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9 试试看
离开剑协医院的办公楼，冯明轩深深吸了一口子夜时分早秋的空气，微微湿冷，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
“陶子，你觉得吴老师说的靠谱么？”冯明轩心里也有些动摇。
“老冯，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陶若很严肃的说道，“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出来吴老师的弦外之音。”
“弦外之音？指的是什么？”冯明轩问道。
“也不是弦外之音，吴老师都说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努力和你自身的素质改变的命运，而不是老爷子的一张素描就能解决的。”陶若上车，取出一盒哈瓦那雪茄，扔给冯明轩一根，两人也没走，站在院外林荫处，看着办公楼的灯火。
两位国内资本界的巨鳄，站在医院外抽雪茄，这幅画面本身就足够让人瞠目。
“老冯，我觉得吴老师说的有道理。”陶若说道，“回想当年，你还记不记得咱们俩发过牢骚，说不挣钱就得被饿死，要是挣钱，有可能因为投机倒把送到监狱里吃一辈子牢饭？”
冯明轩深深吸了一口雪茄，烟雾之中仿佛回到过去。
自己和陶若苦中求乐，喝着最便宜的老白干，下酒菜只有花生米，一口一口的喝酒，对着侃大山的情形。
那时候日子难过，好多人不敢继续做生意，毕竟投机倒把这四个字就像是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把自己刺个透心凉。
也正是那时候，人生面对生与死的抉择。
到底是拼一下，搏一个富贵荣华；还是老老实实的回帝都，虽然清苦，却也能勉强活下去。
“老冯，我那时候孤身一人。我还记得我拍着胸膛跟你说，脑袋掉了碗大的疤，了不起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陶若说道，“那时候真年轻啊。”
“记得。”
“走中间，看着稳妥，其实是一条死路。我忘记是咱俩哪次喝酒来着，决定拼一把。”陶若说道，“吴老师的猜测有道理，很有可能是你心中所想投射到老爷子的素描中。”
“真……是这样么？”冯明轩怔怔的看着面前雪茄冉冉飘起的烟雾，回想过去。
记忆已经模糊，但是这么多年的灯红酒绿却依旧没有磨去当年苦涩印记。
现在回头看，那时候遍地是机遇。
可是从那个年代走过来的人肯定不会这么想。当年折戟沉沙的人多了去了，要不是运气好，在人生关键节点选对了方向，怕是现如今坟头的草都二尺高。
“吴老师这人能看穿人心。”陶若说道，“还记得我儿子生病么？”
“怎么？”
“后来吴老师判断，是青霉素过敏导致的一系列罕见症状。你知道我的脾气，绝对不会允许有这种事情发生。但说完情况后，吴老师说了点题外话，劝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去追究背后真相，以后多防备就是了。”
“哦？要是这么做，还真不像是你的行为。”
“是，我回去想了很久，那可是我儿子。但很快也就想通了，吴老师说得对。”陶若笑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嘿！”
陶若最后冷笑一声，森若刀剑。冯明轩了解他，叼着雪茄拍了拍陶若的肩膀。
“我父亲的事情，你怎么看？”冯明轩问道。
“按照吴老师说的做。”陶若很坚决的说道，“假设，咱先做个假设。一位大地师说老爷子觊觎天机，减寿十年，你是不是就信了？然后给点带着奥卡西平之类药物的灵丹，吃完后有效果，你还不得大把大把砸钱？”
“……”冯明轩默默的回忆，知道陶若说的是对的。
“吴老师只不过把话说的更明白、更透彻，没想着糊弄咱俩。其实可以先做检查，毕竟吴老师也只是有了初步的判断。要是脑电图显示和他说的不一样，咱们再作打算，之前的事情就这样吧。”
“要是一致呢？”冯明轩显然也想到了这一步，他追问道。
“老冯，你看那面。”
陶若的目光看向极远处，冯明轩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远处工地上灯火辉煌，正在夜以继日的修建大楼。
“鹏城速度，当年闻名全国。挣钱的事情要是都不着急，脑子估计有问题。东北很少见这种效率，这种态度。”
“你说的是……”冯明轩沉吟。
“现在生意不好做，外界压力越来越大，不像是十年前喽。”陶若说道，“卷的越来越厉害，虽然和咱们没什么太大的关系，哪怕现在归山养老，十辈子都花不光的钱就是底气。可我还是想做点什么……”
“这里？”
“只是有想法，我听说吴老师拉着兰科、华夏微创在这面投资建厂。大健康概念你知道吧，医药园区本来想在帝都建，但你想想帝都有帝都的好处，这里有这里的好处。”
回想那副素描，冯明轩的心念微微一动。
两人接下来沉默，像是多年前，蹲在马路边抽着廉价香烟，甚至有时候连一盒烟都买不起，捡别人的烟头抽。虽然苦，如今回想起来却也有滋有味。
吴老师说的话……素描……老爷子阳寿已尽……无数的事情在冯明轩的脑海里回旋。
过了很久，冯明轩淡淡说道，“陶子你说得对，明天看情况。”
“先回去休息吧，我也累了。”陶若说道，“今天想的事情太多，本来我还想着找南方医科大学的朋友咨询一下，看看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方式到底靠谱不靠谱。”
“你准备在这个工业园区投资？”冯明轩把话题扭回去。
“现在是真没什么好项目，要是真能治疗阿尔茨海默病，为什么不抓紧时间砸钱呢？”
“我想想。”冯明轩淡然说道，“要是真行，怕想砸钱人家都不让。”
陶若知道冯明轩看着不动如山，其实心里早就开始盘算这方面的事情了，他的鼻子跟狗一样灵。
如今生意不好做，国外压力重重，不一定什么时候就被撵回来。至于国内，很明显健康产业是一个相当大的机会。
但现在说这些还早，陶若知道冯明轩肯定需要一个理由。
“那我给吴老师发个信息？”
“行，麻烦吴老师，明天检查看。”冯明轩点头说道，“走一步看一步，想不了那么多。”
550 只是病而已
第二天一早，陶若和冯明轩带着老爷子来到剑协医院。
找到吴冕的时候，见他身后跟着七八个外国人，西装革履，金发碧眼，莫名古怪。
现在不是几十年前，看见个外国人跟看大熊猫一样稀奇。而且以陶若、冯明轩的身份地位，与外国公司谈合作的时候很多，早都习以为常。
但今天不一样，两位都是人精，一搭眼就看出来异常。
吴冕穿着一身白服，走在前面，身边是娇小的楚知希，身后跟着的外国人在交头接耳，小声嘀咕什么。
他们很小心，是不是用眼睛偷偷瞄着吴冕的背影，说话声音尽量压低。
“吴老师，您这是正忙着？”陶若上前问道。
“哦，一早去看了一眼昨天手术的患者，情况还好。”吴冕说道。
陶若的目光看向身后。
“他们啊。”吴冕会意，笑道，“主要是兰科的人，谈下一步合作的事宜。先给老先生做检查，确定之后再说也来得及，让他们等会。”
让他们等会……
这话陶若也说过，冯明轩也说过，自然知道其中居高临下的那股子感觉。
能说出这种话的，还这么随意，意味着什么两人自然清楚。
冯明轩心中一动，转身和助理小声交代了一句，助理转身而去。
“先做脑电图。”吴冕没理会冯明轩的小动作，而是径直来到冯明轩父亲的身边，笑呵呵的说道，“老先生，您别紧张，检查的时间可能会有点长，您就当是躺在床上休息。要是闷呢，咱爷俩聊聊天。”
“医生，要多久？”老爷子询问道。
“等您神游的时候就行。”吴冕微笑着说道。
“小伙子，你懂神游？”老爷子略有些诧异。
“呵呵，略懂。”吴冕微微低头，在冯明轩的父亲耳边轻声低语了几句。
老爷子有些诧异，但还是点了点头。
冯明轩好奇吴冕到底说了什么，但他更好奇的是吴冕身后那群人竟然锲而不舍的一直跟着，并没有觉得吴冕半路接诊患者有什么不妥之处。
他们仿佛生怕稍微一走神，别人就会提前和吴冕说话，敲定某个商业合同。像恶狼一样死死跟在吴冕身后，寸步不离。
这种谨慎提防的架势冯明轩很懂，他长吁了口气，等着助理找同声传译来。
来到脑电室，冯明轩的父亲躺到诊床上。因为要等待“神游”，所以时间很长。
吴冕没有任何不耐烦，只是坐在诊床旁，和冯明轩的父亲闲聊着家常。
从几十年前的事情到现在，不管老患者说什么，吴冕总是能谈笑风生的接上话，仿佛一切都是他亲身经历的一般。言语温和，如沐春风。
冯明轩有些感慨，他知道吴冕这么做不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这么判断的原因很简单，从那群外国人的对话中他隐约知道在场至少有2位跨国公司的ceo在场。
可能在吴冕吴老师心里，患者是要比其他事情更重要的存在，这是医生的职业道德。
时间慢慢过去，一上午，冯明轩的父亲都没有出现“神游”的情况。吴冕却也不急，打电话让食堂送饭，依旧静静的等着。
14点22分，躺在诊床上的冯明轩忽然用手捂住胸口，仿佛心梗发作了一般。
吴冕第一时间点下按键，脑电图开始记录他的脑电**动情况。
和昨晚的情况类似，冯明轩的父亲怔怔的发呆，但是时间不长，也没有抽搐、痉挛等癫痫大发作的表现，偶尔用手瘙痒，动作也不大。
不到1分钟时间，冯明轩的父亲就恢复正常。
吴冕拿着脑电图的波形扫了一眼，微笑和楚知希说道，“喏，和想象中一样。”
“准备定时监测？”楚知希问道。
“嗯。”吴冕说道，“hisham daoud的邮件到了么？”
“上午到的。”楚知希说道，“我没用过，你来？”
“嗯，我先和冯先生说一下。”
交代完，吴冕扶着冯明轩的父亲从诊床上起来，一起走出诊室。
“冯先生。”吴冕说道。
“吴老师，结果怎么样？”冯明轩问道。
“发作期头皮脑电图显示，发作初始被肌电伪差掩盖，随后出现额叶区慢波节律，波幅逐渐增高，演变为尖波节律。
简单说，这是比较典型的癫痫的脑电图。诊断很明确，脑电图我留给您一份，您可以找其他熟悉的医生咨询一下。”
这话说得……冯明轩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他心里正是这么打算的。吴冕吴老师还真是善解人意，而且从他的表情来看，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先问问其他人吧。”吴冕说道，“头部18f-fdg pet扫描可做可不做，具体等完事咱们再讨论。治疗方案有两种，昨天说过，我再说一遍。
一种是手术，但是不建议，毕竟我观察了一上午，老人家的生活质量没有因为病情而降低太多。另外一种……”
“口服药物么？我听说类似的药物对神经的影响很大。”冯明轩道。
“手术的副作用更大，建议还是口服药物治疗。要是您有其他建议，具体情况咱们再研究。”吴冕说道，“可以监测，提前预知，然后给药。”
“提前？”冯明轩怔了一下，癫痫病还能提前预知，提前给药？是自己听错了吧。
