲将之墨,一点如漆,形容墨龟恰如其分。

    在《礼记·曲礼(上)》云:“玄武,龟也,龟有甲,能御侮用也。”

    尤光明手中的墨龟壳弧度恰当,光滑如镜,风水上讲可以化煞,足以当作镇宅之宝,

    庄永志和郑清木见尤光明连祖传的宝贝都带来了,两人到这里,精神为之一震。

    几声闷响,三枚铜钱落在红布之上。这只是一爻,他又连做了五次,随后尤光明右手拇指掐算速度更快,嘴唇微微一张一翕,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很快,他右手拇指停住,微微一笑,刚要说话,忽然面色一紧,右手拇指再次开始动起来。

    郑清木和庄永志不解,二人怔怔的看着尤光明。

    这次拇指掐算时间更长,足足十分钟,尤光明额头已经可见有汗水渗出。

    出什么事儿了?庄永志心里想估计是和老鸹山的林仙长和他的小师叔有关系。但这话不能说,只是凝神看着尤光明。

    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尤光明才长出一口气,微微闭上眼睛。

    “尤先生?”郑清木试探问道。

    “嘘。”尤光明长吁了一口气,道,“逢凶化吉,贵府无恙。”

    郑清木全身松了一下,有些脱力的征兆。但脸上终于露出笑颜,轻松无比。

    “只是有一门隐见血光,这事……”尤光明含糊说道。

    “尤先生,您的意思?”郑清木又紧张起来,连忙问道。

    “卜卦血光很常见,女子月事都能见血光,一般都无碍。可是这幅卦象奇怪,按说是该死人的,可死气沉沉之中却透着生机勃勃。郑居士,你家可有老人生病?”尤光明问道。

    听尤光明说到这件事情,郑清木面色难看,叹了口气,“家母3年前得了宫颈癌,术后一直放化疗。效果还不错,没有转移的迹象,医生说应该是痊愈了。”

    “可是最近两个月家母腹泻严重,去养和医院住院会诊,请遍天下名医,没有结果。”

    郑清木说的比较简单,毕竟眼前这位是地师,而不是医生,说的太复杂……连养和医院的医生都弄不懂,他怎么会知道。

    “原来如此。”尤光明点了点头,“无碍,令慈卦象里死中透着勃勃生机,我不知道事情落在哪里,但人应该没事。”

    郑清木心里忽然想起一个人,他看向庄永志。

    庄永志微微颔首,问道,“尤先生,地北老鸹山道观的林仙长一脉擅长化邪祟为疾病,手到病除。您看,是不是落在这上面?”

    尤光明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道,“卦象含糊不清,我说不好。不过既然是同道中人,可以请来一叙。”

    ……

    ……

    “小师叔,真的要带他们回咱们老鸹山?”

    走出偏厅,众人来到另外一间屋子,林道士问道。

    这事儿诡异绝伦,要是往日以林道士的胆量怕是早就被吓得尿裤子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小师叔在,林道士觉得自己心中踏实无比,无论什么妖魔鬼怪都不在话下。

    “香江麻烦的很,和伦敦一个德行,都是八卦。各种小报记者多得是,郑家的这种算是丑闻?也不是,应该是八卦,大家喜闻乐见的看热闹。

    与其在这里防着这个、躲着那个,还不如去咱那面。换做八井子,谁知道郑清木是谁。别说郑清木,八井子知道李嘉诚的都不多。”吴冕笑道。

    “小师叔,你说是不是郑家风水不好。”林道士说道,“老子、儿子都有问题,一大堆的烂事。而且这个郑清木,夺舍不是夺舍,换形不是换形。说他命硬,结果还有个兄弟。说他……唉,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

    “哦,这种情况很常见的。谁还没个五痨七伤呢,要按你这么说,来医院的人都运气不好?别扯淡。”吴冕笑道。

    “嗯?常见?小师叔,你在转移话题。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林道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鄙夷说道,“我活了这么大岁数,这种情况可一次都没听说过。要是八井子的村民也就算了,我有20多个道友交流群,也没听别人说过。”

    “老林,你这交友挺广的啊。”吴冕打趣道。

    “这不是有了微信么,建个群也没什么麻烦的,尤其是拉人进群,简直就像是病毒一样,太方便了。

    有见过一面、留了微信的人就把我拉进去,群里其他人我也不认识。其实说是20多个群,里面的人也就百十来个。有点什么事,群里面发的都是一样的消息。”

    “你们平时都聊什么?”吴冕也不着急,而是和林道士随意聊着。

    “先别说这个,小师叔你跟我讲讲郑家的事情,要不是闹鬼的话,那会是个什么病呢。”林道士没有顺着吴冕的话说下去,直接问道。

    “我哪知道。”吴冕敷衍道。

    “小师叔,太过分了!”林道士不高兴的说道,“一看你就什么都知道,就是不肯定。小师娘,要不你给我讲讲?我看你好像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632 嵌合体(上)

    “你那是什么表情。”吴冕问道。

    楚知希也没应林道士的话,只是笑着。

    “小师叔,你就赶紧说吧。你用跟患者家属交代病情的语气说话,我总觉得很怪。”林道士说道。

    “这么说吧,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走岔了。”吴冕道,“郑清木当时在欧美,只要找个有经验的老医生咨询,给解释十分钟,他也不会担心一辈子。或者他最后不跑,认真听完,现在所有事情肯定都不存在。”

    “……”林道士怔了一下。

    庄稼骐竖着耳朵,仔细聆听,他很好奇吴冕吴医生会说什么。

    “老林,你看过希腊神话么?”吴冕问道。

    楚知希牵着吴冕的手,一直不松开,听他这么说,知道自己猜对了,笑魇如花。

    林道士和庄稼骐都怔了一下,郑家的事情和希腊神话有什么关系?这话题转换的太生硬,而且离题万里,特别不靠谱。

    或者吴冕的意思是郑家招惹的不是国内的女鬼,而是欧洲的鬼?这……

    “不看。”林道士犹豫了一下,说道,“看不懂,我看了几篇总体感觉就是乱糟糟的。”

