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 特别节目
这特么是混弄鬼呢！
郭儒明和曹伟心里同时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还有人能没有爱好？不管是正经的还是不正经的，总得有一样才是。
“二位猜吴老师现在在干什么？”马修德也知道他们不信，便直接问道。
“吴老师还在工作。”
没等他们回答，马修德便直接给出答案。
“这不是前段时间遇到了一个被遗弃的植物人状态的孩子么，吴老师想要做唤醒手术，最近没日没夜的在忙这件事儿。”
“植物人也能唤醒？”郭儒明和曹伟诧异的问道。
“嗯，吴老师说植物人唤醒的难度一般，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他不光要做唤醒手术，这次还要争取试一试治疗阿尔茨海默病，也就是咱们平时说的老年痴呆。”
这句话像是炸雷一般落在两人心头。
有钱、有名、有地位之后最怕的是什么？当然是死。
还有比死更可怕的事情么？
那就是得了老年痴呆，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几个圈子里的前辈大佬得了老年痴呆，郭儒明去探视过，这种不致命的病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与死比起来，一位大佬的老年痴呆更加可怕。一向精明、目光深邃能看到人骨子里的那位变成了傻子，躯壳里的灵魂……不说这个，郭儒明去看他的时候，他傻乎乎的笑，流着口水。说了几句话，那人就在屋子里大便。
不是在卫生间，而是在床上。
大便完就要躺下睡觉……幸好身边照顾的人还算是尽心尽力。可是这次探视给郭儒明留下的心理阴影面积至少有一平方公里，如果自己以后也变成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吴冕，那天见过的像是大学生的年轻人竟然在研究治疗老年痴呆？！
郭儒明和曹伟都惊呆了，这特么……
“吴老师父母家就在八井子，他已经好多天没离开医院。我每天去汇报工作，看吴老师似乎都没变过位置。”马修德说道，“您二位……我说句玩笑话，要是想投其所好的话，帮助解决这个难题，比什么都强。”
擦！
这不是难为人么。
“马院长，吴老师是研究研究，还是心里有解决的预案？”郭儒明心头滚烫的问道。
“说是现在就能解决，但吴老师是完美主义者，正在提高治愈的几率。”
我勒个去！
郭儒明和曹伟都默不作声，他们不再假装醉酒，说着“掏心窝子”的话，而是低头沉思。
资料里描述的还不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郭儒明迅速判断出来。
这个误会一定要解决，不管花费多大代价！
“马院长。”郭儒明在想了一会后沉声说道，“我就不说客气话了，您看看我和曹总应该怎么做。您是吴老师身边的人，比我们更了解。”
马修德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是这样，二位。吴老师现在的状态是全部沉浸在科研之中，您二位要是上门道歉，那是打扰正常工作，耽误研究进度，非但达不成目的，反而会惹吴老师不高兴。”
这句话说得是对的，郭儒明和曹伟心里明白。
马修德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好说的。这种烂事，马修德不想掺和，哪怕面对的是两位国内娱乐圈的大佬。
只是娱乐圈而已，自己和他们也没什么交集，犯不上为了帮人惹吴老师不高兴。即便只是有一丝可能会惹吴老师不高兴，马修德都不愿意轻易冒险。
吴老师对自己和蔼可亲，但不能蹬鼻子上脸。做人做事要讲究度，马修德明白这一点。
沉默了几分钟，曹伟有些茫然，郭儒明问道，“马院长，真的没什么办法么？”
“二位，我倒是觉得不用担心。”马修德笑了笑说道，“这点小事，吴老师不会放在心上的。”
“……”
“再有就是楚教授似乎也没生气，我昨天晚上去巡视医院，还看到楚教授在病房和孩子们一起看娱乐节目，好像就是你们晨合娱乐制作的。”
曹伟苦笑，郭儒明却眉头微微一簇，心中一动，若有所想。
“楚教授和孩子们一起看娱乐节目？”郭儒明重复了一句马修德的话。
那个又纯又欲的大学生么？称呼那个青春靓丽，却又单纯到让人心疼的女孩儿为教授……
郭儒明觉得有些恍惚。
“嗯，有个来自农村的小女孩儿，父母都去世了，被她母亲的一个朋友带来。我帮着办理手续就用了两三天的时间，这还是我们开发新区区长开绿灯。”马修德唠叨着，“说是要送去新建的收养所，楚教授每天闲下来都去陪孩子们玩一会。”
“看的什么节目？”郭儒明瞬间捋清要点，询问道。
“什么都看，孩子们么，总是喜欢各种明星。”马修德笑道，“比如说柳青青柳小姐，很多孩子就特别喜欢。还有你们公司去年出道的一个男明星，我也说不出什么名字，我去的时候看孩子们都很喜欢。”
郭儒明看了一眼曹伟，两人目光对视，明白对方心里的意思。
“马院长，谢谢。”曹伟说道，“我忽然有这么一个想法，还不成熟，说出来您帮着想想。”
“哦？”
“我们剧组也没走，青青也在，去看看孩子们，当做是……”
曹伟的话没说完，就被郭儒明打断。
“不行。”郭儒明沉声说道。
“……”曹伟怔怔的看着郭儒明，不知道郭导为什么直接说不行。
这条路在曹伟看来，简直是完美至极。郭导想什么呢？
“不光要探视。”郭儒明心思更快，他马上坚定的说道，“这是正能量的事情，我们做文艺工作的人肯定要弘扬。光是探望一下怎么够呢！不行，这么做太草率了！”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只有开会的时候会说，此时在酒桌上说起，让曹伟一阵不适。
“曹总，你查一下最近晨合娱乐有什么综艺节目。”郭儒明对此不熟悉，但是他已经有了预案，直接说道，“我们可以制作一个特别版，弘扬人间真情，让广大民众……”
475 奢华阵容
办综艺？
在医院？！
这个诡异的想法把曹伟彻底镇住。
什么综艺？跑男还是……一堆明星带着生病的孩子在医院里玩捉迷藏么，这怎么可能！
先不说综艺效果，要是影响了医院的正常运转，怕是比上次得罪吴冕更要严重。
“郭导……”马修德也被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吓了一跳，他连忙说道，“别介，别介，我就是随便一说，您要是真的在医院办综艺，我怕吴老师会很愤怒。”
马修德顾不上敷衍，连愤怒这个词都用上，话说的很重。
“不会的。”郭儒明微笑说道，“这期综艺，我亲自操刀，剧本已经想好了。”
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呃……您是怎么考虑的？”马修德战战兢兢的问道。
“吴老师的善举本来就应该好好宣传一下。”
马修德心中一动，吴冕预定的是5000例手术，剑协医院现在有高柏祥和卡尔医生两个医疗组在工作，因为患者源有限，推动的相当缓慢。
要是能宣传一下的话，不管是吴老师的公益手术还是剑协医院都能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
似乎可以试试。
“医院的镜头不会很多，给孩子们一个惊喜就可以了。”郭儒明胸有成竹的说道，“说是综艺，其实类似于纪录片。前期都是铺垫，我们会在最短时间内完成拍摄，然后一些孩子们喜欢的演员出现，送上祝福。”
似乎可以，马修德沉吟了一下，说道，“郭导，审批的过么？”
“这个我去跑，您只管放心。”郭儒明慎重说道，“今晚我和曹总做个剧本，明天送到您办公室，您帮着掌一眼。”
马修德知道所谓知己帮着掌一眼其实是让自己拿给吴冕看，他还没膨胀到认为自己能拍板的地步。
吴老师会喜欢么？马修德心里一直在琢磨这个问题。
确定了方案之后郭儒明已经开始坐不住了，马修德很知趣的又聊了一会就推说家里有事，结束了饭局。
上车后，马修德没有犹豫，不是回家，而是直奔剑协医院。
来到机关楼，他先和沙砾打了一个招呼，按电梯上楼。
沙砾这人乍一看凶悍，但熟悉了之后觉得倒也蛮有趣的。平时人狠不狠是不知道，但话时真心不多。憨憨厚厚，老老实实的守着大门。
“咚咚咚~”马修德轻轻敲门。
“请进。”楚知希的声音传出来。
马修德推门进去，见楚知希合上书站起来，笑着问道，“马院长，您这么晚还在医院，有什么事儿么？”
合着吴冕敲打键盘的声音，楚知希的说话声像是音乐剧一般。
“吴老师，楚教授，我有件事情想汇报一下。”马修德说道。
“哦？怎么了马院长？”吴冕微微抬头，双手没有停顿，一心二用的问马修德。
“吴老师，我刚刚和晨合影视的人一起吃了顿饭。”
吴冕没有诧异，只是微微一笑，敲打键盘的旋律依旧。
马修德把刚刚的事情做了简明的描述，他有些忐忑的看着吴冕，不知道这位小爷是怎么打算的。
“哦？郭导有才！”吴冕赞道。
听吴冕吴老师这么说，马修德长出了一口气。
“马院长，我是无所谓，但这是给您增加工作难度，您怎么看？”吴冕问道。
“给我？”
“郭导的执导能力不能说，如果没有意外，应该是一个爆款的综艺，或者说是纪录片。但越是火爆，国内看的人越多，来做手术的人就越多。”吴冕双手的动作没有任何停顿，他一边敲打键盘一边说道，“甄别工作很繁重，毕竟只有5000套耗材，要尽量用在看不起病的患者身上。”
马修德知道吴冕意思，他点了点头。
来做免费手术的患者需要有什么手续早就制定了框架，可一想到暴涨的患者量以及自己的工作量，马修德也是一阵头疼。
“小梅应该很喜欢。”楚知希笑着说道，“哥哥，是不是不告诉小梅？”
“她术后恢复的还不错，首先要保证不能因为情绪激动导致术后恢复出现问题。”
“嗯。”楚知希点了点头。
“再等三天吧，小梅要出院的时候再说。”吴冕最后给了一个准信儿。
马修德详细记下吴冕说的话，针对一些比较含糊的地方，他仔细询问，生怕哪里有闪失。
毕竟这种事情他第一次经历。
……
……
郭儒明和曹伟已经剧组内的专业人员一夜无眠，眼睛熬的通红，赶制出来一份剧本。
天色已亮，曹伟伸了一个懒腰，如释重负。
“郭导，着手笔是不是太大了。”曹伟拿着打印出来的剧本，又看了一遍后说道。
“不大。”郭儒明说道，“要不是怕事情闹的太大，吴医生不喜欢，我都想找部里面人下来帮忙站台来着。”
“可别。”曹伟连连说道。
“我当然知道，主角只能有一个。真请位神仙下来，谁站在c位？别拍马屁拍在马脚上才是。”郭儒明笑着揉了揉通红的眼睛。
通宵达旦的工作太熬心血，要不是想抓紧时间解决这个大麻烦，他才不会这么拼命。
晨合娱乐旗下的流量汇聚一堂，要是普通综艺的话，光是通告费就是一个天价。要不是郭导是国内一线顶级大导，这种事情根本想都不敢想。