“这样。”吴冕对冯明轩的不断盘问没有不耐烦，而是很耐心的讲解道，“因为您从来没和医生说过癫痫的症状，我觉得您还是先有心里预期，然后咱们再商量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冯明轩想了想，点点头应下来。
他和陶若使了一个眼色，陶若会意，点了点头，冯明轩和老爷子由一名护士带着去病房休息。
冯明轩已经联系了一名自己熟悉的神经科的工程院院士，他把老爷子的脑电图传过去，等待那面的结果。
其实不用确定，冯明轩已经信了大半。
他把昨晚吴冕说的话和今天脑电图结合起来，再加上表情、动作一同判断，吴冕吴老师信心十足，诊断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一想起来老爷子的“神奇”其实是癫痫，冯明轩心中有些空虚。
551 华夏人民的老朋友
杰克·琼斯最近很忙，非常忙。
不过这一次他在忙碌的事情和之前不一样，要做的事情并不是反复的说服董事会的那帮老头子以及各自身后站的资本怪兽。
这次要成为吴的打手，一想到要和通用医疗打官司，杰克·琼斯就头疼不已。
兰科高薪聘请前最高法院退下来的人帮助出庭，至少要在程序上拖住通用医疗。说起来简单，但杰克·琼斯最近为此付出无限的精力。
董事会的那帮老头子已经不用说服，有患者术前术后的病情分析、视频资料以及其他相关信息在，杰克·琼斯并不认为他们会拒绝合作。
如果拒绝的话，只能证明跳出来的那个人已经得了阿尔茨海默病，需要手术治疗。要是这样，就更加“证明”和吴的合作有必要性，而且很紧迫。
这项技术的重要性不用多说，任谁都知道。
哪怕是要和通用医疗打十年官司，花几十亿美元，也要把吴需要的罗德里格斯拉到华夏去，拉到八井子去。
杰克·琼斯有自己的判断，他很有信心赢，因为这个官司通用医疗根本打不起。哪怕是罗德里格斯有同业竞争限制，这也没什么。
了不起最后赔一大笔钱就可以，只要能用钱搞定的，都不算事。
兰科失去的，是有限的现金；通用医疗失去的，则是未来。
三天，杰克·琼斯几乎没睡过一个超过30分钟的觉，终于理顺了一切。
他耐着性子，等吴冕看完患者，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跟在吴冕身后来到剑协医院的办公楼前，走了进去。
进了吴冕的办公室，杰克·琼斯像是一滩烂泥似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
“吴，你需要的所有手续都办完了。”杰克·琼斯说道，“剩下的，就是律师团队之间打官司，无论胜负，都要不断上诉、调节、再上诉……我的天，一想到这种事情，我就没精神。你知道么，我们为了罗德里格斯，竟然说服了3名众议院的议员先生。”
“杰克，你终于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请相信我，这一切都会获得丰厚的回报。”吴冕微笑着说道。
“吴，你就像是阿拉斯加的狐狸一样狡诈。”杰克·琼斯抱怨道。
“别这么说，我感觉你伤害了我的感情。”吴冕笑着说道。
他后背靠在椅子上，右手轻轻搭在办公桌上手指像是弹奏钢琴似的不断敲打着桌面。
“你总是让我去做困难的事情，天呐，你知道和通用那种级别的怪物打官司我和董事会要承受多大压力么！”杰克·琼斯有气无力的抱怨着。
“你可以选择不做。”
杰克·琼斯猛地坐直，看着吴冕的眼睛，目光复杂。
“我说过么，你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找东软。顶多晚个一两年，一切都是会解决的。”
“吴，你要尊重我的付出。”杰克·琼斯抗议道。
“杰克，我的朋友，我正因为尊重你，才在第一时间和你炫耀我取得的最新成果。”吴冕很认真的看着杰克·琼斯，微笑着说道，“最大的不尊重是漠视，我要是不说的话，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杰克·琼斯耸了耸肩，他也同意吴冕的说法。
“杰克，我想你不知道朋友这个词在华夏意味着什么。”吴冕说道。
“只是一个称呼，意味着……”杰克·琼斯低声唠叨着，尽情的发泄着因为疲惫而愤懑的心情。
“杰克，华夏人民的老朋友，用英文说是4个单词，用我们的汉语说是8个字。每一个字，都比金子还要重。”
杰克·琼斯又一次耸了耸肩，他根本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吴冕笑笑，在椅子上换了一个舒服的坐姿，看着杰克·琼斯，说道，“为了我们以后的合作更加顺畅，我想是时候应该和你聊一下了。”
“嗯？”杰克·琼斯疑惑的看着吴冕。
在美利坚有一个传说，红色华夏精通洗脑术。
虽然杰克·琼斯知道那只是一个谣传，但当年联合**被打的灰头土脸的时候就有这个说法。以至于在签署停战协议后，军方专门研究过这个所谓的洗脑术。
吴要给自己洗脑么！
“你那是什么眼神。”吴冕问道。
“吴，你要说什么？”
“1949年——2010年，我们媒体发表的文章里，提到华夏人民的老朋友，一共601次。”吴冕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缓缓说道，“每一个华夏人民的老朋友都是宝贵的财富。”
“哦？”
“而且华夏人厚道，只要成为华夏人民的老朋友，那是几十年如一日待遇不变。”吴冕道，“因为是朋友，不是说着玩的。”
“……”杰克·琼斯不理解吴冕的说法。
按照他的理解，朋友这个单词就是说着玩的，只是一个虚拟语气，只是一个形容词。只有利益才会有朋友，没有足够利益的时候，随时随地都能翻脸。
“与华夏建交的首相田中角荣，在下台后被政坛冷落，闷闷不乐的田中角荣来华夏，华夏依然按照外国首相规格接待。喏，这就是华夏人民的老朋友。”
“吴，这没什么实际意义。虽然我知道能带给他多少资源……”杰克·琼斯说道。
“好吧，那不说田中首相，毕竟在你们看来……算了，不说这个。说说基辛格博士，他可是最典型的华夏人民的老朋友了。”吴冕笑道。
“基辛格博士已经老了。”杰克·琼斯说到这里，有些伤感。
“建交这种事情不说，基辛格博士开创了一种大家共赢的模式——基辛格访华之旅。大资本只要给一笔钱，基辛格就带着他们来华夏，我们这面每次都是～～～接见。杰克，你还能想到有比这还厚道的事情么？”
杰克·琼斯笑了笑，几十年前兰科最开始进华夏，走的也是基辛格访华之旅。
“因为基辛格博士是华夏人民的老朋友么，所以几十年如一日，从他五十多岁，这笔生意一直做到现在。你们兰科当年为了走上这条路，给基辛格博士多少钱，就不用我多说了吧。”吴冕道，“我的天，一想到欧美那么多巨型资本，博士这些年一定很富有。”
“你知道么，***来华夏，只能和微商一起照相。这简直太糟糕了，我一想起这件事情，心都碎了。”
552 一直在等的电话
“吴，可惜我不是华夏人民的老朋友。”杰克·琼斯找到吴冕言语之中的破绽，反驳道。
至于***……杰克·琼斯知道他卸任之后发生的事情，的确很让人不开心。
“杰克，你当然不可能成为华夏人民的老朋友，我也不能代表华夏人民。就是举个例子，你是我的朋友，在未来的几十年里，要是没有意外，你一直到死神来临，都在遥远的东方有一个朋友。”
“有好处么？”杰克·琼斯耸了耸肩膀问道。
“假如你老年痴呆了，我保证你会在第一时间做上手术；假如你心脏有了棘手的问题，经过麻省、哈佛、梅奥会诊，没人肯做手术，都认为你已经要去见你们的神了。这种时候，别人只能等死，而你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试试。”
杰克·琼斯怔了一下。
的确，吴冕说的就是最大的好处。
“吴，你为什么不说阿尔茨海默病，而非要说老年痴呆呢？”杰克·琼斯问道。
“在我的国家里，至少有80%的人不知道阿尔茨海默病，我们习惯叫它老年痴呆症。”吴冕说道，“我们的工作是为了治疗患者的疾病，讲解病情的过程中，要是说阿尔茨海默病，会无意中让医生与患者之间有一道巨大的鸿沟。”
“太不可思议了。”杰克·琼斯说道，“以你的学术地位，随便换个地方，哪怕留不在美利坚，你去欧洲随便哪个研究所、大学都会有最好的待遇。或许5-10年，你就会获得诺奖提名。20-30年后，会获得诺奖。”
“诺奖？那个炸药奖？”吴冕不屑的笑了笑，“或许你们认为诺奖很重要，但是我从来不这么想。医生就应该做医生该做的事情，比如说治病救人。其他的，留给别人去做好了。”
“很遗憾听你这么解释，在我看来，你是在浪费你的才华。”杰克·琼斯说道，“那是神赋予你的，但是却被你无情的浪费掉。”
“可能是我们的观点不一致。”吴冕的手指轻轻敲打桌面，含笑看着杰克·琼斯。
“吴，你知道么，在6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对你有一个印象——这是一位被这个世界选中的人！”杰克·琼斯用夸张的语气说道。
“当然，我早就知道这一点。”吴冕淡淡说道。
杰克·琼斯吃惊的看着吴冕，“吴，华夏人不是一直都很谦虚么？”
“可是我的实力已经不允许我谦虚了，那样做的话就是虚伪，你会渐渐的不信任我。”吴冕笑道，“难到不是么？我认为我说的没有错。”
杰克·琼斯看着吴冕，几秒钟后忽然笑了，“吴，你简直太自信了，我喜欢。”
“我们是朋友。”吴冕再一次强调道，“杰克，抓紧时间在周边建厂，我需要你的帮助。”
“又是一大笔钱！”
“很快就能挣回来，按照你的说法，我是被这个世界选中的人。你站在我的身边，总会获得更大的好处，更多的利润，更多显赫的声望。”吴冕说道。
“希望吧。”杰克·琼斯有些疲倦，“吴，我已经3天3夜没睡觉了。”
“这一切都会有回报的。”
正说着，吴冕的手机忽然响起来。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
吴冕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嘴角一抹笑容出现，整个屋子都亮了起来。
“杰克，是通用医疗打来的。”吴冕一边说着，一边挂断电话。
杰克·琼斯忽的一下坐起来，紧张的看着吴冕。
他知道，其实通用医疗和吴合作是最合适的，这笔生意之中本来不应该有兰科的位置。但是因为若干年前另外一个项目上，通用医疗的傲慢，埋下了一个伏笔，给了兰科一个机会。
如果自己是通用医疗的ceo的话，一定会找吴和解，杰克·琼斯确定这一点。
那帮蠢货，直到现在才给吴打电话，应该是寻求和解与合作。
可这又让兰科处于一个尴尬的局面中。
“杰克，我在你的表情里看到了担心。”吴冕哈哈大笑着说道。
杰克·琼斯可不认为这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他严肃说道，“吴，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因为我要先打消你的疑虑。”吴冕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我的？你难道不是会接起电话，痛骂他们一顿么！有我们兰科在，律师团队已经准备好了和通用打十年官司的准备。而十年后……不！只要三年，通用医疗就会举手投降。”杰克·琼斯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大步走到吴冕面前，一丝疲惫都看不见。