    “也难怪,那奇美拉知道么?”吴冕问道。

    “我知道,吴科长!”韦大宝一直抱着古旧剑匣站在后面,老老实实一句话不说。忽然听到奇美拉的名字,他想起一件事,立即说道。

    “哦?韦医生……你该不会是从游戏里知道的吧。”吴冕瞬间猜到韦大宝心里想的是什么,笑着问道。

    “是啊。”韦大宝嘿嘿一笑,“灰谷的奇美拉是和暗夜精灵族和睦相处的神秘野兽,卡利姆多那面的‘飞机’都是奇美拉。05年我刚玩魔兽世界的时候,我儿子特别喜欢坐飞机看风景。我那时候穷啊,每天打点钱,都被我儿子给花了。”

    吴冕摊手,自己好好说病情,却被韦大宝带跑偏,说起了游戏。

    但严肃的气氛被韦大宝打断了一下,马上轻松起来。

    “国内绝大多数人对奇美拉的了解是因为它是游戏《魔兽争霸》、《魔兽世界》中的一个兵种,或者是游戏《魔力宝贝》中的一种怪兽。

    其实很多游戏中的怪兽或者英雄的名字都是来源于古代的一些传说尤其是一些神话故事中的英雄人物或者妖魔鬼怪的名字。”

    “奇美拉又常常被翻译成客迈拉,在希腊语中,奇美拉是“母山羊”的意思。它由三部分组成,是一种会喷火的怪兽。奇美拉身体的前部分是狮子,尾巴是一条蟒蛇,身体部分则是山羊,它的呼吸吐出的都是火焰。”

    “小师叔……你还玩游戏啊。”林道士听的昏昏欲睡,打断吴冕的话。他不玩游戏,也对古希腊神话不感兴趣,根本听不进去。

    而且小师叔说的这玩意和吞噬自己兄弟……好像没什么关系么,林道士觉得小师叔在开玩笑,活跃气氛。

    或者是顺着韦大宝的话说下去。

    想起韦大宝,林道士转头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多嘴。

    “先简单说说奇美拉,要不你脑子里没有概念。”吴冕笑道,“1907年,德国植物学家和遗传学家h·温克勒把嵌合体比喻为希腊神话中狮首、羊身、蛇尾的神兽,这就是chimera一词的由来。”

    “……”

    画风转变的太快,从游戏、从希腊神话瞬间转到医学上。林道士和庄稼骐都认真的看着吴冕,听他接下来说什么。

    “正常人的基因……”吴冕说了两句,见林道士、韦大宝,甚至庄稼骐的眼睛里都带着无限的迷茫,便笑笑说道,“给你们讲个故事。”

    “嗯嗯嗯。”林道士连连点头。

    他喜欢吴冕讲故事。小师叔单纯讲理论的话,自己怕是很快就睡着了。理论多枯燥啊,根本听不懂小师叔在说什么。

    “默克多的《星期日邮报》有一个花边新闻,说是2002年两个孩子的美国母亲莉迪亚为了申请社会救济金,进行了dna亲子鉴定测试。”

    “结果发现莉迪亚并不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但她的男伴却是孩子的父亲。”

    “呃……”庄稼骐怔住了,这和周琴音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男伴?不结婚的么?”林道士问道,他的注意力永远放在医疗之外。

    “有人不喜欢结婚。”吴冕笑道,“很正常的事情。”

    “哦哦,小师叔你继续说。”

    “莉迪亚认为是dna检测搞错了,于是她和两个孩子又接受了3次dna测试,但结果还是和之前的检验一样。

    因为不能证明莉迪亚是孩子的母亲,她被指控利用别人的孩子诈骗救济金。当地检举人随后要求剥夺莉迪亚对这两个孩子的监护权,并将把两个孩子送进孤儿院。”

    “莉迪亚想不懂到底为什么,最后她想了一个办法。老林,你猜猜是什么办法?”吴冕笑着问道。

    吴冕最近在老鸹山山脚下的院子里住了一周,每天对着奥文·罗斯柴尔德和格尔滨·梅卡托克,整个人都有些抑郁的倾向。

    终于出来,更愿意开开玩笑,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

    林道士听吴冕这么问,眼珠子转了几个圈,琢磨起来。

    “如果是她亲生的……这应该不可能。肯定是别人的孩子!”林道士说道,“找到孩子的生母,然后用假样本骗过检查人员。”

    庄稼骐默默想到,这不就是周琴音的事情么?吴老师换了一个说法,难道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不对。”吴冕道,“当时莉迪亚不服气,所以又找到她男伴,再一次要了一个孩子。”

    “……”

    这个脑洞有点大,林道士愕然,庄稼骐也吓了一跳。

    要是这么做,吴老师说的那位莉迪亚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否则不会做这种事情。

    变魔术或是戏法,只有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才能骗过去,一旦认真起来,到处都是监控,这个魔术肯定要穿帮。

    “为了证明检验机构的不认真,和证明自己的委屈,所以莉迪亚又一次的怀孕了。”

    “啧啧。”林道士感慨。

633 嵌合体(下)

    “莉迪亚要求在官方证人的监督下生下肚子里的第三个孩子,然后做dna亲子鉴定,以证明之前鉴定结果的失误。”

    “这个要求估计把当地的法官都吓到了,毕竟科学检验结果在那摆着么,大家都认为莉迪亚是骗保的。不过她的要求似乎有些合理性,经过讨论,决定在监督下生孩子,然后做亲子鉴定。”

    庄稼骐凝神听着,他隐隐觉得自己以及父亲、郑伯都想错了方向。吴老师一席话,把郑家的病情引到了一个自己不知道的维度上。

    就显示故事里说的那样,这因该不是一个骗局,而是——一种病。

    “十个月后,刚刚出生的第三个孩子与莉迪亚再次接受测试,结果仍然显示,莉迪亚不是孩子的生母。”吴冕笑道,“可这次莉迪亚的分娩全程在监控之中,绝对没有作弊的可能。”

    “……”林道士怔了下,随后问道,“这么看没有作弊,可是我想不懂。小师叔,那是为什么?”

