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省心的活（白银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13）
两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吴老师来了、做了、走了。做完就走，都不说一声为什么。连吃顿饭、聊会天的机会都不给……这特么不是渣男么！
怔了几秒钟，钱主任深深的叹了口气。
“走吧，张主任，咱俩出去吃口饭。”钱主任说道。
张子默明显还在琢磨刚刚吴冕的动作，可是不管想多少次，依旧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了什么。
“张主任？”
“啊？”
见张子默魂不守舍的样子，钱主任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说道，“那是吴老师，别想了。”
是啊，那是吴老师。
张子默摇了摇头，努力把心中疑问甩走。
“你说吴老师着急走，是有什么大事儿么？”
“估计是做科研。”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换衣服离开icu。
紧张了一小天，钱主任也倦得狠了，出了icu，离开那个生生死死的战场，整个人看起来都没什么精神。
下楼，开车，打开地库大门，见前面有一个人也刚离开。
“砰砰！刚下班？”钱主任招呼道。
“呦呵，钱主任啊。”前面那人回头，见是钱主任，站住回到道。他叫彭鹏，熟悉的人简称为砰砰。当年和钱主任、张主任一个班级，是国内较早麻醉的科班出身的那批人之一。
只是后来选择的路不一样，有人留在麻醉科，有人去了重症监护，而彭鹏则干起了疼痛科。
“你怎么才走？”
“今天做了32例阻滞，才忙完。”彭鹏笑道，“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去了？”
“今天有患者有点问题，我找子墨来帮我参谋参谋。”钱主任略有避讳，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却不仔细说到底为什么。
“嘿嘿。”彭鹏有些得意，看着钱主任筋疲力尽的样子笑道，“累成死狗了吧。”
“还是你奸诈啊，当年非要去弄什么疼痛，我们还认为你不务正业来着。”钱主任道，“现在回头看，你那活儿简单轻松，就是熬时间呗，也没啥大事儿。”
“那是。”彭鹏也不客气，当着两位老同学，没什么好客气的。
“一起去吃口饭，有日子没见了。”
既然遇到一起，还都这个点了，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三人三台车，直接开到旁边一家钱主任熟悉的“定点”饭店。
直到在包间里坐下，钱主任像是被抽了筋一样，整个人瘫在椅子上，脸色都不对劲。
“老钱，看你累的这个熊样，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包间里僻静，也不怕隔墙有耳，钱主任说了一下情况。
“啧啧，你们俩是真出息。”彭鹏笑道，“话说吴老师连这个都会？”
“是呗，到现在我们还没琢磨明白吴老师是怎么把‘子弹头’弄出来的。”张子默说道。
“对了彭鹏，你弄的那个项目，做了多少例了？”钱主任问道。
“彭鹏忙什么呢？”张子默不是很了解彭鹏的现况，问道。
“星状神经节阻滞，治疗颈椎病、偏头疼、肩周炎。”彭鹏略有得意的说道。
看钱主任的样子就知道他是长时间保持注意力集中，整个人处于紧张、焦虑、兴奋的状态。一旦事情过去，就像是把魂儿抽走了一样，蔫的厉害。
还是自己当年选的活好，简单、省心，最主要的是不出事！
疼痛科，在大多数中小型医院是麻醉科的一个分支，只有大型三甲医院会独立出去。主要在门诊为一些神经性疼痛的患者做相应的治疗，比如说膝关节疼痛之类的。
因为和其他科室有相交织的疾病种类，所以不同医院的疼痛科有不同的诊疗范围。
前几年骨性关节炎疼痛被骨外科强势夺回去，大家都以为彭鹏完蛋了，没准要回麻醉科重新倒班。
四十多岁，重新回去倒班，一切重新开始，这人是真倒霉。
但骨科不管在哪家综合型三甲医院里都属于比较强势的科室，一般很少有其他科室能顶牛顶过骨科。彭鹏一个搞疼痛的麻醉师，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但彭鹏也是人才，申请进修，出去学习半年，回来后开展了星状神经节麻醉阻滞的项目。
现在疼痛科开的是风生水起，这部分患者量特别多，彭鹏根本忙不过来。
“砰砰，做了多少例阻滞了？”张子默问道。
“九千多例。”彭鹏假装不在意的说道。
“……”张子默怔了一下，九千多例！
这特么才几年的时间，做了九千多例！
“效果好么。”彭鹏笑道，“虽然治标不治本，但能让患者舒服一会是一会。人活着，不就是为了一个舒坦不是。”
这话说的在理。
联想起刚刚的那位老爷子，钱主任和张子默都点了点头。
“副作用大不大？”钱主任问道，“我这颈椎也不好，现在偶尔开始手麻，估计要不了几年就得去找你。”
“不大。”彭鹏说道，“一个神经阻滞麻醉而已，小麻醉，但只要小心点别碰神经根就没事。”
“真没事？”
“看你说的！”彭鹏一瞪眼睛，“为什么做九千多例？因为病源广，反复镇痛。要是效果不好或者经常出事，谁还肯来。咱做的是口碑，口碑！”
真好，钱主任和张子默都有点羡慕。
当年拼死拼活出去学技术，回来把重症监护室拉扯起来，那是因为自己还年轻。
现在回头看，假如生活能再来一次的话，肯定不会这么选择。
星状神经节阻滞技术其实出现的时间很久远了，1883年liverpool和alexander在结扎椎动脉治疗癌症时误伤了颈部交感神经，却得到了明显的疗效。
经过不断的研究，1920年起，这种镇痛技术开始出现在临床。
很快，它就成为一种用途广泛的疗法，作为疼痛治疗的一项基本技能，其范围涵盖同侧头、颈、上肢和上胸部，常用于颈椎病、偏头痛、肩周炎的治疗。
三人说说往事，都有些唏嘘。对钱主任和张子默说的那位吴老师，彭鹏却没什么想法。自己不接触更多、更复杂的事情，也没想着要在学术界怎么样，没必要去接触一个年少气傲的学阀。
267 资本没有国界（盟主匪号孟德加更1）
马特·瑞安坐在办公室里，叼着一根雪茄，静静的看着一份邮件。
他是明尼苏达矿物及制造业有限公司的董事，同事兼任斯杜雷集团董事。
最近正在帮助3m集团协调、购买乳胶技术。
集团开发生产的优质产品多达5万种，公司业务方向包括通信、交通、工业、汽车、航天、航空、电子、电气、医疗、建筑、文教办公及日用消费等诸多领域。
但最近几年更换了新的首席执行官，公司策略也有变化，更倾向于医疗。3m的胶带、口罩是世界顶级的，这次收购事宜是针对斯杜雷集团的手套业务。
虽然涉及两家大型世界500强企业，但马特·瑞安的特殊身份斡旋下已经见到了一些眉目。
本来这时候应该加紧跟进，但3m集团的首席执行官乔治·巴克利却在这时候发来了一封私密邮件。
邮件不长，但马特·瑞安却看了很久。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像是要把每一个单词都拆开、吃掉、消化干净。
这封邮件的内容有些隐晦，但以马特·瑞安对首席执行官的了解，他知道乔治的意思。
要进入医疗领域，必须要由一些医疗行业顶尖的科学家进行“带货”，这是历史悠久的传统，效果也很好。
本来3m集团早已经锁定了人选。
那位不到三十岁就成为美国双料外籍院士，站在医疗行业巅峰的年轻人是如此引人注目。不光是3m集团，但凡是医疗集团或是准备进入该行业的基本来讲，他都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大山。
即便是现在绕过去，总有那么一天会和他打交道。
像他这么年轻就已经站在世界之巅，可以说未来几十年他的徒子徒孙遍布整个医疗行业、产业。那时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让相关产业的公司为之颤抖。
但一个多月前，他出人意料的忽然回国。马特·瑞安也听说过一些传闻，但并没有特别当真。
可是乔治·巴克利发来的邮件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3m集团不想孤注一掷，像这种跨国集团从来不会做孤注一掷的行为。每一个有潜力的人，他们都会与之搞好关系。以后即便不会为自己说好话，最起码也不会说坏话就是。