他声嘶力竭的吼道，“吴！难道你现在就要背叛兰科么！你知道这些天我付出了怎样的辛苦么！”
这是杰克·琼斯最担心的事情，他愤怒着和吴冕嘶吼道。
“杰克。”吴冕微微皱眉，说道，“你坐下，我和你说说这件事情。”
“吴！”
“坐下！”
杰克·琼斯怔了几秒钟，伤心欲绝的用双手撑在办公桌上，俯身看着吴冕。
“杰克，说实话，我一直在等通用医疗的电话。”吴冕微笑着说道。
“你告诉过我，你讨厌通用医疗！”
“是的，可惜他们有最好的核磁共振技术。和东软合作，会延误三年；和西门子、飞利浦合作，会延误一年。”吴冕简单陈述。
杰克·琼斯怔怔的看着吴冕。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杰克。”吴冕说道，“很遗憾，我的朋友。”
听到很遗憾这个表述后，杰克·琼斯差一点崩溃。
“哦，我想你理解错了。”吴冕看见杰克·琼斯的表情后继续说道，“刚刚我给你讲了华夏人民的老朋友是什么意思，看来你还是没理解。别用昂撒人的思维带入到我们华夏身上，那样的话会让我们的沟通变得困难。”
“吴……”杰克·琼斯一脸懵逼。
“我遗憾的是你没有大把的时间休息，哪怕已经三天三夜没有睡觉。”吴冕说道，“你将代表新成立的公司，和通用医疗谈判。杰克，请你记住，我需要的是技术，技术！”
553 连呼吸都是错误的
“你不是最讨厌通用医疗的傲慢与无礼么？吴，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们能干掉通用医疗。”杰克·琼斯劝说道。
“为什么要干掉通用医疗？我要是国会议员，马上就要用叛国罪把你扔进监狱去捡肥皂。”吴冕瞪大眼睛问道。
“……”杰克·琼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吴最讨厌通用医疗么？他怎么还会这么问！
“杰克，你坐下，我想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谈谈了。适当的沟通，能让我们相互了解，有助于挣钱……有助于资本的增值。”吴冕说道，“有些事情其实你并不了解。”
杰克·琼斯疑惑的坐在吴冕对面的椅子上。
“这么说吧，我是很讨厌通用医疗，但是他们的技术先进，这一点不可否认。”
“吴，你竟然这么现实。”杰克·琼斯耸了耸肩膀，说道。
“我们华夏毕竟是发展中国家……”
“吴，你简直太无耻了！世界最强大的工业国，世界最大的市场，世界单一国家最多的工程师，那么多第一，你怎么会有脸说华夏是发展中国家！”杰克·琼斯语速急促的说道。
一个个单词就像是一发发子弹，射向吴冕。
“用你们的宣传，华夏西部人民还在吃土，我们连茶叶蛋都吃不起。”吴冕叹了口气说道，“我做公益手术，你也能看见有多少人抱着孩子来。那些人年收入不超过10000的有很多，最少的一年收入只有几千块钱。”
“吴，在任何一个人口5000万以上的大国，这都是难以避免的。”杰克·琼斯声音提高了十个分贝，“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在美利坚，普通人连救护车都不敢叫。”
“你们有万能的医疗保险！”
“不，保险不是每个人都能交得起的！你在美利坚居住过很多年，你应该知道。该死，你就是在找借口。”杰克·琼斯愤怒的看着吴冕。
“我们为什么要争吵？”吴冕忽然问道。
杰克·琼斯怔了一下。
“哦，对，发展中国家。”吴冕打断了杰克·琼斯的情绪后微笑说道，“事实如此，这是你们的宣传。”
“那是骗傻逼的！”杰克·琼斯说道。
“不是，我认为你们说的是对的。”吴冕说道，“你们掌握着这个世界的话语权。杰克，请别这么激动，你的年纪已经大了，应该知道保护好心脏和大脑比什么都重要。”
“这都是你们的宣传，举个例子吧。”吴冕换了一个姿势，微笑着说道，“杰克，最近乔韩·瑞克执导，克雷格·麦辛编剧，杰瑞德·哈里斯、斯特兰·斯卡斯加德、艾米丽·沃森、杰西·巴克利等主演的电视迷你剧集《切尔诺贝利》上映了。”
“你要说什么？”杰克·琼斯疑惑问道。
“前苏联已经解体了将近三十年，你们还念念不忘骑在一个死掉的红色巨人的身上拉痢疾，站在所谓道德的前列腺上挥洒前列腺液。”
“……”杰克·琼斯无语，“吴，我对你的表述很遗憾。”
“一点都不。”吴冕看着杰克·琼斯的眼睛说道，“核泄漏事件，7级的一共有两起。切尔诺贝利和福岛，这是全人类的灾难。”
“哪怕是过了几十年，你们的文宣工作还在往已经倒塌的帝国身上踩一万脚！这是鞭尸，是无耻的行为！要知道，当年切尔诺贝利核泄漏后，前苏联几十万人参与弥补。”
杰克·琼斯看着吴冕。
“而一样级别的福岛泄露呢？现在福岛每天都在往太平洋里倒核废料！你们在做什么？瑞典的环保小公主，就是福特基金赞助的那位，为什么不去福岛看看？难道每天表演一下在火车上睡觉，就是低碳生活么。”
“吴，你的偏见……”
“杰克，不是偏见，你知道的。如果你认为是偏见，请去福岛住一年。只要你能活着回来，无论你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满足。”吴冕说道。
“疯子。”
“一个已经弥补过错的泄露事件一直到今年还在被鞭尸，而正在大摇大摆往太平洋倒核废料的福岛，竟然被你们无视。简直太无耻了，可是我很羡慕你们的文宣部门，因为你们掌握了话语权。”
“……”杰克·琼斯又耸了耸肩膀，表示遗憾。
“话说回来，不管你们怎么宣传，华夏都是发展中国家，一直都是，从来没有变过。”吴冕说道。
“吴，什么时候才不是？”
“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世界第一的时候，我们才能松口气。那时候或许还不行，谁知道呢。”
“……”
“你们很无耻，说实话，我喜欢你们现在的大统领。”吴冕说道，“不说他，只说环保。天天做秀，你们难道不知道福岛还在每天往太平洋倾到核废料？你们知道，但是，谁在意呢！”
“狗屁的环保小公主，狗屁的公知。福特基金会和几十个基金会资助了很多人，混淆是非、颠倒黑白，这是你们最擅长的。”
“吴，我们在说通用医疗。”杰克·琼斯辩解道。
“没有跑题，说的是一件事。”吴冕看着杰克·琼斯说道，“最近我们国内有些得到福特赞助的视频号开始散布各种言论，因为华夏人吃上肉了，所以亚马逊雨林少了。杰克，在你们昂撒匪帮看来，我们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一个错误，会被世界嫌弃。”
杰克·琼斯无语，他看着吴冕，默然听着。
“话说回来，杰克，我的朋友，你要知道我想做什么。”吴冕说道，“我正在做的，和华夏国内无数人正在做的没什么不同。不是我被世界选中的，而是华夏被宇宙选中。”
“……”
“我们没有屠杀原住民，用自己的勤劳简朴成就了一个工业国。只不过为了让国人过上好日子，就被你们的宣传抹黑，连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错误，这简直太让人愤怒了。”吴冕说道。
“吴，这和通用医疗没有关系。”
“杰克，你还是不懂我的意思。”吴冕说道，“让所有国人过上好日子，是我们努力的方向。医疗只是其中一块拼图，而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能做什么就做什么，现在，我需要通用医疗的技术！”
554 我们都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他们要是不给呢？”杰克·琼斯问道。
“不可能。”吴冕说道，“杰克，你要是谈不下来，我会亲自谈。但如果让我去谈，肯定要牺牲一部分兰科的权益。我并不是没办法绕开兰科，只因为……”
“不！你不能这么做！绝对不能这么做！！”杰克·琼斯吼道。
“所以，我把这份权利交给你。”吴冕说道，“杰克，我知道你能做到，而且能做的很好。但是，首先你必须从我的思维出发，用我的逻辑来办事。”
杰克·琼斯无奈的看着吴冕，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搞不懂一位可以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医生，为什么要在意那些蝼蚁。
在美利坚，那些蝼蚁是随时可以替换的，只要再多一些移民就可以。他们只是数字，只是数字！
而吴，一点强者的心态都没有。
这是一件让人遗憾的事情。
“杰克，我们都会活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吴冕微笑着说道，但说完这句话，他顿了一下，随后道，“这是从前，以后我觉得只有我们能活成曾经讨厌的样子。”
“嗯？”
“你们掌握了话语权，这世界只有昂撒的声音，我们甚至都不敢倒下。”吴冕看着杰克·琼斯，说道，“昂撒敢于说任何谎言，甚至连二战苏联牺牲了一千三百万战士的生命取得决定性胜利的事情都要被抹杀，甚至被颠倒黑白。真的，你们站在道德的前列腺上，那股子前列腺液的味道让我感到恶心。”
“假如华夏倒下，不知道昂撒会怎么形容我们。杰克，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支持着不倒下，努力往前走。”
“没有那么严重。”杰克·琼斯小声说道，他想要反驳，可是却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
无论是切尔诺贝利和福岛，还是二战，吴说的都只是一个事实。至于福特基金会……杰克·琼斯相信基金会挥舞着支票本找吴做宣传的交流并不少。
那都是天价，肯定是天价，只不过吴一次一次的拒绝了而已。这些，杰克·琼斯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这些年，接受福特基金会赞助或是其他基金会赞助的人并不少，甚至最猖狂的时候在网络上公开招聘。
吴最后没有留在美利坚，而是回到这个“穷乡僻壤”，他用自己的行动说明一切。
“吴，什么叫我们最讨厌的样子？”杰克·琼斯准备转移话题，他能感受到吴的愤怒。
“我们国内有一个流传很多年的笑话。”吴冕说道，“抗美援朝，你们叫朝鲜战争。在那之前，美国大兵说，华夏军队？我们见过。志愿军说，美械装备？我们见过。结果接触之后一起大骂，光头，nmb！”
杰克·琼斯听不懂吴冕说的这个笑话，他捧场的笑了笑，避免气氛更尴尬。
“范弗利特弹药量，你知道吧。”吴冕换了一个说法，问道。
“知道。”杰克·琼斯说道，“那是一个噩梦，将军打光了东亚战场的弹药储存，甚至要从欧洲防线运送弹药过来。我想那时候国会老爷们每天都会咒骂范弗利特，关键是来了一群记者，仗还没打赢。我想一定是因为他儿子的死亡，让他陷入疯狂中无法自拔。”
