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9 老友重逢
吴冕做了一个抱歉的手势，拿起手机。
“喂，您好。”
“嗯，是有一名患者家属叫袁伟，我一个朋友介绍来的。”
“好的，我知道了。是sk集团的太子爷？我这就和他说一声。”
“不着急也行，我这面还有一些工作要做。”
说完，吴冕挂断电话。
杰克·琼斯的翻译把吴冕的话翻译给他听。sk集团？世界排名前100名的大型财团，找吴干什么？
“吴，今天的手术会耽搁么？”杰克·琼斯从侧面询问道。
“不会。”吴冕说道，“只是一件小事，我帮忙带句话就行。事情能不能办和我没关系，我只是一名医生。”
说着，吴冕用手在他与杰克·琼斯之间划了一条线，“杰克，这里暂时是禁区，你不能进来。”
杰克·琼斯无奈，看着吴冕转身进去。
刚刚吴冕说的事情，曾经每天都在不断的上演着。远的不说，脑起搏器曾经是ge医疗垄断的技术，吴的未婚妻几次提出申请要求改进，杰克·琼斯都能想象到那时候ge接到邮件后的傲慢。
因为这种事情杰克·琼斯也做过很多次，甚至比通用医疗更过分。
贵，不好用，不用还不行，这就是事实。
这是第二、第三次工业革命的红利，一直吃到现，似乎还能继续吃一段时间。
干翻ge医疗么？然后收购它？杰克·琼斯心里忽然想到这么一种可能性。
有吴的配合，似乎只要十年时间。
过了十多分钟，几名穿着西服的华夏人和一名盎格鲁人行色匆匆的赶了进来。
他们四周看了一圈，看见杰克·琼斯之后，表情马上严肃下来。
“他怎么在？”其中一个人问道。
那几名华夏人杰克·琼斯不认识，但是和他们一起进来的盎格鲁人却是鼎鼎大名的核磁工程师——罗德里格斯。
罗德里格斯是sig核磁的主设计师，在业内大名鼎鼎。
杰克·琼斯心凉了半截，吴又在耍商业上的小手段，又要把一群生产制造商放到一个笼子里，他作壁上观。
f***，杰克·琼斯心中大骂。
吴从事的研究到底有什么样的商业价值，简直一目了然，再清楚不过。再加上ge医疗的加入，哪怕付出上限代价也未必能从ge的嘴里抢走这块肥肉。
杰克·琼斯心神不宁，但是随后他注意到一点——通用医疗来的人是一名工程师，哪怕是总工程师，有关于sig核磁设计、制作的总工程师也不行。
商业谈判不应该派技术性的人才过来，来的人至少是华夏大区的ceo才对。
“杰克·琼斯先生？”一名华夏人见到杰克·琼斯愣了一下，他没想到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遇到兰科的ceo。
两个人心里都哇凉哇凉的，都对这次行动有了不好的想法。
“你是……”
“您好，我是通用医疗华夏大区的ceo陈海波。”那人伸出手，很客气的与杰克·琼斯打招呼。
罗德里格斯想要进入核磁室，吴冕从操作间里出来，看见他后，吴冕笑着张开双臂。
“罗德，你怎么来了？”吴冕问道。
“吴，你一连给我写了3封邮件。开始我没有注意，可是我的一位助手提醒我，按照你修改sig核磁的模式，有可能是因为你要安装新的软件。”
“我写的邮件你都没看么？”吴冕和罗德里格斯拥抱了一下，随后笑呵呵的说道，“我以为一早你就能明白。”
“我没想到，sig核磁是最新型号的，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是磁共振领域近十年来具有突破性的技术创新！它，是我的杰作。”
“知道知道，你是技术上的天才！”吴冕拍了拍罗德里格斯的肩膀，向外面找了找手。
杰克·琼斯满心疑惑，通用的人难道不是吴找来的？
听他们的对话，倒是有这种可能性。
“吴，你在做什么？”
“用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重新做出美妙的脑图，然后寻找需要做电刺激的点，做脑深部……”
“我的神！”罗德里格斯双手高高扬起，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
吴冕的话只说了一半，罗德里格斯就猜到了他要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吴，你在研究治疗老年痴呆？！”罗德里格斯惊讶的大声说道。
“罗德，我要纠正你的一个语句上的错误。”吴冕说道，“是准备治疗，而不是研究。5年零8个月前，在feu实验室，我用大鼠做实验，寻找治疗老年痴呆症的可能性。我记得那时候是你在我身边，每天不断改进核磁机器。”
“……”杰克·琼斯愣住了，通用医疗的其他人也都愣住了。还有这事儿？
“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也是那时候我们两个……”
“不，还有我未婚妻的意见。”吴冕笑着说道，“可是sig的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做的有点粗糙，我输入新的软件之后，每次都会死机。”
“……”罗德里格斯一脸惊悚。吴冕在说什么，只有他最清楚。
“很遗憾你去了通用医疗，真的很遗憾，我的朋友。”吴冕道，“对了，你来干什么？我今天白天有手术要做，晚上一起喝酒。我的家乡没有酒吧，我可以请你去特色的农家院，吃我们最有名的八井子小笨鸡。”
“吴……这不科学！”罗德里格斯不管吴冕后面在说什么，他直接说道，“深部电刺激术的生物和功能效应尚未明确，而且老年痴呆……不，学名叫做阿尔茨海默病，我都让你带坏了。”
吴冕微笑，看着罗德里格斯。
“脑深部电刺激治疗老年痴呆的机制主要在于调节神经活动，而电刺激影响神经活动的机制是复杂、多因素的，你不是说很难完成的么？”
“那是5年前的话，很高兴你还记得，罗德。”
“我记得当时你的研究只到刺激穹隆或者基底核。证实可以广泛激活内侧颞叶、顶叶及新皮质，而这些脑区又与记忆等认知功能相关，因此可以改善患者的认知功能。”
520 跳槽
“是，持续1个月的的穹隆深部脑电刺激可以使2 个正交神经网络的葡萄糖代谢增高，分别是额叶-颞叶-顶叶-纹状体-丘脑网络和额叶-颞叶-顶叶-枕叶-海马网络。”吴冕说道，“但是那时候其他技术不过关。”
“是因为磁共振么？”
“感谢你能把我们的构想变成现实，虽然是弱化版的。”吴冕说道，“sig核磁的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是磁共振虽然不够完美，但是我修改了一些东西，又加了新的软件后，就已经足够用了。”
“……”杰克·琼斯听吴冕与罗德里格斯之间的对话，进一步的坚定了抓紧时间和吴冕签约的想法。
“研究有新进展？到底是什么！”罗德里格斯抓住吴冕，眼睛放着光，追问道。
“脑深部电刺激治疗比药物治疗更为有效，这和电刺激治疗后持续性皮质代谢增加有关。罗德，你回去看过我们的大鼠么？”
“没有，不是死了么？”罗德里格斯有些茫然。
“很多研究，需要时间，该死的时间！我们最缺的，也正是时间。”吴冕说了一连串的时间。
很显然，遇见罗德里格斯，遇见除了楚知希之外唯一能与他聊一聊脑深部电刺激术的人，吴冕的情绪也有微微的亢奋。
“我让他们帮我保管大鼠2年，每天的数据我都有看。”吴冕说道，“事实证明脑深部电刺激术还可能具有神经营养作用，它可以增加内源性营养因子，比如说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和血管内皮生长因子的释放，促进突触蛋白的表达及促进海马的神经发生。”
“已经确定了么？”
“嗯，已经确定了。”吴冕说道，“本来没有什么意义，你知道为什么，罗德。可是你造出了sig的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磁共振，这一切都可以继续下去了！”
“可是3年前我就……”
“是2年零10个月。”吴冕纠正道，“那时候我在从事另外一项研究，没时间把这一切变成现实。而且你知道，我对通用的态度。”
“吴，和通用医疗没有关系，所有资本都是会这么做的。”
“罗德，这和我没有关系。我可以与兰科谈，可以与强生谈，可以与西门子谈，但就是不能和通用谈。”
“磁共振系统是ge……”
“罗德，你的合约还有多久？违约金高不高？”
“5000万。”
“这么低的违约金，只要你同意，我们随时随地能一起愉快的进行研究。至于sig核磁共振的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么？它并不完善，只是一个初代产品。我们只需要1年，就能把它升级成功。”
说着，吴冕认真的看着罗德里格斯，语气中充满了诱惑，“罗德，你就不想看你的孩子尽快长大么？”
杰克·琼斯听到吴冕的话之后，一颗心砰砰砰的乱跳。
罗德里格斯是磁共振领域的大牛级工程师，sig磁共振系统可以说是他一手建立的。
能挖来这种人……兰科不做磁共振，但换做世界上任何一家做核磁机器的公司都不会介意5000万美元的违约金。
至于相关技术条款，更不是问题，什么五年之内不能从事相关行业的约束也近似于没有。
了不起打官司，**官又不是通用医疗家的看门狗。
只要律师足够多，拖3年，新机器研制成功，通用医疗不会有耐心继续磨下去。
有吴在，升级换代，通用前期的投资就像是兰科的二尖瓣夹子一样，无法按照从前的步骤一步步升级、销售，获取最大利润。
罗德里格斯对吴冕的提议很有兴趣，他满脑子都是升级后的磁共振系统。
“罗德，你知道么，后来我对啮齿动物研究发现，丘脑前核及内嗅皮质脑深部电刺激可通过促进齿状回细胞增殖及新生神经元的存活来促进海马神经发生，从而改善大鼠或小鼠的空间记忆。”
“而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你天才的设计，甚至可以继续深入研究，找到复制记忆的方式。”