但这次，乔治·巴克利却用含糊的语句指派自己从斯杜雷集团的角度去接近吴。
看样子一个多月前的传闻是真的。
那个庞大的帝国，地球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帝国已经快速进入暮年，正在筹划着怎么撤退，才看起来体面一些。马特·瑞安咬着雪茄，透过缭绕的烟雾看着邮件，脑海里却出现这么一个念头。
吴的离开，似乎代表着一个时代的开始。
虽然这件事情只在小范围内被少数人知道，只是这个波澜壮阔的时代很小很小的一个细节，但是能从中得出一个让人震撼的结论。
就像是一百年前庞大的日不落帝国从世界各地撤离，留下一地废墟与至今还没有平息的战争一样，马特·瑞安无法想象有史以来最强大的帝国战略撤退会造成什么样的震动。
乔治这只老狐狸是对的。
资本没有国界，战略撤退必然导致3m集团盈利上的损失。背后的资本必然不愿意放弃那个世界上最大的工业生产基地与大型消费市场，乔治是在做提前的准备。
斯杜雷集团到是一个很好的跳板，至少在医疗领域和那位建立良好的合作关系而不用3m集团露面。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要怎么下手呢？
马特·瑞安想了很久，这才让助理接通亚太地区执行官的视频电话。
“亲爱的袁，希望没有打扰你的睡眠。”马特·瑞安微笑着说道。
“马特先生，您的安排我已经执行，并和您做了汇报。”视频对面那名中年人说道。
“知道，这件事情对公司来讲很重要。”马特·瑞安说道，“你发给我的资料我第一时间就阅读了，但事情有些变化……”
随着马特·瑞安的声音顿了一下，视频中对面中年人的脸上的笑容凝固。
“马特先生，难道说那件事情是真的？！”
“不需要你知道，甚至是我都不想知道。请相信我，袁，好奇心害死猫。”马特·瑞安淡淡说道。
“我懂，马特先生。”中年男人谨慎的回答道。
“不过保持与吴之间的良好合作关系也很重要，但因为某些事情，公司没办法出面……你，最好也别出面。这只是一次投资，很正常的投资，就像是公司每年在全世界做的各种投资一样，没什么区别。”
“我……”
“嗯。”马特·瑞安点了点头，嘴里喷出一缕烟雾。整张脸围绕在烟雾之中，若隐若现。
“我知道了。”中年男人似乎已经有了预案，很快平静下来。
“就按照你之前说的方案进行，他需要什么，就做什么，亏损可以承受，那是必要的财务支出，你不用担心，我会和首席执行官汇报。”
“马特先生，我觉得这个投资似乎没什么必要。”中年男人沉默了良久，这才问道。
“有时候真想把你夹到汉堡里，扔给海德公园流浪的野狗。”马特·瑞安不屑的说道，“他已经开始和剑桥联系，那群专门搞技术的老古董正在讨论可行性，我估计他们会以某种方式进行合作。”
“……”中年男人愣住了，这事儿自己根本不知道。
“盯着点，眼睛千万不要眨，一个细节都不能错过。”马特·瑞安说道，“如果有需要，第一时间和我汇报。”
“好的，马特先生。”
“钱不是问题，花在他身上的每一个便士都会有足够的回报。”马特·瑞安很确定的说道，“记住，这只是一次很偶然的投资，就像是斯杜雷在东南亚收购橡胶园一样，很普通，绝对和他没有关系。”
“是。”
挂断了视频，袁林沉默了很久。
从马特·瑞安的话里面判断，那个传闻是真的，所以3m集团不能出面，就算是总部在伦敦的斯杜雷集团也不方便。
那个小家伙么？就是他好了。
268 介意多个女朋友么
吴冕没有着急回八井子，而是信步走在省城的路上。
聂雪花说的众口难调的那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光是粽子是甜的还是咸的，在网络上都能掀起轩然大波，引起甜党、咸党相互攻击谩骂，其他事情也是一样。
是自己笨了，自己又不是要当米其林餐厅的厨师，又不想做出让所有人都满意的饭菜，只要丫头一个人喜欢就行。
这相当于采集病史，首先要明白丫头的胃口、喜好，然后才能根据她的个人偏好做出她喜欢的饭菜。
嗯，在临床上讲是做出有针对性的治疗方案。
把事情换成临床思维，吴冕心中豁然开朗。自己要做的，首先就是搜集病史，不！是明白丫头平时喜欢吃什么。
眼前画面闪回，和楚知希在一起的朝朝暮暮化作一帧一帧的片段，瞬间闪过。
还是有问题，吴冕随即发现楚知希平时对于饮食没有特殊的偏好。
无论是在国内还是国外，尤其是在国内的时候，每天手术要做到很晚才能下来。下台后还有几乎无数的文字工作需要做，自己要求严格，但坚决不动手，文字工作都是……
想到这里，吴冕心里浮现出一丝愧疚感。
要是上级医生对下级医生，把很多“冗余”的文字工作甩给他们去做，那是天经地义的。
可一想到楚知希在晚上七八点钟刚下手术，还要处理无数的手术记录、抢救记录、术后记录、沟通记录……
吴冕有些内疚。
在协和的时候，活多的根本就做不过来。吃饭对于临床医生来讲，只是果腹，让自己不至于因为低血糖而晕倒。
至于吃的是什么，大多数时候医生、护士都没有选择。
有什么吃什么就是了，能吃一口热乎的就已经很棒了，还挑三拣四的？！
不管吴冕眼前闪过多少画面，他都没办法把楚知希的口味串联起来。
似乎丫头对吃什么并不上心……
唉。
吴冕深深的叹了口气，眼睛里的流露出一丝愧疚与遗憾。
慢慢来吧，自己首先要做的就是搜集“病史”，知道丫头喜欢什么口味。
绝对不能像是在协和的时候，随便对付一口残羹冷炙；也绝对不能像是在国外，每天就是汉堡、披萨，在实验室、手术室随便混个饱。
吴冕缓步走在省城的路上，脑子里想着无数事情，猛然间一个活泼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是个女孩儿，身高176cm，体重51.2kg，画着淡妆，长发披肩，脸颊有些红，但眼睛里水波荡漾。
一连串的数据出现在吴冕脑海里，女孩子的模样也很常见，很多和他搭讪的女孩儿都一样。
跑到吴冕面前，女孩子因为太紧张所以有些顺拐，但还是凭借本能迈出剪刀脚。
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眼睛里的水都要流出来了一般，秋波荡漾。
吴冕笑了。
在老鸹山，林道士坐在自己身边刷短视频的时候吴冕看到过，这是现在年轻人中很流行的一种搭讪方式。
却没想到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也是，每隔一两年搭讪的语气和词汇都有不同，没什么大不了的。区别在于越来越直接，甚至现在通过动作、表情、眼神就完成了搭讪的全过程。
这也是现在网络上最流行的一种方式。
吴冕脸上挂着微笑，温和说道，“您是在录制短视频么？”
声音清冽，有如山间泉水叮咚一般，女孩子没想到这个帅气俊朗的小哥哥说话声音会如此好听，一下子愣在原地。
“我有女朋友，所以……”
“小哥哥。”吴冕正说着，对面的女孩儿涨红了脸，问道，“你有女朋友并不重要，你介意换一个么？”
“介意。”
“介意多一个么？”女孩儿又红着脸问道。
“女朋友要那么多干什么？她具有天然唯一性、排他性。”吴冕很认真的说道，“更多的女朋友会出现连锁的生物化学反应，导致有机酶增多……”
对面俊朗的小哥哥忽然像是老师一样讲起天书，这是女孩儿说什么都没想到的。
她怔怔的听吴冕说完，脑子里都是浆糊。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大学课堂。
“没事的话我走了，要是录制了有关视频，还要麻烦您别上传网络。”吴冕微笑说道，“我未婚妻可凶了，要是知道我和别的女孩子说话，肯定要把我的腿打骨折。”
女孩儿噗嗤一下笑出声，眼波流转，还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小哥哥呢。长得好看，说话声音好听，还这么风趣。
“小哥哥，你叫什么？能留个联系方式么？”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和吴冕说了两句话后越来越轻松，越来越开心，她追着吴冕问道。
“对不起，不方便。”吴冕脸上的笑容从来都没变过，几乎无限的亲和力化解女孩子的尴尬，却给自己留下无数的麻烦。
“留一个吧，我就看你的朋友圈，不会打扰你的。”
“我不发朋友圈。”吴冕道，“要是没事，那我走了。”
吴冕只是随便一说，他转身大步离开，右手扬起，随意挥舞了两下。
女孩子心里一片安静，和吴冕说了两句话，之前的紧张荡然无存，剩下的这是欢喜无限。