而且郭儒明算定大老板会支持，所以根本没去管通告费的事儿。反正怎么奢华怎么来，得让吴老师看见自己的诚意。
“郭导，这人……”
“我和**oss打招呼，你不用担心。”郭儒明说道，“这是公益事业，是晨合娱乐除了挣钱之外能拿出去说事的东西。”
“那麻烦你了，郭导。”曹伟累成了狗，瘫在沙发上已经昏昏欲睡。
“先把人集合齐，分两组，一组去孩子的老家做远景；一组去给孩子们一个惊喜。”郭儒明说道，“央视陈导……我来打电话，别人做纪录片怕做不好。”
“嗯。”曹伟连连点头，真能请来做《舌尖上的中国》的导演，事儿愈发有些奢华的味道。
“睡吧，休息一下。小凯，你把计划书送给马院长，让他过目。”郭儒明说道。
476 名与利
五天后。
王成发吃过晚饭，坐在家里看电视。
“老王，你别端着，去问问老吴家那小子。”王成发的爱人坐在旁边，一边打毛衣一边说道，“剑协医院那面开的可多了，我们单位都听说这事儿了。问问他，你也去呗。干几年，挣点是点。”
“哼！”王成发冷冷的哼了一声。
他想起那天和周院长喝了酒，去剑协医院被门卫撵走的事情。
直到现在一想起那个光头门卫，王成发心里还直哆嗦，都快成了他的梦魇。都特么什么人呐，这得做了多少坏事，才心惊胆战的用这么凶的门卫！王成发心里一直腹诽着。
“你哼什么哼，人家孩子混出来了，你该低头就得低头。”王成发的爱人唠叨道，“我听说你们医院的那个护士跟着吴冕去了新医院，一个月十多万！”
“别听他们吹牛逼，一个月十多万，一家医院多少人，他们怎么挣。”王成发鄙夷说道，“这是拿着财政的钱败家，早晚得被人实名举报。我倒要看看，姓吴的小家伙最后是什么下场。”
“别瞎扯。”王成发的爱人说道，“我问过，说都是吴冕那小子做手术挣来的。”
“你这才是扯淡。”王成发不屑的说道，“做手术能挣多少钱。我干了一辈子，还不比你清楚？！”
这种事情掰扯不明白，王成发偷摸尝试过，但是连剑协医院的门都进不去。
他懒得跟他爱人说，主要还是脸上挂不住，说出来丢人，人设崩的一塌糊涂。老了老了，晚节不保，王成发一直避免自己落到这般田地。
“爸，吴冕那小子……”王全含含糊糊的说道，嘴角有点歪，脑梗后遗症虽然不重，但恢复的只算一般，多少还能看出来一些痕迹。
王成发怎么看王全怎么不顺眼，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不顺眼也只能忍着。
他叹了口气，王全接下来说的什么，他根本没听见。
默默的看着电视，王成发也视若无睹，脑子里全都是剑协医院光头门卫的样子。
一家三口各有心事，电视机的声音呱噪而无聊。只有王全聚精会神看着电视，一水的流量明星汇聚，王全激动的口水都流了出来。
忽然王成发怔了一下，电视机里的图像引起了他的注意。
这不是剑协医院的大门么？
男男女女十几个人有说有笑的往里走，摄像机拍摄的镜头有些颠簸，但正是这种颠簸把现场感全都表现出来。
“我去，怎么去剑协医院了！”王全惊呼，声音含糊不清，嘴角有口水流出来。
王成发没理睬王全的惊讶，他们父子二人的关注点完全在两个世界。
王全看着柳青青娇柔妩媚的背影眼珠子都直了，像韦大宝一样留着口水；而王成发想的却是剑协医院门卫的那个光头壮汉到哪去了，为什么没出现。
这是宣传？还是……
电视里，一行人像是郊游一样进入医院大院。剑协医院和王成发认知中一样，没有摩肩擦踵的患者、患者家属。
而且录制的时间已经是夜晚，人更加稀少，只有偶尔三三两两的人走在院子里。
一个旁白声音在讲述着他们这一行人来到剑协医院的目的。
王成发越听，脸色越是不好看。
公益手术，王成发知道。
医大的几家医院断断续续做过类似的手术，以针对于先心病的治疗、针对于婴幼儿先心病的救治为主，一直都没有停止过。
“小人！”王成发嗓子里发出一个嘶哑的声音。
王成发的爱人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不解问道，“老王，我觉得不错啊，的确有挺多孩子都不知道是先心病或者知道也没法治。你看他们这不是……”
“这么多年，免费给孩子们做手术的人多了去了！”王成发有些愤怒的说道，“你听说过么？”
“……”王成发的爱人怔了一下。
“做好事不留名，这才是真正的做好事。吴冕就是个虚伪的小人，伪君子！做一次公益手术，生怕别人不知道。”王成发撇嘴，看着电视里一众明星进入剑协医院，“你还别不信，你看他手术没做几例，宣传铺天盖地，都特么上星、上卫视了。”
王成发的爱人想了想，她觉得王成发说的有道理。
“老王，从前也有人做过？”王成发的爱人问道。
“不说远的，咱们省城做的就不少。从开胸手术的时候，医大就有医生做公益手术。而且这只是一种方式，每年医院垫付医疗款的情况，我跟你讲，多了去了！”
王成发眼睛里满满的鄙夷，看着电视，电视里演的什么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就是一群狗，一群给吴冕那个伪君子做宣传的狗！是一群跪舔的狗！！
“怎么从来都没人歌颂过医院呢？一说起医院就是黑心。”王成发恨恨的骂道。
“老王，你这话太偏激了。”王成发的爱人说道，“这么说的人不多。”
“吴冕就是个伪君子！我才不去剑协医院，跟他们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依我看，早晚有一天吴冕那狗日的就死在这上面。成天不干正经事，就知道宣传、宣传，一点掩饰都没有，就为了名和利！”
“……”王成发的爱人见王成发怒火冲冲的样子有些担心，她想劝两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走着看，顶多5年……不，顶多3年，吴冕肯定得进去。”王成发预言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爸，你小点声。”王全不满意的说道，“你不看电视我还看呢，这期节目全是明星，可好看了。”
“老王，你也消消气。”王成发的爱人没办法，只能先劝劝自家的老头子。本来是公益手术的好事，怎么到王成发的最里面就变成坏事了呢？中间的逻辑她也没有捋清楚。
王全往前坐了坐，嘴眼歪斜，一脸色眯眯的看着电视。
王成发心生厌恶，哪怕是自己亲生骨头，他看着王全一脸“贱”样，也不禁产生了些许鄙夷、厌恶。
477 隐形的翅膀
就在王成发一肚子气找不到地方发泄的时候，距离他3300公里外，鹏城人民医院赵院长也在家看着电视。
赵院长已经老了，跟不上后浪们的思维。电视里的综艺节目他其实看不懂，根本不知道几个明星玩着小孩子的游戏怎么就能这么火。
甚至他连看的这款综艺节目火不火都不知道。
开着网络电视的唯一目的是家里有个声音，显得不那么冷清。
他爱人在陪读，陪着孩子在美国一家常青藤高中念书。只剩下自己在国内，赵院长早都习惯了回家之后冷冷清清。
电视里娱乐节目的生硬而尴尬的笑声传出来，赵院长坐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茶一边翻看平板上的新闻。
忽然，一个词出现在耳中。
患者？
这是什么综艺，怎么还有患者？赵院长抬起头，扫了一眼电视。
一栋医院大楼出现在屏幕中。
剑协医院四个字隐约可见，上面还挂着红绸布。
赵院长怔了一下，是吴老师的剑协医院么？怎么还没剪彩呢？按说剪彩是医院的大事，找几个有分量的人来剪彩，医院才算是正式开业。
可剑协医院……
吴老师高端手术都做了不知道多少台，医院竟然还没剪彩开业，赵院长有些不解。
真是有脾气啊，吴老师算是个妙人！这些细枝末节他根本不在意，凭着一身的本事，直接碾压过去。
戴上花镜，赵院长双手放在身前，拇指不断绕来绕去，第一次认真看着电视节目。几个有些熟悉的明星身影出现在屏幕中，赵院长看了几分钟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上次吴老师与华夏微创合作，来鹏城人民医院做手术，术后提到过兰科“赞助”了5000套高值耗材，应用于新生儿、小儿的先心病治疗。
当时吴老师还说让赵院长帮着找找患者，赵院长满口答应下来，可却没想到吴冕那面已经开始推进了，而且连宣传都直接上了星！
吴老师可以啊，锐意进取，不只是闷着头做手术，连宣发都做的这么到位！
一连串的感叹号在赵院长心里升起，他愈发觉得有意思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看屏幕上的明星们走进医院。
外面看剑协医院只算是一般，有些幽静，像是养老院而不是一家正经医院。
镜头随着明星们的步伐进了住院部，赵院长凝眉，之前的赞许一下子凝重了很多。
身为一家大型三甲医院的院长，赵院长去过国内外很多家大型医院开会、交流、考察过。医院的装修大同小异，尤其是国内的大型三甲医院，几乎都差不多。
可是剑协医院的住院部大厅却给他一种富丽堂皇的感觉，不像是医院，反而像是新建的六星、七星超豪华酒店。
当时好像听剑协的人说了，中东客人来做手术之前先装修了一遍医院，赵院长没想到他们竟然有这么大的手笔。光是这装修，就是一大笔银子。
赵院长现如今亲眼看见这家医院的富丽堂皇，心底泛起一股子说不清的感觉。
明星们进了电梯，与此同时，镜头切换，来到病房。
一间病房两张床位，两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孩子在病床上坐着看电视节目。其中一张病床前，楚知希楚教授正在削苹果，她身边是一个黑瘦黑瘦的小女孩。
“小梅，明天就出院了。会不会想姐姐？”楚知希把削好的苹果递给小梅，笑盈盈的问道。
“肯定会想，而且我琢磨着每年放假都要来看姐姐。”小梅很小心的拿着苹果，从楚知希手里拿过水果刀，一分为二，把一半苹果交给楚知希。
“姐姐，你也吃。”
拿着另外一半苹果，小梅又把它一分为二，伸长手臂递给身边另一个孩子。
赵院长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孩子的家长在陪护。叫小梅的孩子不会把剩下的苹果再一分为二吧。
理论上来讲，是能做到的，永远无穷尽的分下去。这孩子……看着不大，但做事情却让人心暖。
“咱们离得近，我每周都可能会去山里面度假，到时候就看见你了。”楚知希贝齿轻咬在苹果上，说道。
“姐姐，我真的能上学么？”
“肯定啊，你要好好学习、好好唱歌。以后万一也成了大明星呢？”楚知希轻快的说道。
“嗯！”小梅用力的点了点头，黑乎乎的小脸上露出笑容，“姐姐，以后我要是也能唱歌给所有人听，你会去听么？”
“会呀，我会去听你的演唱会。”
赵院长看着电视上黑瘦的小女孩和楚知希，有些恍惚。这已经不是平易近人了，而是……心中那股子说不清的情绪又浓重了几分。