“……”
听吴冕这么说，现场的空气一下子凝滞了。吴冕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只有罗德里格斯与杰克·琼斯能听得到。
两人眼睛瞪的很大，怔怔的看着吴冕。
“我说的只是一个假设，如要可行，也需要至少20年的研究。”吴冕随后说道。
“吴，是真的么？”
“一会你可以看看。”吴冕说道，“继续回到现在的话题，脑深部电刺激术促进神经发生、轴突重构、突触发生、胶质生成、神经元体积增大、微血管化增加、细胞外液增多或者上述多因素的综合效应。”
“我们要做的是一个植物人状态的患者，你知道，植物人的治疗要比老年痴呆的治疗容易。”
“肯定，一个脑细胞已经凋亡，一个只是没有神经刺激。”
“看看新的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下做出来的脑图吧，每次看到这些，我都会回忆起我们一起工作时候的快乐时光。”
“吴，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是根据我们从前的一个想法做出来的。”罗德里格斯很老实的说道。
“不不不，那只是一个想法，你把他变成现实，现在我又给它升了级。”吴冕拿出手机，给楚知希打了一个电话，随后说道，“患者很快送来，今天做磁共振，然后手术。”
“不用研究手术路径么？”罗德里格斯诧异的问道。
按照以往经验来讲，先做3.0t磁共振检查与ct检查，研究路径，路径才是最重要的。
“罗德，看完之后你就明白了。”吴冕带着罗德里格斯与杰克·琼斯来到操作间。
当罗德里格斯想要调试机器，看吴冕做了哪些改变的时候，却被吴冕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吴！”
“这是商业秘密，我想你一定是昏了头。”吴冕笑道，“罗德，考虑一下，来一起工作。”
“……”罗德里格斯怔怔的看着吴冕。
杰克·琼斯知道，他正在琢磨吴冕说的事情，跳槽对于罗德里格斯这种技术上的大牛来讲就像是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521 从前的治疗都是在碰运气
“吴，我不要听最后的结论，你能跟我说最关键的理论么？”罗德里格斯问道。
“我的研究，最后一步——发现脑深部可能能够重置老年痴呆患者中神经元振荡的不稳定模式，特别是海马的θ节律可能在学习和记忆中发挥重要作用。”
“……”
“老兵不死，他们只是慢慢凋亡。”吴冕说道，“其实脑皮质细胞也不是死亡，而是神经元震荡出现不稳定模式。”
“你要用量子理论解决……”罗德里格斯喃喃的说道。
“不是，只是受到了启发。”吴冕说道，“看完最后的结果你就知道了，治疗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关键还在于定位。而定位，则要落在你天才的构想上——dst环绕矩阵式梯度系统。”
罗德里格斯沉默。
神经元震荡，出现不稳定的模式，这种语句、叙述的方式倒是经常出现在量子物理学中。
可是sig磁共振是经典物理学的产物，和不确定性的量子物理没什么关系。
“罗德，从前我们的研究通过对大鼠进行双侧基底核大细胞低频电刺激，发现大鼠的选择性摄食明显增多，电刺激后前额叶皮层、海马ca1ca2 ca3 和腹侧齿状回出现神经元活化。”
楚知希去接患者，吴冕趁着这个时间和罗德里格斯说道，“双侧基底核大细胞与记忆的形成过程相关，而这一过程主要通过基底核大细胞投射到广泛皮层区域的胆碱能神经元实现，这一观点被后来的多项研究所证实。”
“胆碱能神经元，多美妙的词汇。”
“吴，然后呢？”
“然后是商业秘密。”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罗德里格斯真想冲上去，用自己的拳头狠狠的揍吴冕一顿。
如果不是打不过他的话，他肯定一早就冲上去这么做了。
要么不说，要说就说完，可是他竟然说到最关键的地方，然后戛然而止！罗德里格斯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你看你，我的老朋友，别这么一副表情。”吴冕说道，“那我就再说点，作为邀请你的诚意。”
“这不是邀请，是胁迫！我要是来你这里，第二天就会接到通用医疗的律师函！”罗德里格斯恼怒的说道。
“神经元增殖-内嗅区：对大鼠进行内嗅区电刺激后发现，可以诱导海马齿状回神经元增殖，与此同时小鼠的空间记忆功能提升，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发现空间记忆功能的改善，可以被替莫唑胺所拮抗。”
记忆，这是神经学的禁区！
现在吴的研究已经开始碰触到禁区了么？而且不是碰触，是已经又了进一步的研究，甚至发现了拮抗药物。
“丘脑前核电刺激同样可诱导大鼠海马齿状回神经元增殖，神经元增殖在短期电刺激后24 小时后出现，第3 天达到峰值，可以持续4周，增殖强度与刺激频率相关。”
“罗德，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么？”
“我不知道能不能治疗老年痴呆，该死，你的习惯把我传染了，是阿尔茨海默病！”罗德里格斯抱怨了一句，继续说道，“但是已经能预防阿尔茨海默病了，吴，我可以这么理解么？”
“是的。”吴冕说道，“在加州的ta 综合征的疾病模型给予穹窿电刺激后可以显著改善空间认知记忆功能，能够恢复到正常动物认知功能水平。”
“什么时候的事情？”
“13个月前，发表在《自然》杂志上。”
罗德里格斯耸了耸肩膀，他只是工程师，对基础理论的研究并不会太深。
“也就是说大脑深部电刺激可以促进神经生长因子释放；可以促进齿状回颗粒下区神经元增殖；可以改变海马神经元电活动；可以促进乙酰胆碱释放。一条理论上的通路已经形成闭环，只要可以定位，我们就可以尝试一下治疗老年痴呆。”
“是阿尔茨海默病！”罗德里格斯强调道。
“都一样，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就行。”吴冕说道，“不过针对于大脑网络的研究还处于比较落后的阶段，但那是过去，从跟现在开始，这一切都不存在。”
“你真的肯定么？”
“当然，罗德。”吴冕说道，“我要展示给你看的是破茧化蝶的奇迹。”
“破茧化蝶？”
很明显，罗德里格斯没办法理解汉语的美妙。吴冕用英文翻译的话语没有那么灵动、传神。
吴冕没有继续解释，而是把植物人小患者之前的磁共振影像播放出来。
这次是完全版，而不是36个小时之前杰克·琼斯看到的经过处理的版本。
患者下丘脑部分以下脑组织活跃程度很高，可是越往外，活动度越差。就像是一棵树，一棵伫立在西伯利亚寒冬的树，只有树干与一些枝丫。
它似乎已经枯死，没有生机。
三维立体图在缓慢的旋转，灰蒙蒙的外层又像是一枚蚕茧，里面空荡荡的。
“吴，把它做的这么精美是为什么？至少浪费了30%的系统运行速度！”罗德里格斯抱怨道。
“罗德，这就是商业价值。不光你和我能看懂，最起码要杰克也能看懂才算成功。”吴冕看着杰克·琼斯说道。
“从1985年起，turnbull 教授就采用基底核电刺激来治疗痴呆，这并不是一个多新鲜的术式。只不过所有研究都止步于定位上，一直没有得到突破性进展。”
“吴，为什么？”
“因为……他们做手术的手法以及定位的朦胧都很初级。”吴冕坦然说道。
“我对你的说法感到遗憾。”
“下丘脑、穹窿核的靶点位于侧脑室下方，第三脑室前侧，植入电极必须经过侧脑室。由于植入电极的头端较微电极粗钝，因此微电极记录完毕后，植入电极在穿过侧脑室壁时容易出现顶端顺着侧脑室壁滑动，而影响靶点的准确性。”
“本身就没有准确性，又受到手术误差的影响，所以效果只能差强人意。一切都在碰运气，这就是我对过去的总结。”
522 301的穿刺技术
“你找到解决的办法了？”
“当然。”吴冕说道，“做完手术，你会对现在的研究、手术方式有一个崭新的认知。”
“吴，要不是你亲口说，我真是很难相信。”罗德里格斯喃喃说道。
“去ct室。”吴冕说道，“罗德，我希望有崭新的定位仪器，现在还要ct定位，这让手术的难度增加了不少。”
“会影响你的手术？”罗德里格斯不屑的说道。
“不会。”吴冕笑道，“二维定位我都能顺利完成，就别说三维定位了。”
杰克·琼斯的身体微微顿了一下。
他明白吴冕的意思。
吴冕能做，不意味着手术能大范围推广。
就像是二尖瓣微创手术一样，只有吴冕一个人能做微创，手术术式毫无意义。而开创性的胸前小切口，在杰克·琼斯看来，属于打破了神与人之间的壁垒的技巧。
他这么做到底为什么？！杰克·琼斯完全想不懂。
设身处地的想，要是换做自己，肯定会牢牢的掌握技术。
想给谁做手术，就给谁做手术，每一台手术都有自己的价值，要么会得到金钱、要么会让自己的社会地位上的提升。
总之，没好处的事情，自己是不会做的。
而吴这么做，对他来讲得到远远小于失去。
那些普通人对吴来讲有这么大的意义么？在美利坚，优秀的年轻人都去从事医生、律师、金融等行业。而普通人，拿救济金，浑浑噩噩度日，谁会去在乎他们！
这就是三观的不同吧。
杰克·琼斯有些庆幸，幸好吴在乎普通人，这才有眼前的合作。
此时此刻，他明白抓紧合作才是正确的选择。至于吴与安东尼博士之间的纷争，和自己、和兰科没有一点关系。
老师和学生之间有不同意见很正常，他们可以争吵。
但在一个微妙的时间，他们又会携手面对“敌人”，比如说安进基金会。
最近安进公司焦头烂额，处境不是很好，杰克·琼斯深深清楚是在华夏的吴以及在美利坚的安东尼博士携手，给安进公司带来的巨大压力。