    “最终,莉迪亚的法律小组终于找出了dna鉴定出错的原因,原来,莉迪亚身上竟有四组dna——其中两组占主导地位,而另两组只出现在某些器官中,但这组dna恰好遗传给了孩子们。”吴冕笑了笑,说道。

    “我去!”林道士惊讶的说道,“基因检测也能出错?这玩意不是最新科技么。”

    “不是出错,是另外一种情况。当然,也可以说是出错,毕竟现代医学又没把人体彻底研究明白。”吴冕笑道,“这是一个很简单的常识性错误。最新科技……嘿,最新科技害死人的事儿多了去了,不能盲目相信。”

    “真是,美国也这么不靠谱,很简单的常识性错误都犯,还要生孩子证明自己清白。”林道士唠叨着。

    “老林,我说的很简单,是对我来讲。至于你……咳咳,至于普通医生,很少有人接触到奇美拉嵌合体的人。”吴冕笑道,“这还是国外,国内dna亲子鉴定刚开展没多少年,大多数都是专业机构在做,而不是医院。”

    “然后呢?”林道士好奇,继续问道。

    “专业机构,说是专业,其实是什么人你也知道。简单培训,会操作就可以,至于罕见情况……不在考虑之中。”吴冕道,“一点点来么,不能刚开始就求全。所以国内即便出现奇美拉嵌合体,也不会有人看出来,只能变成家庭矛盾,最后一地鸡毛。”

    “唉。”林道士叹了口气。小师叔说的这种事情其实很好想,最后变成家庭伦理剧,闹的不可开交。但没人会怀疑基因检测,毕竟那是“最新科技”。

    “老林,刚才郑清木讲事情的时候我看你腿都抖了,你说你怕什么。”吴冕笑道。

    林道士也不觉得窘迫,他也哈哈一笑。

    庄稼骐把吴冕刚刚讲的“故事”和周琴音的事情对照,简直严丝合缝,没有丝毫偏差。

    “吴医生,是没有办法证明莉迪亚是孩子的生母了么?除了监督下生孩子的办法。”庄稼骐问道。

    心中波澜千丈,庄稼骐说话的顺序都多少有了一点问题。

    吴老师讲了一个案例,把郑家的情况基本讲清楚了。哪怕自己不懂医疗,也大约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不是。莉迪亚和自己亲生的孩子亲子鉴定不吻合后,医生再次做了全面的鉴定。当从她的头发和皮肤细胞取样时,测试结果和以往一样;但从她的卵巢取样时,她的dna则和孩子们的完全匹配。”

    “那……”庄稼骐已经明白吴冕要做什么。

    “周琴音的情况,我考虑应该和莉迪亚女士的情况比较相似。”吴冕笑道,“其实很简单,但是不经过穿刺活检、有亲子鉴定的证明,我也不能肯定是真的。毕竟生孩子的过程我不在身边,还有相当多的可能性存在。”

    “小师叔,你这谨慎说话听起来真是不顺耳。这是病,得治。实在不行,电一下也是可以考虑的。”林道士笑嘻嘻的说道,“你想啊,你挥斥方遒,大家都傻乎乎不明就里的时候,你一口咬定没事,这多牛逼。”

    “切。”吴冕鄙夷说道,“莫装逼,装逼遭雷劈。真要是其他罕见情况,你准备怎么解释?又不是没见过。”

    “之所以是罕见情况,因为罕见么,考虑那么多干嘛。”林道士对吴冕的话不以为然。

    “医生每年要接诊几百上千的患者,庞大的基数在这儿,再怎么罕见也不罕见了。”吴冕说道,“有句老话讲,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一口咬定,事后证明是对的,的确很牛逼。可是失误一次……”

    “小师叔,你这人真没趣。”林道士摇头说道,“我就是提个建议,你那么认真干什么。”

    “所以要带他们回老鸹山,山脚下奥文置办的东西不全,但是剑协医院全。”吴冕说道,“我这两天在想,山脚下的房子一半当特需病房,一半当孤儿院,你说怎么样老林。”

    “……”林道士无语,怔了怔后说道,“小师叔,你对特需病房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错误?”

    “有地儿住就不错了,和孩子们住在一起,我都担心他们把孩子给带坏了。”吴冕说道,“能去咱们那住特需病房的人多坏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道士品咂半晌,对小师叔的形容表示遗憾。

    坏?没看出来。奥文出手阔绰,香的很呢。

    “你随意,我没意见。”林道士说道,“要是那个住特需病房的大人物看中了孩子,要领养的话也是缘分。”

    “再说吧。”吴冕只是随口提一句,并不是很在意,“话说回来,周琴音的情况我认为是奇美拉嵌合体,导致她生的孩子做dna亲子鉴定无法判定是她亲生的。”

    这句话有些拗口,但是屋子里所有人都听明白了吴冕的意思。

    虽然说的古怪,但吴冕说的有凭有据。默多克的《星期日邮报》虽然属于八卦小报,但应该确有其事。

634 放射性牙膏

    “类似的事情也有,《新英格兰医学期刊》上也发表了相似的案例。

    一名叫做keegan的52岁的母亲急需换肾,两名成年儿子分别接受了基因测验,以挑选更为合适的人选。

    结果两位儿子基因都与他不符,医生在困惑了两年后才发现,keegan是一位人类奇美拉嵌合体的患者。”

    “这是天生的嵌合体,还有后天的。”吴冕继续说道。

    “啊?”林道士惊讶。

    今天接受的信息量太大,导致林道士觉得有些晕。在他看来一辈子都遇不到的事情,从小师叔嘴里说出来就稀疏平常,他很是感慨小师叔见闻广博。

    “2004年《nature》旗下的《骨髓移植》发表的研究显示:输血会让受体暂时携带部分捐献者的细胞;而接受骨髓移植的患者,将会永久成为一个嵌合体。”

    “这就是人工嵌合体,是在治疗过程中出现的。相关报道不少,医学杂志里最近10年有35篇各类报道,论述了接受骨髓移植后基因也随之改变的事情。”