“我唱给你听。”小梅把1/4个苹果吃完，苹果核小的几乎看不见，她还恋恋不舍的又咬了一口。
擦了擦手，黑瘦的女孩儿闭上眼睛，轻轻唱到。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
没有配乐，歌声清澈中略带沙哑，在病房里轻轻响起。
这是一首老歌，老到赵院长都会唱。
小梅的声音并不如何动听，可在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宛如天籁一般。
赵院长隔着几千公里，心中异样的情绪氤氲荡漾，迸发出来。呆呆的看着电视，看着楚教授，看着黑瘦的、刚做完先心病手术的小女孩哼唱着。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
歌声多嘹亮
我终于翱翔
用心凝望不害怕。”
赵院长轻轻跟着哼唱起来。
病房的门打开，歌声戛然而止。
小梅有些害怕，下意识的往楚知希那面挪动了一下。可是当她看到一个又一个只出现在电视里、手机里的明星出现的时候，干瘦的小手掩住嘴，隐约能听到一声惊呼。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柳青青走进来，她听到小梅在唱歌，轻声跟着唱着，眉眼之间满是笑意。
478 进修
歌声已经从青涩稚嫩的童声变的专业而优美，赵院长却没感受到一点点的违和。他怔怔的看着电视里的画面，那些大明星们满脸笑容，带着礼物，一个个蹑手蹑脚的走进病房。
不是彩排过的，有几个人明显没跟上节奏。但当他们走进来，仿佛也受到歌声的熏染，开始小声哼唱起来。
我终于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赵院长感觉眼睛里进了一粒沙子，视线有些迷糊。
黑瘦小患者的惊讶，明星们友善的笑脸以及轻轻哼唱的旋律混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特殊的节奏，每一个音符、每一个字都敲打着赵院长心中柔软的地方。
怔怔的看着电视，赵院长忘记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曲终人散，在一段煽情的音乐之后，节目划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赵院长眯起眼睛，心里想着别的事情。
过了一会，他拿起手机，找到吴冕的电话波打过去。
“吴老师，您忙着呢？”赵院长问道。
“赵院长啊，您好。这几天要做一例植物人唤醒手术，正在做最后的调试工作。”
吴冕的声音传来，像是山间清泉一般，干净而透明，清澈见底，没有丝毫杂质。
赵院长怔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吴冕吴老师最近的工作内容肯定要放在心脏手术上。无论是二尖瓣夹合术还是婴幼儿的先心病手术，都是极为庞大、需要投入无限精力的项目。
可是没想到，吴老师精力充沛，竟然开启了跨学科的治疗研究……
“过几天做完手术，我还准备尝试治疗老年痴呆病。赵院长，您那有合适的患者么？”吴冕又继续问道。
他的话语仿若天雷一般，把赵院长劈的外焦里嫩。
阿尔茨海默病么？这个也能治疗？！赵院长刚刚想说的话都忘到了天涯海角。
身为鹏城人民医院院长，他当然明白老年痴呆症的治疗意味着什么。
“吴老师，您有思路？”
“有，几年前通用医疗出了新的核磁机器后就有思路，那时候忙，一直没时间研究。”
赵院长沉默。
“赵院长，不好意思啊。您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儿？”吴冕问道。
“吴老师，我看见您做的宣传片了。”赵院长本来兴冲冲的情绪有些低落，心神不宁的说道。
“宣传片？哦，晨合娱乐做的那档节目啊。不是我做的……没关系，无所谓的。”
“5000套耗材，您那人手够不够？”赵院长试探着问道。
“哦？赵院长您要派几个人来帮忙？”
“和吴老师您学习一下先进手术，要是您同意，我派一组人去进修。”
赵院长说的客气，但他知道、吴冕也知道，这是鹏城人民医院表达善意。
在赵院长看来，5000例手术，要是吴冕自己做，不知道得做到哪天去。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吴冕的主要注意力还不在这上面。至于成手的医生么，肯定多多益善。
其中一些小心思、小细节，赵院长不愿意多想。刚刚的歌声碰触到他心底柔软的地方，抚去梦想上的尘埃，见到灿灿光芒。这时候去想一些名利场的事情，有些煞风景。
再说，和吴冕吴老师合作，不管是院方还是派去“进修”的医生肯定不会吃亏就是。
“赵院长，谢了。”
吴冕的笑声从电话里传出来。
“我有两个组在做手术，一个是我们省城医大二院的高柏祥主任带组，另外一个是卡尔医生和郑凯旋……”
“郑凯旋！”
赵院长一下子懵了。
哪个郑凯旋？
是那个郑凯旋么？！
前几天在吴老师在鹏城做手术，王青山怎么做的，赵院长这个地头蛇肯定一清二楚。
作为王青山嫡系弟子的郑凯旋怎么会在吴老师那里！我擦，王青山跪的够快啊，连自己干活的徒弟都送给吴老师了！
赵院长心里升起一个诡异的念头。
“嗯，郑凯旋郑主任辞职来我这里了。他和卡尔医生一组的话有些浪费。我准备他们熟悉二尖瓣夹合术后再拆分开，带其他人做手术。”
赵院长心里一阵恍惚。
王青山有没有抵抗不好说，可是事实在这儿摆着，连自己麾下最能打的徒弟都去了剑协医院。这跪的，不要太彻底。
“吴老师，那您要是同意，我这就派人去进修。”
赵院长很肯定的说道。
“不算进修吧，我感觉应该算是我们两家医院联手。这样吧，具体以什么名义，我让薛院长联系您。”吴冕说道，“名义不重要，抓紧时间把5000套耗材用完才是真的。说实话，我对兰科不是很信任，怕时间长了他们变卦。”
“哈哈哈，吴老师，您看您说的。”
“赵院长，那我就不和您客气了。正好我这面缺人手，您派来的人我肯定好好招待。至于手术，我亲自上台教，这一点您放心。”
赵院长在电话里简单的和吴冕确定了一些事情，只是简单定下来原则性问题，细节还要与薛春和薛院长沟通。
挂断电话，赵院长盘算着要怎么办。
他忽然想到自己忘了一件事儿……吴老师在研究植物人唤醒手术以及阿尔茨海默病的治疗！
同样是治疗、手术，先心病面对的患者是看不起病的穷人，属于公益手术；但阿尔茨海默病，有着无数的可能！
要不过几天自己亲自带队，去一趟剑协医院？和吴老师、薛院长敲定联手共建的协议，然后“顺便”看看吴老师的手术做的怎么样。
要是真能治疗阿尔茨海默病的话，赵院长都不用想，心里就浮现出身边的几个病例。
都是不在乎钱，只要能治好病就行的主。
什么是名利双收？
我能做，别人不能做，这就是名利双收！
虽然吴老师未必肯把这么先进的治疗方案公之于众，但要是可以，自己这面给他送患者去，能治好就行，其他都无所谓。
没想到竟然还有惊喜，赵院长双手拇指相互绕圈的速度越来越快，刚刚听到歌声后的感动已经消失，他快速盘算着这件事情的利弊得失，盘算着和薛春和薛院长沟通，亲眼看看吴老师治疗阿尔茨海默病。
479 逆天改命
韦大宝坐在家里，正在愁眉苦脸的看着《诊断学》。
这辈子，乃至包括有可能存在的上辈子，韦大宝从来都没这么用功过。他有时候会设想，要是年轻时候这么用功看书的话，会不会走上另外一条路了呢？
不用留在八井子，现在自己是帝都某家医院的主任，手底下十几个本家医生，二十多进修医生，每天吆五喝六威风得很。
但人生没有假设，一切都不能重来。
这段日子看书，不断的看书，从前像是天书一般的《诊断学》也不知不觉的变了一副“嘴脸”。
一行行枯燥的字，从前就是天书，现在偶尔能和某些病症联系起来。之前看什么都是感冒发烧，而现在韦大宝也能把临床的一些情况和《诊断学》上的疾病联系起来。
尤其是想到某些可能被误诊的病例时，韦大宝心惊胆战，仿佛做贼一样。
这么多年，没有误诊是不可能的。知道的越多，韦大宝就越是心虚，看书的时间相应也就越长。太特么吓人了，自己从前当医生，真应了那句话——无知者无畏。
“大宝，你快来看！”韦大宝的爱人招呼他。
“电视有什么好看的，我再看会书。”韦大宝愁眉苦脸的“啃”着《诊断学》。
“不是不是，你看这个综艺，我怎么感觉像是在咱们这儿拍的呢！”韦大宝的爱人喊道。
嗯？
韦大宝怔了一下。
有人来八井子拍综艺？不可能吧。心里想着，他站起来，转身去客厅。
看到电视里出现的画面，韦大宝怔住了。这不是剑协医院么！
使劲儿揉了揉眼睛，韦大宝诧异的说道，“是剑协医院，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人来拍综艺呢？！”
“前几天看到好多车路过，没想到是去剑协医院。”韦大宝的爱人说道，“大宝啊，你啥时候去找吴科长问问。早就跟你说剑协医院挣得多，你也不上心。天天就知道吹牛！”
“我吹什么了我。”韦大宝有些心虚，嘴硬说道。
“天天说吴科长对你高看一眼，去香江倒是带着你了，怎么成立剑协医院人家就带一个护士去的？你想想，是不是哪得罪吴科长了。”韦大宝的爱人问道。
“……”
“别人是喝完酒，嘴上没有把门的。”韦大宝的爱人继续说道，“你可倒好，不喝酒嘴上也没个把门的。什么吴科长收你当徒弟，什么见了林仙长叫师兄，有好处怎么不想着你。”
“你懂什么。”韦大宝嘴硬的说道，“这是历练！这叫欲用其利，先挫其锋。玉不琢不成器，你知道不。”
“别扯淡，还拽上词了。就你知道！”韦大宝的爱人鄙夷地说道，“明天赶紧去剑协医院问问，要不咱给吴科长送点礼？你们八井子中医院一个月能开几个钱……”
“唉。”韦大宝叹了口气，“不着急，吴科长说了，让我把《诊断学》背下来后自然会安排我。”
“你一辈子都背不下来呢？就你那榆木脑袋，溜奸耍滑、装神弄鬼倒是有一套，真要是说读书，我看下辈子都够呛。”
两口子一边拌嘴，一边看着电视。
韦大宝好奇，吴科长在电视上会是什么样。可是他失望了，只看见楚知希在病房给孩子削苹果，吴科长压根没露面。
“大宝子，你说这是真的么？”韦大宝的爱人问道，“天底下还有这好事儿呢？这手术做一次可得不少钱吧。”
“你不懂，别瞎说。”韦大宝说道，“肯定是真的，这还能有假么。”
“要说啊，这人可都是命。刘家窝棚好像就有一个孩子有这病，年纪不大就死了。前几年他爸妈带他来八井子赶集，我还看了一眼。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活不了多久。”
“这都是命，那咋整。”韦大宝叹了口气说道。
先心病的孩子虽然不常见，却也不罕见。
八井子周围农村这些年估计得有三五个孩子是先心病，具体分型韦大宝不知道。但是结局……基本都是一样的。