吴冕带着几个人来到ct室，楚知希和周国辉已经送患者进去。在ct的门口，有几个人早早的等候在那里。
“罗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阿尔茨海默病患者的家属。”吴冕与罗德里格斯说道。
罗德里格斯并不在意眼前到底是谁，他关注的点只在吴要展现给自己什么奇迹上。
“袁先生，原则上来讲手术室不能让非医疗人员进入。”吴冕和袁伟说道，“但我希望您能看到治疗过程，然后决定是不是要给您的阿嫲治疗阿尔茨海默病。”
袁伟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
“安排您和杰克先生在示教室观看手术，视角比我的助手还要好一些。看完手术过程，您再做决定也来得及。”
“吴医生，我知道。”袁伟说道。
“走吧。”吴冕带着众人去示教室，安排好后自己去ct室，开始换衣服，准备手术。
……
杰克·琼斯看这里是ct室，有些疑惑，问罗德里格斯，“罗德里格斯先生，为什么是ct室而不是手术室？”
“c臂透视是二维的，只能在y轴和z轴上观察电极位置是否位于设定的靶点，而无法观察x轴位置。”罗德里格斯简单讲解道，“加入ct检查，确定x轴位置位置，可以让定位更精确。而且这里有核磁机器，只是标记ct室。”
说着，屏幕亮了起来。
屏幕中，吴冕并不在，固定患者体位的是一个娇小的身影。
“吴刚刚和你说的，要有新设备是什么意思？”杰克·琼斯询问道。
“ct只能模糊观察，定向仪mri复查才是最精确的。不过定向仪mri复查的设备还不完善，用来手术的效果很一般。但这些对吴来讲都不重要，只要他想做，就能做得到！”
罗德里格斯有一种对吴冕深深的信任，字里行间已经透露出来。
“我要帮着吴修改定向仪mri复查系统，只要2天就能做到！”罗德里格斯喃喃说道。
屏幕中，楚知希以leksell框架连接机械臂。
三目摄像头固定于专用支架并摆位于患者头部上方特定高度，确保正确识别头部标记，通过视觉定位法自动完成患者注册，保持注册误差小于0.30 nll／l。
机械臂摆位自动完成机械臂注册，注册误差<0.08 lnln。
注册完成后，在机械臂引导下按手术计划设计手术切口，常规消毒。
吴冕刷手来到操作间，他并没有站在术者的位置上，而是站在后面观察，由楚知希完成手术。
“放轻松，别紧张。”吴冕说道。
“没紧张，位置已经定好了，穿进去就行。”楚知希眯着眼睛，给了吴冕一个“手术室”的微笑。
“套管针辅助穿刺，会很稳的，你猜术后核磁会是什么样？”
“效果炸裂！”楚知希坚定的说道。
“吴……小吴，什么是套管针辅助穿刺技术？”周国辉问道。
“将阵列电极插入管穿过脑室直接到位到靶点位置并固定，然后将植入电极穿过插入管直到靶点。
这种方法避免植入电极直接穿过侧脑室，增加了植入电极的稳定性和准确性。最早是301的老师研究出来的，方法很好。”吴冕说道。
周国辉似懂不懂，他决定回去给301的朋友打个电话询问一下相关技术。
吴冕这小子可以啊，不管谁家的技术都能拿来就用，从来不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从而进入一个自我封闭状态。
类似的医生，周国辉见的多了，甚至很多人都没到高手寂寞的程度就已经故步自封。
很快，手术开始。
手术过程没有周国辉想象中那么惊心动魄，甚至都不如在手术训练室里的经历更让自己铭记。
毕竟手术训练室楚知希捧着一个头的情形……太像聊斋了。
而现在，一个小孩子好端端的躺在手术台上，铺着无菌单，一切都像是一台“普通”手术。
切口、钻眼、下针，简简单单，看上去毫无难度。
但周国辉知道，看着简单，那是因为吴冕和楚知希在手术之前已经用尽心血，尽可能的把一切意外都排除。
523 重启
靶点进行精准度的验证，验证通过后，切开硬脑膜，机械臂定位靶点和入颅点。
楚知希随后将微电极电生理记录系统的微推进器连接至机械臂，置入套管针，并植入微电极。
“试试看吧。”楚知希很轻松的说道。
固定全套设备，磁共振开始运转。嗡鸣声不大，在四壁回响。
时间一点点流逝，吴冕、楚知希、周国辉站在操作室里没有多难熬，比他们更煎熬的是在示教室里观看手术的那些人。
杰克·琼斯没有看手术过程，他知道，植入微电极的过程对吴来讲并没有什么难度，他关注的还是结果。
屏幕的右下1/4的范围是磁共振扫描后的脑图，一团灰白的曲线包裹着患儿的大脑，毫无生机。
如果是普通的核磁共振影像的话，还不会如此直观、清晰的看到这一切。毕竟都是黑白两种颜色，了不起多一个介于黑白之间的灰色。
但眼前的图像里加入了色彩，屏幕上的色彩还在不断的变幻，展示着神经纤维束的生物电流运动。这让磁共振的影像看着更立体，也展示出一个毫无生机的大脑。
微电极下进去，应该在下丘脑附近，杰克·琼斯只知道这么多。
他是兰科的首席执行官，不是技术官员。
而且兰科擅长的领域在于心脏，并不在大脑，能了解到这里已经算是杰克·琼斯很用心的结果。
手术前半段完成，核磁机器开始转动，屏幕右下角的画面并没有随之变化。核磁共振检查很慢，一般要20-30分钟左右。即便是最新的sig核磁，也没办法即时传输影像。
屏气凝神，杰克·琼斯的眼睛看着屏幕右下角的影像，心里琢磨着如果手术成功，要给吴什么样的价钱才能达成合作。
二尖瓣夹的错误一定不能再犯，上次的失误让兰科损失惨重。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13′22″后，右下角的影像忽然出现变化。
代表着基底核区域的一个位置忽然迸发出亮光，强度并不大，呈淡淡的红色。
那一点红色仿佛是一滴墨水落入清水之中，氤氲散开。
本来杰克·琼斯以为在微电极的作用下，患者的大脑会得到全面的修复。这一点点红色会像是宇宙大爆炸一样，直接散开。
可是几秒钟后，那点红色便渐渐消散，磁共振的三维脑图也渐渐平静下来。
“罗德里格斯，失败了么？”杰克·琼斯心情有些怪异的问道。在他看来，甚至已经不用多说什么，吴把3d图像做的那么好，失败很清晰的展示在眼前。
“不，成功了！”罗德里格斯坐在椅子上，双手握拳，兴奋的压低声音说道。
“成功了？”
“第一次尝试，给的电量很小，要知道患者的耐受程度。”罗德里格斯眼睛死死的盯着屏幕，说道。
“我要是没猜错，按照常规，第一次用微电极刺激是很微弱的。可是刚刚已经看到神经纤维束有很强烈的反应！真是难以置信，我觉得应该是吴找到了正确的位置！”
正确的位置？杰克·琼斯猜想应该是微电极安装在下丘脑的某个点，才会诱发接下来的连锁反应。
是所谓的神经元震荡的不稳定模式么？有可能。
杰克·琼斯知道自己想再多都没用，他和罗德里格斯一样专注的看着屏幕，看着下一次提升电量后的测试。
没等多久，之前红光闪烁的点再次亮了起来。这次红色光晕的亮度要比之前浓郁了很多，澎湃的色彩开始舞动。
杰克·琼斯似乎看见一个微弱的亮点在不远处出现，他还没确定，在这个亮点周围有更多的光点亮起。
顺着红色能量的蔓延，白色光点出现在颞叶、额叶、枕叶、顶叶……红色能量过后，白色光点出现，而它们之间形成了一道复杂至极，用人类肉眼完全无法理解的环式网络。
这是很美的一个过程，就像一片虚无黑暗的宇宙，忽然被伟大的造物主造出了一颗星，两颗星，直至满天繁星，光辉无远弗届，笼罩四野。
罗德里格斯霍然站起，他紧握的双拳高高扬起，一声呐喊在操作间里回荡，嗡嗡作响。
杰克·琼斯知道，在微电极的作用下，在吴冕选择的点上，处于静默期的大脑被“重启”。
那一道道象征着生命的白色的光影在间不容发的瞬间撕破灰白色的沉寂笼罩，迸发出无以伦比的生命力！
随着灰白色散去，五彩斑斓的颜色出现在屏幕上。
灰色的蚕茧破碎，一只美丽的蝴蝶飞舞在屏幕上，绚烂无比。
沙漠中干枯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原本光秃秃的树枝上开始出现叶片。每一枚叶片都象征着生命，一个崭新的生命。
“它”每一秒都在动，似乎在调整着自己的身体。
无数各种色彩的光线在移动，它们是被重新开启的生物电流，它们也意味着生命的重生。经过漫长休眠之后，再次被重启。
“蝴蝶”活灵活现的在屏幕上，杰克·琼斯甚至感觉它是那么的真实，下一秒钟它就会飞走。
已经破茧，成蝶，飞向属于它的是无限广阔的未来。
“真是难以置信。”杰克·琼斯喃喃说道。
“这是我见过最好的植物人唤醒手术！”罗德里格斯吼道，“没有之一，他是最好的！”
“罗德……”
“杰克，我从来没想过sig磁共振机器还能做到这么多，简直太神奇了！该死的吴，这是奇迹！”罗德里格斯兴奋的说道。
在他身后，几名通用华夏大区的人目睹这一切，在短暂的错愕之后，有人已经拿出手机，开始联系总部。
“罗德，你认为阿尔茨海默病的患者能治疗么？”杰克·琼斯问道。
“吴已经拿到了钥匙，只要他想，肯定能治疗！”罗德里格斯相当肯定的说道，“我要去看看患者术后的情况，我猜想小家伙已经醒了，或许现在正在大哭，让吴很头疼！”
524 患者家属
微电极的刺激表明位置有效，透过铅化玻璃可以看到孩子微微抽搐，不再是一动不动的“植物人”。
一系列的神经科查体之后，开始手术的第二个流程——植入脉冲发生器。
一般情况下植入脉冲发生器的手术因为手术切口的延长线需要从皮下隧道经过，如果选择局麻下完成会比较疼痛，所以要行全身麻醉。
但患者是植物人，没有电生理刺激，对疼痛的感觉不敏锐，所以吴冕选择直接做二阶段手术。
首先吴冕在患者的胸口锁骨下方根据脉冲器大小做一大约5cm的切口，切口深度仅到皮下肌肉层，没有切开肌肉。
然后使皮下脂肪与肌肉表面分离，形成一个囊袋，刚好可以放入脉冲发生器。
随后，他在患者耳后又做一个4.3cm的切口，目的是为了将延长线从胸部至颈部皮下拉出，并使头部电极线与延长线相连.