“嗯。”吴冕点头，“那场战争之后，我们得了一种病，火力不足恐惧症，已经是晚期，而美国则开始研究夜晚的战斗。
最后我们变成了几十年前的你们，步兵都叫炮兵为老大哥。而你们研究出夜视仪以及单兵通讯设备，仿佛变成了几十年前每次都在夜晚发起攻击的最强轻步兵。”
“但是以后，只有我们会变成自己曾经讨厌的样子，你们永远都回不去了。”
“……”杰克·琼斯沉默。
“希望我们能掌控话语权的那一天早点到来。”吴冕轻声说道。
但他只沉默了几秒钟，随即笑道，“话说回来，我需要通用医疗的技术，并不会吝惜一部分利润。钱对我来说没有意义，我需要的是时间。”
杰克·琼斯看着吴冕认真问道，“兰科呢？”
“兰科的利润不变，通用医疗的股份从我这面出，但是要他们闭嘴，我不想在董事会上看见任何一个通用医疗的人。”吴冕说道，“大家一起挣钱，这是一件好事，不用供养一支庞大的律师团。天呐，一想起来你们的律师团，我就想到流淌着美钞的管道。”
杰克·琼斯很同意吴冕的这个说法。
“我想兰科的收益不受影响，你也不会难办，杰克。”吴冕说道，“是这样吧。”
“是。”杰克·琼斯实话实说。
“那你帮我去谈吧，我实在没有时间。”吴冕说道，“东软、兰科的股份不变，通用医疗要拿出来技术。而且我保证，更新换代产品三年之内肯定会出现。”
“真的？”
“真的。”吴冕说道，“如果他们不同意，就把飞利浦或是西门子叫来。这几天我已经拒绝了西门子三次，他们还在尝试最后一丝可能。但是很遗憾，谁让……”
“吴，国会可能不会同意。你知道，最近有关于高新技术的限制……”杰克·琼斯说道。
“那是你们的事情，把雇佣律师的钱拿出来去说服国会的老爷们不是很正常么？我相信你们的能力。而且只是医疗而已，不涉及5g、军工，我想不到他们有任何理由拒绝。”
“我试试。”杰克·琼斯沉思后说道。
“杰克，我刚刚说的话……你要清楚，你是我的朋友。哪怕有一天美利坚这艘大船沉没了，无论是兰科还是你，都会有更好的明天。资本没有国家，只要能增值就可以。”
“吴，我真的不敢相信你会这么自信。”
“虽然还有很久，但谁知道呢。五十年、一百年，我有信心能活到那个时间，我希望你也有信心。”
“……”杰克·琼斯无语，吴说的这句话真心让自己无法反驳。
谁不希望再活一百年！
至于美利坚沉没，和自己再活一百年哪一个重要，杰克·琼斯觉得这根本不是选择题。
“那就这样，谈判的时间缩短，你知道我没什么耐心。而且西门子每天都在烦我，说不定我什么时候会改变主意。”吴冕最后笑眯眯的和杰克·琼斯说道。
555 资本的意志
马特·瑞安坐在办公室里，叼着一根雪茄，静静的看着一份邮件。
他是明尼苏达矿物及制造业有限公司的董事，同时兼任斯杜雷集团董事。
最近正在帮助3m集团协调、购买乳胶技术。
集团开发生产的优质产品多达5万种，公司业务方向包括通信、交通、工业、汽车、航天、航空、电子、电气、医疗、建筑、文教办公及日用消费等诸多领域。
但最近几年更换了新的首席执行官，公司策略也有变化，更倾向于医疗。3m的胶带、口罩等一系列医用耗材是世界顶级的，这次收购事宜是针对斯杜雷集团的手套业务。
虽然涉及两家大型世界500强企业，但马特·瑞安的特殊身份斡旋下已经见到了一些眉目。
本来这时候应该加紧跟进，但3m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乔治·巴克利却在这时候发来了一封私密邮件。
邮件不长，但马特·瑞安却看了很久。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每一个单词都拆开、吃掉、消化干净。
这封邮件的内容有些隐晦，但以马特·瑞安对首席执行官的了解，他知道乔治的意思。
要进入医疗领域，必须要由一些医疗行业顶尖的科学家进行“带货”，这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效果也很好。
本来3m集团早已经锁定了人选。
那位不到三十岁就成为美国双料外籍院士，站在医疗行业巅峰的年轻人是如此引人注目。不光是3m集团，但凡是医疗集团或是准备进入该行业的基本来讲，他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大山。
像他这么年轻就已经站在世界之巅，可以说未来几十年他的徒子徒孙以及有关联的从业人员必然众多，遍布整个医疗行业、产业，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医疗行业内的相关公司为之颤抖。
但几个多月前，他忽然回国。马特·瑞安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但并没有特别当真。
可是乔治·巴克利发来的邮件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3m集团不想孤注一掷，像这种跨国集团从来不会做孤注一掷的行为。每一个有潜力的人，他们都会与之搞好关系。以后即便不会为自己说好话，最起码也不会说坏话就是。
但这次，乔治·巴克利却用含糊的语句指派自己从斯杜雷集团的角度去接近吴。
看样子几个多月前的传闻是真的，而且最近发生了新的、马特不知道的事情。
那个庞大的帝国，地球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帝国已经快速进入暮年，正在筹划着怎么撤退。马特·瑞安咬着雪茄，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邮件，脑海里却出现这么一个念头。
吴的离开，似乎代表着一个时代，虽然只是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很小很小的一个细节，但是能从中得出近似于正确的结论。
就像是几十年前，二战后庞大的日不落帝国从世界各殖民地撤离，留下一地废墟与至今还没有平息的战争一样。
马特·瑞安无法想象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战略撤退会造成什么样的震动。
乔治这只老狐狸是对的。
资本没有国界，帝国战略撤退必然导致3m集团盈利上的损失。背后的资本必然不愿意，如果不能增值，还不如去死，这是资本的意志。
马特知道，乔治是在做提前的准备。
斯杜雷集团倒是一个很好的跳板，英国人骑墙的作风举世闻名。由斯杜雷出面，比3m自己出面要好很多，至少在医疗领域和那位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要怎么下手呢？
马特·瑞安想了很久，这才让助理接通亚太地区执行官的视频电话。
“亲爱的翟，希望没有打扰你的睡眠。”马特·瑞安微笑着说道。
“马特先生，您的安排我已经执行，并和您做了汇报。”视频对面那名中年人说道。
“知道，这件事情对公司来讲很重要。”马特·瑞安说道，“我第一时间就阅读了邮件。但事情有些变化……”
随着马特·瑞安的声音顿了一下，对面中年人的脸上的笑容凝固。
“马特先生，难道说那件事情是真的？！”
“不需要你知道是真是假，甚至是我都不知道。请注意，我是不想知道，要离这种麻烦事越远越好。”马特·瑞安淡淡说道。
“我懂。”中年男人谨慎的回答道。
“不过保持与吴之间的良好合作关系很重要，但因为某些事情，公司没办法出面……你，最好也别出面。”
“我要是不出面的话，吴老师会不会认为诚意不够？”
“嗯，需要一些技术手段。”马特·瑞安点了点头，嘴里喷出一缕烟雾。整张脸围绕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中年男人似乎已经有了预案，很快平静下来。
“就按照你之前说的方案进行，他需要什么，就做什么，亏损可以承受，那是必要的财务支出，你不用担心，我会和首席执行官汇报。”
“马特先生，似乎不用什么投资吧。”中年男人沉默了良久，这才问道。
“有时候真想把你夹到汉堡里，扔给海德公园流浪的野狗。”马特·瑞安不屑的说道，“他已经开始和兰科合作，兰科不顾国内的压力，准备在华夏投巨资建立工厂以及研究所。”
“……”中年男人愣住了，这事儿自己根本不知道。
“盯着点，眼睛不能眨，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马特·瑞安说道，“如果有需要，第一时间和我汇报。”
“好的，马特先生。”
“钱不是问题，花在他身上的每一个便士都会有足够的回报。”马特·瑞安很确定的说道，“记住，这只是一次很偶然的投资，就像是斯杜雷在东南亚收购橡胶园一样，很普通，绝对和他没有关系。”
“是。”
“至于人选，我认为当地人最好，具体你来选择。”
“是。”
挂断了视频，翟林沉默了很久。
从马特·瑞安的话里面判断，那个传闻是真的，所以3m集团不能出面，就算是总部在伦敦的斯杜雷集团也不方便。
那个小家伙么？就是他好了。
556 不靠谱
段飞叼着烟，坐在小店门口和李一晴生气。
一段时间的接触，段飞是越来越喜欢这个病病殃殃的姑娘。之前觉得开个小店能养活自己，日子过的潇洒自在就好的心思也渐渐淡了，开始很认真的琢磨挣钱的事情。
毕竟想要结婚，钱是少不得的。虽然李一晴不要彩礼，但小窝总得有一个吧。现在开始琢磨已经不算早了，段飞怕过两年李一晴毕业后自己还没攒够钱。
最大的问题在于李一晴的病情不知道能坚持到什么时候，或许随着肺动脉高压的不断进展，下一次发病人就没了……
段飞有些痛恨从前的自己，为什么不抓紧时间多挣点钱呢？总是小富即安，虽然他也知道自己连小富都算不上。但是大学城刚刚开的时候，机会还是很多。
而现在，这些机会正在一点点的被压缩，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几天段飞没事就溜达，寻找商机。
一个崭新的项目出现在视野里——奶茶加盟。
他尝试了解了几天，就决定把为数不多的积蓄都砸在里面。
大学生喜欢奶茶，有几家店的生意正经还不错，看的段飞眼红不已。
学生的钱是很好挣的，这一点段飞清楚。
可是他喜滋滋的把这件事儿和李一晴简单说了之后，却没想到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李一晴只问了一个问题——加盟的品牌正规么？
光是这一个问题就把段飞给问住了，他心中郁闷，蹲在门口默默抽烟，不理李一晴。
正规不正规有意义么？能挣钱就行呗，要那么多正规干啥玩意。
“飞哥，你别着急。”李一晴心里感激段飞，但段飞做事情有些莽撞，还是要提醒。
“我急啥。”段飞转了个身，不去看李一晴。
“喝口水。”李一晴递过来一瓶纯净水。
“不渴。”段飞倔强的说道。
李一晴笑了笑，坐在段飞身边，说道，“飞哥，我虽然没当过老板，但是打过很多工，加盟行业坑很多。”
段飞气恼恼的说道，“我看人家干的好好的，你说说，都什么坑？”
“我之前干过活的一家加盟店就是这样，装修好，开业没几天就倒闭了。我当时也郁闷，”李一晴很从容的说道，“毕竟还要培训，培训的时候不算工资。开业不到一个月就倒闭，我也挣不到钱。”