    “针对于嵌合体的研究并不广泛,毕竟是罕见情况,现在还属于边缘分支科学。过几年吧,有可能会引起基因剪辑方面的一场大变革。也不一定过几年,今年的诺奖可能给基因剪辑学说,到时候肯定引发更多的研究。”

    “吴医生,周琴音……她左侧、右侧躯体的颜色不一样,奇美拉嵌合体的人要是都这样的话,是不是很容易分辨?为什么大家都不知道呢?”庄稼骐问道。

    “哦,是这样。”吴冕说道,“大部分奇美拉嵌合体的患者表现在内部,而少部分表现在体表。”

    “啥意思,小师叔?”林道士被吴冕绕糊涂了,直接打断他的话询问道。

    “再举个例子吧。”吴冕道,“比如说美国模特泰勒·米林嵌合现象便直接体现在肤色上。我没见过周琴音的皮肤不同颜色,但是考虑应该和泰勒·米林类似。而且周琴音是更特殊的情况,她内外的基因都是嵌合体的表现。”

    “都是……”庄稼骐低声说道。

    “针对于嵌合体的研究还不够,很多理论都还只是理论,缺少临床数据的支持。”

    “人类的科学研究方向因为有资本的介入,所以偏向于能够带来利润的那一块。很多罕见病不是现有技术研究不明白,而是因为它是罕见病,没有足够的患者可供研究,或者根本没有利润,也就没有人去琢磨这些疾病。”

    吴冕微笑着说道。

    “吴医生,我觉得您对资本有偏见。”庄稼骐扶了扶眼镜,微笑说道。话语很温和,虽然说吴冕的不对,但却不让人生厌。

    “呵呵,还是那句老话,只要有利润资本家并不介意把绞索卖给绞死他们的人。这才是职业,这才是专业!”吴冕道。

    “……”

    “单纯的理论很枯燥,这方面的例子数不胜数,随便说一个。”吴冕道,“德国柏林的auergesellschaft公司,创始人是发明了汽灯灯罩的carl auer。在二战期间发明了一种叫做doramad的牙膏。”

    “牙膏?”

    “嗯,只是牙膏。和现在各种牙膏的广告没什么区别,健康牙龈,消灭细菌、牙齿洁白闪亮之类的。刚才不是说了么,最新科技害死人的事情多了去了,比如说这种牙膏。”吴冕说道。

    “然后呢?”林道士最喜欢八卦,小师叔学识庞杂,他听的津津有味。从嵌合体说到牙膏,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auer gesselshaft公司是一家化学公司,从事铀矿加工和处理的公司。德国人觉得在原子研究中,钍比想象中更重要,所以他们积累了大量的钍元素。”

    “……”林道士咂舌。

    “二战末期,德军溃败,美国在技术上拼命的获取德国人的果实,并加以利用。那时候钍到底是不是更好的、制造原子弹的原料,美国人心里也没底。”

    “在解放巴黎之后不久,阿尔索斯的部队就找到了terres-rares,却发现这家公司已经楼去人空是空的。当时他们就慌了,生怕德国在最后关头造出来几百颗原子弹,大家一起完蛋。”

    虽然知道历史并不是这样的,但庄稼骐还是略有些紧张。

    的确,历史的进行有时候是相当随机的,也许一个小小的意外,就导致历史河流的转向。

    “后来赫辛根的一个同位素分离实验室被认为最有可能保留德国人分离出来、有可能制造原子弹的原料。于是士兵去搜索,并在赫辛根附近的一个洞穴里发现被埋在那的一吨半的金属钍立方体。”

    “那么多!”林道士虽然不知道钍值多少钱,但毕竟是稀有金属,一般都是论克的,甚至毫克也不奇怪。

    德国真有钱,钍这种稀有元素直接按吨来计算。

    “嗯,是一吨半的钍元素。可是结局出乎意料,这些钍元素并不是准备制造原子弹,让元首翻盘用的。”

    “那是干什么的?”庄稼骐好奇的问道。

    钍这种放射性元素对正常人来讲根本不是宝藏,而是索命的无常。

    “auer公司意识到战争结束了,也意识到随之带来的业务损失,这是资本方无法承受之重。战败无法避免,但那又和资本又什么关系呢?资本天然的使命是增值,是吞噬,然后变成利润。”吴冕微笑着说道。

    庄稼骐想反驳,但他知道最好别惹吴冕不高兴,想了想还是忍住。而且想要反驳的话,似乎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们认为,护肤品化妆品等相关日用品才能带来崭新的未来。而当时镭已经用于牙膏,更新换代的产品是钍元素。钍要比镭元素更加适合日用品。”

    吴冕的这句话荒谬无比,林道士和韦大宝听的目瞪口呆,即便是庄稼骐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八十年前的人们会这么认为。

    在医院,很多患者不想做检查,就是因为有放射线。可是不到一百年前,这些放射性物质竟然要用于日用品!

    庄稼骐知道那时候镭元素是畅销货,很多日用品,甚至包括香烟里都含有镭。

    但是钍元素没听说。

635 敬而远之

    “元首用来研究原子弹的钍元素被私吞。auer公司是这么考虑的,他们有相关的专利,钍元素也在手中,所以就开始了多拉马德放射性牙膏的项目。”吴冕继续说道。

    “……”

    庄稼骐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作死。

    “当时的广告语是——用钍牙膏!闪耀美牙不是梦!放射性的胜利!”

    放射性的胜利?!

    很难想象这句广告语是仅仅不到一百年前人们想出来的。

    沧海桑田,人们的认知变化如此之大,真是令人唏嘘不已。

    要是换到现在,这种反智的广告语……想到这里,林道士忽然一怔,现在的各种广告,是不是也有害人的东西?