这一步只需要在颅骨上磨两个小槽，不需要钻开颅骨，不会触碰到脑组织。
当延长线与电极和脉冲发生器连接后，将脉冲发生器植入胸部皮下囊袋，缝合耳后及胸部切口，手术宣告结束。
杰克·琼斯毫不吝惜自己的掌声，他站起来，把一切赞美送给吴冕。
毕竟是合作伙伴，而且吴冕明确的表达了对通用医疗的不屑。合作是不可能的，一辈子都不可能，这一点让杰克·琼斯特别兴奋。
治疗阿尔茨海默病已经能看见曙光，而这一切都将属于兰科，至少兰科会参与其中，分享盛宴。
杰克·琼斯很开心，用力的鼓掌，仿佛吴冕就站在面前，能听到他的掌声似的。
袁伟坐在操作间后面的沙发上，他不是医生，没学过医疗，看不懂手术。
虽然不懂，但是刚刚磁共振的彩色动态三维图像生动的说明一切。
只要对世界有认知的人都能从动态三维图像中看出来那股破茧成蝶的生机。一个死寂的大脑“活”过来，刚刚见证的，肯定是奇迹！
袁伟心里面已经有了选择，肯定要找吴医生完成阿嫲的手术，哪怕效果不理想，自己也算是尽到了心。
要是阿嫲能恢复一部分的神智……一想到这点，袁伟的心不由自主的开始悸动起来。
虽然杀人无算，但亲情在他心中占据很重要的位置。世界再冰冷，每个人都可以背叛自己，但是阿嫲不会。
袁伟坐在后面，看着手术结束，看着铅化玻璃那边的吴冕对着众人比了一个胜利的手势，随后站起来。
几个人各有心事，看着吴冕在机器位置做着最后的手术收尾工作。
杰克·琼斯脸上洋溢着笑容，他已经做好了把所有赞美都塞给吴冕的准备。
一个声音响起，是袁伟的手机铃声。
他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直接挂断。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袁伟被海风吹的几位粗糙的眼眸中露出一丝狠戾。
他接起电话，不管对面说什么，袁伟冷冷说道，“我在忙，你要是再打扰我，你家剩一只鸡、一条狗，就算我没种。”
说完，他挂断电话。
袁伟不是撂狠话，而是直白的威胁，直白到打电话的人根本不敢再找他。
过了几分钟，核磁室里人影憧憧，大门打开，周国辉推着平车出来。吴冕跟在一边，右手握着一只小手。
嘤嘤的哭声可以很清楚的听到，不像是正常的孩子，哭泣的时候中气十足，声音响亮。耳边哭泣的声音若隐若现，或许都不是哭泣，而是一种气流涌动，让声带发出的无意识声音。
哪怕是这样，孩子与送进去的时候相比，已经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有人都知道，他“活”了。
“吴，恭喜！”杰克·琼斯迎上去，满脸笑容的说道，“手术我看了一遍，眼睛都没敢眨一下。不愧是世界第一的手术医生……”
“杰克，我把孩子送回去，和icu的医护人员交代一些事情再找你。”吴冕打断了杰克·琼斯的恭维，摘掉口罩说道。
“好！”杰克·琼斯不再说话，而是紧紧跟在吴冕身边，像防贼一样提防着通用医疗的人。
虽然吴冕已经表达了他对通用医疗的不满，但杰克·琼斯依旧不放心。事关重大，不允许有半点失误。
“袁先生，手术过程看懂了么？一会我找您，要是哪里不懂，我给您再讲一遍。”吴冕看着袁伟说道。
“吴医生，我看懂了。”袁伟微微躬身，刚刚的狠戾像是被海风吹走了一般，不见踪影，客客气气的和吴冕说道，“阿嫲的手术是您亲自做吧。”
“是。”吴冕说道，“您同意就好，等我把孩子送去icu，交代医生护士一些事情，出来细聊。”
“好。”袁伟马上答应道。
不过他没站到一边，而像是普通的患者家属一样，在前面拽着平车的拉手，帮吴冕送孩子去icu。
“吴医生，您忙您的，我帮着送去icu门口。”
这是患者家属的好意，吴冕没有细想，也不觉得袁伟帮着拉平车有什么不妥，笑着松开手，说道，“我去叫电梯。”
医院刚刚组建，吴冕还没来得及组建一支架构完全的医疗组，连送患者去icu这种事儿都要自己动手。
快步走到电梯口，吴冕按下按键。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吴冕的手机铃声响起。
“喂？孙处长，您找我什么事儿？”
“吴老师，我长话短说。”孙雪松孙处长急匆匆的说道，“这面有点事要找您的一个患者家属，叫袁伟。”
“哦，刚刚我还和他说话来着。”吴冕说道。
“他在亚丁湾有些势力，sk集团的太子爷乘坐货船出海，结果被“扣押”了。想找袁伟说和一下，可是他不接电话。”
“行，我和他说。这面我和谁联系？”
听吴冕满不在乎的一口答应下来，孙雪松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吴老师，这样的话真是太好了，我让他们联系您。改天我去，请您喝酒。”
“客气。”
挂断电话的时候，袁伟正老老实实的拉着平车赶到电梯口。
525 举手之劳
“袁先生。”吴冕一边帮着把平车送进电梯，一边和袁伟说道，“您是海上做生意的？”
袁伟愣了一下，吴冕竟然一直不知道自己的来历？！
虽然说自己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但陶若没和他说点什么？但是转念后想到在当门房的沙砾，袁伟心中恍然。
人家吴医生根本不用在意自己是做什么的，不管有钱没钱、不管地位高低，在吴医生眼睛里都是一样的——人。
只要是人，总有生病的那一天。
当整个世界都对自己狞笑，死神拿着镰刀站在自己身后的时候，吴医生轻轻的来，挥一挥衣袖，把人留下，再在这红尘里活几年，还有比这更让人心动的事情么？
经历过生死，身家几辈子都花不完，已经准备洗手上岸，摇身一变成为一名成功人士的袁伟考虑最多的是自己能不能多享受几年。
这是很现实的问题。
人间艰难唯一死，老话说的有道理。
看着阿嫲，袁伟其实内心深处是有惧怕的。阿嫲还有自己照顾，可是自己一旦老了，老无所依，树倒猢狲散……
吴冕存在的意义在袁伟心中无比重大，金钱和地位已经无法衡量这种重要性。
“见笑了，吴医生。”袁伟话是这么说，但脸上没有丝毫羞愧的神情。
“厉害。”吴冕也没有露出一丝害怕、畏惧的表情，而是很平淡的笑了笑，“刚刚部里面有朋友找我，想联系您办点事。”
“客气，只要我能办的肯定不推脱。”
吴冕也没多说，毕竟现在的情况还不清楚。
身为一名医生，能刷脸帮着解决个事情也就够了，医疗之外的事情吴冕并不想多参与。
把孩子送进icu，吴冕用英文和中文交代了两遍需要注意的事项。
剑协医院正经的医护人员还并不多，和大型三甲医院没法比。单只就icu来讲，构成却复杂的要命。
有来自剑桥的icu班底，还有来自医大二院的icu主任张子默以及他带来的两名小医生。
小患者刚做完手术，脑深部的电刺激不能给太大，要一点点适应。每一个细节，从电流给多大到怎么护理，吴冕说的十分详细，不敢稍有疏忽。
毕竟类似的患者，不管是剑桥大学附属医院还是医大二院都很少见，甚至没见过。
对他们来讲，这属于“陌生”的疾病、“陌生”的患者。
足足用了1个小时的时间，吴冕才把所有应该注意的事情说完。张子默抱着一个记事本，很认真的把各种注意的点都写下来。等吴冕讲完，他又追着吴冕询问了几个不够清晰的点。
临走的时候，吴冕又给孩子做了一次查体。
他的眼睛已经能微微睁开，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眼前的世界。只是还没有多大力量，吴冕用一边纱布盖住他的眼睛，让孩子好好休息。
“丫头，这几天你帮看着点。”吴冕还是不放心。
“嗯，放心吧哥哥，我没准备从icu走。”楚知希笑道，“有我在，你忙你的。”
离开监护室，吴冕拿出手机，电话打给林道士。
“老林。”
“小师叔，怎么了？”林道士那面似乎很忙，锣鼓喧天，人声鼎沸，似乎在办庙会之类的活动。
“还记得那个植物人的孩子么？”
“……”林道士微微一怔，随即疑惑的说道，“小师叔，你别告诉我你把他给治好了！”
“嗯，差不多吧，再有1个月估计能去你那面。”
“我去！”林道士高喊一声，满满的惊讶，仿佛口水都从电话里喷了出来。
“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忙着，我还有别的事情。”
“小师叔，我能去看一眼么？”
“等孩子转出icu的。”吴冕笑着挂断电话。
最近很忙，有日子没去老鸹山，有些想念。等忙过这阵，和丫头去度假。
走出icu，吴冕看到袁伟背着手，站在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远方群山起伏。他身边站着几个人，谦卑的弓着身子和他在说什么。
但不管那几个人怎么央求，袁伟一句话都不肯说。
邓明陪着一个人在不远处，表情很严肃。见吴冕出来，邓明快步来到吴冕身边，凑近之后小声问道，“吴老师，您知道出事了吧。”
“之前接到孙处的电话，知道一些。”吴冕不是很在意的说道。
“吴老师，久仰久仰。”邓明身边的那个人伸出手，和吴冕寒暄道，“部里刚给我打了电话，sk集团的继承人在亚丁湾被绑架了。”
“哦。”吴冕应了一声，抬头看袁伟。
“具体情况很复杂，sk集团找了一些人，同意支付赎金，只求人没事。”
“需要袁伟点头？”吴冕问道。
“倒不是他做的，袁伟袁先生已经洗手不干了，定居在李家坡。有些事情通过他联系，也有些规则。要不然像是从前那样，交钱都找不到人，怕闹出人命。您知道，那面很乱，和国内不一样。”
吴冕明白这种事儿，这是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结果。至于袁伟，估计也不想得罪人得罪的太狠。
只为了钱么，没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所谓和气生财，就是如此。
“那我和袁伟说一声。”
“辛苦吴老师。”
吴冕摇了摇头，走到袁伟身边。
“袁先生。”
袁伟转过身，客气的说道，“吴医生，您忙完了。”
“部里面派人来协调，您看……”
袁伟斜睨身边几人，随后看着吴冕笑了。
“吴医生，我刚刚已经打过电话。”袁伟说道，“请放心。”
站在袁伟身边的几个人怔了一下。
“谢谢。”吴冕很正式的说道。
“不客气，只是说句话的事儿，吴医生您太客气了。”袁伟微微躬身，和之前桀骜不驯的样子天差地别。
“嗯，回去接您的阿嫲做个核磁。”吴冕说道，“然后我给您讲一讲手术的风险。虽然是微创手术，但脑深部电刺激手术正常来讲有1%左右出现并发症的可能。即便是我做，也有0.3%左右的可能出现意外。”
526 别样的痛快
王成发的爱人面无表情的坐在病房里，眼睛没有一丝神采。
这几天她已经适应了别人看自己的异样目光，虽然在意，可是日子还要过下去。又不能让别人不看自己，只能自己假装不知道。
王成发因为情绪激动，导致血压升高，有少量的脑出血。
所幸出血量不大，也没有持续出血的迹象，不用手术治疗，保守治疗，等着积血吸收完就可以。
因为有血液压迫，所以王成发和脑梗后遗症的王全一样，嘴歪眼斜，活动不便。
看着他们“爷俩”，王成发的爱人心里没有愧疚，而是十分茫然。
这几天她都在等她姐姐回来，这是她唯一的希望。
之前按照姐姐说的去做，把责任推到院方。
这招果然好用，虽然王成发的爱人知道对自己的处境没什么帮助，可是看见梁主任和那名小医生焦头烂额的样子，她心中莫名的畅快。