这是心脏方面的疾病，市里治不好，也不敢治，最低要去省里。当时八井子还不属于省城，去省里看病要花多少钱，韦大宝心里有数。
一家人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干一年，攒下来的钱不够一台手术的费用。不说一年，怕是两三年的积蓄能勉强做台手术。就这，还不是百分之百能成功。
换谁不得好好想想？只要一想，这孩子大概就会被放弃。
与其一家老小吃糠咽菜两三年，还不如直接放弃治疗。
别说是孩子，就算是大人、老人生病，能不能看都是两回事。
最近这几年不收农业税、还有新农合之后日子好过多了，最起码有病了知道来医院看，在八井子中医院的韦大宝对这点感受的特别深刻。
“大宝子，你平时神神叨叨的总说什么逆天改命。”韦大宝的爱人忽然问道，“那你说吴科长做的这事儿算不算？”
“呃……”韦大宝被他爱人问愣了。
逆天改命，这么高大上的词和电视里的那个黑瘦黑瘦的女孩儿联系起来……
别说，还真有这个劲儿！
歌声响起，韦大宝的爱人眼睛里噙着泪，已经被感动的稀里哗啦。而韦大宝却怔怔的看着电视，脑海里琢磨着他爱人说的那四个字。
逆天改命！
那个黑瘦的女孩儿应该要出院了，本来有先天性心脏病，她这一辈子的命是定下来的。可是一台手术，彻底改变了她的命运。
自己呢？
一本《诊断学》，是不是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一想到这里，韦大宝怦然心动。
默默的，他转身回到桌前，继续翻看《诊断学》。厚的像是砖头一样的诊断学此时看起来，似乎有了另外的含义。
这就是老鸹山的秘籍，一定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啃下来！
这就是一块敲门砖，用来敲开厚重的、命运的大门。
也不知道大门后面是什么，但韦大宝第一次产生了悸动的想法，他想看看。
480 哪里不对？
第二天，八井子中医院，韦大宝当班。
一本砖头厚的书，已经背的七七八八，比上学时候还要专心。
背下来后就是实践，韦大宝眼馋于剑协医院的高工资，所以他几乎每个接诊的患者，只要条件允许都会不厌其烦的做查体。
当然，只限于男患者。自己什么样韦大宝心里清楚，他可不想因为要学技术给自己惹来天大的麻烦。
吴科长已经走了，医务科就剩下段科长那个老货，根本不抗事。真有什么投诉，韦大宝只能自己搞定。
中午时分，刚吃完饭，韦大宝顶着困意一页一页的翻书。一边背，一边寻找自己遗漏的点。
他做好把这本该死的《诊断学》背下来后，去厚着脸皮找吴科长的准备。
吴科长要对自己负责任！
都多大岁数了，背整整一本《诊断学》容易么！既然背下来，就要给自己一个说法。
虽然眼皮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样困，但韦大宝还是坚持着。
尤其是昨晚节目里的歌声总是回响在耳边，他这次是下了决心要彻底背下来《诊断学》。
这是出路，要是把握不住，自己肯定要在八井子中医院终老。
换做从前，这里有事业编制，活不多，时不时的能干点私活，打着老鸹山的名义挣点外快，别提多开心了。可是吴科长的到来，打开了一扇小窗户，让韦大宝看到外面的世界。
吴科长已经仙人指路，要是把握不住这个机会……人生剩下的只有怨天尤人喽。
“宝哥！有患者。”值班的小护士的声音远远传来。
“我在诊室。”韦大宝打起精神，把一枚书签放到书里，珍而重之的放到一边。
现在对《诊断学》这本砖头一样的书，韦大宝更多的是把它当成是老鸹山的秘籍，而不是教科书。
希望患者的病别太重，而且希望是个男患者，自己试试神经科的查体。该死的神经科查体到底有多少项来着？韦大宝有些苦闷的想着。
无数的查体内容、无数的病例诊断，相互之间交织着，复杂到了天上。
即便如此，该查体还是要查。
背书重要，实践更重要，韦大宝心里有数。在书本上，只是枯燥的文字，过一遍手之后，记忆会更深几分。医生，不就是这么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么。
“大宝子，今天值班啊。”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笑呵呵的走进来，看见韦大宝后先打招呼。
韦大宝一看认识，不远处的老蔡，从前在物价局上班，现在退休了每天跳跳广场舞、溜溜弯，接送小外孙子上下学，悠闲的很。
他女儿跟在身边，一脸不高兴，看样子应该是带老蔡来做检查的。在来之前，父女两人似乎还争吵过。
“老蔡，怎么了这是。”韦大宝打起精神问道。
“你看我胳膊。”老蔡伸出手，捋起袖子给韦大宝看。
老蔡左前臂外侧有一个圆滚滚的凸起，韦大宝摸了摸，表面光滑，活动度很好，典型的皮下脂肪瘤。
“老蔡，没事。”韦大宝笑呵呵的说道，“脂肪瘤，这玩意都是良性的，犯不上为它挨一刀。我说老蔡，你这越老活的越精细，就为这玩意，跑一次医院？”
“大宝子，我最近总是浑身不舒服，从前可没这玩意。”老蔡说道，“一个月不到的功夫就长这么大，你说该不会是恶性的吧。”
“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好好活着不行么。”韦大宝拍了老蔡一下，说道，“你要是担心，我给你做个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老蔡疑惑的问道，“大宝子，我新农合卡里可没钱了，你别琢磨着开一大堆检查让我去做。都是乡里乡亲的，你别这么坑我。”
“看你这话说的，咱中医院就没这个规矩。”韦大宝拍着胸说道，“咱看病靠本事，不靠机器。”
韦大宝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自己和老蔡还算熟，他也没别的毛病，查查体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糟老头子，总不能说自己占他便宜不是。而且只是查体，也查不坏不是。
他嘴上胡乱的说着，反正也不犯法不是。
“韦医生，我爸就是总琢磨自己有病。”老蔡的女儿很不高兴的说道，“一早到晚，神神叨叨的。前几天我刚带他去县医院做了一次体检，医生说他身体比我还硬实呢。你说才过了几天，又张罗来医院。要不以后你住医院里得了，在门口打更，想找医生走几步道就能看见。”
“你这孩子，我说我自己来，你非不让。”老蔡说道，“你跟着来，还一阵烦我。”
“我下午还开会呢。”
“又没让你来。”
“别吵别吵。看着没事，老蔡不是担心么，我查体看看。很快的，不会耽搁太长时间。”韦大宝连忙站出来打圆场。
老蔡家的姑娘平时脾气挺好啊，今儿这是怎么了。估计是被老蔡磨出脾气，自己可得小心点，别让她发在自己身上。
韦大宝心里想到。
“查吧查吧。”老蔡的女儿白了韦大宝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这个惜命啊，我小时候就听他磨叨来着，什么老了要是生病了就直接死了，不给我添麻烦。你看看现在……说一套做一套。”
话是这么说，老蔡的女儿怕他摔了，嘴里一边唠叨着，一边扶着老蔡去诊床上坐着，帮他把鞋拖下去。
韦大宝本来不敢看老蔡的女儿，她说不上有什么姿色，但是韦大宝自己有什么毛病他自己清楚。
她心情烦躁，很不高兴，是个人都能看出来。这时候正找机会爆发，自己可不能往枪口上撞。
目光扫过，看见老蔡的女儿给老蔡脱鞋，韦大宝忽然怔了一下。
好像有哪里不对！
仔细回想，哪里不对韦大宝却说不清。
老蔡这货结实的很，脸色健康，刚才他姑娘也说了根本没什么事儿。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韦大宝怔怔的打量老蔡，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却依旧抓不到刚刚一闪即逝的那种感觉。
481 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查吧。”老蔡的女儿愤愤的说道，“看看是不是肿瘤扩散了。”
说着，她瞪了老蔡一眼。
韦大宝无法捕捉到心里一闪即逝的那种感觉，疑惑的重新审视了一遍老蔡。
没什么变化，和记忆中的他一模一样。
难道是脚的事情？看了一眼他的脚，也没什么特殊的改变。
一边琢磨这，韦大宝一边拿出来一柄叩诊锤。叩诊锤一头是锤子，可以叩诊。另外一侧像是圆规样打开，尖端很细，可以做神经科查体。
他按照《诊断学》上所说的，开始给老蔡进行查体，步骤标准，一丝不苟。就像是身边站着吴科长一样，韦大宝很谨慎的把《诊断学》上的写的都展现出来。
查体过程中，韦大宝觉得自己对教科书上的枯燥文字似乎有了一些更深的理解。
足足忙了10多分钟，韦大宝才洗洗手回去坐下，“老蔡啊，没事。放心吧，你比我还硬实呢。”
“大宝子，你说我这个用不用做？不做的话会不会扩散？”老蔡继续追问道。
“做不做都行，要是想做，你就去找王主任。不过呢，我觉得不用。二道街的老赵头，满身的疙瘩，那都是脂肪瘤，也没见人家怎么样喽。”
“哦，那我知道了，谢谢啊大宝子。”老蔡来医院走了一圈，觉得踏实多了，准备回去。
韦大宝笑呵呵的把《诊断学》又搬到眼前，准备按照刚刚查体的过程回忆性的再看一遍。
可是眼角余光似乎看见了什么，已经被韦大宝遗忘的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他疑惑的仔细观察，看见老蔡的女儿再给他穿鞋。
这次韦大宝顾不上自己的毛病，仔细观察。老蔡的女儿手可真白啊……口水要流下来的一瞬间，韦大宝愕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儿。
老蔡的女儿左手、右手的颜色有些不对。
不是那种一黑一白、对比强烈的颜色，而是右手白里透红，左手却只有白，少了一丝诱人的红色。
“蔡丽丽，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么？”韦大宝问道。
“……”老蔡的女儿怔了一下，随即疑惑的看着韦大宝，皱眉问道，“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韦大宝给她家老爷子查体的过程，蔡丽丽可都看见了。韦大宝接下来这么问，她心里一肚子的火气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即将喷涌出来。
臭流氓！他是想给自己查体么？！
韦大宝也听出来蔡丽丽口气不对，连忙解释道，“蔡丽丽，你左手右手不是一个色，你看出来了么？”