“所以我回去之后仔细研究了一下相关的信息，发现全国连锁加盟没几家是真的。”
“啊？”段飞怔了一下，连锁加盟么，还有什么真假，去工商注册就是了，怎么还能有假的呢。
“全国正式的连锁加盟也就几千家，不光是奶茶，连肯德基、麦当劳都算，也就几千家。剩下的都是野鸡连锁，一水是骗钱的。”
“怎么骗？”段飞不信李一晴这么个小丫头说的话。
“gov的政府标识，才是正规厂家。虽然说正规的店面不一定能维持多久，但多少还有点保障。刚才飞哥你说的那家幽兰奶茶，我在官方网站没查到有备注。”
“……”段飞怔了一下。
“每个品牌都有主体公司，你签合同的时候，一定要和备案主体的公司来签。要不然就算是正规的连锁加盟品牌，也有很多骗子。”李一晴笑道，“千万别用搜索引擎，某度上的都是花钱买的，靠不住。”
“还有这么多说法？我怎么不知道。”段飞虽然着急开了一家店，但属于标准的野鸡店面，他平时眼高手低，想的要比做的多，根本不了解这些。
听李一晴这么说，段飞有些惊讶。
“比如说咱们大学城门口的鹿角巷，就是个假货。”
“鹿角巷好像是真的。”
“鹿角巷一共就几百家加盟店，全国有几千、上万的家鹿角巷，大多都是假的。”李一晴道，“要我看，与其把加盟费给骗子，还不如自己留着花。”
段飞无语。
“飞哥你开过店，知道最基本的流程。工商、税务、消防、卫生，这些要比普通人强。毕竟老爷子是本地人，和他们都打过交道，也好说话。”李一晴掰着手指头给段飞算计，“但我看咱这小店……”
说着，李一晴笑了笑，没有继续说下去。
“你接着说。”段飞皱眉道。
“奶茶店sop标准流程，飞哥你知道么？”
“客流超稀是什么意思？”
“你平时没事儿去遛弯，我要是偷钱，你怎么办？”
“就算是你信得过我，可我还要上课，奶茶店不可能只有一名员工吧。要是再雇人，员工们一起串通做阴阳账，你怎么办？”
“奶茶很大一部分销量要走外卖，怎么才能不被沙雕的外卖平台坑？他们组织大型活动，要咱们交钱怎么办？”
“外卖员不愿意等咱出货，告诉用户取消，建议差评怎么办？”
“原材料的保质期和品牌怎么管理？”
“现在是治安好了，要是放从前，有人来收保护费怎么办？飞哥你算是本地户，家里有些渠道。要是普通人的话，连同行恶意举报卫生问题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从前我打工的一家店，被人举报消防问题，生生把一个买卖刚做起来的店面给弄黄了。”
“还有一家烧烤店，小两口在路边支摊，生意火爆。旁边几家店看着眼红，也跟着开烧烤，但东西不好吃，生意惨淡。后来他们眼红，就举报小两口的烧烤店扰民，说是那条街不让开饭店。可明明有几家正开着，也没什么事儿。”
“这些都是问题，而且只是很初步的问题。”
听李一晴滔滔不绝的摆事实、讲道理，段飞有些懵。
有些事情自己在老爷子的羽翼之下，他根本没想过，稀里糊涂的就过来了。有些事情，他则根本就没意识到。
就像是一直心心念去做斯杜雷的代理一样，段飞根本不知道斯杜雷的销售模式。
所以哪怕是鼓起勇气去近距离接触斯杜雷的地区大老板，但擦肩而过，却没了下文。
在父母羽翼下长大的孩子，大多都是如此。
如今李一晴掰着手指头说了这么多，把段飞直接给问懵了。
只是做个小本买卖，在段飞看来跟摆地摊一样，竟然还有这么多的说法！
557 天上会掉馅饼么？
李一晴提出的问题，段飞别说解释，他想都没想过。
“一般销售都会建议你认真考察品牌实力，还有行业优势技术水平这些鬼话。他们说的都是正确的假话，信他们才见了鬼。”
“什么是正确的假话？”段飞不解。
“咱都是外行，根本不懂好坏、实力。咱们要是懂了，那就不是外行了，根本不需要他们。而且一些耳熟能详的、有实力的品牌，能上门找咱们，求着咱们做销售么？不可能的。”李一晴说道。
她坐在石阶上，看着天，淡淡的和段飞闲聊着，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清淡，可都说到了骨子里面。
李一晴说的好像有些道理，但段飞心里不服气。
“我看过他们的店面，人可多了！”
“前几天去省城看的那次？还让我请假看店。”李一晴笑着说道，“飞哥，那是样板店，咱们做不来。”
“为啥，人家能做，咱们为什么就做不到那么火爆。”
“打折、促销、赔本赚吆喝。主要就是让想加盟的人看看，所谓的品牌实力。”李一晴解释道，“那些销量不能当真。而且……咱们先说奶茶，好喝不好喝是一方面，方便不方便是另外一方面。”
“咱们店面比较偏，对成人用品……来说，比较好。但是对奶茶来讲，就不占优势了。”李一晴说道，“虽然靠着大学城，但学生们也图个方便不是。别说上门喝奶茶的，就咱们的位置，外卖都少。”
“……”段飞无语。
“而且咱……飞哥你资金实力不够。”李一晴继续说道，“我见过几个有点积蓄的老板就因为搞各种加盟，资金归零，甚至欠银行贷款。”
“没那么吓人吧。”段飞已经有点怂了。
“那我问你一个问题啊，飞哥。”李一晴说道，“有人会把赚钱的东西原原本本的送给你吗？”
“我爸有可能，别人估计够呛。”段飞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嚣张”气焰，有点发蔫。
“呵呵。”李一晴笑道，“所以，那些加盟费偏少，还说自己有实力的店面，他们是为什么呢？”
“薄利多销？”段飞不确定的问道。
“每一家加盟企业都在吹嘘什么零门槛，零经验销售。只需要投入多少多少钱，甚至有的品牌直接零加盟费，你自己出租金和装修费就可以了。有专业人士教你，专业人员帮你选地址，专业培训帮你入行。”
段飞这回信了李一晴的话，他听连锁那面说的话和李一晴说的话基本一样。
“都是假的，说的天花乱坠，接下来就等你进坑上当。”李一晴笑道。
“都什么坑？”段飞有些心虚的问道。
“第一呢，需要大量的加盟费。每个品牌加盟是都要加盟费的，有的不叫加盟费，可能叫保证金。这笔钱，你后面反正是见不到了。”
“不会吧，说是……”
“他们是不是说什么达成什么条件退给你保证金，收取这笔费用是因为要方便管理才有约束之类的话？”
段飞迷茫的点了点头。
“连国家备案都没有的公司，飞哥你相信他们到时候会退钱么？基本90%的加盟店3个月之内黄掉，根本不会退钱。而剩下那10%……嘿嘿，也不会给你退钱。跑路，是最简单的解决手段。”
“再有，他们所谓的帮助你选址，也都是扯淡。基本只会选择最繁华的街道，而不会挑选偏僻的角落。
你想啊，人流量大的位置租金多贵啊，还用得着他们来选么。可一旦要是不选那里，生意赔了他们就有理由说三道四。什么不职业建议之类的，反正他们是不会承认自己错了的。”
“要是我按照他们说的选了呢？”段飞问道。
“接下来是装修啊，指定的施工队，选材也必须统一、标准。总之呢，就是要在装修费上再坑你一笔钱。”李一晴道，“我见过一家店，就在大学城正门旁边，有一天我听老板说装修花的钱至少要比自己弄贵一倍以上。”
“……”
“这些要是都熬过去，多花了很多冤枉钱，然后他们在原材料上还能挣一笔钱。
基本上所有的加盟都要求你使用它们的原材料跟配方，说是给用户稳定的品质体验。你不用还不行，串货还要挨罚。也就是说一杯奶茶的成本要是1块钱，他们能收咱们3块钱。”
“心可黑了呢。”李一晴把水递给段飞，段飞迷茫的接过来。
“这些都过了，要是万幸生意还不错，也是给人打工。”
“这还不算完，很多品牌都是有各种巡查员和神秘访客制度的。按照他们的说法是指导经营，但其实要做的就是检查。你是不是偷偷乱用了别的材料，他们的kpi就是找到你不合规的地方然后罚款。”
“所以这是一个大坑，只要跳进去，就很难跳出来。”李一晴道，“飞哥，你别觉得我事儿多。我就是个员工，本来没资格说这些。但……”
说着，她的声音停住，眼睛看着远处的路面。
“但什么？”
“但飞哥你对我好，我心里清楚。所以多说两句，你别生气啊。”李一晴道，“挣点钱不容易，可别被骗子给骗了。其实我也不懂，但是打工黄掉的商家太多，能熬过3年的都不多。我觉得不对劲儿，就自己瞎琢磨。”
“唉。”段飞深深的叹了口气。
“其实道理很简单，只有自己家的老爷子能这么大方的给钱，其他人凭什么。再简单点，你说这天上会掉馅饼么？”李一晴说道。
段飞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和段飞闲聊着，秋高气爽，路面反射阳光有些刺眼，李一晴眯起眼睛。
忽然一片乌云吹过，三台黑色的轿车缓缓开到门口。
这应该不会是进来消费的，李一晴对段飞的小店消费客户有一些了解，所以也没站起来。
可是三台车缓缓开到店门口就停下了，司机下来开门，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走下来。
“请问是段先生吧。”段飞抬头，见中年男人似曾相识，仔细想了想，他愣住了。
这不是那天在吴冕家楼道里和自己擦身而过的那位么！
他怎么来了？
558 鸡犬升天
“您好，我姓翟，叫翟林。”斯杜雷华夏大区的经理翟林下车，伸出手，热情的和段飞打招呼。
已经入秋，地面有点凉。但段飞却像是屁股下面有一块红烙铁般，直接“弹”起来。
“翟总翟总，您好您好。”段飞忙不迭的说道。
李一晴静静站在一边，好奇的看着这伙人，不知道他来为什么会来这个小店。而且奇怪的是飞哥好像和翟林认识，但却不是很熟。
“您还记得我，上次在吴老师家楼道里见了一面，算是一面之缘。”翟林笑着说道，“这次登门拜访，我路上还担心没您的电话，会不会太过打扰。”
“您太客气了，太可气了，太客气了……”段飞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只是缺少社会历练，却并不傻。
翟林登门，就像是夜猫子一样，肯定是无事不来。
刚刚还和李一晴说起来天上不会掉馅饼的事情，可这张香喷喷的馅饼就掉在眼前，段飞的一颗心砰砰砰跳的厉害，仿佛下一秒就会从嗓子眼蹦出来一样。
“段先生您方便么？”翟林问道，“我这次专程拜访，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想要和您交流一下。”
“方便，方便。”段飞连连说道。
李一晴实在看不下去了，她凑到段飞耳边，小声提醒道，“飞哥，请人进屋说吧。”
段飞这才如梦方醒，“翟总，您请进，请进。”
“客气，段先生先请。”
两人客气了几句，邓明的秘书施中华笑着说道，“都别客气了，小段，给客人倒杯水。”
进了屋，施中华自我介绍道，“我是邓区长的秘书，施中华，小段你叫我一声华哥就行。”
段飞正忙着拿水，听施中华的自我介绍，手一抖，水差点没掉地上。
和自己说话的人竟然是邓明邓区长的秘书！
这以后下放，至少是个乡长，比自家老爷子……没法比，没法比。
“施……华哥，您好，您好。”段飞脑子处于宕机状态，结结巴巴的说道。
“小段，别客气。”施中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翟先生来，主要是想聘请你经理的。”
“……”段飞脑子“嗡”的一下子，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的七荤八素。