一种我过不好，你也别想好的心态作祟下，她甚至做出了平时都不会做的事情。什么温柔娴熟，见鬼去吧。
从前王成发的爱人不懂这是什么心态，但是现在她懂了，的确能转移注意力，虽然只是自己的。
坐在床前，看着王成发背对着自己，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王成发的爱人有些麻木。她在琢磨一会应该怎么去“折磨”梁主任，每一分苦痛都要加倍转嫁出去。
高跟鞋咔哒咔哒的响声传进来，光是听声音就带着一股子盛气凌人的架势。
姐姐来了，王成发的爱人精神一振。
“姐。”王成发的爱人看见一个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走进来，马上站起，小声说道。
她叫于华，从小就很强势、很有主见，不像是王成发的爱人于颖那么“没用”。
现在于华在一家进出口公司担任高管，收入高、见过世面，平时很看不起窝在八井子当医生的王成发，也看不起自己的妹妹。
但毕竟长姐如母，遇到事情于华还是忙完工作赶回来，主持大局。
“大姨。”王全顺拐的走过去，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有钱人都值得尊重，更何况是自己的大姨。
“成发的病怎么样？”女人问道。
“医生说少量脑出血，5ml左右，不用手术。等吸收差不多就可以出院了，到时候再做康复训练就可以。”王成发的爱人说道。
“小颖，这面医生怎么说？”
“他们说老王没事，等……”
“我没问你这个，死不了就行。”于华只是进门看了王成发一眼，就不再去看他，一脸嫌弃的打断了于颖的话，冷冷说道，“医大二院给没给你解释？”
“他们还在协商。”于颖眼睛里冒出亮光，一想到梁主任和那个值班医生最近焦头烂额，她心里就特别痛快。
“协商个屁！”于华直接骂道，“走，去找他们主任。医院怎么着，就他们嘴大，就他们能胡说八道了？！”
有于华在，王成发的爱人似乎有了主心骨，姐姐说什么她就听什么，走到于华身边。
“你也是，30了，一个老爷们，就让医院这么损你们爷俩？”于华拎着王全的耳朵训斥道。
“大姨，大姨，我……你轻点，疼。”王全陪笑着说道。
“咱家从来不欺负人，但别人欺负咱们，不行！你一个老爷们没这种气势，早晚得让人欺负死。”于华斩钉截铁的说道。
面对强硬的于华，王成发的爱人和王全一下子都解脱了。
他们两个跟在于华身后，没人想到王成发需不需要人照顾，转身出门，走到主任办公室门口。
于华抬头敲了两下门，然后推门进去。
梁主任正在看一张片子，旁边站着一个患者家属。于华进门后，一脸不屑与鄙夷的说道，“你就是这个科的主任？”
“啊？”梁主任看见王成发的爱人和王全跟在身后，再看飞扬跋扈的于华，心里知道麻烦来了。
他有些为难的说道，“稍等一下，我把这个患者的片子看完，再和您说好不好？”
“看片子，看你麻痹的片子。”于华直接开口骂道。
背景是一身职业套装，张嘴就是粗话，这副架势把梁主任弄愣了。这是怎么回事？
梁主任倒不怕她讲道理，视频监控摆在那里。
事实证明是患者家属再三要求，甚至连办公室都不去，拒绝私密环境，要求公开化验单。即便是最后认为有过失，错误也不大，这事儿最后了不起免除点住院费就行。
不怕讲理，就怕不讲理。
现在是按闹分配，只要敢闹，能拉下脸来闹，最后大部分的结局都会获得超额收益。
梁主任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
“梁主任，您这不方便，要不我在外面等会？”患者家属有些害怕，虽然他知道被打扰了看片子，在外面等着最大的可能是今天梁主任没时间，看不上病了。
可面对一头母暴龙，他自然而然的心生畏惧。
“稍等会，我说两句话的。”梁主任皱眉，摘掉老花镜，说道，“您贵姓？”
“我是患者的大姨姐，刚出差回来。听说你们挺能整事啊，破坏别人家庭？”于华冷冷说道，“来来来，你告诉我你怎么想的。”
“请您冷静一下，等我看完片子，咱们去医务处好不好？”梁主任硬着头皮说道。
“没有医德，说出来的话能信？”于华看着患者家属说道，“再说，你马上就要被停职了，看片子有意义么？”
“停职？”
“《执业医师法》第六十二条规定，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应当对患者的**保密。泄露患者**或者未经患者同意公开其病历资料，造成患者损害的，应当承担侵权责任。”于华身后的律师说道。
梁主任是真心厌烦。
“请你别打扰我给患者看病好不好？”梁主任皱眉说道，“要讲道理，一会咱们去医务处；如果你要打官司，我也有律师。”
于华怔了一下，以她对国内医生的了解，敢这么说话的人还真是不多。
527 底气十足
“好，你看片子，我在这等你。”于华嘴上不显弱，冷冷说道，“别玩阿基米德那套，觉得你有医德。干的都是什么破事，还有脸看病。”
办公室里的气氛很尴尬，患者家属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硬着头皮等梁主任讲完，道了个谢后转头匆匆出门。
“坐吧，有什么问题，咱们可以先沟通。”
“和你沟通有必要么？”于华说道，“我来是通知你，这件事情本质上来讲是你们不讲医德、违法乱纪，泄漏患者**造成的。”
“有视频监控，是患者的儿子几次三番问化验结果。我的医生一直说等我来，但是他不干。”梁主任看着王全说道，“后来……”
“我不管什么后来，他让你给他看化验单你就给他看？他让你去死，你为什么不去死？！”于华问道。
“……”梁主任无语。
这句他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梁主任对之印象深刻。从小到大，老师训学生的时候都说这句话，还包括父母训孩子也是这样。
看着盛气凌人、高高在上的于华，梁主任轻轻叹了口气。
还真别说，这么一句话梁主任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现在知道错了？”于华目光冰冷，盯着梁主任，说道，“去你们医务处，我今天刚回来，时间有限，事情不拖到明天，咱们现在就把它说清楚。”
“好。”梁主任站起身，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我和律师联系一下。”梁主任说道，“他们就在附近，要是想走法律途径，我想律师和律师之间比较好沟通。”
律师？现在省城的医生都学会找律师了么？
于华鄙夷的看了一眼梁主任，并不认为他能找到什么好律师。再说，只要涉及医疗纠纷，除了医护人员之外，所有人的同情心天然站在患者、患者家属一边。
而且，最重要的是院领导本质上都想捂盖子、息事宁人，这一点在社会历练几十年的于华心中清楚。
就不信走法律途径他能打赢官司！于华冷哼一声，转身走出梁主任的办公室。
梁主任打了一个电话，穿着白服跟着于华、王全等人一起去医务处。
这个纠纷拖了有几天，梁主任早就不厌其烦。能今天解决是最好的，哪怕吃点亏，也不愿意这么拖下去。
太耽误工作、影响心情。
不过梁主任也不怕，走法律途径有吴老师找的专业律师；要是不讲道理，吴老师说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他身上去。
没等去医大五院，吴老师就罩着自己，梁主任觉得很安心。
“李律师，类似的事情有先例么？”路上，于华问律师。
“于女士，有的。”跟在于华身边的律师说道，“在1年前，西北某省爆发布鲁氏杆菌传染。有一名患者在医院诊断明确，进行治疗。医生对病案首页拍照，并且发到群里，让亲戚朋友小心别接触患者的家人。”
“后来事情越穿越广，给患者家属造成很大的困扰。那名医生以泄漏患者**被控告，最后吊销医师执业资格1年，赔偿……赔偿金额是医生和患者家属协商解决的，没有公布。不过我估计至少是5万，10万的可能性也很大。”
“嘿！”于华冷笑一声，“没有医德的医生真是越来越多了，都特么什么人！拿别人的**当八卦？德行！”
梁主任心中无奈，这能一样么？
一个是未经患者、患者家属允许，泄漏**，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原因，都是不对的。
而自己这面却是另外一种情况，患者家属在病区走廊质问值班医生，光是看视频梁主任都觉得他太过分了，不怨值班医生。
但国人都很怕打官司，即便有吴老师找来了据说是国内很知名的律师，可是梁主任心里忽然忐忑起来。
别没去医大五院，自己先被吊销医师执业资格。
要是马处长还在，或许会好一些，毕竟马处长有处理纠纷的丰富经验。可是现在换了韩广云，一个根本不了解临床、甚至对临床医生护士有些敌意的医务处长，问题怎么解决梁主任真的说不清。
进入机关楼，来到医务处，于华冷冰冰的坐在沙发上，和小科员说道，“你们处长呢？”
“处长去开会了，您有什么事儿，可以先和我说。”小科员脸上洋溢着和善、亲切的笑容，说道，“您别生气，咱有话慢慢说。”
“消化内科泄漏患者**的事件，你们不知道么？有什么好说的？”于华看都不看小科员一眼，不屑的说道，“给你们5分钟时间，我要看到医务处说话算数的人。要不然一切后果都由你们承担，我说话算数。”
小科员看着于华的表情，先是怔了一下。不讲理的见多了，这么有底气，而且还不讲理的人却不多见。
一般来讲医务处里接待纠纷有几种，一种是的确受了委屈，临床工作有问题，造成问题。遇到这种情况，纠纷办的人首先要感同身受，站在患者、患者家属的角度一起痛斥。
等找到共同点、骂完医护人员，患者家属的气儿消了，然后再劝。
还有一种是蛮不讲理型的，比如说有个患者在口腔科看完牙后非说他四环素牙是医生给弄的。遇到这种滚刀肉，那就磨着呗，也没什么好办法。
而最多的则是对临床工作产生误会，或者交流出现问题。
这种说清楚也就是了，患者家属绝大部分还是讲道理的。有些人面子上下不来，说几句难听的，也不来投诉，算是完美解决。
严格意义上来讲，眼前的这个患者不属于任何一种。
小科员以为事情已经解决了，没想到家里来人撑腰，身后好像还带着律师。甚至她大咧咧坐在那，底气十足的直接威胁。
她没说要做什么，但越是这样，就越是让人感到害怕。
还是赶紧找领导来，韩处长的脾气大家都知道，那是一个甩锅的主。
528 画风突变
于华斜歪着坐在椅子上，右侧胳膊放在椅子背上，阴沉着脸，彤云密布，给人巨大的压力。
今天麻烦了……梁主任看到于华这副样子，凭借多年的“临床经验”得出一个结论。
纠纷办里一片沉寂，于华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门口，等主事的人来。
大家各有心事，王成发的爱人冷漠的看着梁主任，眼睛里带着别样的神采。王全站在于华身后，似乎又有了精神，就像是站在老虎身后的狐狸，呲着牙，随时准备上去咬一口似的。
几分钟后，韩广云韩处长急匆匆的下来，他阴沉着脸，嘴里教训着小科员。声音很低，具体说什么别人听不见。
进了纠纷办，韩广云一眼就看到坐在c位的那个女人。她身上传递的气质宛如实质一般，硬邦邦，能把狗砸个跟头。
“您好您好。”韩广云换上一副笑脸，走到于华身前，伸出手。