“嗯？”蔡丽丽疑惑的举起双手，对着阳光看。
“你最近有什么不舒服的地儿么？”韦大宝追问道。
“没什么啊，最近睡眠不好，总是没精神。”蔡丽丽很谨慎的回答韦大宝的话。与此同时，她做好了准备，假设韦大宝说要给自己查体，一定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
“头疼，我觉得我是被我爸给气的。”老蔡的女儿见韦大宝没提要给自己查体的事儿，便又把话题转移到老爷子身上，“总说自己有病，饭也不做、孩子也不接，我这面一边上边，一边还要带他来看病。时间快到了，下午我们还有……”
“血压正常么？”韦大宝不听她唠叨家长里短，继续问道。
过日子么，哪有马勺不碰锅沿的道理。别看现在蔡丽丽磨叨，要是自己加进去跟着数落老蔡，转瞬间就是人家父女两人痛斥自己。
“血压？不知道。”老蔡的女儿急匆匆的说道，“我爸没事的话我们就回了，找时间去让王主任给你拉一刀就好。”
“先别急。”韦大宝道，“你说最近头疼，查个血压再走。”
韦大宝感觉老蔡的女儿哪里不对劲，但看她活动正常，说话除了脾气大点之外也没别的问题，心中的疑惑更加虚无缥缈。
第一个判断是高血压，但双手颜色隐约不对，和高血压应该没关系才是。
回头问问吴科长，韦大宝心里想到。
韦大宝也知道吴冕的脾气，要是自己没话找话，吴科长未必会搭理自己。但要是询问患者情况，吴科长肯定特别和蔼。
当医生的都是贱皮子，韦大宝是这么想的。
“小慧儿，来测个血压。”韦大宝吼了一嗓子。
“稍等一下。”
“韦医生？你怀疑我高血压？”老蔡的女儿问道。
“测一个么，反正不要钱。”韦大宝很随意的说道。
也是，反正不要钱，测一个呗。
等小护士抱着水银血压计进来，老蔡的女儿捋起袖子坐下测量血压。
十几秒后，本来有些不高兴、嫌韦大宝没事找事的小护士表情疑惑，放了气，又开始测第二遍。
蔡丽丽也看出来不对劲，问道，“护士，我没事吧。”
“应该没事啊，可是血压怎么这么高。”小护士说道，“可能是刚才哪里有问题，我再测一遍。”
老蔡的女儿一下子紧张起来。
就怕医生护士一脸严肃，自己才多大岁数，怎么就有事儿了呢。
缠在胳膊上的袖带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反复三次，蔡丽丽终于忍不住问道，“血压多少？”
“220.”小护士疑惑的说道，“测了3次，都是这个数。宝哥儿，不会是血压计坏掉了吧。”
“应该不会，你换个胳膊。”韦大宝也严肃起来，他感觉老蔡的女儿应该是有高血压。
可是高血压会导致双侧手部皮肤颜色不正常么？所以韦大宝让小慧儿再测另外一个胳膊。
老蔡的女儿也没嫌麻烦，她从韦大宝和小慧儿的表情里捕捉到一些危险的神情。
很快，袖带缠在另外一个胳膊上，随着打气，袖带紧起来。
十几秒钟后，小护士疑惑的说道，“宝哥儿，要不你测吧。”
“嗯？怎么了这是。”
“右侧胳膊血压220，左侧却说什么都测不出来。咱们这破血压计是不是坏掉了。”
“不能，刚调试完，怎么就坏了。”韦大宝接过听诊器，给蔡丽丽测量血压。
不是小慧说错了，韦大宝在面对雪白的胳膊时，口水都忘记流，耳朵竖的像是天线一样，捕捉听诊器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
可是，
不管他怎么听，一点声音都没有。
482 末位淘汰
让蔡丽丽换了一个胳膊，韦大宝又测了一次。
打完气，松开阀门，嘶嘶的放气声音传来。水银血压计的水银柱往下降，和左侧完全缄默不同，水银刚刚降到220mmhg附近的时候，就看到水银柱的波动，耳朵里听到咚咚咚的声音。
小慧儿没错，蔡丽丽右侧血压220，左侧是……0。
倒也不是彻底听不到，但血压低于40，还有什么意义么？
韦大宝的脑子开始运转起来。
多少年没用，脑子有些生锈，他隐约赶到大脑开始发热，甚至能听到咯吱咯吱生涩的声音传来。
两侧血压不一样，这是什么病？
韦大宝发现自己最近背诵《诊断学》还是有用的。要是从前，肯定一脑门子露水。但是现在，至少能想起几样疾病——动脉狭窄、主动脉夹层……
当主动脉夹层的诊断出现在脑海里的一瞬间，韦大宝整个人都木了。这是要命的病，一旦破了，蔡丽丽直接猝死在自己面前。
“蔡丽丽，你放轻松，千万别乱动。”韦大宝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放平缓，安抚着蔡丽丽，生怕自己一惊一乍诱发蔡丽丽血压继续升高。
“宝哥儿，我没事吧。”
虽然如此，蔡丽丽依旧被吓了一跳，也不端着了，一句宝哥儿脱口而出。
“没事没事，这不是在医院呢么。”韦大宝连忙说道，“咱们医院不行，还有剑协医院在旁边，我这就联系吴科长。”
听到剑协医院的名字后，蔡丽丽的情绪稳定了一些。
“小慧，你去推平车。”韦大宝指挥小护士去干活，随后安慰道，“蔡丽丽，你保证自己情绪平稳就行，再跟你说一次，千万别激动。”
“我到底怎么了？”蔡丽丽问道。
她从韦大宝的脸上看出来情况不对，一颗心咚咚咚的跳着。
“没事。”韦大宝说道，随后电话打给吴冕。
“吴科长，我这有个患者，右侧上肢血压220，左侧测不到。”
“好好好，我马上送过去。”韦大宝急切之中，尾巴也没摇晃，一门心思都在祈祷蔡丽丽千万别主动脉夹层破裂，一头栽倒，再也起不来。
开始打120指挥中心电话，让120值班医生帮自己坐诊，他亲自送蔡丽丽上了120车。
上了救护车，韦大宝的心非但没有平稳，反而更加焦急。
再三嘱咐急救车司机要又快又稳，韦大宝努力回忆有关于主动脉夹层的知识。
对了，降血压！保证血压平稳，还有镇痛。
“蔡丽丽，你疼么？前胸后背，哪里疼？”韦大宝问道。
“不疼啊，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蔡丽丽平躺在救护车上，一直到现在她都搞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带着老爷子来看病，但结果好像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不疼？”韦大宝想了想，“你再感受一下，胸口，有没有疼痛的感觉？”
蔡丽丽疑神疑鬼的试探着感受，几秒钟后有些吃不准的说道，“好像有点疼，但不明显。”
“降压！”韦大宝开始指挥抢救，“硝普钠50mg，加盐水250，静点。”
120急救护士马上配药，没忘记避光处理，在救护车上给蔡丽丽扎上点滴。
看着点滴一滴一滴进入滴壶，然后进入蔡丽丽的血管，韦大宝这才冷静了一些。
……
……
剑协医院。
医院设立之初吴冕就没准备把这里做成一个全科医院，那是医大五院的活。五院的院部正在破土动工，估计几个月后能开业。剑协医院作为高端医疗所在，并没设立急诊科。
一楼是门诊处置室，现在连门诊都没开，几名医生护士坐在里面看书。
“你说这面这么闲，我怎么觉得浑身不舒服呢？”一名小护士说道。
“闲的。”另外一人鄙夷的说道，“我记得咱们在四院的时候你天天抱怨除了夜班就是夜班，眼圈都熬黑了。怎么闲下来，你还不习惯了？”
“哪有，我这不是担心么。”小护士看着面前厚厚的书，愁苦说道，“当时是没办法，我又没有编制，在四院干最累的活，领最少的工资，和刘姐你们这些正式职工不一样。”
小护士看书看的头昏脑胀，干脆把书合上，说道，“一听说医大五院招人，我琢磨着怎么都比四院强，就过来了。没想到，第一个月开了那么多钱。”
“是呗，把家里的护士都羡慕坏了。”年纪长一点的护士得意的说道，“她们现在想来，据说薛院长一个都不要了。”
“可什么都不干，挣得还这么多，我心里慌啊。”小护士说道，“吴老师说要考试，最近马院那面在做规则，可能要实行末位淘汰制。”
所谓考试，护士们都习惯了。
护理部是女人管女人的地方，事儿特别多。要是赶上过了更年期的护理部主任还好，可能会和蔼一些。一旦赶上更年期的主，下面所有护士都不好过。
但考试考不好，顶多被骂一顿，说是扣钱，但很少会这么做。
本家的、有编制的护士天生有优势，厚着脸皮去求情也就是了。而外聘的、没有编制的护士护理部也不敢使劲说，那些小护士没有经历压力，不供房子、没有孩子，说辞职就辞职。
而剑协医院不一样，大家都在适应新的工作岗位。末位淘汰制，估计不是开玩笑。这里肥的流油，一个月能挣其他医院一年的钱，外面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真要是被淘汰了，怕是哭都找不到门。
“赶紧，吴老师看着和蔼，可是不好说话。我和剑桥的一个护士混熟了，昨天带她去我家吃饭，听她说给剑桥的校长做手术的时候，吴老师拿着无菌手套把前面的术者给抽了。”
“啊？他这么凶啊。”
“你知道那个术者是谁么？据说是来自世界排名第一的梅奥诊所的心胸外科主任，可牛逼了。但再牛也没用，吴老师一样抽他。”
“厉害！”
“别瞎扯，昨天听玛丽说完，我一晚上都没睡好。梅奥的医生都被抽了，你说咱们的基础能行么？吴老师能满意？”
“背后说我坏话可不行。”
正聊着，吴冕大步走进来，很温和的说道。
483 继续努力
“刷！”一排护士马上站起来，双手放在身前，标准的宣传画上的礼仪姿势迎接吴冕。
“有患者，准备抢救。”吴冕也不啰嗦，直接说道，“首诊医生怀疑是主动脉夹层。”
这个诊断一说，屋子里的气氛立马紧张起来。
能来剑协医院的，至少都是工作3年以上的护士，即便没接诊过，也听说过这种凶险的疾病。看着患者好端端的，可能一个体位变化人就没了，主动脉夹层就这么厉害。
书本来不及收拾，整整齐齐的摆放在桌子上。吴冕看着眼前这一幕，略有点满意。
这只是一个开始，其他的还要慢慢来。
很快，120急救车开到剑协医院，韦大宝急匆匆在120车上跳下来。
“吴科长！”他像是看见亲人一样大声喊道，“患者还……活着。”
“……”吴冕看了一眼患者，皱眉看韦大宝，“瞎说什么呢，你给的什么药？”
“硝普钠。”韦大宝气喘吁吁的说道。
蔡丽丽被推下救护车，吴冕走上前，先让她静卧，然后摸了一下她的额头，顺便翻开眼睛看了一眼。随后问了蔡丽丽几个问题，在急诊抢救室拿着听诊器听了几个位置。
护士们已经被憋坏了，一是好几天没干活手痒痒，再者就是想要给吴冕一个好印象。
毕竟，这年头像剑协医院这么要脸、当人的医院不是很多，错过这个村，以后怕是都难找到类似的医院。
“准备住院吧，做个pet-ct。”吴冕说道。
“……”韦大宝怔住了。
几名护士开始执行吴冕医嘱，推着患者直接去循环科住院。
“吴科长，她得了肿瘤？”韦大宝虽然没见过pet-ct，但总归知道pet-ct是做什么用的。
在韦大宝的意识中，pet-ct是检查肿瘤的最后手段。在省城，pet-ct查一次9600，据说医保只给报销一半，老鼻子贵了。
这玩意太贵，八井子的人很少做类似的检查。韦大宝也只是听说过，pet-ct的检查报告都没见过。