    “唉。”想到这里,林道士叹了口气。

    谁知道呢。

    比如说前几年纳米技术在网络上流传,连特么鞋垫都是纳米的,找谁说理去。这是收智商税,林道士才不信那**商有提炼放射性元素来做日用品的本事。

    “例子虽然不恰当,但是能说明两件事,一件事是资本不会等研究成熟,找出所有并发症之后,一切安全,再投入市场。第二件事是……”

    “吴老师,我知道。”庄稼骐说道,“没有利润的事情没人做。哪怕是有人做,也相当于没有源头的死水,很快就会干枯。”

    “嗯,基本是这个道理。奇美拉嵌合体所知不多,就是因为没有利润。本身是罕见病,研究的人自然少。”吴冕点头说道,“周女士的情况我认为高度吻合奇美拉嵌合体的症状,去我那面做个检查就行。不能百分之百肯定,但种种症状吻合,应该检查。”

    “那……郑伯呢?”庄稼骐问道。

    “他呀,也是类似的情况。”吴冕说道,“我疑惑的点就在这里。虽然有的研究人员给出数据,两枚受精卵只生下一个婴儿的情况,奇美拉嵌合体出现的几率是10%-15%,但是我不这么认为。”

    “世界上每年做dna亲子鉴定的人多了去了,但是发现奇美拉嵌合体的情况却不多,甚至可以说很少。”吴冕说道,“我没有对此做深入研究,只是隐约感觉郑家的情况不对。接二连三的奇美拉嵌合体,这属于小概率事件中又套了一个小概率事件。”

    庄稼骐结语。

    郑伯家这么倒霉么?按照吴老师的说法,这是百万、甚至千万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不是两件事连在一起出现,我应该能很有把握。但现在么……”吴冕说着,顿了一下。

    “还是要检查呗。”林道士笑道。

    “还是那句话,要检查后才知道具体情况。”吴冕肯定的说道,“不管是郑清木郑先生,还是周琴音周女士,都要做穿刺活检,看看dna的情况后才能给出确定答案。”

    “吴医生。”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庄永志的声音传进来。

    “庄先生,请进。”

    “吴医生,实在抱歉,让您久等了。”庄永志缓缓走进来,说道。

    吴冕起身微笑,看着庄永志,等他接下来的话。

    “吴医生……”庄永志看着吴冕,觉得有些棘手,他犹豫了一下。

    “但讲无妨。”吴冕笑道。

    “郑家有相熟的大地师,尤光明尤先生。”庄永志也清楚吴冕为人,直接说话可能会更好一些,便直言道,“尤先生刚起了一卦,说卦象有异,他想见您。”

    “这就不用了吧。”吴冕微微一笑,拒绝道,“我不是很喜欢和地师交流,说不到一起去。”

    “……”庄永志怔了一下,在他印象中似乎没人拒绝一名大地师的邀请拒绝的如此干脆。

    “我尊敬他们,或者说是尊重也行。”吴冕笑道,“但尊重是尊重,却不想走的太近,敬而远之么。”

    “呃……吴医生……事情是这样。”庄永志想了想该说什么,随后道,“尤先生卜卦,言清木兄家中有血光之灾,却又生机勃勃。”

    “嗯?什么意思?郑家有人住院呢?”吴冕皱眉。

    “嗯,伯母3年前得了宫颈癌,经过治疗后已经算痊愈了。可是最近严重腹泻,养和医院的医生想尽办法也解决不了,说是人已经要不行了。”庄永志简单陈述。

    “腹泻……”吴冕沉吟。

    庄永志有些感慨,吴冕吴老师还真是一名医生,对大地师一点兴趣都没有,一听腹泻就来了精神。

    “我知道的不详细,要不您移步,让清木兄说给您听?”庄永志道。

    “也好。”吴冕知道庄永志的意思,却也不介意。他在琢磨宫颈癌术后并发症,以及为什么会有腹泻。

    一般来讲腹泻的治疗并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很少会导致死亡,除非是霍乱之类的疾病。

    但以郑家的实力,要是说会得霍乱,吴冕是不肯相信的。

    要是连郑家都得了霍乱,香江怕是水源污染已经到了一种无法遏制的程度。

    再就是肠道肿瘤也有可能导致严重的腹泻,然而郑家不缺钱,养和医院还是顶级的私立医院,绝对不会查不出来肠道肿瘤的。

    那到底是什么问题?

    吴冕一下子精神起来,眼睛微微眯着,开始琢磨各种可能性。分析病情,可要比和大地师见面聊天舒服多了,吴冕是这么认为的。

    “吴医生,请。”庄永志做了一个手势。

    他心中也有些唏嘘,自己身为香江大财阀的掌门人,竟然做起仆人要做的事情。

    只是今天特殊,很多事情不能让更多人知道。

    “老林,一起去看看。”吴冕牵着楚知希的手,和林道士说道。

    “我去干什么。”林道士有些不情不愿。

    他属于半桶水的水平,让他直面香江的大地师,那还不得眨眼的功夫就露了怯?

    “去看看,来香江一次,总不能就这么回去不是。”吴冕笑着说道。

    林道士还是有些犹豫。

    “有我在,你怕什么。”吴冕道,“你家老爷子可是很厉害的!”

    “呃……”

    林道士没办法,站起来,抖了抖道袍,捻须跟在吴冕身后。

    韦大宝捧着古旧剑匣,一路跟着。

636 四叔

    “小师叔,我就是个赤脚医生,你非让我去干嘛。”林道士小声埋怨道,“我去,难道给他针灸么?还是说中西医结合。”

    “对了,老林你的针灸水平怎么样?”吴冕问道,“要是一般的话,回去我教你几手。”

    “……”林道士惊喜交加,万万没想到小师叔提到这个,他终于吐口说教自己点东西了!