她紧咬嘴唇，只犹豫了2秒钟便再次追上吴冕，手里拿着手机，匆忙说道，“小哥哥，扫一下，扫一下。”
“不了，我问你一个问题。”吴冕站住，看着女孩子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应该是微信二维码，他笑了笑说道。
“你说！”女孩子的眼睛蓦然亮了起来。
“下列中氧化时脱下的电子进入fadh2电子传递链的是哪一个，a.丙酮酸；b.苹果酸；c.异柠檬酸；d.磷酸甘油。”
“……”女孩子一下子傻了眼。
“要留我微信，先把这道题做出来再说。”吴冕继续往前走。
“小哥哥，我就是想留你一个联系方式！”女孩儿娇嗔道。
“b站想成为大会员都要考试，想留我联系方式更难，相信我，比b站大会员更难。”
269 除了我，谁都做不了（求订阅）
吴冕应付过无数的搭讪，有时候楚知希在身边，有时候楚知希不在身边。
他对莺莺燕燕的女孩子没什么兴趣，说句实话，在他眼睛里穿衣服和不穿衣服、化妆与没化妆、做过整容或是没做过整容都没什么区别。一搭眼，身体解剖结构就清晰的在脑海里闪过。
一个女朋友，带来的问题都解决不了，好麻烦的。要是再多几个……吴冕对别的女孩儿根本没什么兴趣。
滴了一台车，吴冕直接上车，留下那个举着手机的女孩儿风中凌乱。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
还没出省城，吴冕的手机响起来。
“哥哥，看邮箱，有个会诊。”
“哦，谁的？”吴冕问道。
“剑桥大学，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会诊资料。”楚知希道，“我简单看了一眼，应该是严重冠脉狭窄，手术相当难。对了，托普特校长还有很重的过敏，你知道的。”
“哦，那就不着急了。”吴冕道，“丫头，你晚上吃的什么？”
“我？吃的鸡公煲。”
“你喜欢……”吴冕刚想问咸度有多大，转念就想起来并没有这个度量标准，不禁心中愁苦。
“我喜欢什么？”楚知希困惑的问道。
“都吃完了么？”
“剩了一点点。”
“等我，别扔。”吴冕道，“回去后做一个小研究。”
“哦？鸡公煲能诱发电离子通道异常放电的试验么？”楚知希笑着问道。
“别闹，很正经的。”吴冕道，“我正往回走，稍等我一下。”
挂断楚知希的电话后，吴冕在车上默默想着事情。
思维平面铺开，好多事情一起出现在脑海里，不同的线程进行分析，相互之间并不打扰。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手机再次响起，吴冕把脑海里想的事情存档，然后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一道好看的弧线。
“苏哥，你好。”吴冕说道。
“小吴啊，事情办妥了。”电话那面的人没有任何情绪的阐述一个事实。
“苏哥，谢了。”吴冕笑着说道，“效率真快，等我去帝都找你喝酒。”
“小吴，你可是给领导出了一个难题。”对面说道，“为了你这事儿，这几天我跑断了腿。”
吴冕笑道，“我也没想到您能这么快的帮我解决，谢谢，谢谢。”
“不过事情有些变化。”那人说道“有人才归国的政策不假，但是黑山省也想要吃一口。最后领导决定你那家医院先叫医大五院……对了小吴，你和王院长打过招呼了？协和这么多年不开分院，王院长怎么就答应你了呢？”
“嘿嘿，王院长怕我去他家蹭饭吃。”吴冕笑道，“没事，医大五院和协和的招牌一起挂，我这面还在联系其他医院。”
“你可是真能折腾。”
“没办法，老家这面遇到点事儿。”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小吴，我提醒你一句。”
“苏哥，您说。”
“部里和发改委的政策是下去了，但具体落实，还要找当地的主管领导。毕竟县官不如现管，你那面还是要做工作。”
“苏哥您放心，这些事情我懂。”吴冕说道，“我会抓紧时间联系开发新区的区长，只要您那面政策争取到，我不会耽误的。”
“那就好。”电话对面那人笑道，“其实老领导建议你把医院建在通州，帝都这面不允许建立新医院，不过你这个算是特例。”
“呵呵。”吴冕不知可否，只是笑了笑。
“你呀，这个倔脾气。”那面的人知道是这个结果，也不在意，“在东北好好干。”
“放心，肯定没问题。”吴冕说道。
又聊了几句，吴冕挂断电话后长出了一口气。从前的人脉还是有用，政策是政策，具体多长时间能办下来就不好说了。
一个月左右就把新医院的政策争取下来，自己这次欠了很大的人情。
不过那都无所谓，吴冕想着新医院，心里有些悸动。这是自己第一次挑起一家医院，单枪匹马，的确是个挑战。
难度越高，吴冕就越是兴奋，他的眼睛眯起来，隐隐有锐利之意。
……
……
回到八井子，进了出租屋，吴冕见楚知希正对着电脑想事情。
“丫头，鸡公煲呢？”
“垃圾袋里。”
“呃……不是说……”
“你说之前，我已经收拾扔掉了啊。”楚知希没回头，“总不能放在那里等你回来收拾吧。”
吴冕想了想，的确有道理。这事也不着急，以后慢慢积累相关资料就是。
走到楚知希身后，吴冕见她在看一段心脏的造影录像。
“剑桥大学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吴冕看到造影过程后，眉头皱起，轻声问道。
“嗯，哥哥。”楚知希没回头，直了直身子，头靠在吴冕的怀里，“冠脉支架在6年前就下过，现在又堵了。尝试研磨术也没成功，只能做搭桥手术。”
“大动脉炎不算很重，我记得斯蒂芬?托普特校长是过敏体质。这个比较麻烦，不过相关检查他们应该也都做了。”
“是呀。”楚知希身子越来越软，靠在吴冕的怀里娇声说道，“3年前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哥哥就是因为全麻下行冠脉搭桥手术，在麻醉后就出现严重的过敏反应，最后手术都没做就死在手术台上。”
“嗯，我记得这件事情。”吴冕点了点头，轻轻抚摸楚知希的发丝，道：“所以会诊病历会发给我。”
“能做么？”
“现在他们有什么方案？”吴冕问道。
“剑桥医学院给的方案是无法进行手术，还是从介入手术的方面进行研究。梅奥的史蒂芬·戴德利医生给出的治疗方案说是外科手术有50%的成功可能。
吴冕把楚知希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滚动鼠标滑轮，开始仔细看发给自己的邮件。
一般将容易发生过敏反应和过敏性疾病，而大多数又找不到发病原因的人称之为有“过敏体质”的人。
存在过敏体质的人对药物反应高于一般人，其中一部分是由遗传因素所致，称为特异体质；另一部分是由免疫系统参与而形成的差异，称为变态反应。
这些不同的因素造成过敏体质的原因是复杂而多样的。
全世界对过敏体质的研究还很初级，还处于一个头疼医头，脚痛医脚的水平。而过敏原的测定更是麻烦，需要打上百针，一点点的鉴别。
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哥哥在几年前的手术中，刚一麻醉就出现呼吸循环骤停的情况，这是很明显的过敏反应。斯蒂芬?托普特校长也有类似的体质，但他具体对于什么药物过敏，会诊病例上没有标明。
电脑屏幕的光芒闪烁，映在吴冕和楚知希的脸上。12′55″后，吴冕的手从鼠标上挪开。
“丫头，给他们发邮件。”
“哥哥，你有把握？”
“嗯，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手术要是我来做，成功率是97.8%左右。要是换别人，成功率是0%。”
楚知希没有惊讶，她早就习惯于哥哥在专业上的这种自信与霸道。
简单说，吴冕的意思是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手术，除了我，别人谁都做不了。
“那我发邮件了。”楚知希刚要从吴冕的腿上跳下去，却感觉自己像是风筝一样，又被拉了回来。
“不着急，病历是1周前的，估计他们还在头疼。现在正在找全世界的医生会诊，要是有办法，那群狡诈的英国人绝对不会给我发邮件的。”吴冕笑道，“丫头啊，你吃东西喜欢什么味道的？甜的还是咸的？”
“呃……”楚知希怔了一下，满脸通红的看着吴冕，“哥哥，你坏！”
“……”吴冕怔了一下，脑子随即宕机。
转瞬之间他哈哈大笑，鼻尖在楚知希的鼻尖上蹭了一下，笑道，“小脑袋琢磨什么呢？”
（以下省略6571字）
……
……
英国，伦敦，剑桥医学院。