于华瞥了一眼韩广云的手，嘴角一歪，无尽鄙夷尽在不言之中。
“说说吧，这事儿你们是怎么看的，准备怎么解决。”于华像是领导一样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语气冷漠的问道。
韩广云有些下不来台，他硬着头皮说道，“事情呢，的确是我们做的不对，但是……”
“知道是你们不对，你还有这么多话说。要是你们做对了，我是不是得被你口水淹死？”于华打断韩广云的话，直接说道。
“可是视频监控证明是患者家属的要求。”韩广云的声音有点软，有点飘。
他是从根子上不想解决这件事，尤其是梁主任已经“自甘堕落”，要去八井子的医院。而且患者是吴冕送来的，这更让韩广云有些厌烦。
韩广云的心中暗面也不经意的琢磨，要是事情闹大，看看那个嚣张的年轻人准备怎么解决。
“患者家属要求？我们懂什么！你们还讲不讲理。”于华冷冷说道，“我们不是专业人士，问什么你们就说什么？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们不知道？你们医院就没有相应的规章制度？”
“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韩广云结结巴巴的说道。
可是话没说话，又被于华强硬打断。
“你想说什么不重要，现在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想解决这件事。律师负责打官司，我去找媒体，把你们丑陋的嘴脸打开，让全国人都看看！医大二院，怎么办事的！患者**是你们说泄漏就泄漏的么！”
“嗯，于女士说得对。”坐在于华身边的李律师接过话，看着韩广云说道，“您好，您是医大二院的医务处长韩广云吧。我是和佳律师事务所的李律师，最近我们可能要经常打交道。”
“……”
最近、经常、打交道……韩广云听到这些字眼之后整个人都傻了眼。谁想和你打交道？！
“我说两句。”梁主任见局面不对，廖律师还没来，他只能硬着头皮先顶上去，“我认为根本不存在泄漏患者**的事情，这个说法是错误的。”
“梁主任，是吧。”李律师说道，“我希望您的每一句话都三思之后再说。这不是米兰达警告，咱们国家也不兴这个，但是您说的话都要为之负责任。”
梁主任有点怂了，他只是医生，让他做胃镜、看患者、做诊断、下医嘱都无所谓。可是要上法庭的话，估计还没进门腿就已经软了。
无奈之下，梁主任看了一眼韩处长。他和马修德不一样，韩处长面对于华的时候很温和，甚至带着一些谄媚。而看着自己，目光里透着一股子厌烦，估计是认为自己给他惹了大麻烦。
“视频监控已经证明，是患者的儿子几次三番的要求值班医生说明情况。当时医生也做了解释，可是患者家属并不认可。而且值班医生同意患者家属看化验单后，是患者家属拒绝去办公室，要求公开结果，给个说法。”
“梁主任，视频监控只能作为部分证据。”李律师扶了扶眼镜，说道，“你说的话我已经用录音笔记下来了，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这是审讯犯人？梁主任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他犹豫了一下，低下头，保持沉默。
“我早就说临床要整顿，要整顿！”韩处长有些愤怒的说道，“一点法律意识都没有，当天的值班医生呢？！”
“小隋心理压力太大，生病了，请假在家休息。”梁主任无奈的说道。
“都特么什么人，这是她想逃避就能逃避的么！”韩处长暴怒，“打电话，把她从家叫来！我们是医院，谁给她开的病假？一起来医务处解释！”
梁主任低着头，对这种猪队友生出无限厌倦与无奈。
不问是非，在患者家属面前一味放低姿态，而在医护面前趾高气昂，这种人这心不是做医务处长的材料。不管怎么讲，都要讲道理不是。可是韩广云……唉，梁主任在心里深深的叹了口气。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梁主任。”廖律师出现在门口，面带微笑，身后跟着一个女助理，助理的手里捧着一个文件夹，身上透着一股子精明干练。
“廖……”李律师看到他走进来，仿佛椅子被烧红，已经开始烫屁股了一样，忽的一下跳起来，弓着身子一溜小跑来到廖律师面前。
“廖哥，怎么是您接手这个案子？您什么时候来的。”李律师满脸堆笑。
“案子？怎么成案子了？”廖律师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只是纠纷吧，小李，你确定要当成案子？”
“是，是，是我口误，业务不精。”李律师身子弓的更低，连连赔笑道，“您不是一直在魔都么？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还不是为了解决这起纠纷。”廖律师说道，“谁是你的当事人？”
“廖哥，您看您说的。要是知道梁主任请您出马，打死我也不接这个活儿。”李律师说道，“这位于女士是当事人的亲属。”
他介绍完，见廖律师表情平淡，看不出情绪，马上直起腰回到于华身边，说道，“于女士，不好意思，这个活儿我接不了。”
529 和解
“你说什么？”于华凝眉看着李律师。
李律师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知道这次自己错了，水太深，一不小心就是灭顶之灾。不管于华有多不高兴，李律师心意已定，哪怕对以律师事务所以后的业务有影响。
要想以后有业务，首先得律师事务所还存在。可要是得罪了廖律师……后果是什么用手指头想都知道。
“于女士，实在不好意思。”李律师解释道，“上了法庭，官司也输定了，我这也是给您省点钱。您听我一句劝，私下和解是最好的办法。”
“……”
于华知道李律师直接说出不干的话，肯定是刚刚进来那名律师的原因。她疑惑的看着廖律师，问道，“他是谁？”
“廖天铭，廖律师。”李律师说道。
廖天铭！于华如雷贯耳。
他在国内打官司不多，但件件都是棘手的案件。甚至有几次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生生扭转舆论劣势，打赢了几次不可思议的官司。
于华不是律师圈的人，但廖天铭这个名字已经出圈很久了，甚至连热搜都上过两次。
但于华忌惮廖天铭并不在这里，她知道廖天铭主业是商业律师，主攻国际贸易与金融服务。
于华也是干国际贸易的，面对大讼棍，她的气势立即降了几分。
“廖律师，您好。”于华站起来，整理衣服，伸出手，很认真的打招呼。
“您好。”廖天铭淡淡说道，并没有因为于华是对手而在礼节上失态，“于女士，是吧。我现在是梁世佳先生的律师，有些情况和您了解一下。”
“廖哥，廖哥。”李律师小声说道，“都是误会，误会，您给我几分钟，我和于女士说说。”
廖天铭微笑，点了点头。
能兵不血刃解决问题自然是最好的，对此他没有任何意见。这种小案子，要不是吴老师亲自打了电话，廖天铭是绝对不会接的。
跌份！
李律师回身向于华使了一个眼色，于华心领神会，和李律师来到窗边。
“于女士，这事我劝您还是算了。”李律师说道，“现在还没上诉，一定要走民事和解。”
于华皱眉，她有些不甘心。
“是这样，廖先生做辩护律师的话，敢和他做对手的几乎没有。”李律师说道，“除了事务所里那些刚毕业、不知轻重的小孩子，这是必输无疑的案子。”
“可是……”于华心中有气，迟疑道。
“我好言相劝，现在趁廖先生还没介入，大家化干戈为玉帛，是最好的，不管是对您还是对我。”李律师说道，“而且咱们的案子说破了是您外甥不省心，要是换个人，我有七成把握能赢。但……”
说着，他鬼鬼祟祟看了廖天铭一眼。
“于女士，您听我一句劝，这事算了。”李律师说道，“必输无疑是小事，您知道廖律师是谁的专用律师么？”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
于华不知道其中内情，疑惑的看着李律师。
“陶若陶老板，中南风投的那位。能请动廖先生来，我也很意外。于女士，能说的我都说了，您看着办。”
中南风投，陶若……
这两个词打消了于华想要继续抗争的想法。
那是国内金融圈子里的巨鳄，自己惹不起。谁知道陶若和这事儿有没有关系，人家随便一个电话就能让自己失业。
不过很奇怪，中南风投的陶老板怎么会和梁主任认识？于华深深叹了口气。
“于女士，您要是心有不甘，我觉得也不能对二院的梁主任这面发火。”李律师继续劝道，“看资料，患者……也就是您妹夫应该是八井子医院的医生。最开始在八井子医院就诊，有人给了诊断。”
“嗯？”于华心中一动。
“省城，一个主任的能量还是很大的。您想出气，可以去找八井子。”李律师撺掇着。
于华想了想，点点头。
“那我和廖先生谈谈和解的事儿？”
“行。”于华觉得颜面扫地，根本不想在这里多逗留，“我等您消息。”
“您没别的要求吧。”
“……”于华深深的看了李律师一眼。
“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放心，不会惹麻烦的。”李律师笑了笑说道。
说完，李律师去找廖天铭，于华低着头，大步走出纠纷办。
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走出去，于华觉得不对劲，回头看着王成发的爱人，沉声说道，“走！”
王成发的爱人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见姐姐招呼自己，一脸懵逼的走出去。
“姐，咱们……”
“还嫌丢人不够！”于华一脸嫌弃的看着王成发的爱人，压低声音斥道。
“……”王成发的爱人没想到炮火怎么转到自己这面。
但是从小姐姐的脾气就强势，她也没想争辩，低着头跟在于华身后。
出了医大二院机关楼大门，于华看着蓝色天空上点缀了几朵白云，称得上是秋高气爽，可是心情没有为此有丝毫好转。
“小颖，刚才那名律师来头很大，咱们惹不起。”于华说道。
“哦，那怎么办？”王成发的爱人讪讪的问道。
“最开始是在八井子看的？”于华问道。
她也有些懵，只是听李律师这么建议，就顺着想到这条路上。而她也知道李律师原本的意思是抓紧时间把事情解决，不想和廖天铭做对手。
“是。”王成发的爱人点了点头，没等她继续说，王全在后面说道，“最可恶的就是吴冕，他看我爸的情况，说要来医大二，梁主任也是他联系的。”
“吴冕……是八井子的医生？”于华问道。
“前几天还是，不过不是医生，是八井子中医院医务科副科长。”王全说道。
“嗤。”于华鄙夷的笑了笑。
八井子中医院，屁大的医院。医务科，还是副科长，能想象到是个什么级别的小官僚。
“最近调去剑协医院了。”
“剑协医院？”
“我们那新成立的一家医院，他爸是八井子乡的乡长。mb的，自己儿子，肯定往好了安排。”王全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嘴角有点歪，情绪有些激动，王全伸出胳膊擦了擦口水。
“去八井子，去看看什么剑协医院。”于华冷冷说道。
530 心腹爱将
梁主任坐在纠纷办里，看着前恭后倨的李律师与表情冷淡，对李律师不屑一顾的廖天铭，觉得难以理解，神情有些恍惚。