李一晴也怔怔的看着施中华，满满的迷茫。
天上还真能掉馅饼？
“小段，也不着急。”施中华说道，“和翟总聊聊，具体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诶，诶。”段飞应道。
施中华看着这个被馅饼砸中的年轻人，心里也有些羡慕他的好运气。
斯杜雷和3m集团的代表找上门，要在开发区投资建厂，这是昨天的事情。开发区的相关资料、政策还没准备完毕，可是斯杜雷中华大区的ceo就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
邓明区长当然喜出望外，虽然斯杜雷经常因为大尺度的广告被罚款，可是……罚几十万能上热搜，跟特么买热搜有什么区别，那根本不叫罚款好不好。
3m则是标准的跨国集团，要投资的项目是口罩、胶带等医疗用品的生产、销售。
几千万的投资就这么砸下来，邓明乐的嘴都合不上。只要翟林的要求不过分，肯定能满足。
但奇怪的是翟林一不要求减税、二不要求……他只提出一个要求，要找一个叫段飞的人，是吴冕的邻居和同学。
这对邓明来说是很容易的事情，只是邓区长再一次感受到吴冕吴老师的层次。
别人都是哭着喊着找投资，而换到吴老师这面变成公司上赶着来找吴老师，就为了给他提供一点能用的顺手的耗材。
这种上赶着拍马屁，一点都不矜持的模样……邓明很喜欢。
最近和吴冕吴老师联系的少了，邓明有自己的判断，看样子过几天要找吴老师吃饭，联络一下感情。
找人的事情交给施中华，于是他们直接开到段飞的小店来。
大家坐下，翟林很客气的寒暄了几句便说道，“段先生，我代表斯杜雷集团，想邀请您加入公司，一同……”
天花乱坠的话说了无数，段飞一句都没听进去。施中华说的是真的！
竟然是真的！
“您可以考虑一段时间，我们和邓区长聊一下投资的事情，等落地后再和您沟通，您看可以么？”翟林最后说道，“至于待遇的问题您别担心，跨国公司有自己的规定，您这面每个月收入应该在20万左右。”
段飞傻乎乎的连连点头，一句旁的话都没有。
施中华心中暗笑，要是没有吴冕吴老师，这种年轻人怎么会一步登天。传说中鸡犬升天，还真有这事儿。只是不知道这位运气真好，这就叫鸟随鸾凤吧。
只说了不到十分钟，见段飞初步同意了，翟林便告辞离开。施中华坠在后面，等翟林上车，他笑呵呵的与段飞说道，“投资的事情还在商谈，你这面也想想要不要去。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不明白的事儿，给我打电话。”
段飞双手接过名片，名片很简单、干净，只有施中华三个字，下面是一个电话号码。
目送车队离开，段飞脑子还昏昏沉沉的。
过了几分钟，李一晴在背后推了段飞一把，“飞哥，飞哥！”
“啊？”段飞怔怔说道。
“你醒醒。”
“……”段飞的嘴里干巴巴的，像是吃了一口沙子，微微一动就觉得生疼。
“飞哥，你说他们是真是假呢？”李一晴皱眉，看着车队远去的方向小声说道。
“这还能有假的？”段飞疑惑。
“当然。”李一晴说道，“打着别人的旗号出来骗钱的人特别多，什么投资之类的更是数不胜数。举个例子吧，郭德纲的相声里说跟导演睡觉，结果是动画片导演。去大学城打着导演的名义骗人的人也不少，我就见过。”
“……”段飞觉得这个世界太险恶了。
“飞哥，要不你回家和老爷子商量一下？毕竟老爷子见多识广，不行的话可以去区里面打听一下区长秘书是不是叫施中华，电话是不是他的。要是都吻合，我觉得你还要亲自见见，必须在机关楼里看见施中华才行。”
559 双管齐下
几个小时后。
段科长一家三口在客厅里坐的板板正正，表情严肃。电视的声音很小，只是作为一个背景音乐存在。
段飞说了下午的离奇经历后，一家人都默不作声，段科长一根一根的抽烟，他老伴也不像平时一样管他，各有心事。
“爸，你给个信。”段飞最后忍不住，看着段科长说道。
本来段飞并不认为这是一件什么大事，虽然吴冕现在走了，可毕竟在八井子中医院干过一段时间，自家老爷子肯定能说的赏花。而且又不是自己上赶着去求吴冕，只是问件事，有这么难么。
段科长愁的抬头纹都开了，他闷声抽烟，也不回答。
“老不死的，说句话。”段科长的爱人抬脚踹在他的膝盖上。
“有啥好说的。”段科长闷声说道。
“小飞这孩子稳重多了，知道提防个坏人。你去找吴冕问问真假，屁大点事，你为难什么。”段科长的爱人说道，“你看看你，一脸死相，也不说句话。”
“爸，也不是什么大事。”段飞说道，“你给吴冕打个电话问问呗。不行的话，你把他电话给我，我问。”
“你们不知道。”段科长用力抽了一口烟，声音沙哑。
“还抽，还抽，再抽屋子都蓝了！”段科长的爱人斥道，起身把窗户打开。
已经入秋，还没来暖气，开着窗户冷风嗖嗖一吹一家人都清醒了几分。
“老段，你说句话，不行的话我带着小飞去老吴家坐坐。张姐虽然退了，我俩还聊得来。”段科长的爱人说道，“别自己在那闷着，装什么装，一个没级别的科长还真以为你脸面比天大？”
“你不懂。”段科长愁眉苦脸的说道，“我……唉。”
“怎么了？”段飞疑惑的问道。
“我前几天办错事了，怕给你惹祸。”段科长说道，“我现在看不见吴冕，摸不清他到底生气没生气。”
“爸，到底咋了？”段飞奇怪的问道。
自家老爷子什么脾气他最是清楚不过，基本上没什么坏心眼。就算是有，他也不敢做，只敢背地里叨咕几句，是标准的老好人。这种人，又叫窝囊废。
就他，还能得罪人？开玩笑呢。
“前几天王成发……”段科长简单讲述了一遍王成发家的事儿，“小吴跟我说了几遍千万别跟着过去，我现在回想啊，韦大宝是真听话，可你说我怎么就好奇了呢。”
听完段科长的叙述，段飞和他母亲都傻了眼。王成发家还有这事儿呢？！
在八井子这种地方，类似的事情可要比天大，也就是段科长嘴严实，要不然早就传开的人尽皆知了。
“爸，你这还真是……”段飞哭笑不得，但也不好意思说王成发家的八卦，马上换了一个话题说道，“我们这帮孩子是你看着长起来的。谁什么样你不知道？王全那么操蛋一个人，你说你帮他说什么话！”
“唉，我当时被鬼迷了心窍呗。”段科长掐灭一根烟，又点上一根烟，狠狠的吸了一口，说道，“当时王全说二院梁主任他们给王成发做了一个特别贵的检查，我这火气就压不住了。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咱搞医疗的还能不懂么。”
“嘿，你就是不懂，天天说别让我闯祸，结果你……爸，你看你这事儿办的。”段飞被气的笑了起来。
“切，就你，还有火气。”段科长的爱人鄙夷说道，“有本事……”
“妈，别说我爸了。”段飞安慰道，“没事，没事，吴冕不像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对了爸，事情解决了么？王成发那暴脾气可不好弄，不过估计他也没脸做什么。”
“你不知道。”段科长说道，“我托人联系了二院的医生，帮我看着那面。后来王成发的大姨子回来，在病区里疯了一样的喊，抓着梁主任说是让他和当天的值班医生下岗，还找了一个律师，铁了心的打官司。”
“……”段飞无语，他看着自家老爷子，哭笑不得。
想了想，段飞有些担心。王成发脾气不好，他大姨子更是个悍妇，这事儿真心不好办。要是闹大了，或许会影响到自己的前途。
想来也奇怪，王成发竟然会对自己有影响，段飞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你说这都什么事儿，平时王成发和他大姨子可是不对付，怎么找医院的麻烦，她们就来了？要说啊你们医院还真就是个出气筒。”段科长的爱人唠叨着。
“爸，要是梁主任出事，那可真不好办了。”段飞没想到中间还有这么多古怪的事情，他愁苦的说道。
“还好，最后没出事。”段科长说道，“吴冕帮着梁主任请了一个律师，两名律师见面，王成发的大姨子找的那人据说直接跪了，撂挑子不干。”
“嗯？吴冕给找的律师？这么厉害？唉，要说吴冕办事周全呢。”段飞说道，“人家把一切都算的稳稳的。”
还没去斯杜雷当老总，段飞隐约中已经成了吴冕的人，不经意的帮着吴冕说话。
“是啊。”段科长脸上皱纹又深了几分，“小吴是猛龙过江，也不知道为啥，窝在我那医务科里待了俩月。我踅摸着要是没有县医院的事儿，他还每天望天呢。”
“后来呢？王成发的大姨子怎么说的？那老娘们看着人五人六的，可不是省油的灯。”段科长的爱人忧心忡忡的说道。
“后来发生了什么，二院的朋友也不知道。反正几个小时后他们回去，带着锦旗和表扬信，把梁主任和生病在家的小医生一顿夸。”段科长说道。
“……”
事情转折的太生硬，段科长的爱人听傻了眼。
“王成发的大姨子我见过两次，真特么不是个玩意。”段科长的爱人说道，“王成发那么凶，可是杀狐狸的主，碰到他大姨子也怂的一逼。我也想不懂，到底小吴找了谁才能让她老老实实的。”
“那你怕个什么劲儿，依我看啊，小吴那孩子仗义的很。”段科长的爱人说道，“你要是担心，我去找张姐，托她打听一下。”
段科长继续抽烟，琢磨起来。
“我看行，要是实在……”
“对了，前几天吴冕还跟我说了件事。”段科长说道，“他说剑协医院和一个慈善基金联系，人家拿了一大笔钱，能免费给孩子做先心病的手术。”
“他这是什么话，咱家可都好好的。”段科长的爱人皱眉，有些不高兴的说道。
“这不是有米粒儿在么。”段科长说道。
一段时间相处，尤其是李一晴去了段飞那面干活，段科长明显能感觉到段飞比从前成熟了，想事情也周到了很多，对这个孩子亲了几分。
米粒儿这个小名叫的顺口，所以段科长也这么称呼。
“他们能免费给手术？我打听了，说是挺大个手术，要开胸。”段飞说道。
“嗯，不过到时候还得去求小吴。”段科长说道，“让他亲自上台。”
“这……”段飞犹豫了一下。
“这什么这，人家中东的王储都来咱八井子找小吴做手术。搁在帝都，小吴是顶级的医生，你去看病，挂号都挂不上的那种。”
一家人坐在一起商量了许久，最后才决定由段科长的爱人去找张兰聊聊、段科长找吴冕聊聊，双管齐下。
涉及到段飞，段科长也的确在乎自己的老脸。为人父母，大多如此。
至于李一晴的手术，免费自然是最好，但有段飞这事儿，只要办成了似乎也不用在意那些钱。
560 小事一桩
一夜未眠。
这一夜里，段科长辗转反侧，第二天一早，他顶着黑眼圈去了八井子中医院。
段科长想的透彻，为了段飞，自己也不能顾忌这张老脸。
那个小兔崽子一点都不省心，好好找个对象就不行么？非要捡个病秧子回来。
想到李一晴，段科长的心更塞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拿起手机，打通吴冕的电话。
“小吴，是我。”段科长尽量让自己说话的声音温和一些。
“段科长，您好。”吴冕说道，“您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你在医院么？”
“在。”吴冕说道，“您要来找我吧，直接来机关楼，三楼左手倒数第二个办公室。”
“……”段科长怔了一下，吴冕怎么知道自己要去找他？
本来还想着寒暄几句，听吴冕这么一说，段科长觉得一颗心更塞了，嗓子发紧，全身不舒服。