斯蒂芬?托普特躺在病床上，尽量减少运功，让自己的心脏减少负荷，有一些的喘息机会。
自从几年前下冠脉支架开始，他就一直在为冠脉搭桥做准备。以剑桥医学院的水平，冠脉搭桥并不算是什么高难度的手术。
可是他知道自己有过敏体质，能不做手术、不吃药就尽量少摄入外来物质，减少过敏发生的几率。
但人类毕竟不是机器人，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一天一天的老去，冠脉也一天一天的狭窄。
终于到了必须要手术的这天，斯蒂芬?托普特却始终下不了做手术的决心。
有可能躺倒手术台上，自己就一睡不起。
每次想到自己哥哥当时的情况，斯蒂芬?托普特校长都会对手术产生无限恐惧。
经过剑桥医学院专家的研究、会诊，觉得手术的风险很高，最后决定请全世界的专家进行讨论。
梅奥诊所心外科专家史蒂芬·戴德利医生在反复研究后，给出最大的保证，手术成功率从50%提高到90%。
可是看到这个数据后，斯蒂芬?托普特校长在想了三天三夜后还是决定给吴冕发了一封邮件，他想听听吴冕的意见。
270 他哪来的信心
“校长，吴回复了。”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助理走到床边，手里捧着一个pad说道。
“吴怎么说？”斯蒂芬?托普特问道。
“……”助理有些犹豫，他表情古怪，沉默了几秒钟后说道，“吴说，手术只有他做成功的几率才会在95%以上。其他人，不管是谁，成功率只有……”
“只有多少？”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缓缓问道。
他的语气很淡然，并不是对自己活下去失去渴望。
经过太长时间的折磨，虽然心里的求生欲极为强烈，但斯蒂芬?托普特校长已经对现有科学技术失去信心。他想活下去，吴冕是他能想到的最后的可能。不过他不能激动，脆弱的心脏已经负担不起剧烈跳动带来的负荷。
“0%。”助理轻声说道。
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眼睛浑浊，目光黯淡，因为心脏功能衰竭导致眼皮有些肿。
他沉默了很久，才说道，“他哪来的这么大信心？”
“邮件里吴有标注，说他在过敏领域的研究是世界上最深入的。不光是临床医生，还包括……”
“邮件给我看看。”斯蒂芬?托普特校长低声说道。
助理把手中的pad递给斯蒂芬?托普特校长。
邮件并不长，斯蒂芬?托普特校长却看了很久。他反复看了3遍，思考了至少20分钟。
“校长，你需要休息。”助理提醒道。
“这是一次选择。”斯蒂芬?托普特校长低声说道，“你对吴的判断是什么？”
“很年轻，至今为止还没有手术失败的案例。”助理显然对所有顶级医生都有深刻的研究，他想也没想直接说道，“我个人比较倾向于找吴做手术，但是他离开美利坚，据说是因为和安东尼博士大吵一架。我担心……”
“我都要死了，还有什么担心的。”斯蒂芬?托普特校长低声说道，“吴前几天给我发来邮件，想要建立剑桥医学院海外部。”
校长有自己的私人邮箱，知道地址的人并不多，那个传说中的吴能知道，助理似乎并没有惊讶。
“我还没有回复他。”斯蒂芬?托普特校长说道，“吴已经感受到了什么，在努力寻找突破口，他是个狡猾的年轻人。”
“校长，要不要找他来会诊？”
“我再考虑一下。”斯蒂芬?托普特校长闭上眼睛，20分钟的思考消耗了大量的精力，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一次开始隐隐作痛。
助理做了一个手势，外间的医生正在监测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生命体征。他们匆匆赶紧来，开始调整药物剂量。
……
……
吴冕睡的很香，发给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邮件他没想着要有一个确定的答复。至于对搭桥手术的判断，吴冕没有瞎说，他就是这么认为的——只有自己有把握把手术拿下来。
和做菜不一样，吴冕对于手术有着敏锐的嗅觉以及强悍的“掌控”能力，这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
“丫头，起床喽。”吴冕把楚知希叫醒，自己先去洗漱。
“我……再……睡……”楚知希迷迷糊糊的说了三个字，就再次进入梦乡。
吴冕早都习惯了楚知希睡懒觉的习惯，其实他从心底非常羡慕。从前自己总是会头疼，所以懒觉和他没什么关系。而现在虽然不再有头疼的困扰，但是他早已经形成习惯。
生物钟强悍的准时准点把吴冕叫起来，不管身体是不是依旧疲惫。
好在吴冕身子壮实，精力充沛，并不介意这一点。
洗漱完毕，吴冕下楼买了早餐，让楚知希尽量享受回笼觉的甜美，差不多到时间这才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看着楚知希像是梦游一样的洗漱，吴冕是真心羡慕到了骨子里。他能感觉到楚知希还处于半梦半醒之间，而这种体会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过。
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半睡半醒呢……那肯定是一种特别幸福的感觉。
“哥哥，我好累……”楚知希一边吃着吴冕买回来的包子一边说道，“去上班的时候你开车，我还想再睡一会。”
“今天去省城。”吴冕笑道。
“又去啊。”
“晚上赵林请吃饭，就是那个吞了纽扣电池的孩子的家长。”吴冕笑道。
“哥哥，从前你最讨厌这种饭局来着。”
“不一样，今天开发新区的邓区长也会去。”吴冕道，“正好还想着最近去找他，一起吃饭的时候说点事。”
“你不是都和王校长说过了么，协和医院东北分部。这回可是真的协和，不是协和男科。”楚知希说了几句话精神了一些，开始和吴冕开起玩笑。
“还是和邓区长聊聊比较好。”吴冕笑道，“有很多细节方面的事情要敲定，而且要督促一下。你知道，东北干什么都很慢。”
“哥哥，你平时都不愿意弄这么麻烦的事情啊。”楚知希问道。
“这不是最开始为了把乡中医院的大楼抢回来么，可没想到我还没动手，张家哥俩就自己把自己给玩死了。”吴冕说道，“倒是有点遗憾，不过已经和校长说过，如果不做点什么，我怕回去之后校长要抽我。”
“emmm，好像也是。”楚知希一边吃着包子一边说道。
吴冕知道，这事儿楚知希压根就没过脑子。能让她直接精神起来的事情，似乎只有做手术和急诊大抢救。
吃饱喝足，吴冕开车，慢慢悠悠奔省城开去。也不着急，两人说说笑笑，一路60迈开进省城。
没有去医院找薛春和，吴冕开车来到商业街，带着楚知希买情侣衫。
对于逛街，吴冕的承受能力似乎要比楚知希还高一点。两人逛了不到一个小时，走了3家店，试穿了几身衣服后楚知希就开始喊累。
吴冕也很无奈，他想买一身楚知希觉得满意的衣服。但这种情况只存在于吴冕的想象中，不管拿什么衣服，楚知希都说好看。
这种糊弄的心态让吴冕略有点无语，不过自家丫头就这脾气，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271 这就是人生
楚知希嫌弃大型购物中心的餐饮偏贵，绝对称不上物美价廉，拉着吴冕出去吃饭。
两人在随便在周围找了一家饭店，准备吃过中午饭后再认真挑选。吴冕很耐心的给楚知希做工作，这是买情侣衫，是两个人的事情，要端正态度。
楚知希只是嘿嘿的笑着，不管吴冕说什么，她都一口一个好，一口一个哥哥说得对。
吴冕也拿她没办法，要说自家丫头小气吧，到也不能这么说。不提别的，准备建孤儿院的事情自己和丫头说了一声，她连花多少钱都不问就同意下来。
可要说她对钱没概念，却也不对。买项链这种钱不花也就不花了，在购物中心吃顿饭，楚知希都舍不得。
没办法，吴冕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说她，只要她高兴就好。
午饭很简单，一个青椒炒肉，两碗饭。吴冕认真观察楚知希对这个咸淡的敏感程度。
生活在于细节的积累，哪怕是吴冕过目不忘，从前有关于这类积累还是太少，他准备从现在开始。
“小林子，别光喝闷酒，下午还上班呢。”斜对角坐着三个男人正在吃饭，其中一人说道。
吴冕记忆中他们三个人，其中两人坐在一面，另外一个人坐在另外一面。桌子上有两个空瓶子，是二两半的小劲酒，那个男人正在喝第三个。