“一起去看眼。”吴冕说着，看了韦大宝一眼，问道，“你今天没事吧。”
“……”韦大宝怔了一下，但机会不容错过，他马上哈腰说道，“吴科长，我找人替我一下，不耽误正常工作，大不了我多还班就是。”
吴冕点了点头，也没和韦大宝过多解释，跟着平车去了循环内科。
“高主任，患者考虑是大动脉炎，准备做pet-ct。”吴冕见面后和高柏祥交代道。
“好。”高柏祥直接应下来。虽然大动脉炎并不算是循环内科的疾病，更多的医院治疗大动脉炎都在风湿免疫科。
但剑协医院刚成立，吴老师手头的资源不多，放在自己这里也无可厚非。
“韦医生。”吴冕在办公室坐下，笑看韦大宝，问道，“主动脉夹层，你是怎么诊断的？”
“双侧血压测量不一致，数字相差太大。”韦大宝毫不犹豫的说道。
“继续说说看。”吴冕饶有兴趣的看着韦大宝。
韦大宝提肛凝神，挺胸收腹，站的笔直笔直的，说道，“正常人左右上肢的血管差距在十毫米汞柱以下，有可能在10至20毫米汞柱之间，但多数患者不会超过20毫米汞柱。”
“如果差距过大，可能是年老的患者由于长期的动脉硬化或者有动脉炎的患者导致相应部位的锁骨下动脉出现严重的狭窄或闭塞。如果出现严重的狭窄，这一侧的上肢血压可能会偏低……”
“嗯，背的不错，除了第十版《诊断学》你还查其他资料了？”吴冕问道。
“吴科长，《诊断学》上有些写的太笼统，真是看不懂啊。”韦大宝苦着脸说道，“我只能一点点查找资料，这一个多月，眼睛都看花了。”
“那是临床经验部分，打好基础，临床上在摸爬滚打十年，用点心，自然就是成手的老医生。”吴冕笑着说道，根本没搭理韦大宝说把自己眼睛看花了的事儿。
十年……自己可没有十年，韦大宝有些沮丧。
“还不错，这么说吧，你注意到没有，我刚才接诊都干什么了？”吴冕问道。
“你……”韦大宝微微一愣，马上想起来不久之前八井子中医院急诊科消毒事件。那次吴老师看了一眼患者的牙口……而这次……
韦大宝努力回忆吴冕刚才的动作，好像没什么特殊的，就是简单查看一下，一点都不专业。最起码在韦大宝看来，吴科长刚刚的动作太潦草，有些漫不经心。
“你首先看了一眼患者的眼睛。”韦大宝回忆道，“然后做了听诊。”
“我为什么看眼睛？”
“……”韦大宝一脸愁苦。
“我第一个动作是摸患者的额头。”吴冕说道，“主动脉夹层，绝大多数患者都会伴有难以忍受的撕裂样疼痛，而送来的患者并没有，并不是主要考虑的病。不过你能考虑到这里，还知道给我打电话，真是很不错。”
听吴科长夸奖自己，韦大宝精神一振。
“吴科长，你摸她的额头为什么？”
“你碰巧送来一个刚发病的患者，没有误诊，也没当作抑郁症治疗。”吴冕说道，“一般来讲没有任何症状的左右侧血压不一致，要考虑是多发性大动脉炎、动脉闭塞、主动脉夹层。但患者的自诉症状……”
吴冕说到这里，微微一笑，韦大宝感觉吴科长不怀好意。
“就解释到这里，剩下的你回去看书。”吴冕说道。
“哦。”
“一般来讲，大动脉炎的患者会误诊为不明原因发热、抑郁症。你能碰巧看出问题，进步很大。”吴冕欣慰的说道，“韦医生，继续努力。”
韦大宝深深吸了口气，感觉自己浑身发光。
“你要是不着急回去，就跟着高主任看看患者的诊疗过程，以后就记住了。”
说着，吴冕站起身，转身往出走。
“吴科长，你干嘛去？”韦大宝问道。
“我那面还有事。”吴冕说道，“检查要很长时间，你跟着，等所有检查结果出来，你看看怎么和我汇报情况。”
说完，吴冕大步走出循环科。
韦大宝心里面有些困惑，这是怎么个说法？把自己留在剑协医院？还是……
484 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高柏祥不认识韦大宝，但看见吴老师和颜悦色的与他说话，自然不会得罪吴老师身边的人。
韦大宝也很乖巧，连一句大声点的话都不敢说。他借了一支原子笔，拿了几张a4纸，悄悄跟在高主任身后，从下医嘱开始记起。
高柏祥苦恼，身后长了一个小尾巴，打不得骂不得。
韦大宝也苦恼，高等级的医院原来是这样，好多医嘱、检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两人都闷着头，几个小时过去，检查结果一样一样回报。
高柏祥随后带着下级医生亲自送患者去核医学室做pet-ct。
pet-ct属于有放射性的有创检查，完善一些基础检查，没发现有特殊禁忌症后可以做。
高柏祥也是尽心竭力的完成吴老师的要求，一般想做pet-ct，至少要等2-3天，这还是不排队的情况。
剑协医院也没什么患者，医疗设备却都是顶级的，不说开多少钱，光是看着这些设备以及出来的影像、检查结果，高柏祥都觉得通体舒泰。
因为有辐射，所以核医学室不能在住院部里。
距离住院部4、500米，剑协医院大院的一个角落里有一间新盖好的二层小楼，防辐射的措施做的相当到位。这里就是核医学室，一台崭新的pet-ct摆放在其中。
护士开始给患者打药，高柏祥坐在外面等结果，他和韦大宝不熟悉，说什么都觉得尴尬。
而且高柏祥不明白的是吴老师似乎对这个看起来有点猥琐的中年老男人很照顾，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吴老师的意思。
韦大宝拿着a4纸，看着上面一堆乱糟糟的记录犯愁。
crp：wbc 6.9*109/l，n 80%，hgbg/l，plt 58/l、albg/l，glb 34.7 g/l，alt 109 u/l，astu/l，ggtu/l，alp 212 u/l，tbil 9.2 μmol/l，cr 48.6 μmol/l，ldh 153 u/l，cku/l；lp/ml，1-3-β-d 葡聚糖 115.53 pg/ml，ana、anca、pct、t-spot、hla-b27、肿瘤标志物……
这都有什么用！
看着记下来的一堆检查化验结果，韦大宝眼睛是真花了，不是夸张。
大多数检查韦大宝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想了半天，韦大宝鼓起勇气，靠近高柏祥问道，“高主任，你好。”
“嗯，韦医生好。”高柏祥淡淡说道。
“高主任，我看着患者没什么事儿，吴科长怎么诊断大动脉炎呢？”韦大宝求教道。
“大动脉炎不是很常见，一般都会被误诊。”高柏祥解释道，不过他没用专业的词汇说，他怕韦大宝这个“赤脚医生”听不懂。
“误诊？”
“嗯，我见过几例大动脉炎的患者。最近一次是呼吸科有名患者莫名低热，什么检查都做了，一点问题都找不出来。后来组织了3次全院会诊……韦医生，你知道莫名低热很棘手的。”
“嗯嗯嗯。”韦大宝连连点头。
临床上，找不出原因的发低烧都叫莫名低热或者无名低热。
绝大多数静点几天抗生素，患者也就好了。但极少数一直不好，医生对此束手无策。
“我说的误诊患者在住院后先后予哌拉西林他唑巴坦针及莫西沙星针抗感染、洛索洛芬消炎镇痛等治疗。可是对症治疗后1周，患者仍有发热伴头痛，3次会诊也没什么好办法。”
说着，高柏祥顿了一下，似乎在回忆曾经的不堪回首的往事。哪怕是过了很多年，现在想起来依旧不胜唏嘘。
“后来呢？”韦大宝问道。
“正好有以为301风湿免疫科的教授在省城开会，我们没什么好办法，就把人家请过来。”高柏祥说道，“看不懂的病就找风湿免疫会诊，这是咱们当医生的颠不破的真理。”
“……”
这话韦大宝第一次听到。
对于他这种基层医院的医生来讲，有看不懂的病就找上级医院，这是天经地义的。至于什么风湿免疫，韦大宝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么一个科室。
听名字，似乎是治疗风湿性关节炎的科室。怎么骨科这么厉害么？韦大宝心里胡乱的想到。
“301的教授来了，看了所有化验单、查体、问病史，一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最后说让患者做一个pet-ct，结果告诉他就行。”
“呃，和这个患者一样？”韦大宝怔了一下。
“嗯。”高柏祥点头，“症状不一样，但都让做pet-ct。结果证明人家是对的，给了药，没几天患者就好了。这件事情我一直都记得，啧啧。”
韦大宝很是感慨。
“再有一个患者，我高度怀疑有问题，但他已经联系不到了。”高柏祥略有些遗憾的说道。
“什么患者，高主任？”
“从前我接诊一名患者，心脏没事，但是……”高柏祥迟疑了一下，说道，“患者自诉血管里的血不流动。”
“……”韦大宝怔住了，这不是精神病么？
“我也是在刚才说过的病例后，回头推论，觉得这名患者的诊断有问题。”高柏祥继续说道，“我当时诊断是抑郁症，让患者去精神病院看病、治疗。”
韦大宝忽然想起刚刚吴冕说的话。
“现在看，特异性的发热、乏力、关节疼痛、体重下降、记忆力减退到局部血管受累出现的头痛、头晕、黑矇、晕厥、视力下降、间歇性跛行、高血压等都有可能是大动脉炎导致的。”
“所以说啊，咱们当医生是真不容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走的夜路多了，难免会遇到误诊。”高柏祥叹了口气，说道，“对医生来讲，误诊可能就是一个失误。但对患者来讲，有可能造成极深的伤害。”
“就像是刚才说的患者……时不时的就不由自主的哭，还说血液停止流动，正常来讲不是就是精神病么。”
韦大宝连连点头，高主任的话让他想起来自己亲身经历的一些事情，一想到误诊，耽误了患者一生，韦大宝后背寒毛倒竖。
“韦医生，要是有机会，多和吴老师学吧。”高柏祥说完，静静的看着做pet-ct的医生。他像是和韦大宝说，又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机器上，影像已经初步显示出来。
485 展翅的蝴蝶
“高主任，患者双侧颈动脉、双侧锁骨下动脉、升主动脉、主动脉弓、胸主动脉、腹主动脉、双侧股动脉管壁对称性 fdg 代谢增高，suvmax 约为 4.6，考虑是大动脉炎。”
“行，谢谢。”高柏祥也不等pet-ct的报告，说了一声谢谢，站起来摸出手机，转身出门打电话。
韦大宝知道高主任是和吴老师汇报这事儿。
他仔细琢磨，蔡丽丽就是来送老蔡看脂肪瘤的，结果没想到她自己反而查出来问题。
要是没有吴科长在呢？
想到蔡丽丽的脾气，韦大宝隐约感觉她的脾气暴躁，和从前不一样。
但要是没有吴科长在，蔡丽丽也许过了一段时间，脾气越来越不好，甚至产生了一些类似于血液不流动的“幻觉”，被当成精神病进行治疗。
一想到正常人被送进精神病院，而且还是自己这种医生很确定她有精神病的前提下被送进去，韦大宝打了一个哆嗦，心里特别不舒服。
不行，回去还是要好好看书。不管能不能来剑协医院，少犯错误总归是好的。
怎么说自己都是一名医生，绝对不能允许这种荒谬的事情发生。