回想起吴冕来八井子中医院，忽然空降，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现在都开起医院来了。虽然剑协医院的院长不是他，但谁都知道他才是幕后老板。
这人呐，真心没法比，说到底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只希望他别介意王成发那事，以后自己再也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都哪跟哪啊。
段科长起身，收拾了一下东西，心里琢磨着事情，一路开车来到剑协医院。
在门卫室，段科长趴在桌子上签名，桌子后面那个刀疤光头让他不寒而栗。一直上了电梯，段科长才觉得自己好一些。
来到吴冕的办公室，他敲了敲门。
“请进。”
段科长推门进去，见吴冕双手在键盘上敲打，噼里啪啦的声音不像是在医院，而像是在一家网络公司，无数程序员在编写程序。
“小吴。”段科长规规矩矩的说道。
“段科长，您先坐，我还有几行代码，这就敲完。手里的项目还在改进，很麻烦。”吴冕微笑着说道，很温和。
段科长本来已经准备好进来先认错，承认王成发那件事情自己错了，然后“顺便”提一句段飞的事儿。
可是进门吴冕就说他在敲代码，一下子打乱了段科长的节奏。
“什么代码？”
“哦，一个软件，安装到设备里，能提前预知癫痫发作。”吴冕说道。
“……”
段科长怔怔的看着吴冕落指如飞，心中迷茫。这也能提前预知？癫痫不就是抽羊癫疯么，怎么还能预知呢。
“段科长，您先做，不好意思啊。”吴冕笑呵呵的说道，“就差一点，不做完总觉得缺点什么。”
“没事没事，你先忙。”段科长无奈坐下，一路想好的说辞稀碎稀碎的，拼都拼不起来。
几分钟后，手指敲打键盘的声音消失，吴冕起身给段科长接了一杯水，笑吟吟的说道，“段科长，是段飞跟您说了？”
“啊？”段科长反应也很快，马上意识到事情真相，随即说道，“斯杜雷的老总去找段飞，他担心被骗。昨天我们商量了一夜，总觉得有些怪。”
“哦，昨天翟总和我说了这事儿。”吴冕笑道，“段科长，喝水。”
“谢谢，谢谢。”段科长像是捧着搪瓷缸子一样捧着一次性纸杯，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吴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叔讲讲。”
“没什么，他们想投资来建厂，这面总是要招个经理。”
“……”段科长无奈的看着吴冕，这个解释太敷衍了一些。
“跨国公司，总不会骗段飞那点钱。”吴冕笑着说道，“他们比较鸡贼，想要沟通的话段飞比较方便一些。而且这里涉及一些其他方面的事情，但您不用操心，安心让段飞去拿钱就行。”
“这么简单？”段科长不信。
“这是小事，还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抽出时间来问您。”吴冕苦笑说道，“最近医院开业，我连家都回不去，这几天要抽空回家，要不然我妈该上门揪我耳朵了。”
“什么事情？”
“之前段飞捡到了一个先心病的女孩，叫李一晴的那位，您还有印象么？我前几天跟您说过一次，您那面也没回应。”
说起李一晴，段科长嘴里发苦。
“有，现在……现在那姑娘在段飞的店里打工呢。”段科长无可奈何的说道。
“哦？”吴冕眼带笑意，看着段科长，“段飞下手真快啊。”
“小吴，看你说的。那姑娘倒是挺好的，可有毛病不是。我和你婶每天都犯愁，一把一把的薅头发。”
“想说的是她，要是再段飞店里打工是最好的。”吴冕说道，“前几天给中东的朋友做手术，他们给了一笔钱，成立一个慈善基金。钱刚到账，我琢磨着眼前能看见的患者只有她一个，要是想手术可以来剑协医院。”
“呃……”段科长没想到还有这事。
“真的免费的么，小吴。”
“嗯，免费。不过具体筛选标准还要再定，要不然那点钱估计用不了半年就没。我还准备留点做科研，买点设备。”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真的？”段科长还不相信。
“真的。”吴冕认真说道，“我记得当时就跟您说了，李一晴的病是天生的。要是治疗及时，一点问题都没有。可惜小时候没治，现在即便要做手术把缺损修补上，肺动脉高压的毛病也只能缓解。”
“不过做手术总比不做好，趁年轻赶紧做，要不然她能挺到什么时候都不好说。”
段科长心里琢磨这李一晴，手上一用力，一次性纸杯中的水溅了出来。
“段科长，您这是拿搪瓷缸子太习惯了。”吴冕给段科长递过去几张纸巾。
段科长一边擦着身上的水迹，一边问道，“小吴，免费手术的话，你这医院……”
“哦，您担心医院经营？没事的。”吴冕说道，“有我在呢，没什么好担心的。您回去和段飞说一声，要是准备手术就告诉我。”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吴冕手机响起，他瞥了一眼，接通电话。
“马院，什么事儿？”
“嗯？意识丧失？楼下见，一起去看看。”
561 救台的电话打错了
“小吴，出事了？”段科长听到只言片语就明白是出了问题，而且看吴冕的样子估计事情不小。
“医大二出事了。”吴冕说道，“段科长，不多说了，我去看看。”
“你忙，你忙。”
吴冕大步走出办公室，手里已经拨通电话。
“老任么，联系马院，去医大二台上会诊。”吴冕说道。
见吴冕急匆匆的样子，段科长来不及把裤子上的水渍擦干，连忙跟着走出办公室。
叫着一票人马去医大二……这种事情段科长想都不敢想。这是去砸场子么？
吴冕下楼，马修德已经等在门口，他见吴冕下来，说道，“吴老师，医大二的医生习惯性给我打电话……”
“没事，说说具体情况。”吴冕问道。
“我让他们发电子病历过来，暂时还没到。”马修德说道，“现在只知道是一名风心病的患者，做二尖瓣、主动脉瓣置换手术。”
吴冕沉默，没有资料，光知道什么病无法判断情况。
两人上车，任海涛拎着一个箱子急匆匆的跑过来。
“老任，你这身体得锻炼一下了。”吴冕说道，“箱子里是纤支镜么？”
“嗯，各种型号的都有。还有点其他设备，我怕您临时要用，找不到合手的。”任海涛说道，“吴老师，什么患者？”
“还不知道，一会化验单发来看。”吴冕说道。
马修德把手机交给吴冕，开车直奔医大二院。
“马院，您这医务处长干得不错啊，都走了还给您打电话。”吴冕开玩笑的说道。
“唉，吴老师您也见到新来的医务处韩处长什么德行，能管好才怪。”马修德叹了口气说道，“本来不是咱家医院的患者，也不是院方邀请，我这身份还听特殊的，真是不想管这闲事。可麻醉科徐主任打的电话，急吼吼的，估计那面情况不对。”
要是正常术中遇到紧急情况，医生一般是一边通知医务处，一边紧急抢救，顺便动用自己的人脉，找水平更高的医生来帮忙解决。
什么定点执业之类的事情根本不用考虑，事急从权，救台如救火。类似的事儿也从来没闹出过什么幺蛾子，毕竟请人来救台，即便是手术失败，最后也不带让人背黑锅的。
可是眼前这种事情特别麻烦，就像是马修德说的一样，他不是医生而是从前的医务处长。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走都走了，还回去颐指气使，真心容易出事。
可是不管什么麻烦都比不过救台两个字重要，那是人命！
马修德一边踩着限速开车，一边琢磨着去了之后要怎么办才能尽量少惹麻烦的同时把事情办好。幸亏有吴老师在，心里还能有点底。
很快，马修德的手机震动，吴冕直接点开微信。
“马院，没有不能看的吧。”吴冕问道。
“嗨，吴老师您这是高看我。”马修德说道，“我这种糟老头子哪还有那心。”
吴冕没有接着说笑，点开化验单扫了一眼，随后看下一张单子。手指飞快，每张图片似乎连停顿都没有，看的身后任海涛眼花缭乱。
十几张化验单和简要的病情简介看完，吴冕的眉头皱起来。
“吴老师，我看一眼？”任海涛小声问道。
“嗯。”吴冕把手机递给他，问道，“马院，术前检查不全啊。”
“这不是二院最近搞什么为患者排忧解难的活动么，韩处长第一个政令就是坚决杜绝乱开化验单的情况。”马修德说道。
“这不是开玩笑么。”吴冕说道，“就做最基础的检查？出事算谁的？”
“肯定是临床医生的，韩处长早就把责任都推干净了。要不然徐主任也不会来找我，您没听到，徐主任的声都有些抖。”
“都碰运气么？遇到了就算倒霉。”吴冕说道，“哪有这么管理医院的。”
“吴老师，您觉得是什么情况。”马修德问道。
“抓紧时间开，去看看才行。”吴冕皱眉说道，“现在的情况不好，主动脉刚开，心率就180次/分。”
“要不让那面先停手术？”
“我想想。”吴冕沉吟，右手手指轻轻敲打副驾的窗口，随后拿起手机。
“徐主任么，我，吴冕。”
“吴老师，您好您好，真是太麻烦您了。”徐主任很客气的说道。
“方便么？现在手术做到哪一步了，简单说一下情况。”
“女， 30岁，kg。因反复胸闷、胸痛、气促并发现心脏杂音2 月入院。入院后心脏彩超提示:风心病、中度二尖瓣狭窄、轻度二尖瓣关闭不全、中度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心电图提示:粗大型房颤，心室率为100 ～ 120 次/分。”
“主动脉切口体外循环运转后，体温降到30c时，阻断升主动脉，灌入冷心停搏液，同时进行心表降温。入室时心率为95 ～115 次/分，房颤律。诱导插管后，心率减慢至90 次/分。”
“刚切开主动脉的时候，患者心率忽然升高，在170-180次/分之间波动。”
“怎么处置的？”吴冕问道。
“艾司洛尔20、西地兰0.6 mg静脉给药，但效果不理想。”徐主任说道，“因为患者比较年轻，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我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等我去看看情况的。”吴冕说道。
“吴老师，那……手术……”
“先维持生命体征，我大约有30分钟就能到。”吴冕说道，“要是心衰不明显，可以……算了，等我去了再说。”
挂断电话后吴冕沉着脸，一句话都不说。
他捻着手机，手指不见有什么明显的动作，手机像是活物一样，在手中转动。
“吴老师，您考虑是什么问题？”任海涛看完化验单后问道。
“不知道，去看看再说。”
来到医大二院，马修德的停车卡早已经被作废，车进不去地下停车场。把吴冕送到住院部门口，他去停车。
吴冕也没多说什么，给徐主任打了一个电话，从任海涛手里接过箱子，顺着防火通道快步上去。
来到手术室，徐主任站在门口，见吴冕从防火通道上来，连忙迎上去。很快，任海涛喘着粗气从防火通道里也走出来，徐主任脸色微微难看。
“患者情况怎么样。”吴冕没有寒暄，直接问道。
“吴老师……”
562 看病不求人
见徐主任的表情，吴冕脸上寒霜密布。剑眉微挑，斜睨徐主任。没有说话，却胜过千言万语。
徐主任讪讪说道，“吴老师，您先看眼患者？”
吴冕点了点头，默默沉着脸，往更衣室里走。
“用了药，患者心率下来一点，但情况很不好。”徐主任说着患者的情况。
“知道了。”吴冕迅速换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往手术室里面走。