三人应该是刚来不久，只上了一个菜，喝酒的人也没见他吃什么东西，只是低着头喝闷酒。
估计是有什么愁事儿，吴冕猜测。
不过大中午的奔着一斤喝，是不是有点多？
“没事，我下午请假了。”那个喝酒的男人舌头已经有些大，他自己完全没有注意到，还是拿着瓶子，一口一口的喝酒。
“你不是有事么，喝多了可没办法去办事。”一个男人正劝着对面喝酒的人，坐在他旁边的人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示意别乱说话。
说到下午的事情，喝酒的男人干脆一口把剩下的劲酒都喝光，随后大声喊道，“服务员，再来两瓶。”
“小林，别喝了，差不多得了。”年纪稍微大的人劝道，“大家都是这么熬出来的，没什么大不了，再坚持坚持。过日子么，都一样。”
“周哥。”小林眼睛通红，盯着对面的男人，说道，“你不知道，我爸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我媳妇说要和我离婚，我……我……”
很显然他喝多了，说起话来含糊不清，像是最里面含了一枚鸡蛋。但言语之中充满了愤懑与无奈，一边说着，他一边拍了一下桌子，大声喊道，“服务员，酒！”
“小林，别喝了，别喝了。”年长的男人按住他的手，示意服务员他喝多了，别搭理他，随后劝道，“不是要个孩子么，一家人坐下来好好商量呗，看把你给出息的。”
“商量，怎么商量。”小林满嘴酒气，眼睛赤红，“我爸想抱孙子，我媳妇也想趁年轻要个孩子。可怎么要？用什么要！”
“小点声，别吵到大家吃饭。”年长的男人四周看了一圈，见有人用不满的目光看着这面，就微微弯腰，对着周围的食客做着抱歉的动作。
“我们两口子家都是农村的，一点都借不上力。毕业到现在，我们每天起早贪黑的干活，任劳任怨，做牛做马，才攒了个首付钱。”
“其实你们知道，首付都特么的不够。房价涨的比我们挣得快多了。”
“背了大几十万的房贷，这时候要孩子，用什么养家！”
男人越说越是激动，年长的男人赶紧坐到他身边，用胳膊楼主他的肩膀，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样，孩子这玩意有钱就精贵点，没钱就散养呗。辛苦两年，咬咬牙就忍过去了。”
“哥啊，你不知道我心里苦啊。”小林低着头，说话声音小了很多，“房子是买了，背一身的债。要是没孩子，我们两口子一起干活，家里还能宽裕点。可这话我没法说啊，我是男人，我得要脸！”
平时说不出口的话借着酒劲和同事说了，小林情绪略有点失控，伸手扇在自己脸上，啪啪作响。
“我没脸跟我爱人说……”
“她不知道么？”年长的男人赶紧拉住小林的手，问道。
“她的意思是再不要孩子，就变成高龄产妇了。这几年辛苦点无所谓，要是过了这时候，她年纪越来越大，怕是要不了孩子。”
“她相当妈，想要个孩子，可是我撑不住啊。我就算是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能力。”小林说着，心中悲酸一同涌上来，趴在桌子上呜呜的哭起来。
年长的男人叹了口气，劝道，“先别匆忙做决定，去医院流产。你们再商量一下，等冷静之后……”
“哥，我挺冷静的。要不是我冷静，这孩子也就要了。”男人抬起头，脸色煞白，看样子酒劲上涌，他干呕了一声，却没吐出来，随后擦了擦嘴上并不存在的呕吐物，继续说道，“每个月六千的房贷，这是钱吧。”
“两家老人现在身体算是还好，但都六十多了。哥，六十多了！高血压、糖尿病这些多少都有点，买药也是钱。这都不算，一旦谁生场大病，肯定要接到省城来治病、照顾。”
“你说我一个人上班挣钱，怎么办？”
“小林，往好处想。”中年男人眼角皱纹更深了几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道，“那都是极端情况。”
“别哄我了。”小林眼睛瞪的很大，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止也止不住，“这是必然的，不是今年，也是明年。不，咱就说老人身体好，能听到七八十岁，这个岁数总行了吧。”
“孩子呢？”小林红着眼睛说道，“那是吞金兽，自己的孩子自己肯定心疼，有钱都要给孩子花。我问过几个同事，就算是条件不好的，一个月也要两三千。”
一句一句的话，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很多人都面对过、经历过。这就是人生，难道不是么？
272 不能走（白银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14）
“孩子总不能真的散养吧，起跑线已经差到了娘胎里，以后怎么办？难不成真的要工地搬砖？”
“要是这样的话，生了他是为了要他来这个世界吃苦的么？”
“小林啊，你这么说太偏激了。”年长的男人劝到，“刘强东，那可是标准的农村娃。你看看人家现在，啧啧。”
“哥，我要是指望着能生个刘强东出来，还不如指望着买彩票中大奖。我什么样你知道，没什么大本事，在公司里干点活，辛辛苦苦，但公司那活谁都能干，也说不上缺不了我。”
说到公司，男人眼睛更红了几分，眼见着要滴出血。
“如果说只是吃辛苦，我倒也不怕。哥啊，你说一家老小吃喝拉撒都寄托在咱们老板是人的基础上，这可能么？！”
“……”中年男人一时语塞。
“我要是失业了怎么办？我才33，就已经开始谢顶，我平时加班有多勤你也看见了。可是咱们老板只说什么狼性文化，绝对不提分钱的事儿。”
“唉，都一样。”
“华为，人家是真的累死累活的干。接了活，每天加班，心里是在骂娘。可拿到年终分红的时候，谁舍得走？平时都是没事的人站在那里说话不腰疼，狼是要吃肉的，咱们公司有肉吃么？”
“唉，不是我不争气，我是真没本事。眼看着就35了，我都不希望涨薪，能不辞退我就是好的。”
“哥啊，你说我一旦失业了，背着房贷，身后有老婆有孩子，要是再赶上个老人生病，我是不是得跳楼？”
“……”
他的话像是子弹一样，准确命中中年男人的心。
拖家带口，都要面临着同样的难题。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这个词。
“哥啊，我现在都不敢生病。今年公司组织的体检，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敢去查。我要是查出来有什么毛病，整个家都完了。”
说着说着，小林不胜酒力，趴在桌子上，说的话越来越含糊，声音越来越小。
“唉，小夏，咱俩把他送回家去吧。”中年男人深深的叹了口气，他特别明白小林的感受，生活的重担压的人喘不过气。
说出来能好点，总比憋在心里面强的多。
他推了推已经不说话的小林，一点反应都没有。
隐约中，能听到他深沉的呼吸。
“唉，睡吧，能什么都不想好好睡一觉也是好的。”
能好好睡一觉，对这个年纪、肩上挑着生活的人来讲，的确是一种奢侈。
两个人扶着喝醉酒的男人要离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说道，“先别走，还是抓紧时间叫120急救吧。”
中年男人怔了一下，说道，“我们送他回家，不用去医院。他喝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已经叫了120急救。”吴冕站起来，拦住两人，说道，“他有可能是酒精中毒，但还有可能是更严重的情况。”
“……”
两个男人怔了一下，中年男人疑惑的问道，“您是……”
“我是谁不重要，他现在的情况必须要去医院。”吴冕说道，“请稍等一下。”
“没必要，去医院又是一大笔钱。他的酒量我知道，不到一斤白酒么，没事。今天是心里有事，喝点就高了。顶多睡醒了吐几次，明天宿醉会难受。”中年男人表情有些僵硬，他还没缓过来，“麻烦您让一下。”
吴冕站在他们面前，微微摇了摇头，指着醉酒的男人，“他，可能会有问题。”
“可能？”中年男人皱眉，随后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说道，“你谁呀！”
“我是谁不重要。”吴冕沉声说道，“你们没注意到他尿失禁了吧。”
中年男人低头看，见小林的裤子湿了一大片。
“面色潮红、呼吸深大，呼出气中有浓重酒味，有尿失禁，这不是典型的酒精中毒表现。”
“你们吃饭的时间不长……”
“他没吃东西，酒精吸收的快。就是喝多了，没别的事儿。”中年男人看着吴冕的脸，想说一句粗话把这个年轻人撵走。
但不知道为什么，当他想骂人的时候却骂不出口。