其实在前天傍晚时分，廖天铭就已经来了。当时他也没做过多的自我介绍，这是说吴老师打电话，要他来帮忙打个官司。
梁主任也没太在意这个人。
律师么，事情压不住才会打官司。他苦恼的是又有了大麻烦，找律师有用么？就没听说过医院找来的律师能打赢任何官司的先例。
不过这位是吴老师找来的，或许吧，谁知道呢。
而且和患者家属说事儿的时候，廖律师似乎没什么用处。他在准备资料，做打官司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的是当对方很正式的带着律师来，气势汹汹准备一刀毙命、梁主任以为自己要完蛋的时候，奇迹竟然出现在眼前。
廖天铭没来之前，李律师人五人六的，摆出一副吃定医大二院的样子。甚至他连正眼都没看过自己，梁主任知道，人家心里有底气。
可是看见廖天铭之后，他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灰溜溜的一句硬气的话都不敢说。
梁主任虽然不知道看着个子很矮、很普通的廖律师是什么来头，但他通过李律师的表现清楚知道这人肯定是业界大牛，以至于普通律师看见都会打怵。
这地位，和吴老师在医疗界的地位差不多了吧，梁主任心里想到。不对，怎么能和吴老师比呢。廖律师地位再高，总不至于外国的官司也找他不是。
吴老师可不一样，人家的知名度是全球级别的。
梁主任心里胡思乱想着，经历了这件事，他对吴冕的认知又加深了一层。
吴老师不光是诊断牛逼，人面也光。随手打个电话，就能找来业界大牛。
而且吴老师还是仗义，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位大牛级别的律师来保驾护航，却一点都没多说自己费了多大力气，找了一位什么样的牛人。
和其他人相比，吴老师办事真心的清爽利索，根本不拖泥带水。
前几天梁主任偶尔还会腹诽几句，吴老师怎么对自己的事情不上心呢。原来……人家已经上心的不能再上心了，是自己见识浅薄，井底之蛙，没意识到而已。
随后两位律师很专业的聊了几句，也没过多的争执。几乎廖天铭说什么是什么，李律师完全没有反驳就达成协议，快的有些草率。
相互握手，事情告一段落。李律师满脸堆笑，“廖哥，您好不容易来省城，有时间么，赏脸晚上一起吃顿饭？我找几个圈子里仰慕您的朋友。”
“不好意思，事情办完我要赶紧回去。”廖天铭很和气的说道。至于回去做什么，他一句没提，连个假假的谎话都没说。
对于李律师这种人，廖天铭连敷衍都不愿做敷衍。
“那您忙，您忙。有机会我去魔都，到事务所拜访您。”李律师连表达不满的表情都没有，连连说道。
看廖天铭的意思，脸是不可能赏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梁主任觉得有些荒谬。
哪怕是自己去县乡级医院协助做胃镜，当地医生请吃饭，连赏脸这个词都说出来了，那意味着对方已经谦卑到了极点，自己怎么都要给点面子。
只要家里房子没着火、家里人活的好好的，最好还是吃顿饭。毕竟花花轿子人抬人，谁还没个为难的时候呢。
可廖天铭竟然不为所动，淡淡拒绝，看样子他的江湖地位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高。
“梁主任，事情解决了。”廖天铭办完手续，来到梁主任面前，很和气的说道，“您还有别的要求么？如果有尽管提，千万别客气。”
“没了没了，谢谢。”梁主任说道。
“您太客气了，这都是应该做的。”廖天铭笑道，“吴老师亲自给我打的电话，当时吓了我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看来您应该是吴老师的心腹爱将吧，这么点事，吴老师就把我给拎过来。”
廖天铭笑呵呵的说道。
心腹爱将……梁主任有些恍惚。
“您要是没其他的事儿，我去和吴老师打个招呼就回了，有机会咱们再见。”
说完，廖天铭微微鞠躬，一切都做到了极致。
梁主任知道人家是为了给吴老师面子，一路把廖天铭送出大门。看他上了车，挥手告别，这才长出口气。
“梁主任，我叫李泽宇，是省城的律师。”廖天铭走后，李律师也放松下来，他含笑伸出手和梁主任说道，“咱们不打不相识，之前的事情您别见怪，各为其主，您多担待几分。
这事儿算是过去了，以后咱们交个朋友。”
梁主任和他握了握手，算是一笑泯恩仇。
他本身对律师没什么怨恨，各职业有各职业应该做的事情，梁主任知道这个道理。
能事后陪个不是，估计是这位李泽宇李律师不想得罪廖天铭，怕以后万一自己说他点坏话之类的。
“梁主任，劳您驾打听个事儿。”李泽宇说道。
“您请讲。”
“吴老师是谁啊，一个电话就能请的动廖先生从南方飞过来。这种大牛我就算是没办法认识，以后万一遇到也要绕着走。今儿估计是廖先生着急回去，放我一马。”
李泽宇说话也很直接，毕竟他和梁主任没什么利益冲突，而且想得到确切的消息，总是要表现的坦诚一些。
“吴老师是一名全科医生，很厉害的。”梁主任由衷说道。
“医生？在哪工作？”李泽宇心中微微一动，嘴角抽搐了一下，马上询问道。
“剑协医院。”
“剑协医院？八井子的新成立的那家名字古怪的医院？”李泽宇的脸色“刷”的一下子惨白惨白的。
“是啊，剑协医院是剑桥大学附属医院海外部以及协和东北分院区的简称。吴老师在那面工作……”梁主任解释了一句。
没等他说完，李泽宇的手开始抖起来，他连忙拿出手机哆哆嗦嗦的找了一个号码拨打出去。
mb！自己没事找事，撺掇那个虎娘们去八井子干毛线！李泽宇心里痛骂自己。
531 地主家的傻儿子
10分钟前。
于华带着王成发的爱人于颖和王全来到剑协医院。
一向精明强干的于华今天也昏了头，脑子里都是找回面子的想法。觉得省城可能卧虎藏龙，但是八井子这么一个城乡结合部绝对不会有任何人能拦住自己。
“姐，我有点害怕，要不咱们别闹了。”来到剑协医院大门口，王成发的爱人拽着于华的衣袖说道。
“这是闹？”于华气极反笑，但是当着王全的面，很多话都不能说，她用力甩开王成发的爱人的手，冷冷说道，“你想清楚，现在是耽误我的宝贵时间给你出头，你要是认为我胡闹，那咱们就回去。”
“……”王成发的爱人脑子里都是浆糊，想不懂前后因果联系。她看见姐姐生气的和自己说话，一下子就怂了，讪讪的躲到王全后面。
从小到大，姐姐都在家里都很强势，于颖早就养成了她说什么听什么的习惯。
“大姨，我妈不敢，我跟你进去。”王全使劲猛舔于华。
有钱有势的亲戚，跪舔不丢人，甚至王全都没意识到这一点。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舔不舔的。
“嗯，那个什么医生……医务科副科长还在医务科么？”于华问道。
“肯定在医务科。他会个屁！就知道人五人六的显摆。”王全歪着嘴说道，“大姨你说留学以后还能回八井子，当个没级别的副科长，寒碜不寒碜。要是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一头撞死也不回八井子。”
于华冷着脸扫了一遍剑协医院的院部。
进大门有一栋大楼，上面的红布还没摘，估计是医院刚成立，连个有足够分量剪彩的人都找不来，一直在这儿拖着。
院子里停车场的车也很少，有几台高端车，但稀稀落落的，看着有些凄惨。
人也很少，有一对小夫妻抱着孩子正和大门的门卫打听，隐隐听到，似乎是免费手术的事儿。
于华见他们衣着寒酸，应该属于极为偏远的农村的小夫妻，脸上还带着几丝畏惧与懵懂。
剑协医院给于华的感受是——这就就是一间乡镇卫生所，属于基层中的基层，连八井子中医院都不如。不知道哪个领导好大喜功，建了这么高的一栋住院部大楼。
藏龙卧虎？这里也得有地儿才是。
剑协医院连个池塘都不算，就是一片小水洼，也就是那个什么什么副科长这种纨绔才会在这里“工作”。
拿定主意，于华走进剑协医院的大门。
旁边的矮楼应该是机关，构造和县城、省城的医院一样。只是哪里不对劲……
于华一边往机关楼走，一边皱着眉毛看。
机关楼门前反而不像是住院部门前那么空，小停车场上停了一排豪车。
一台阿斯顿马丁、一台兰博基尼……至于abb，那只算是好车，绝对称不上豪。
真特么是纨绔啊，于华心里感慨了一句，更加坚定要找这个纨绔子弟麻烦的想法。
一个乡长的儿子，就能开马斯顿马丁？开什么玩笑！一点都不知道收敛，今儿就给他一个好看！
估计媒体也喜欢这种素材。
反腐行动持续了四五年，早就没人敢这么嚣张跋扈，今儿遇到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于华冷笑，没仔细看车牌，大步走进机关楼。
“咚咚咚~”敲桌子的声音传来。
“你们找谁？先来登记。”
于华侧头，本来想给门卫一个白眼，但当她看见沙砾的时候，怔了一下。
门卫一般不都是中年妇女或者五十多岁的老人家，或和蔼或尖酸。
可是她却看到一个壮硕的光头男坐在桌子后面，穿着保安的制服，脸上、脖颈出的刀疤蜿蜒，仿佛凶兽一般，意欲择人而噬。
“……”于华一下子怔在原地，她隐约能感受凶神恶煞的汉子看自己的眼神像是刀子一般，只是目光落下，就引得脸颊生疼。
“你们找谁？有什么事儿？”沙砾坐在椅子里，双臂放在桌面上，轻声问道。
“我们找吴冕！”王全硬着头皮说道，情绪有些激动，其实主要是害怕，导致口涎大量分泌，顺着无力的嘴角流出来。
“哦，找吴老师啊，先来签字。”沙砾敲了敲面前的本子，说道，“吴老师在接待客人，你们在下面等一会，估计快了。”
在下面等？于华一下子忘记了恐惧，怒火中烧。
要是去跨国公司拜访某位高层，秘书说让自己在外面等，于华会欣然接受，甚至觉得这都是应该的。
可这里是八井子！
自己要找的是一个不知收敛顶风上、玩跑车、留学回来当副科长的纨绔子弟，这种不务正业的人竟然学人家摆出这么大的派头？
其实怒火中烧最大的原因是——于华知道自己刚刚愣神了。这是示弱，自己竟然在一个门房面前示弱。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软弱，假装没听见沙砾的话，大步往里走去。
刚走出两步，于华就觉得天晕地转，眼前的事物飞速变幻。凝神一看，自己又回到门口。而那个光头、满脸满身刀疤的汉子站在自己面前。
他是怎么把自己拉回来的？于华不知道。
沙砾给她的压迫感太强，才回去下意识的一声尖叫，“非礼了！”
“签字，不签字就在门外等着。”沙砾冷漠的说道，丝毫不管似乎已经失去理智狂喊的于华。
“非礼了！救命啊！”于华歇斯底里的喊道。
在医院，闹事的不少，但一般都是躺到地上说自己心脏病犯了。可是喊非礼的人可是不多，一看就是“外地人”。
声音高亢，绕梁三日，余音回荡，宛如空谷回音，久久不息。
于华一边撒泼，一边想往里硬闯。可是沙砾伸手顶在她额头处，人高臂长，不管于华怎么挣扎、躲避都没有丝毫用处。
又羞又怒，于华心里的泼劲儿迸发出来，干脆坐在地上失声痛哭。说是哭，其实只是干嚎，带着八井子泼妇骂街的味道。
叮~~~电梯门打开。
“怎么这么吵？”
一个温和的声音从电梯里传出来。
532 翻脸比翻书还要快
“吴老师，找你的。”沙砾摊手说道，“她不签字，想硬闯。”
沙砾说话简单直白，硬的像是石头，扔出去能把于华砸个跟头。
吴冕面带微笑，当先走出来，身后跟着一堆人。这也就是中东王储阿普杜勒·阿齐兹在剑协医院手术之前大把的撒钱，一切不求最好但求最贵的结果。