这一瞬间，连那本困扰韦大宝多时的第十版《诊断学》都没有那么沉重了。不再是砖头，摇身一变，金光灿灿。
“韦医生，咱们一起去和吴老师汇报一下。”高柏祥招呼韦大宝说道。
韦大宝还沉浸在自我陶醉之中，整个人都有一种升华的“错觉”。但是他毕竟早就被社会按在地上摩擦了无数年，被毒打的已经几乎百毒不侵、刀枪不入，感动只是一时的。
听高主任这么一说，韦大宝瞬间明白人家的好意。
吴科长让自己汇报病史，高主任带着自己去，相当于帮助自己挡了一道雷。
这是救命大恩！
韦大宝来到高柏祥面前，深深鞠了一个躬，很正式说道，“谢谢高主任。”
高柏祥笑而不语，韦大宝韦医生看着有些猥琐，但真是明白事理。
两人走出核医学室，却没去机关楼，而是奔着住院部走去。
“高主任，吴科长不是说他在……”
“没有，刚联系过，吴科长在核磁室。”高柏祥说道。
“核磁？有新患者？”韦大宝怔了一下，问道。
“前几天吴老师去老鸹山，抱回来一个没人要的孩子，据说是植物人。”高柏祥说道，“吴老师宅心仁厚，准备给孩子做手术。”
“……”韦大宝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妈耶，植物人也能治？难道不是躺在家里等死么？
类似于困扰医大教授的疾病，吴科长已经完全不在乎，看两眼就能给出诊断，而他自己也没闲着，去搞高精尖的研究。
难怪林道长抱着吴科长大腿喊小师叔，看看人家的眼力。韦大宝心潮澎湃，更多的是好奇，跟在高柏祥身后一路去了核磁室。
住院部里没什么人，大厅的地面擦的直反光，进门就给人一种庄重的感觉。
吴科长一定是一身白服，戴着透明的眼镜，手上戴着一次性无菌手套，拿着试管……韦大宝脑海里勾勒出来吴冕的样子。
在他看来，科学家都是这样的。
而吴科长正在搞的项目，肯定是科学研究，必然是宣传画里面科学家的模样。
进了大门，看见操作间的门开着，里面传来……古怪的声音。
一般来讲在核磁室里机器会发出细微的鸣叫声，越好的机器噪音越小。剑协医院的核磁机器是通用医疗生产的sig，现有顶级设备。
然后从核磁间里却传来木匠钉钉子的声音，咚咚咚的。
设备不是安装完了么？高柏祥皱眉快步走进去，出乎意料的是看见sig被拆开，零件满地都是。而吴冕蹲在地上，身边放着工具。
在角落里有一个兔子笼，里面有一只白兔上蹿下跳，没有一秒钟老实。
“……”高柏祥怔了一下，身后的韦大宝更是吃惊。
这特么是搞科研？这是维修吧。
“吴……老师，您这是……”
“哦，没事。”吴冕说道，“刚才我自己写的软件输入进去，机器有些不适应，死机了。我看看怎么修改一下，麻烦哦。”
高柏祥听吴冕这么说，嘴里发涩。
软件不兼容，不是应该修改软件么？拆机器干什么？
“患者做完pet-ct了？”吴冕问道。
“嗯，做完了。”高柏祥收敛心神，和吴冕汇报患者的情况。
吴冕也没说什么，只是专心的修机器。
高柏祥汇报完后问道，“吴老师，接下来的治疗……”
“正常治。”吴冕说道。
“哦，那我知道了。”高柏祥最后还是没忍住，sig这么好的机器，吴老师怎么就给拆了呢。这要是安回去多了几个零件可怎么办。
难道说等通用医疗的工程师来？
“吴老师，您这儿用不用我帮忙？”
“你也懂？”吴冕有些诧异，回头看高柏祥。
“……”高柏祥怔了一下，马上低下头，一言不发。
“外面操作间的机器里有几秒钟的图像，高主任您要是想看就看一下。我调试一下线圈，工程师说得一周才能来，等不了。”吴冕说完，又开始忙碌起来。
高柏祥好奇，和韦大宝来到操作间。
技师正在看什么片子，还是循环播放。高柏祥有些不高兴，吴老师在里面忙着，技师竟然在外面用核磁的工作电脑看片子，搞什么搞！
“您这是干嘛呢？”高柏祥沉声问道。
“高主任，您来了。”技师恋恋不舍的抬起头，看着高柏祥打了一个招呼，随后又继续看片子。
“这是什么？”
“刚才吴老师给试验用的大白兔做的头颅核磁。”
高柏祥怔了一下。
核磁，头颅核磁都是黑白相间的，缺乏色彩。如果硬说有的话，不同亮度的灰色是唯一独立于黑白的色彩。
可是技师看的几秒钟“短片”像是一只蝴蝶展翅翱翔，色彩明亮，动作清晰。
这是什么鬼？
高柏祥没去理会技师没站起来给自己让座位的事情，而是抱着膀站在后面仔细看“短片”。
几秒钟后，高柏祥的下巴差点没掉到脚面上。
486 缤纷的大脑
片子隐约能看出来核磁图像下大脑的形态。
这是dti技术，高柏祥虽然不是干神经科的医生，但对此多少有些了解。
散张量成像简称为dti，作为唯一能在**显示白质纤维束走行的影像新技术，其可以检查皮质脊髓束（cst）的完整性。
而这项技术应用在大脑的研究中，是近些年才开始的。
大约是1年前，高柏祥的朋友圈里被刷屏，标注——最美大脑。
所谓最美大脑，就是神经纤维束成像，人体的大脑经过一系列技术处理后出来的影像资料不再是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而是色彩缤纷的形态。
高柏祥对此记忆深刻，他看着医大的众多神经科教授、主任们在群里感叹、哀嚎，不知道什么时候医大能进一台类似的机器让他们也能亲手操作，觉得有些好笑。
这是世界最前沿的医学科技，国内要是引进，怕不得5-10年？
没想到，1年后就在剑协医院看见了这项技术。
吴老师真是走在技术的前沿，dti技术都……想着，高白纸透过铅化玻璃看着吴冕以军姿蹲在地上，正在专心致志的对一地零件做着什么，他心中一片茫然。
韦大宝则完全不懂什么dti技术，图像映射在他的眼睛里，色灿斑斓，像是一只蝴蝶在电脑屏幕里展翅翱翔。
“高主任，这是什么？”韦大宝有些迷茫的问道。
“是试验用大白兔的头部核磁图像。”
“是核磁？！”韦大宝很难把黑白两色、单调深奥的核磁影像和眼前这些色彩绚丽的动态图像结合起来。
“嗯，可以这么说。”高柏祥不再搭理韦大宝，问技师：“小邹，吴老师干什么呢这是。”
“吴老师自己写了一个软件，输入后试运行，结果机器运行几秒钟就崩了。”技师无奈的说道，“高主任，我没想到sig这种最新的高端机器竟然能崩溃。”
“为什么崩溃？”高柏祥好信儿的问道。
“您看着图像……”说着，技师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看核磁动图看的太专心，把高柏祥仍在一边站着，连忙站起来，连连赔不是，“高主任，不好意思啊，我看的太专心，您坐您坐。”
“你坐着说。”高柏祥压住技师的肩膀，笑着说道，“给我讲讲是怎么回事。”
“呃……高老师，这个怎么解释呢。”
“我没什么基础，是搞循环的，很少看核磁，你尽量详细的解释。”高柏祥明白技师的意思。
“人的记忆、视觉、感觉、运动等都在大脑皮层的神经元存储，不同神经元之间又有不同的神经纤维束来将他们串联或并联起来，在加上大脑内丘脑和灰质核团的整合分析等复杂环路调节，从而实现我们随心所欲的行动。”
“您看这里。”
技师说着，点击按键，动图停止。
“这里是感觉神经纤维束，这里是运动神经纤维束。在麻醉状态下，感觉和运动神经纤维束的活性都很差，而活跃的是记忆神经纤维束。”
“兔子也有记忆？！”
“正常来讲是有的。”技师挠了挠头，“嘿嘿，其实我也不知道。刚才我问的吴老师，他是这么说的。”
“这里是投射纤维，是连接大脑皮质核脑深部核团与脑干、小脑和脊髓的纤维，包括传入很和传出纤维。典型代表有皮质脊髓束、皮质脑桥束、皮质延髓束、视辐射等。”
“这里是联络纤维，是联系同侧半球部分皮质的纤维，分为皮质内和皮质下联络纤维，后者又分为短纤维和长纤维，另外包括扣带、上下纵束、钩束、上下额枕束。”
“这里是联合纤维，是连接两侧大脑半球皮质的纤维，包括胼胝体、前联合、穹窿联合。”
技师指着屏幕上绚烂缤纷的彩色图案说道。
“我就知道这些。”技师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dti技术太新了，昨天吴老师跟我说让我学一下，给了我点资料。看了一晚上，也就记住这些。”
“挺好了。”高柏祥拍了拍技师的肩膀说道，“吴老师软件写的有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高柏祥有些迷茫。写软件，那不是ge医疗的工程师应该做的事情么？
“我看不像。”技师摇了摇头，“应该是吴老师的要求太高，ge的sig核磁机器运转负荷过大，导致机器停机。”
“喏，高主任。”
说着，技师指了指图像。
“要是程序有问题，不会有这几秒的动图。”
“本来dti数据处理是要将原始扫描数据导入ge的工作站，应用fuool软件进行后处理，获得adc图和fa图，重建出白质纤维束图。但不知道为什么，吴老师自己写了一个软件，没用ge的工作站和fuool软件。”
高柏祥摇了摇头，吴老师不光是医疗厉害，连工程器械都明白。这一点，在鹏城的时候，血氧饱和度夹子测不出来数值的那次，高柏祥就有了解。
现在吴老师连最新款的核磁都感拆开重新组装，根本不用ge的工程师。
这意味着什么，高柏祥太清楚了。
从前医大二院进的第一台dsa机器，有一次坏了，只能找厂家修理。但那时候没什么竞争，属于店大欺客的状态，厂家的工程师22天后才飞过来。
他们看了一眼，换了个零件，前后没用10分钟，收费25万人民币。
类似的事情还很多。
看着正蹲在地上专心致志摆弄ge的sig核磁机器的吴老师，高柏祥心里面百感交集。
“高主任。”吴冕在里面喊了一声。
“诶！”高柏祥连忙走进去。
“没事你们先回去吧，给大动脉炎的患者用上药。常规用药就行，没什么特殊的。别在这儿等我，还有韦医生也是。”
“您这是准备弄到什么时候？”高柏祥问道。
“重新组装，再试试。软件可能要修改一下，我高估了ge的机器，太细致根本跑不起来。如果能订制就好了，差一点。当时要是赶在王储来做手术之前发现问题，直接要个现成的。”
“……”高柏祥无语。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吴冕的手机响起，他站起来拿起电话接通。
“陶老板，稀客，您什么指示。”吴冕很随意的说笑着。
487 有人自海上来
“哦，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啊。”吴冕蹲在地上，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灵巧的按照自己的意愿“改造”核磁机器。
“行，过来吧。陶老板，患者的影像资料先发给我看一眼。”
“出国……近期我没办法出国。”吴冕很干脆的说道，“也是预防万一，我从前干过的很多实验室的安全条例最近都做了大幅度的修改。”
“理解就好，要是老人家坐不了飞机，我找前几天主刀的两位主任飞一趟。”
“我出不了国，他们可以。”
“最好是能飞来，毕竟是新术式，要是我不在身边，还是担心有什么问题。做医生的么，都有点强迫症，您知道的。”