“乙醇进入人体内后，70%经胃吸收，25%经十二指肠吸收，少量在其余小肠吸收。当胃中无内容物时，摄入乙醇30～90分钟血液中的乙醇达到峰值。”吴冕说道，“不会这么快的。要是我没想错的话，你们要是把他送回家，估计他最好的结果是植物人。”
“……”扶着小林的两个男人都愣了一下，对面这个人怎么说的这么严重！
“快速醉酒，原因并不在于乙醇，而有可能是低血糖。”吴冕说道，“没有辅助检查，我不能确定，但请稍等一下，去医院检查个指尖血糖就可以。”
“血糖？他没有糖尿病。”年轻男人说道。
“他平时喝酒多么？”
“招待客户，经常喝。小林酒量很大，每次至少1斤酒，还能很周到的把客户送回家。”
“你快点让开，怎么这么愿意管闲事。”中年男人不耐烦的斥道。
喝醉酒的人身体比平时要重许多，他扶着小林半边身子说了几句话，已经感觉到疲惫。最后一丝的耐心被磨没，他很愤怒。
“不能走。”吴冕拉过来一把椅子，挡在门口，往椅子上一坐，根本没有一丝让路的想法。
醉的一塌糊涂的小林身子沉的和石头一样，中年男人扶着小林一半的身体就已经累的气喘吁吁，根本没力气去应付吴冕。
“先把他放下，稍等一下。”吴冕说道，“要不这样，医生来了之后先测个血糖怎么样？”
“我也不想多事，我想你们也是一样的想法。要是血糖正常，你们带他回家。”
“120急救车不要钱啊，这钱你出么。”中年男人道。
“要是没事，120急救的钱我出。”吴冕微微一笑，坐在椅子上根本没有要挪开的意思。
几人就在饭店里对峙，中年男人也没有急智，对这个死硬的年轻人毫无办法。
很快，120急救车的声音传进来。
273 他是谁（盟主匪号孟德加更2）
医生、护士、担架工迅速赶来。
看见呼呼大睡的患者，120急救医生问道，“他就是患者？”
“是，现在怀疑酒精性低血糖。”吴冕坐在椅子上，背部微微后仰，两条腿显得更长了几分。
“呃……”120急救医生怔了一下，他仔细看患者，还是认为就是普通的醉酒。
“你谁呀。”120急救医生问出和中年男人一样的问题，一个终极的哲学问题。
“你不需要我是谁，我已经提示你需要坐的事情。现在距离他丧失意识过了23分钟，要是拉回医院，至少要再耽误30分钟。低血糖性脑病，会导致……不解释了，你能承担所有后果，一切随你。”
吴冕看着120急救医生的胸牌说道。
“……”120急救医生怔了一下，强行辩解道，“上了车要输液，可以给葡萄糖+维生素c。”
“要是脑出血呢？”吴冕问道，“不给甘露醇么？你慢悠悠给点糖，有什么用？要是快速给，使得血压升高，导致脑出血加重怎么办？现在这种情况，你能排除蛛网膜下腔出血？”
“……”120急救医生彻底无语。
对面这个年轻人几句话，几个猜测，把所有的路都彻底堵死。
而且他说到承担一切后果，直接命中了120急救医生的软肋。吴冕这种资深业内人士知道医生最怕什么，一语中的。
120急救医生也没有什么要挽回脸面的想法，真要是患者有什么问题的话，自己吃不了兜着走。再说，这个年轻人已经把话都说成这样，出了事儿自己跑不了。
从善如流，那就测一个血糖呗，反正在医院患者家属百度看病的情况多了去了，医生早都形成了习惯，不差这一例。
“先测个指尖血糖。”120急救医生说道。
小护士早就拿出血糖仪，开始执行操作。吴冕和同事站在一起，听谁的……似乎不用多想。再说，只是测个指尖血糖，又不是什么大型操作。
很快，一滴血滴在仪器上。
滴滴滴的报警声随即从小护士手里的仪器中传来，120急救医生探头看了一眼，指尖血糖1.23mmol/l。
120急救医生怔了一下，怎么回事？没想到还真是酒精性的低血糖！
这种情况很少见，一年也很难遇到一例。
“赶紧送上车，给50ml高糖。”吴冕站起来，把椅子拎到一边，“最快的时间赶回去，低血糖纠正，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120急救医生恍惚中按照吴冕说的话去做，抬着患者回到救护车上，静脉注射50ml50%的葡萄糖。
不到2分钟，患者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吐出来，满车厢的酒精味道弥散，让医生、护士都觉得自己熏熏欲醉。
见患者没事，120急救医生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他有些诧异于刚刚那个年轻男人说的事儿竟然是对的，但自尊心受到强烈的打击。自己怎么能比一个路人还差呢？
见患者已经可以说话，应该没问题，120急救医生拿起手机，打开网站开始搜索酒精性低血糖的概念。
词条很多，他随手点开一个，仔细看着。
酒精可以抑制肝糖原合成，乙醇在肝内氧化成乙醛、乙酸，大量辅酶i氧化还原成还原辅酶i，导致辅酶i减少，使血液中的乳酸、甘油、氨基酸不能通过糖异生过程变成葡萄糖，血糖生成减少，所以血糖降低。
饮酒后，机体肾上腺素能神经兴奋和皮质醇功能增强，消耗过多的能量，葡萄糖分解代谢增快，血浆中血糖水平下降。
120急救医生看完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他来自周围的一家二级乙等医院，一般情况下醉酒的患者在急诊留观，都是给点糖盐水，最多再给点纳洛酮等患者自己苏醒。
要是有剧烈呕吐的话，可能会查一个血常规、血清离子，怕有并发的离子紊乱。但是眼前的患者，刚刚只是酣睡，即便是送到医院，应该也不会抽血化验。
至于血糖，那属于“过度医疗”，根本不会查。
最近几年医生滥检查的事情已经行成极为沉重的舆论压力，除非有考虑，要不然不会做过多的检查。
回想当时的情况，120急救医生心里一阵心虚。
好险。
他看着患者，长出了一口气。
“杨哥，刚才那个人是谁啊。”小护士问道。
“我哪知道。”120急救医生说道，“听他说的很溜，估计是哪家医院的同行。不对，他太年轻，估计是规培生。”
“别扯淡，规培生能有那么大的气场？”小护士鄙夷说道，“当时你都懵了吧。”
“哪有，我是怕有医患纠纷。”120急救医生说道。
“我就知道他说得对，你这水平就是半瓶子油，来回咣当。”小护士天然站在吴冕一面，说道，“杨哥，你说怎么低血糖的呢。”
“问这么多。”120急救医生不高兴的说道。
“刚才进饭店，逆着光我就看见一双大长腿，又长又直，真想摸摸。”
“……”
“要不是急着抢救，我肯定问他要个联系方式。”小护士说道，“还以为他会跟着来，可是把患者推上车，我回头找，根本不见人影。”
“谁知道呢。”120急救医生说道，“也可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规培生，随便在学校学了点什么就出来胡乱说。”
“切！咱医院哪天不得收几个酒精中毒的患者？看多了，我都会下医嘱。不就是糖盐水、维生素c、纳洛酮么。要是吐的厉害，再给点止吐的药。你们什么时候查过血糖？”
一句话，把120急救医生说的哑口无言。
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没有任何仪器、检查，能一口咬定说是酒精性低血糖可不容易。虽然还说了脑出血，但120急救医生知道那是在吓唬自己。
古怪，到底哪来的年轻人？
“杨哥，要是一会回医院看见他，你告诉我一声。”小护士眼睛冒着光说道，“我看他第一眼就有一种不管什么事情都能搞定的感觉。”
“你就是色。”120急救医生酸溜溜的说道。
“就是，怎么着！”小护士不甘示弱，瞪着眼睛说道。
274 我熬不死他！
“哥哥，结婚之后的日子真的那么辛苦么？”楚知希牵着吴冕的手，有些担心的问道。
“刚才那个男人是真心不容易。”吴冕道，“现在的情况，很多都是父母帮着拿首付，夫妻两人工作，努力月供。要是父母帮不上忙，再有一身病，需要经常住院，日子肯定比较辛苦。”
“平时在医院的时候光顾着看病来着，没注意到这些。”
“不看病还看戏么？”吴冕笑了笑，“没事，大醉一场，好好放松一下，事情就过去了。至于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还不是得熬着。”
“可是……”楚知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你是说没什么盼头，是吧。”吴冕懂楚知希，替她说出来，“早晨闹钟已经响了不想起，但还是得爬起来工作；昨天加班的疲惫还没走，带着它们去挤公交车、挤地铁；做着常规的工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成长，以后的日子一眼能看到头，甚至不知道这条路会在什么位置直接断了，等着自己的就是失业。”