    “去看下,长长见识。说实话,我一直不太喜欢和地师聊天,你爸除外。”吴冕说道,“你爸虽然懒,但是有趣的紧。”

    “我爸也是地师?”林道士诧异问道。

    “当然,老林头可是很厉害的。”吴冕笑吟吟的牵着楚知希的手,一路跟在庄永志身后。

    “吴医生,腹泻我觉得是小毛病,怎么就要命了呢。”庄永志问道,“养和医院治不好,也太奇怪了吧。”

    “任何一个临床病症,都有可能进展到让医生束手无策的程度。举个例子吧,发热,就是一种不大的症状,也很常见。绝大多数时候只要吃点退热的药物就可以,甚至不用吃药,喝点热水盖上被子发汗就够了。”

    庄永志点头。

    “医院里最怕见到的几类患者,其中之一就是无名发热,原因待查。”吴冕道,“从前在协和,每次遇到下级医院送来的这类患者,我都会头疼。没什么好办法,只好从头查起。这都不算,最后还不一定有诊断。”

    林道士惊愕问道,“小师叔,你也有看不懂的时候?我还以为只要你出面,肯定手到擒来,药到病除。”

    “我为什么所有病都能看明白?这不是扯淡么。”吴冕道,“看不懂就是看不懂,也不丢人。不过呢,我协和风湿免疫强,实在不行把301风湿免疫的主任请来一起看呗。”

    “你这还真是看不懂就风湿免疫啊。”林道士讥笑道。

    “嗯,这是宝贵的临床经验,我肯定要身体力行。”吴冕笑道,“不过最后诊断不明确的患者很少。庄先生,腹泻虽然是一种常见症状,可不一定能有明确诊断。”

    林道士对小师叔说话的方式一直很不屑,装个逼就不好么?说话先露怯,医生都这德行!

    可能、或许、差不多,就是不敢肯定。

    如果有人用肯定的口吻说话,其他医生还会鄙视的说那人嘴巴大,瞎胡说。不说别人,小师叔是什么级别的医生,说起话来也含含糊糊的,就没个准信儿。

    “吴医生,您帮着看一眼就好。”庄永志笑着说道。

    来到正厅,进门后见一名矮胖的男人站起,凝神看着吴冕身后的林道士。

    林道士拱手道,“敢问先生贵姓高名?”

    尤光明没说话,目光从林道士身上挪开,死死的盯着韦大宝。

    韦大宝捧了一天的剑匣,这玩意看着黑乎乎的,其实沉得要命,他的胳膊早就酸疼。

    一路跟着进来,韦大宝忽然感觉脸上微微疼痛,抬眼见一个秃顶的矮胖子直勾勾看着自己。

    准确的讲,尤光明并不是在看韦大宝,而是看着他捧的剑匣。

    死沉死沉的剑匣有什么好看的,韦大宝有些奇怪。诧异中,走路顺拐,韦大宝差点没左脚绊右脚,差点没摔倒在地上。

    “小心点。”林道士不高兴的说道。

    太丢人了,韦大宝就是狗肉上不了台面。林道士对韦大宝是有意见的,尤其是韦大宝这货莫名其妙得到小师叔青睐之后,更是看他不顺眼。

    “嗯,我小心点,小心点。”韦大宝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敢问四叔是您什么人?”尤光明慎重问道。

    “四叔?”林道士惊讶的看着尤光明,“附近乡亲倒是都叫我家老爷子四叔,你是怎么知道的?”

    “真是林四叔的嫡传?!”尤光明惊愕说道,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很是古怪。

    吴冕并不在意这些,他对着尤光明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问道,“郑先生,您家母亲现在是什么情况?”

    郑清木怔了一下,不知道是该回答吴冕的问题,还是等尤先生问清楚。

    “你这后生,怎么如此无礼。”尤先生斥道。

    吴冕瞥了他一眼,摇头笑道,“您是风水先生?”

    “怎么?”

    “十个堪舆九个贫,不贫之人定骗混。干风水这行,会涉及到因果。风水养人,亦能杀人。觊觎天机,还得人间富贵,嘿!”吴冕看着尤先生说道。

    尤光明身上穿着,看一眼就知道不便宜。吴冕毫不避讳,直言他不是骗子就是混子。

    林道士有些害怕,自家小师叔平时为人温和,至少是表面上温和,但刚刚的话说的有点重。

    “你这后生懂什么!”尤光明斥道,却没有发怒。

    “墨龟?可是很罕见。”吴冕目光落在尤光明身边的木盒中,居高临下看的清楚。

    “你也懂?”尤光明不屑说道。

    “略懂。”吴冕笑了笑,“这么好的墨龟壳不多见。中间三块,代表天地人三才,墨色乌黑均匀发亮,触摸的时候能感觉到油脂般细腻。外一圈盾片十枚,意味着十天干;最外一圈二十四块缘盾,代表廿四山;十二块腹甲是十二地支。

    墨龟不多见,天地万物孕育其中的墨龟壳更是少见。这位先生,您是用乾隆通宝还是开元通宝?”

    尤光明一下子怔在原地,一言不发。

    对墨龟知道的这么详细的人可是不多,关键是这个年轻人走进来后很明显对墨龟并不感兴趣,也对自己不够尊重,直接询问郑家家母的情况。

    被打断了询问,年轻人才和自己说话,他……

    他到底是谁?!尤光明心里有些忐忑。

    “开元通宝。”

    “方圆之间,汇通天下,定然如此。”吴冕看着尤光明说道,“刚刚是您起卦,看到郑家人死气中有勃勃生机?”

    “是。”尤光明说道。

    吴冕看着尤光明,微微一笑,道,“尤先生,是吧。”

    “请指教。”

    “不敢,我问问病史,要是您说得对,患者情况危急,还是尽早去看一眼的好。”吴冕说道,“至于您这面……”

637 你过来呀

    “敢问贵姓高名。”

    “吴冕。”

    “请问四叔是您什么人?”尤光明有些紧张的问道。他话里是问吴冕,但眼睛从吴冕身上飘过,看向林道士。

    吴冕的脸一下子沉下来。

    虽然尤光明似乎并不计较刚刚吴冕的“无礼”,一直在意所谓四叔是谁。可是是几次追问,磨去了吴冕几乎所有的耐心。

    “尤先生,我先给患者看病,四叔的事情稍后再说。”吴冕看了一眼尤光明,压住心头烦躁,微微一笑,说道。

    尤光明看了一眼吴冕,又看了一眼捧着剑匣的韦大宝,招手道,“剑来。”

    韦大宝抱着剑匣,早已经没了刚上飞机时候摆出来的那股子“仙气”,捧剑这活是真累。听尤光明喊了一声剑来,韦大宝鄙夷的瞥了他一眼,心想这孙子脸真大。

    如果是几个月前,韦大宝早都跪了,屁颠屁颠的跑过去。

    但跟着吴冕出门两次,尤其是这次乘坐黄金波音来香江,他的心态也有很大的变化。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便是这般道理。韦大宝瞥了尤光明一眼,眼中满是鄙夷。

    吴冕倒不在意尤光明说什么做什么,可郑清木一言不发,已经表明了他的意思。

    微微皱眉,吴冕随即笑道,“尤先生,您是听谁说起四叔的?又是怎么知道这柄剑的?”