这么好的电梯，在普通医院看不见。
十几个人走出来，于华的哭声戛然而止。
为首一人高大帅气，英气逼人，于华先是有些害羞，自己这幅泼妇模样怎么好见人？
可是当目光聚集在吴冕身上，于华却隐约觉得不对劲。
她努力的让自己目光从吴冕身上移开，坐在地上仔细看这群人。瞬间，于华愣住了，她看到后面走出来的人里面有一个“认识人”。
是sk集团的高管！竟然是他！！
于华每次去谈生意的时候，这位都是她的天花板。只在合约签字的时候能看见一面，还大多是只能看见他的鼻孔。至于其他再高层的人，于华根本见不到。
可是现在，那名高管站在最后，充当拎包马仔的角色，一脸谦恭温顺模样，哪里有自己见过几面时候的倨傲、冷漠。
仿佛有一盆冷水当空浇下来，于华瞬间冷静。
她像是身上安装了大功率马达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整理衣服、做表情管理，只一瞬间便从泼妇变成职场精英，用了0.25秒做好这一切。
吴冕他看到王全和王成发的爱人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根本没在意于华的作闹，见她冷静下来，和身边的一人用韩语说道。
“今天不凑巧，我上午刚做了一台很重要的手术，还要去icu看患者。”
那人站住，深深鞠躬，说道，“谢谢吴医生。”
“客气。”
随后，那人直起腰，和袁伟握手，又客客气气的说了几句。
几人一边说话一边往出走，于华觉得刚刚给吴冕鞠躬的人有些眼熟。她的大脑高速运转起来，在记忆中搜索这人的资料。
sk中文翻译过来是鲜京。
最早是一家小纺织厂，后来发展能源和电信。sk能源和sk电讯在韩国的地位跟中石化和中移动差不多。
一系列资料在于华脑海中闪过，猛然间她想起一份资料。
刚刚鞠躬的人是sk的老大崔明昊！
一连串的惊叹号在于华心里闪过，是自己看错了么？！sk集团可是韩国五大财阀之一……
心念闪动，于华没时间感慨自己今天的运气是真心不好。打官司遇到了自己找的律师不敢接受的对象；来八井子这么一个城乡结合部，竟然又遇到了金主之一。
于华所在的贸易公司在滨海，主要经营对韩的进出口生意。sk集团是大金主，于华连崔明昊身边拎包的人都不敢得罪。
怔怔的看着十几个人出门，崔明昊再次鞠躬，双手握着吴冕的手表达感谢后上车离去。
人渐渐少了，最后吴冕和薛春和、马修德走回来。
“吴老师，据我了解sk要卖远洋业务，现在远洋运输已经衰落了么？”薛春和很随意的闲聊着，似乎忘了还有一个连哭带闹的人存在。
“谁知道，咱们只负责业务。”吴冕说道，“薛院、马院，新生儿介入手术的事情，还要麻烦您二位亲自落实。我这面的老年痴呆症的治疗还有点细节要补充，可能没时间。”
“吴老师，您放心。”薛春和说道。
“嗯，高主任的水平是够的。”吴冕说道，“业务开的有点多，大家克服一下。”
“好的，患者的手术适应症我和高主任商量。”马修德说道，“不能因为是公益手术就放松要求，尽量不出事，大家乐乐呵呵的走。”
“嗯。”吴冕点头，走进机关楼。他微微低头，看着于华问道，“您是王成发王主任的什么人？来找我有事儿？”
于华打了一个激灵。
崔明昊最后走的时候鞠躬，双手握着吴冕一只手、几乎可以说是卑躬屈膝的画面已经在她脑海里定格。
自己这不是来找死呢么？于华也不傻，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知道自己一脚踢到铁板上，不由得心中叫苦。
急中生智，于华在穷途末路、尴尬莫名的时候忽然脑海中闪过一个想法。
自己还没出脚，不算踢到铁板。
“吴医生，您好。”于华恢复了职场精英的模样，她微笑温婉，落落大方的说道，“我今天刚回来，也刚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
“哦。”吴冕看着于华，等她继续。
“都是王全的不对，我是带他来给您赔礼道歉的。”于华的腰弯下去，一脸歉意的说道，“您能给我妹夫下诊断，避免病情被耽搁，已经是天大的恩惠。可是他竟然不知足，还非要挑刺，我看不惯，骂了他一顿。”
王全怔怔的看着于华，这特么翻脸真是比翻书还要快啊。王全听自家大姨这么说，整个人都傻了。
这是什么事儿！自己怎么做不都是大姨教的么，怎么她瞬间开始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弹指之间，王全感受到这个世界带给他的满满恶意。
“哦，没事，别去给二院梁主任添麻烦，我们还有很多临床工作要做。”吴冕微笑着说道。
“吴医生，实在抱歉。”于华深深一躬，腰椎发出一阵生涩的轻响。
“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上楼了。”吴冕说道，“你们也抓紧回去照顾王主任吧。”
“王全，来给吴医生道歉。”于华冷漠说道。
王全愣住，一动不动。
“不用，你们抓紧回去吧。”吴冕淡淡说道。
电梯门缓缓关闭，那张英俊、散发着异样光芒的脸庞渐渐消失在眼前。
于华心中一片茫然，也不知道自己刚刚灵机一动的做法是不是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大姨，你……”
“啪~”于华转身就是一记耳光抽在王全的脸上。一丝口涎从王全嘴角飞出，在半空中撤出一条弧线。
“大姨……你打我干什么！”王全用手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于华。
“废物！跟你两个爹一样，都特么不省心！”于华骂道。
533 飞刀不出国
薛春和与马修德在吴冕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商量了一下近期的工作，吴冕去了icu，两人回到院长办公室。
“薛院，我现在还有点迷糊。”马修德坐在薛春和对面的沙发上，回忆这几天的事儿，还有些不敢相信。
“马院，谁不是呢。”薛春和叹了口气，说道，“都说医生人脉广，在二院的时候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算一号人物，不说在省城横趟，但该认识的人我都认识，办什么事儿都方便……”
说着，薛春和摇了摇头。
“咱眼皮子太浅喽。”马修德自嘲的说了一句。
“是啊。”薛春和说道，“剑协医院开业才几天，剪彩都没来得及弄，一个又一个大人物就走马灯一样在眼前转悠。”
“薛院，说实话，在这之前我都没见过保密协议。第一次听说做手术还要签这玩意，把我吓一跳。现在回想，有些人生病都是秘密，要是拿到华尔街上去卖，这算是情报。”
“哈哈哈，我也没见过。”薛春和笑道，“刚才部里面来的人你记住了么？这几天见过的人太多，我记不全。老喽，老喽。”
“唉，薛院，从前我以为自己过目不忘，算是一号人物。但这几天见的人太多，我也没记全。”马修德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sk集团的崔明昊我记住了。”
“趁着吴老师他们说话，我上网搜了一下sk集团。”薛春和说道，“我还以为是家小企业，没想到是韩国的五家大财阀之一，算是顶尖的那群资本家喽。”
“您说，吴老师在美国的时候得牛逼成什么样。”
“谁知道呢。吴老师选择回国，咱们就跟着好好干呗。对了，你给高柏祥打个电话，叫他过来，咱们一起商量一下先天性心脏病的患者诊疗规范。吴老师交代的事情，还是得上心，抓紧时间办。”薛春和说道。
马修德第一时间拿出手机，给高柏祥打电话。
“这是慈善项目，吴老师说的对，别好心办坏事。”薛春和沉吟说道，“吴老师挣钱的方式和别人不一样，以后估计慈善项目一抓一大把。尤其是医大五院正式成立，估计类似的项目还会有。”
打完电话，马修德笑道，“薛院，说句没见识的话。第一个月发完工资，我以为吴老师打肿脸充胖子，所有钱都用在第一个月，营造声势。谁想到……”
“呵呵，这个月的工资做出来了？”
“还早呢。”马修德说道，“不过吴老师说现在就差不多了，剩下的钱提留，别碰到哪个月挣得少，发的少。尤其是过年的时候，我看吴老师是准备结婚，要出去度蜜月。如果吴老师出门，咱们就穷的揭不开锅，那才叫丢人。”
“真没想到，收入竟然能这么高。”薛春和若有所思，感慨说道。
“对了，薛院。”马修德忽然想起一件事，“要是明天吴老师的手术成功了，您说咱们医院是不是要改变一下结构？”
“嗯？”薛春和没听懂马修德在说什么。
“我察言观色，崔明昊和吴老师闲聊的时候说起阿尔茨海默病的治疗，我看他神色不对。”
“呃……”薛春和意识到自己忘记了什么。
“阿尔茨海默病可是大病种，而且没办法治疗。我记得里根、撒切尔夫人都是得了阿尔茨海默病。好像还有几个诺贝尔奖得主，获奖的时候因为生病，没了记忆，连领奖台都上不去。”
“的确是。”薛春和有些愁苦的说道，“以后要是有什么大人物来做检查、手术，肯定很多忌讳。”
“嗯。”马修德点头，“我整理个章程，有关于患者资料保密的管理办法。咱假设啊，有哪个明星来咱们医院手术，回去这帮家伙肯定传的沸沸扬扬的。虽然大部分人都没事，但谁知道会惹什么麻烦。”
“前些年有明星在急诊点滴，事后小护士们挨个躺在病床上照相留念……您说，这都什么事儿。”马修德苦笑。
“嗯，马院你说得对！不愧是在医务处熬了那么久，想事情还是周全。未雨绸缪，一定要未雨绸缪。”
“薛院，您就别提我在医务处的事儿了。”马修德说道，“现在我都不敢想，那就是噩梦。对于保密章程，您有什么看法么？我记一下。”
“先问问吴老师吧，他有经验。”薛春和说道，“具体事宜……一旦查证，就送到八井子中医院去工作。因为多嘴，少挣那么多钱，估计大家都会忌讳。”
“好，这一点我记下来。”
“马院……”薛春和忽然想到一个很严峻的问题。
“啊？”
“你说吴老师以后会不会常年全世界的飞？”薛春和有些担心的问道。
作为大院长，他这句话问的不合时宜。
可是剑协医院特殊的架构，薛春和也明白自己的分量，离开吴老师自己是真玩不转。不说别的，每个月天量工资就没办法发。
“应该不会。”马修德神神秘秘的小声说道，“有一次去icu探望剑桥大学的斯蒂芬?托普特校长，我侧面问过楚教授。”
“嗯？你问什么了？”
“我说吴老师怎么不去剑桥做手术？”马修德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的说道，“您猜楚教授怎么说？”
“怎么说？”
“楚教授说，最近一个月，美国、欧洲有很多实验室修改了安全管理条例。按照他们的说法，吴老师出国就有可能被抓。”
“……”薛春和怔了一下。
“楚教授说，最近五年左右，局势明朗之前都不会出国。所以才有这些人飞来咱们剑协医院，估计以后会更多。”
“呃……”薛春和结语。
飞刀不出国，这比最顶级的专家不出帝都更牛逼。
“薛院，咱们的安保工作也要加强。”马修德显然想的更多，他继续说道，“以后不知道有多少大人物要来咱们医院做手术……您说他们和公益手术的患者、患者家属在一起住院，合适么？”
想到这里，薛春和愁的直薅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