楚知希父母也都是事业单位的职工，挣得不少，也不是很忙。她从来没接触过这种生活，听吴冕这么一说，把自己代入进去，立即觉得整个人都开始不好起来。
“发了工资，刨除给老人的钱和房贷，也不剩多少；两口子过结婚纪念日想要出去吃点好吃的庆祝一下，结果谁都不舍得。”
“哥哥……”
“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过的。”吴冕道，“大家都希望日子能轻松一点，都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了，可是生活却总是那么的艰辛。”
“你不愿意看各种鸡汤文，但鸡汤文却是大家最喜欢的，为什么？还不是能给人一种哪怕是虚假，但却隐约存在的希望么。”
“哥哥，要是你处在他的位置怎么办？”楚知希问道。
“呵呵。”吴冕笑了笑，“还记得在协和的时候么？”
“什么事儿？”
“我有一次头疼，你还在上手术，我跑到医院对面的天桥上，你后来找我找了很久。”
“记得，那次把我吓坏了，以为你要从天桥上跳下去。找一辆大卡车，脑袋塞……”
“别说那么详细，我都开始有画面感了。”吴冕用力把楚知希的头发弄乱，笑道，“那次我是真难受了，脑子疼的像是有人用锥子在扎我的头，特别用力，疼的走路都哆嗦。”
吴冕感觉丫头抓住自己的手紧了紧。
他温柔回应，道，“那时候我在天桥上看着下面车来车往，人潮汹涌。
下班的行人或满脸疲惫，或面无表情；在公厕旁边看到用小桌子做作业的小孩子，一边还问正在做清洁的父母问题；有个瘦弱的妇人拉着一堆远高于自己的瓶瓶罐罐，眼睛还盯着周围的路人，看他们谁的纯净水瓶子要空。”
“我在那之前以为我是世界上最惨的人。”
吴冕回想起当时的感受，想笑一笑，让楚知希轻松点，但笑容凝结在脸上，有些木讷、生硬。
“那是老师说我是未来外科界的少帅后第15天。大家都以为我风光无限，只有你和我知道，那时候我已经快撑不下去了。每天都难受的发疯，我有时候想，是不是该去出家。可能青灯古佛下，每天诵着一样的经文，稀粥果腹，或许那样的话我能好一点。”
“后来呢？”
“我舍不得你啊。”吴冕很认真的说道，“我不会说情话，但我就是舍不得你。”
“几乎所有人都很辛苦，活着这两个字道尽了人间一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想要有一点点的小收获都是那么的难。每一次收获的欣喜都很快被生活碾碎、抹平，什么都剩不下。”
“那天我坐在天桥上，看着下面的人群，余华老师的《活着》就出现在脑海里。我一直认为《活着》和《霸王别姬》是咱们国内最好的两部电影，命运多舛，人生辛苦。”
“然后不知不觉开始背诵余华老师的《活着》。
余华老师说，活着这两个字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了力量，这是一种只有咱们才懂的词汇。
它的力量不是来自于喊叫，也不是不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
我们国人善良的只要自己能让自己活着便什么都可以忍受，这个善良的意义太沉重，代价太大了。
更让人心酸的是这群善良的人就像福贵一样依然挺立着脊梁骨，微笑的体会着活着的含义。”
楚知希并不能明白吴冕这些话里没一句、每个字的透彻意思，但她握着吴冕的手，却能知道哥哥在表达什么。
“我那时候有一瞬间脑海像是被闪电劈中了一样，觉得自己彻悟了。”吴冕表情严肃，看着远方的人流熙攘，轻轻说道，“所以我当时就决定联系出国的事情，带着你走遍全世界。”
“哦，原来是这样，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负面，这些负能量还是别灌输给你的好。虽然我从中得出来的结论相对是阳光、积极的……哈哈哈，也说不上。记得我怎么说美帝的么？”
“我熬不死你！”楚知希学着吴冕的话笑吟吟的说道。
“是呗，活着，坚强的活下去，不假装领悟生命的真谛，就是顽强的活下去。我很惨，别人也不比我好到哪去。我可以不盯着自己不好的地方看啊，看好的地儿。比如说我手术做得好，我诊断学天下无双！”
“哈哈哈，哥哥说得对。”
“我后来再怎么难都忍着，其实在那之前我想过好多次去死。要不是有你在，我估计我现在坟头的草都已经一人高喽。”
听吴冕的描述，楚知希有些害怕，虽然她也知道那都是曾经。
“放心，我熬不死他！”吴冕抓着楚知希的手，目光里带着一股子睥睨与倔强，看着远方的天与云。
275 平衡感
楚知希依偎在吴冕的身边，用力的抱着他。回忆之前的种种，真心每一步都艰难无比。
而现在就不难了么？
想到哥哥和安东尼老师的吵架，想到最近一段时间哥哥屡屡碰壁，楚知希知道哥哥很难。
不过只要活着，就有无数种可能，哪怕它们再如何渺茫。
有时间自己也找余华老师的《活着》看看，楚知希想到。
“收到邮件了，我看一眼。”吴冕说道。
“哦？我怎么没听到声音？”
“你脑子里是不是想着看书的事儿呢？”吴冕笑道，“有可能是麻省回心转意也说不定，或者是梅奥诊所上来抱着我的大腿，求着我要建立分院。”
“嘿嘿。”楚知希知道哥哥是在开玩笑，松开他的胳膊。
梅奥诊所和麻省总医院的关系可不好，作为麻省总医院的“红花双棍”，吴冕在学术上被梅奥恨之入骨。
吴冕拿出手机，点开新邮件，飞速的扫了一眼。而后，他的表情很精彩。
楚知希见哥哥的神情就知道有事儿，她也拿出手机，打开邮箱，见是剑桥发来的信息。
“有意思。”吴冕轻声说道。
“哥哥，他们不同意你做手术啊。”楚知希看着邮件，鄙夷的说道，“真当你的回复是说着玩的。”
“还没结束，你往下看。”吴冕笑了笑。
楚知希有些诧异，继续往下看。
邮件并不如何长，在英国式的寒暄后很快切入正题。
对于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手术，剑桥医学院的专家组和斯蒂芬商议，最后的结论是请梅奥诊所心外科史蒂芬·戴德利医生来主刀做手术。
但后面还有属于英国人的狡黠——邀请吴冕去伦敦，如果手术出现问题如何如何。
“哥哥，这不是开玩笑么。”楚知希说道。
“他们就这样，盎格鲁人的狡黠，很正常。”吴冕道，“稍等哈，我回复个邮件。”
双手拇指带着虚影在手机上飞舞，一封邮件很快发送回去。
“你说什么了？”楚知希懒得看，随口问道。
“我告诉他们，我不想看到伟大的斯蒂芬?托普特校长死在手术台上，所以剑桥我就不去了。”吴冕哈哈大笑，“我会在国内祭奠斯蒂芬这位老朋友的。”
“史蒂芬·戴德利医生的水平比你差了很多，剑桥的专家组是怎么想的！”楚知希有些气愤的说道。
“可能与我和安东尼老师吵架的事情有关系。”吴冕耸了耸肩，刚要继续说，又收到了新的邮件。
他有些诧异。
剑桥那面难道说是专家组汇聚一堂，正在会诊？
要不然没办法解释这么高的效率，刚发了邮件多久，就有回复了。
点开邮件，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问候与笑骂，像是两个老朋友互相损着对方一样。很快切入正题，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病情很不稳定，需要尽快手术，并且再三强调这不是开玩笑。
最后，剑桥依旧盛情邀请吴冕去，以学术交流的机会。
“我就看不上他们又当又立的样子。”吴冕道，“一个个人五人六的，我跟他们有什么好交流的？”
一边鄙夷的说着，吴冕一边回复邮件。
“哥哥，找间咖啡厅吧。”楚知希说道。
吴冕也很无奈，楚知希就是不愿意逛街，自己有什么办法？按照正常套路，应该是自己死狗一样板着脸跟在丫头身后，而丫头活蹦乱跳的一家一家店面看过去。
可是现实总是让人无可奈何，也有可能是丫头这么多年为了迁就自己，形成了一种进了商场就要离开的冲动。
自己已经有了改变，可想要骨子里倔强的她也一起变，这并不现实。
来到一家咖啡馆，楚知希去要了两杯冰摩卡，吴冕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继续和剑桥沟通。他嘴角上扬，带着无限的戏谑。
楚知希坐在对面，从包里拿出那本看了不知道多久的《黑暗森林》，一页一页的静静看着。
3个小时后，吴冕抻了一个懒腰，笑道，“搞定。”
“最后怎么样？”
“我强调全或无，他们开始不信，但还是斯蒂芬?托普特校长懂我。”吴冕笑道，“要找别人做手术也行，我不去就是了。他们劝了2个小时，最后开始商量解决方案。”