    “四叔梅花易数已通鬼神,凡大事,请四叔来掌一眼,这是规矩。”尤光明随口敷衍吴冕,眼睛一直直勾勾的盯着韦大宝捧的剑匣,说道,“你过来呀。”

    林道士隐约能猜到自家老爷子是眼前香江大地师嘴里所谓的四叔,看样子小师叔知道,但老爷子从来没和自己说起过这些事。

    一想到每次回家,老爷子都懒洋洋的躺在一个位置,似乎连翻身都懒得翻。这等隐秘事情还不和自己说却和小师叔说,林道士心里就不是滋味。

    等完事,一定问问小师叔究竟。

    “尤先生,既然您这么好奇,郑家也相信您……”吴冕招了招手。

    韦大宝摇着尾巴、捧着剑匣跑到吴冕身边。

    “您知道这柄剑?”

    “听家父说起过。”尤光明慎重的说道,他的眼睛直勾勾看着吴冕一只手轻巧拿过古旧剑匣,剑匣上刻着的大篆沉稳厚重,宛如高山大川一般。

    是它,一定是它!

    尤光明心头一片火热,见吴冕年轻、韦大宝一脸懵懂、林道士站在一边脸色阴晴不定,他心头忽然一动,问道,“易剑与吾,保汝等荣华富贵,如何?”

    他说话有口音,激动之下说的又快,再加上特意用文白相间的话说以彰显气度,除了吴冕没人听懂。

    林道士捻须问道,“小师叔,他说啥呢?”

    “尤先生问,要是把剑卖给他,保你一生荣华富贵。”吴冕笑着说道。

    “切。”林道士看着尤光明锃亮的秃顶,斥道。

    “尤先生,既然您精通河洛八卦,为何不起卦看看呢?”吴冕笑着问道,“看一眼这柄剑到底会不会和您走。”

    尤光明肃然。

    吴冕说的很简单,但是尤光明知道,这是挑战,这是下战书!

    地师之间有时候会有较量,看看谁的手段高明、看看谁的术法更强。但像眼前这种情况,自己动了贪念,对方邀请自己起卦……

    尤光明看了一眼吴冕,目光转过去,落在林道士身上。

    “道兄。”

    “有事别和我说,我小师叔在。”林道士推的一干二净。

    尤光明怔了一下。

    林道士卖相极好,仙风道骨,颇有已然得道的架势。但是他却称呼刚刚说话的年轻人为小师叔……

    对了,之前好像也叫过,尤光明回忆起来。刚刚看见古旧剑匣,想起有关于四叔的传说,心神激荡,忘了这个茬。

    “你不试试,我问病史了。”吴冕说道,“要是不需要我看患者,我们回去休息。”

    病史……古剑……四叔……尤光明无语,看着吴冕。

    几息之后,尤光明沉声说道,“稍候,老朽献丑了。”

    他摸起三枚开元通宝,并没有着急放到墨龟壳中,而是现在手掌里摩挲。

    “小师叔,铜钱儿好用?我看有人用硬币。”林道士也不紧张,站在吴冕身边问道。

    “那是开元通宝。”吴冕道。

    “又不值钱。”林道士多少懂一点,知道开元通宝这个名字听起来高大上,但唐朝兴盛,通宝制作的很多,哪怕过了一千四五百年,几经战乱,民间依旧有很多。

    “那是你不懂,别瞎说。”吴冕一边看着尤光明摩挲开元通宝,一边和林道士闲聊,“喏,看见上面写的字了么?”

    “看见了。”林道士没有反驳,小师叔说什么是什么。

    “开元通宝上的字读法为上下右左。”

    “哦哦。”林道士应道,“我知道,开元通宝四个字也不难念。”

    “开元通宝由唐高祖武德四年,效仿西汉五铢开始铸造。直至宋朝宋太祖开宝八年,钱文由书法家欧阳询题写的隶书体;其特征并非年号钱;其钱文释义为开辟新纪元的流通宝货。”

    “开元,啧,最开始不觉得什么,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好名字!”吴冕赞道。

    “道观里还有几枚,你要喜欢回去我送你。”林道士说道。

    “你那个背面有什么符号或者是字?”

    “只有一个月牙。”林道士回答道。

    道观有几枚开元通宝,是上大学的时候林道士在旧货市场淘来的。当时抱着一夜暴富的心态,还以为开元年间的钱币至少得卖个万把块钱。

    所以他用大半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两枚开元通宝。

    买下后,林道士满腔喜悦,拿着钱币回家,结果被老爷子给笑话了一顿。

    那两枚背面只有一个月牙的开元通宝到处都是,不值钱,这是老爷子的原话。林道士不肯信,留了起来。一直到几年前找专家鉴定,说一枚能卖5块钱,林道士这才死心。

    所以在林道士心中,开元通宝压根不值什么钱,满大街都是。而拿着开元通宝的人,脑门上都刻着骗子两个字。

638 无阴无阳

    “不管是背单月、背上下月、还是面星、背上星、背下星什么的都不值钱,最贵的二三百一枚。”吴冕看着尤光明摩挲的开元通宝,笑吟吟的说道,“稀有品最贵的是金质开元通宝,现在大约能卖百十来万,毕竟物以稀为贵。可是尤先生的通宝不是认可一种,属于稀世之宝。”

    “不都是开元通宝么,还有不一样?”林道士诧异。

    “那不是普通的开元通宝,而是压库钱。”吴冕淡淡说道。

    尤光明听吴冕这么说,手一颤,差点把一枚通宝掉到地上。

    “背面四个字,国宝金匮,光是这四个字就值了大钱喽。”吴冕感叹了一句。

    “我听说压库钱是国库里压钱脉用的,是么,小师叔?”林道士的眼睛亮了起来。

    “嗯,匮,匣也,从匚,贵声。”吴冕道,“说白了就是装金的钱匣子,用镇库钱来占卜,的确是大手笔。”

    郑清木和庄永志相互对视一眼,从对方眼睛里看到满满的惊愕。

    他们都知道尤先生是地师中的佼佼者,六爻之术已然通神。

    但却没想到光是所用铜钱就有这么大的来历!