还没进手术室，就听到监护仪、呼吸机的报警声传来。虽然没有特别急促，但声音尖锐，让人心里发慌。
吴冕一脚踢开手术室气密门，走了进去。（注）
“吴……老师，您来了。”方金水见吴冕进来，连忙躬身说道。
“嗯。”吴冕应了一声，眼睛扫过监护仪、呼吸机、微量泵。
患者心率163次/分，状态不好。
“患者术前什么主诉？”吴冕沉声问道。
“主诉反复胸闷、胸痛、气促并发现心脏杂音2 月入院。”一助马上开始汇报病史。
“你是经治医生？”
“吴老师，患者是我收的。”一助点头说道。
“有其他异常么？”
“……”经治医生怔了一下，他立即回忆整个过程，最后很确定的说道，“吴老师，没有。”
“查一个甲功三项，急查。”吴冕说道。
在吴冕想象中，自己说完之后，就应该马上有护士或者是麻醉师的助手打开动脉置管的三通，抽取几毫升新鲜血送检。
可是手术室里的气氛有些莫名尴尬，医嘱下了，可是却没人动。
正常来讲这时候手术室要像是一台机器似的动起来，马达轰鸣，为了手术成功尽一切努力。
可是此时此刻，手术室的气氛古怪，这台机器已经生了锈。
“嗯？”吴冕眼睛眯起来。
“吴老师……确定么？”方金水问道。
确定？这话问的太荒谬，根本不像是医生能问出来的话。在医疗过程中，有什么事情是确定的么？
吴冕很不满意的看了方金水一眼。
方金水能感受到吴冕的不高兴，他叹了口气，说道，“吴老师，最近不是宣传看病不求人么。”
吴冕眉头一挑。
“医务处下达的通知，除了要求不能带人看病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尽量减少检查，就是其中之一。心胸术前有些排除性检查已经被削减掉了，甲功三项要是检查，就要有相关科室的会诊。这还不算，还要医务处的审批。”
“胡闹！”吴冕沉声说道。
“吴老师，您考虑是什么问题？”方金水直言道，“患者只有30岁，我们术中讨论，可能是迷走神经的问题。”
“不是。”吴冕斩钉截铁的说道，说着，他扫了一眼方金水，“方主任，采血，送检。”
“……”方金水无可奈何的说道，“吴老师，医务处再三强调要是没有相关科室会诊，谁多下检查要待岗三个月。已经有几名医生待岗，在医务处诫勉谈话。”
吴冕深深吸了口气，真想一脚把方金水踹到墙上去。
但他忍住没有发作，而是说道，“去和医务处申请，我去问问患者家属，确定病史之后再说。”
方金水马上松了口气，他急忙说道，”吴老师，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就找腺体科台上会诊。您考虑……”
“甲状腺危象。”吴冕说道。
“……”手术室里所有人惊讶的看着吴冕，甲状腺危象？吴老师是怎么诊断的？
“患者家属在外面吧。”
“是的。”
“我去问问。”吴冕说着，向前迈了一步，见体外循环已经建立，便说道，“手术接着做吧，不是麻醉和体外循环的事儿。”
说完，吴冕转身离开术间。
方金水跟在吴冕身后，问道，“吴老师，甲状腺危象……您是怎么考虑的？”
“我问问患者家属情况。”吴冕说道，“很多细节患者家属不会主动说。患者术前无颈部包块及突眼，仅有体重减轻、心率增快等临床表现，容易被心脏病病情所掩盖。”
方金水仔细回忆吴冕的话，却不是很信。
要不是说这话的是吴冕，要不是他编纂的《诊断学》，方金水肯定嗤之以鼻。
“去联系一下甲功三项的检查。”吴冕说道。
“好。”方主任和麻醉科徐主任同时说道，两人紧紧跟在吴冕身后，一步不离。
患者术中忽然出现异常情况，心率到了180次/分左右。哪怕是用过对症的药物，也没办法把心率降下来。术后会诊，最后的结论是迷走神经功能紊乱，但具体怎么来的谁都说不清楚。
可是吴老师一来就把这个诊断给否定，竟然说是要命的甲状腺危象。
第一时间要向医务处申请检查的权限，吴老师也没闲着，去问病史。两位主任好奇的是病史能问出什么花来么？
“患者叫什么？”吴冕问道。
“刘小美。”
吴冕问完，打开手术室大门，提高音量说道，“刘小美家属！”
“医生，手术结束了么？”
“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得六个小时左右呢么。”
“是不是出事了？”
患者家属一听招呼自己，最开始有些诧异，随即开始慌张起来。
各种电影、电视剧中只要医生中间出来，一脸悲催，叹气、惋惜的说我们尽力了的画面在患者家属脑海中闪现。
“医生，怎么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急匆匆的问道。
“没什么，询问一点情况。”吴冕摘掉无菌口罩，喘了口气问道，“患者最近有什么异常。”
“异常？医生，小美到底怎么了？”刘小美的母亲追着问，声音有些颤抖。
“正在做手术，现在情况还算是平稳，请您放心。”吴冕沉稳、不动声色的说道，“我就是了解一下患者术前的情况。”
吴冕越是这么说，患者家属就越是慌张。没事，术中出来问情况，这是妥妥的噩耗。
“最近患者有什么异常，麻烦仔细想一下。”吴冕问道。
……
……
注：彩蛋章里有视频，踢开门是什么意思。
563 没用的检查
“没什么特别不正常的，就是张罗着有呼吸困难，而且说越来越重，晚上睡不好觉，睡着睡着就被憋醒。我带她看了两次，医生说肺脏、气管没问题。”刘小美的父亲还算是镇定，他说道。
“还有么。”
“……”刘小美的母亲焦急的拉着吴冕衣角，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满溢出来，“医生，小美没事吧，她怎么样了？”
吴冕也知道这个时间段出来询问患者家属相关情况属于地狱难度的事情，所以什么诱导性问题的顾忌根本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这么说吧，最近孙小美有没有瘦的很厉害？”吴冕直接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最近……是瘦的挺厉害。”孙小美的母亲说道，“不到2个月，瘦了20斤。我听小美说，有病也挺好的，最起码不用担心减肥失败。”
“脾气呢？”
“小美脾气一直都很好，没什么变化。”
吴冕点了点头，说道，“行，那我先回去了。等一会吧，大概还有3个小时左右手术就能结束。”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进了手术室，留下一脸懵的患者家属。
进了手术室，迎面碰到刚换好衣服进来的马修德。
“吴老师，考虑是甲亢导致的消瘦？”方金水问道。
“嗯。”吴冕说道，“要不然没办法解释忽然暴瘦，以及术中心率升高。”
“可是甲状腺危象好发于甲亢未经治疗或治疗不充分的患者么？常由感染、外伤、手术、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分娩等应激诱发。”方金水问道。
“这只是一方面。”吴冕回答道，“在应激情况下，甲亢患者体内的甲状腺素大量释放入血引起心率增快及代谢增高。所以甲状腺危象是以心动过速、高热和明显的意识改变……患者全麻，这一点表现的不明显。”
“诊断过程中要与恶性高热、嗜铬细胞瘤、过敏反应、脑损伤及神经病样恶性综合征相鉴别。出现心衰和休克常预示着病情危重，现在患者的情况并不是过敏，而是甲状腺危象。”
“……”两位主任都怔住了。之前术中会诊，认为是顽固性过敏性休克的诊断，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推翻了？
“问问，甲功三项的检查结果什么时候能出。”吴冕说道。
“好。”徐主任马上应道。
这时候也没什么其他的办法，只是一个检查，要做就先做呗。
方金水皱眉，“吴老师，我回去批评管床医生，怎么问的病史，暴瘦这事儿都没问出来！”
“也很正常。”吴冕说道，“30岁左右的女性本身身体机能已经过了巅峰期，绝大多数人都不再是干吃不胖的体质，所以各种减肥手段都有。又不是癌症，问病史忽略这一点很正常。关键是术前甲功三项为什么不查？”
吴冕目光中带着责备的看着方金水，略有些严厉。
两位主任只有一声叹息。
吴冕也没为难他们，直接回手术室。
“徐主任，现在怎么这么多规定？”马修德跟在后面小声问道。
“这不是最近搞看病不求人的活动么，韩处长就在看病不求人下面又弄出来很多规定，尽量少做检查、为患者省每一分钱。”徐主任也很无奈，他深深叹了口气。
懂的都懂，不懂的……在场没有不懂的。
“前几天现场办公，韩处长带着人来检查了所有人的医嘱，当时询问了很多有关于手术的情况。甲功三项……用韩处长的话说，属于过度医疗，术前不能检查。他当时还骂了很多难听的话，说我们给患者增加负担了。”
还有不能查的？马修德被一口气堵的说不出话。
自己和薛院长离开才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就变成这般破败模样了呢。
“一些少见的急查项目需要医务处申请，检验科缺人，就把相关人手调去其他岗位。”方金水继续唠叨着。
“联系了么？”
“找医务处沟通，还没结果。”
马修德看着吴冕的背影，他能感受到吴冕肌肉紧绷，好像很生气。联想到上次患者自发性脾破裂事件，吴老师按着韩广云的头在墙上摩擦……马修德瞬间捋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首先要尽量让患者度过危险期，最起码要从手术台上活着下去。这是最基本的，这一点都没办法保证的话，其他任何事情都没有意义。
其次要安抚吴老师，千万别暴走。
“徐主任，您去看一眼，结果一定要抓紧时间出。”马修德叮嘱道。
麻醉科大主任亲自协调这件事，要是往前2个月，马处长还在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任何问题。最短的时间出结果，手术台上就开始进行对症治疗。
可是现如今一条条规定把临床医生的医嘱束缚住，这台机器已经生锈，徐主任心里也没底。
一边走，徐主任一边拿出手机。
“韩处长，跟您汇报一件事情。”徐主任小心翼翼的说道，“我们需要急查甲状腺功能，请医务处给审批一下。”
“徐主任，这事儿有具体的人员负责，你提交申请，只要资料齐全有相关科室会诊就行。我在现场办公，很忙。”韩处长说道。
“韩处长，患者考虑是甲状腺危象，术中检查，要命啊！”徐主任拿着手机，大声说道。
“不是风心病的患者么？刚才方主任给我打过电话，你们怎么搞的！”韩广云厉声说道，“风心病，你以为我是外行就不知道什么是风心病？风湿性心脏病，你们非要查甲状腺功能，有你们这么当医生的么！”
“……”徐主任哑口无言，难道还要自己从头讲一遍？
“胡闹！术前不让你们查，你们就术中逼宫是不是！医务处下发的文件是海华院长批准的，为了患者减轻负担，为了更好服务……”
接来下的话徐主任早都烂熟于胸，最近每次院周会下达的精神都是一样的词汇，背都背下来了。徐主任心中叫苦，要是医务处那面不同意，检查结果根本出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