“行，那我随时等您的消息。”
聊了几句，吴冕挂断电话。
吴冕专心修核磁机器，和高柏祥说道，“高主任，是一名南洋的患者。”
“哦？”高柏祥心中一动。
“患者家属说是做远洋贸易的，陶老板介绍来做手术。”吴冕收起手机，继续修理机器，“如果患者状态不好，可能要麻烦您和李主任再跑一趟。但最好是能来，前三台手术，我在一边跟着比较安全。”
“好！”高柏祥心底最后一丝疑虑消失。
有吴老师扶上马，再送一程，自己还有什么好怕的？实在不行，自己和李主任了不起多做几次手术训练。想来陶老板送的患者应该不差钱，也不差手术训练的那点费用。
“你们去忙吧，我再琢磨一下。”吴冕蹲在地上，看着零件与线圈，陷入沉思。
……
……
天南，陶若挂断电话，有些苦恼的揉着头。
他的秘书站在一边，也觉得事情棘手。
对方属于见不得光的那种人，海上没本的生意，让各国货轮不胜其烦。偶尔会闹出大事，却极少出现在新闻里。
因为属于见不得光的人，所以李家托人找陶若帮着解决问题。
这种人不可或缺，毕竟远洋贸易有他们在，能减少很多决策成本。可大家也都看不起这群人，认为他们上不了桌面。
陶若也不想见这群人，虽然说患者和找到李家的人是华裔，但他们做的生意让陶若很厌烦。
只是李家的脸面还不能不照顾一下，毕竟人家随时可以走高层路线。这次是因为对方的身份特殊，才不想惊动更多人。
好烦，一想就好烦。
“联系那面，你找个机灵点的人负责全程跟着。”陶若说道，“一定叮嘱那面，国内和海上的规矩不一样。违禁品一概不能带进来，要不没等治病，就被一网打尽。”
“好的，陶总。”陶若的秘书把事情记下来。
“吴老师那面……算了。”陶若叹了口气，并不想和吴冕多说什么。
吴老师看着年轻阳光，但其实狡诈如狐。那面的身份，估计已经从自己语气里听出来些许端倪。患者家属的来头特殊，吴老师也有意识，所以应该问题不大。
“和那面说的客气一点，提一下吴老师不能出国的理由。”陶若继续说道。
美国很多高等级实验室修改安全条例，导致吴老师不能出国……这个理由即便是陶若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荒诞。
可是小说和故事讲逻辑，真实世界并不讲逻辑。
灯塔国可以随意逮捕几乎任何人，吴老师这么做也是慎重的决定。不过吴老师这么多年在国外都做了些什么？！陶若对此比较好奇。
虽说美帝霸道，但普通人肯定连看一眼的可能都不存在。光是从这点来看，吴老师就很厉害，陶若心里想到。
他也只是好奇而已，他知道中东王储在国内刚做完手术飞回去。有这个案例在，怕是那面不会难以接受。
陶若用手按着太阳穴，心里琢磨着吴冕这个人。听起来和和蔼，像是老朋友之间打招呼、开玩笑，亲和力满满。
可是陶若却总是觉得有些疏远，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有这种感觉。
很快，陶若的秘书回来，有些为难的说道，“陶总，那面很生气，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唉。”陶若叹了口气。
“我和他们说了理由，他们说再考虑一下。”
“行，让他们考虑去吧。”陶若说道，“他们能横行公海，到了国内是不敢放肆的。不过如果他们同意来，还是要多提醒一下。”
“好的，陶总。”
……
……
3天后，羊城大沙头码头，一艘游轮靠岸。
陶若贴身的卢秘书亲自带人在码头迎接，一脸笑容下埋着深深的谨慎。
甲板上一个皮肤黝黑的华裔汉子推着轮椅缓缓走下来。
男人身材高大，将近一米九，壮实的像是一座小山。皮肤粗粝，黑的发亮。他穿着一个衬衫，咧着怀，每一丝肌肉纤维都迸发着无限的活力。
坐在轮椅上的老人有八十多岁，头发雪白，梳理的很整齐。老人嘴角有些歪，不时的流着口水。
男人看着很糙，但他时不时的弯腰帮助老人擦去嘴角的口水，细腻而温柔。
他身后簇拥着十几号人，或高或矮，每个人的皮肤都被海风磨砺的有些粗糙，浑身透着一股子彪悍与冷漠。
“袁先生，您好。”卢秘书迎上前，下意识的想要接过轮椅。可是当他刚一伸手，一名身材均匀的男人便用肩膀撞了卢秘书一下。
一股巨力传来，卢秘书身子打了一个趔趄。
“怎么这么粗鲁。”那咧着怀的男人漫不经心的斥道，“不好意思卢秘书，海上讨生活的人不懂规矩，您多见谅。”
卢秘书叹了口气，终于明白为什么陶总不肯来迎接这群人。
要是有可能，还是尽量少打交道的好一些。
心里是这么想，但卢秘书满脸堆笑，说道，“没事没事，袁先生，按照计划，咱们休息一晚，明天……”
“什么计划。”男人嘴角一撇，不屑的说道，“现在就去。”
“……”卢秘书微微一怔，但随即弯腰笑道，“好，那咱们现在出发。我们准备了车，老人家可以休息，不会太过疲惫。”
488 叶落归根
卢秘书跑前跑后的忙了很久，好在羊城范围内是陶若的大本营，做什么事情都很方便。那位袁先生不管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他都能最短时间解决。
十二辆黑色轿车加一辆宽大的保姆车在半个小时之内就到了码头，随着的还有一名医生和两名护士以及相应的抢救药品。
粗粝的男人终于满意了少许，把老人送上车，平躺后盖好被子，男人才换坐另外一台车，说道，“好多年没回来了，羊城的变化真大。亲眼看，还是和照片里不一样。”
“袁先生，您说得对，说得对。”卢秘书知道粗粝汉子是80年代去的香江，后来机缘巧合下出海在亚丁湾附近做起没本的买卖。
李家控制着马六甲海峡，而眼前这位则号称是亚丁湾的地下王者。
虽然袁先生做的事情上不了台面，但大家都对他很尊重。货轮总是被骚扰，也的确让人头疼。
地下有地下的规矩，就连李家都要承认这人的地位。所谓和气生财，这种想法像是血液一样流淌在血管里，是天经地义的。
陶若虽然和眼前这位没什么直接关系，但和李家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比如说名下有几个公司就注册在李家坡。
“阿嫲年纪大了，总张罗着叶落归根。”袁先生推着轮椅说道。
“故土难离，这也是老一辈人的想法。”卢秘书说道。
“本来阿嫲身体还不错，可惜3年前老年痴呆后连我都不认识。”袁伟深深的出了口气，粗粝的像是满是咸湿味道的海风。
“可是刚才游轮靠岸，阿嫲忽然哭了。”
卢秘书怔了一下。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很难理解这些海外华人，尤其是老年人的想法。
这就是叶落归根么？还是袁伟一厢情愿的幻想？不过袁伟哪怕是在海上讨生活几十年，一口地道的粤语听起来没什么变化。
“前几天带我阿嫲去singapeneral hospital体检，听他们的医生说二尖瓣返流手术可以微创做了，不用在意阿嫲86岁的年纪。”袁伟说道，“你知道怎么回事么？”
“袁先生，是这样。”卢秘书想了想措辞，随后说道，“做这项手术的人是吴冕吴老师，美国的外籍两院院士。刚回国不久，一直在黑山省。前几天中东的一位王储飞来做二尖瓣返流的手术，据说手术很成功。”
袁伟眼睛里像是孕育着一场风暴似的，看的卢秘书心里发慌。海风中隐约传来一股子血腥味道，漫天遍野。
“袁先生，我们也没有特别准确的情报。”卢秘书无奈的说道，“这是国内……”
这是国内，只四个字就是最好的理由。
“我们也询问了其他医生，包括在几天前吴老师带着他的医疗组去鹏城做手术的医生、护士，但都守口如瓶。说是在做手术之前，签署了保密协议。”
袁伟点了点头，眼中风暴渐渐平息。
“不过吴老师的水平是真高，请您放心。”
“我在李家坡的singapeneral hospital听人说了。”袁伟坐在座位里，双手放在膝盖上，稳稳的像是一块压仓的石头般，“说是年纪很轻，但是水平相当高，得到很多医生的赞许。”
“是，是。”卢秘书虽然能听出来袁伟的话里有话，后面似乎有什么没说的事情，但他也不愿意多问。
面对这种杀人不眨眼的新时期的海盗头子，卢秘书只希望手术能成功，然后把他们送走，一切都平平安安的，不要闹出什么意外。
袁伟看着路两边的建筑，有些好奇，他不去理会卢秘书，而是饶有兴趣的看着和印象中完全不同的似曾相识。
国内发展的很迅速，尤其是最近2、30年。
这段时间，袁伟并没有在国内，而是在亚丁湾漂泊。一路上偶尔，袁伟会问一问，卢秘书解释给他听。
长途奔波，袁伟似乎根本感觉不到疲惫，他饶有兴趣的一直看着周围的景象，哪怕是黑夜降临，每每来到一个休息区，袁伟都要下车走一圈。
卢秘书心中叫苦，眼睛已经困得睁不开，但还得强打起精神陪着这个煞星。他知道袁伟看着脸上有笑容，但一个不仔细，必然要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将近3500公里，用了一天半的时间终于跑到。卢秘书感觉自己已经没了人形，憔悴的一逼。
好在来到省城，下了高速就进入八井子。
从一片繁华再到老鸹山脚下的清幽静逸，这里好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下了车，袁伟推着轮椅，凝眉扫了一眼四周。
“卢秘书，阿嫲就要在这里做手术？”袁伟问道。
“是，是。”卢秘书连连点头。
比他想象之中的医院好了无数倍，眼前这间医院看着不大，但装修精致，幽静中透着一股子现代气息，更像是一个度假村，像是欧美富豪们专属的医院。
吴老师毕竟是在欧美留学归来的人，有一样学一样，这里真心不错，卢秘书心里想着。
高柏祥等在门口，卢秘书一直与他联系。
热情的迎出来，袁伟看了看四周，随后问道，“吴医生呢？”
“袁先生您好，我姓高，是循环内科的主任。吴老师最近在做研究，让我带患者办理住院手续。”高柏祥还以为只是什么有钱人，没有察觉到袁伟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寒意。
“诸位，这面请。”高柏祥微微躬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袁伟面沉如水，没有说什么，自己推着轮椅，带着他阿嫲走进剑协医院的住院部大楼。
大楼内部宽敞明亮，上了电梯，来到循环科的病区。
“袁先生，病房我安排在最里面，比较清静。”高柏祥一边走一边介绍道。
“清静？”袁伟的眉头皱了起来。
“嗯。最近有些有先心病的孩子来住院手术，但是患者不多，绝对不会很吵。”高柏祥见袁伟有些不高兴，马上说道。
在高柏祥看来，安排最里面的单间就已经是特殊照顾，而且还是vip级别的。剑协医院又没有高干病房，没有特需病房，所以这是他能做到的极限。
袁伟的脸顿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