    要是换个地儿,这三枚铜钱怕是能进故宫博物院珍藏。

    两人心中刚有感慨,便听吴冕说道,“可是用来起卦,六爻一术……唉,用镇库钱真是不明所以。”

    尤光明心中微怒,但没有发作,而是瞬间凝神,继续摩挲开元通宝。

    “为什么啊小师叔?”

    “一枚铜钱辗转流通千百万人之手,行程千百万里程,历经民间千万事,本身就带着人世间的烟火气。”吴冕轻轻说道,“镇库钱哪有此等经历。所以各有各用,不能乱来。就像是翡翠白菜,你非要把它放锅里煮着吃,这叫暴殄天物。关键是还不能吃,白白糟蹋东西。”

    林道士嘿嘿一笑,他不知道小师叔说的是真是假,可偷眼看尤光明的表情就知道小师叔的嘴是真阴损。

    几句话,就乱了那个光头地师的心。刚刚全神贯注的尤光明面带怒意,已然生气。

    吴冕说完,面带笑容静静看着尤光明。尤光明稳了稳心神,摩挲半晌后,把三枚镇库钱放入墨龟壳中。

    轻轻摇晃,待要把钱币倒在桌上红绒布上的时候,吴冕打开剑匣,从中取出一柄古剑,剑尖遥点红绒布。

    三枚镇库钱落在红布上。

    尤光明定睛观看,瞳孔猛烈收缩,随即放大,像是肌注了阿托品一样,出现了药物反应。

    每次卜卦,铜钱分阴阳,接连六次,叫做六爻。

    这一套程序尤光明熟练至极,不用掐算,结果自然浮现于心中。

    他也好奇,眼前的人和事到底会有什么卦象。

    可眼前……

    三枚镇库钱无阴无阳,“站”在红绒布上,古怪异常。

    原来传说是真的!尤光明赫然想起他父亲说起过的往事。

    四叔本名叫什么已经不可考,当年背着一柄古剑下山,游历人间。几次斗法,传闻事无阴阳,每每铜钱都会直立。

    所以短时间内他便闯下偌大名声,但随即飘然远逝,杳无音讯。

    果然是四叔嫡传,尤光明再无争强好胜之心。

    他怔怔的看着三枚镇库钱“站”在红绒布上,脑海短暂空白后,便一把抓起铜钱收好。把墨龟壳放到桌上,转身面向吴冕。

    “小先生。”尤光明微微鞠躬,油亮的头顶直面剑尖。

    吴冕微微一笑,收起雷木剑,交与林道士。

    “好说,叫我吴医生就行。”吴冕道。

    “敢问您与四叔……”

    “忘年之交。”

    “……”尤光明一下子傻了眼。

    他本以为眼前少年郎是四叔嫡传,哪怕青出于蓝胜于蓝,也合心中所想。

    但吴冕张嘴就是一句忘年交,尤光明一下子怔住。四叔那种人物,忘年之交必然是人间俊杰。

    “没事先回吧。”吴冕道,“鬼神一说,天机难寻,勿要妄言。”

    尤光明面色阴晴不定,想说点说什么,可是那三枚“站”起来不阴不阳的镇库钱在眼前恍惚出现。

    和传说中一样。

    尤光明的父亲曾经告诉过他,当年四叔负剑南下,慑服岭南,除了已通鬼神的梅花易数之外,只要他在,别人摇出来的铜钱都是这般不阴不阳的“站”着。

    从此来看,眼前之人果然是四叔的传承。

    尤光明垂手躬立,无比敬畏,就连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这般模样看在郑清木和庄永志眼中,又是另外一番滋味在心头。尤光明有多傲气,两人自知。

    可在吴医生面前,他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一脸诚惶诚恐的模样,喘气都很谨慎,生怕犯了什么忌讳。

    “吴医生……”郑清木凛然躬身,却不知该说什么,犹豫几息,尴尬说道,“您辛苦。”

    “您家有什么人生病?”吴冕直接问道。

    “家母。”郑清木马上回答道,言行举止和之前截然不同。

    “有资料么?”

    “都在养和医院。”

    “那您先简单说说情况。”吴冕道。

    林道士在一边把雷击木的木剑收起来,没交给韦大宝。原本这柄剑林道士只当是老爷子留给自己的一个念想,却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

    “家母在3年前因为yd不规则流血去养和医院检查,发现宫颈癌。

    在养和医院做了手术,术后经过6个疗程的化疗以及一段时间放疗,恢复的还不错,医生说可以算是痊愈了。”郑清木讲述道,“现在每半年复查一次,最近连续3次复查都没有发现问题。”

    “孩子出生,家母欢喜至极,但乐极生悲,不到2周后开始腹泻。”

    “最开始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找医生来家里看过,开了药。但吃完后还是不见好,所以在10天前住院。”

    “腹泻期间,家母出现水肿,整个人也没精神。住院后排查,发现是输尿管狭窄导致的。”郑清木叹了口气,“只要找出毛病就行,于是按照输尿管狭窄、无名原因腹泻进行治疗。”

    “但……迟迟不见好转,反而愈发严重。”

    ……

    ……

    注:钱币“站”在红布上,是一种江湖手段,听朋友说起,这里不展开,毕竟是医疗类网文,各位大人看个乐呵。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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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者无眠介绍:
天才有天才的苦恼,疑似超忆症患者吴冕无奈回到老家成为医务科科长。故事,从他回老家的夏天开始。医者无眠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者无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者无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