“史蒂芬·戴德利医生根本做不下来这台手术，他的水平还好，但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情况不一样，他的水平就已经不够看了。”楚知希很肯定的说道。
只有她，对吴冕的了解是最为深刻的，同样也是最有信心的。
“最后剑桥还是决定让史蒂芬·戴德利医生做。”
楚知希摇了摇头，双手放在书上，不明白哥哥为什么会看上去有些开心。
“不过他们最后决定飞过来，在我的地盘做手术。”
“呃……哥哥，在八井子中医院？”楚知希睁大眼睛问道。
“哈哈哈，怎么会。”吴冕大笑，“让韦大宝进icu看术后患者么？”
楚知希一想到那个画面，也笑了出来。
“狡黠、每天都像是在走钢丝，一辈子都讲平衡感的英国人。”吴冕的评价带着无比浓厚的个人色彩，他随后说道，“来就来吧，正好要和邓区长吃饭，直接把这件事情说了，让他快一点。”
“在医大二做么？”
“不，在咱们自己的医院。”
“乡医院的新大楼？里面什么都没有啊。”
“相关设备他们从剑桥运过来，这一点剑桥方面已经确定。”吴冕道，“手术、重症、器械、药品、人员，所有相关的设备和人都会在近期到。手术定在5天后，好麻烦的一件事。”
“哥哥，史蒂芬·戴德利医生水平不行啊。”
“他水平肯定够，但是解决不了不知道哪来的过敏问题。”吴冕的右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敲打桌面，沉思着。
楚知希静静的等着吴冕的结论。
“再说，正式文件很快就会到，我要求是半个小时。”吴冕收起手机，道，“走了，丫头。”
“去哪？”
“医院，找薛院长。”
276 协和分院与剑桥海外部
与薛春和联系了一下，吴冕开车直奔医大二院。
薛春和把其他事情都推掉，一早就站在门口等吴冕。今天晚上赵林要表达感谢，老领导赵海波可能是脸皮上挂不住，所以说是照顾孙子，不去参加。
想起来那天的事情，至今薛春和还有些心悸。要不是吴老师碰巧在的话，孩子真有可能挺不到第二天一早。
只要食管被化学物质烧漏，结局可想而知。就算是活下来，整个腹腔、胸腔里被化学物质灼烧的一塌糊涂，以后的生活质量也要下降很多。
老领导虽然嘴上并不多说什么，但他心中感激，要不然不会一连好多个电话，催开发新区邓明区长作陪。
以后八井子就归开发新区了，吴老师的父亲是八井子乡的乡长，老领导这个投桃报李诚意十足，薛春和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远远的看见棕色斯柯达开过开，外形硬朗的有些古怪。
薛春和直接迎到停车场，热情洋溢的和吴冕说着话。但今天的吴老师有些奇怪，似乎看自己的眼神不对，薛春和注意到这一点。
是什么眼神呢？薛春和想了很久，只是隐约觉得像是一头猛兽看着自己的猎物……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吴老师，坐我的车吧。”薛春和道，“今晚您一定要喝几杯酒。”
“行。”吴冕无可无不可，笑着说道。
“薛院长，有件事儿先和您打个招呼。”吴冕坐在后排，牵着楚知希的手，手指在楚知希的手背上轻轻敲打着。
“嗯？”薛春和怔了一下，吴老师这句话说的很正式，他能听出来。
“要是我把之前给八井子中医院的新楼要回来，变成医大附属第五医院，您想不想来当这个院长？”吴冕开门见山，一点寒暄客气都没有。
一句话，石破天惊，在薛春和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我知道八井子乡要并入省城，成为开发新区的一部分。”吴冕说道，“只不过投资不过山海关的……”
“唉，听邓明说有几笔投资，最后都因为这样那样的问题没有落地。”薛春和道，“具体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薛春和说话有些心不在焉，自己现在在附属二院是常务副，老老实实的等着李院长退休也就是了。之后虽然还有一番台面下的龙争虎斗，但自己占据先机，能成的机会很大。
吴老师说的医大附属第五医院……
他能办到，这一点薛春和还是不怀疑。可是人员呢？设备呢？资金呢？医院是相当特殊的机构，其中人员问题是大事儿。
帝都新修的几家医院那叫一个奢华，但为什么好多年过去，才有一点点起色？
就是没有足够的人员。
这和商场不一样，商场只要地段好，直接招商，再来几次打折促销，很快就能开起来。
没有足够有经验的医生，医院根本成不了气候。
一面是比较确定的将来，一面是吴老师抛过来的橄榄枝，薛春和选什么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所以他沉默下去，不再说话。
“薛院长您知道，我只是个搞技术的医生，不擅长管理。”吴冕像是没发现薛春和的心思一样，继续说道，“而且我也不想管理，太累。”
薛春和没说什么，只是苦恼于要怎么拒绝吴老师的邀请。
“医大五院只是初步的叫法，王院长已经同意挂牌的时候加上东北协和的名字。”
“……”薛春和怔住了，协和？是帝都协和吧，总不会是省城的协和男科。
“属于联办，只是有个意向，要抓紧时间把事情敲定。要不然一拖就是几年，您看呢？”
“……”薛春和已经彻底懵逼。
“至于剑桥医学院海外分院我还在考虑，剑桥那面的英语太拿腔作势，不愿意和他们交流。”
？？
？？？
薛春和心里升起无数的问号。
剑桥？剑桥医学院？
“他们学术搞得好，但有可能不适应咱们这面的工作习惯。薛院长您说是分成国际部和国内部两个部门好呢，还是大家在一起工作好呢？”吴冕问道。
“……”
薛春和知道吴冕是故意这么问的。
这时候自己就算是想不搭茬都做不到，好奇心升腾而起，难以控制。
“吴老师，我听说您是麻省总医院的终身教授？”薛春和反问道。
“嗯，我最开始的确想找麻省合作。您说说，我对付个县医院竟然要找麻省总医院，听起来跟开玩笑一样。”吴冕笑呵呵的说道，“但美国那面最近一段时间趋向于保守，尤其是和咱们的合作、交流，都处于半停滞状态。”
“后来想想，还是协和吧，毕竟是我母校，王校长对我也很支持。”吴冕笑道，“至于剑桥……怎么说我都是《柳叶刀》的高级执行编辑，relx nv的独立董事么。”
吴冕说话也不都是实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几个大抬头搬出来，把薛春和唬的一愣一愣的。
“relx nv？”薛春和诧异的问道。
“哦，柳叶刀的母公司，总部在伦敦，是一家荷兰公司。从事科学、医学、法律等领域的咨询分析。”吴冕说道，“和伦敦的关系也很熟，而且那面的掣肘更少，更方便。”
“您准备……”
“咱们医科大学不想和剑桥合作么？产学研一体，医疗小镇？这些不是据说最近国内正在运作，在南方有些城市已经初具规模。”
薛春和大汗。
“医大和协和、剑桥合作，我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理由拒绝我。哪怕协和、剑桥只是出个名字，咱们这面也得砸下去点真金白银不是。”吴冕笑道，“何况有些学科，我能找来世界顶级专家。”
“您……谦虚了。”薛春和已经忘记了之前自己的想法，一颗心砰砰乱跳。
“我脾气不好，在圈子里的罪过很多人。全学科不太可能，但找几个专家过来充充门面，肯定没问题。”
“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具体呢，咱们见面之后再说。没有政策，很多事情落不了地。”
277 太能吹了（盟主sueyee12加更1）
来到酒店，进了包房的门，有三个人正在坐在沙发上闲聊。
一位不认识，看样子是生意人。还有一人是吴冕见过的赵海波的儿子赵林，另外一位在资料里见过，邓明。
邓明个子一米七六左右，白白净净，说话温文尔雅。见到吴冕后，主动站起来，热情的伸出手。
“吴老师，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手很软，没有老茧子，皮脂层……吴冕碰触邓明的手，一系列无用的数据涌上来。
“邓区长，您好。”吴冕简单打了个招呼。
“还不是呢，这几天才能宣布。”邓明微笑着说道，“是不是薛院长告诉您的。”
吴冕假装没注意到邓明动作上的细小改变，松开他的手，说道，“发改委和国务院有我的朋友，回帝都的时候给我接风，聊过省城要建立的开发新区的事情。”
邓明凝眉。
“您可是剑桥回来的高材生，发改委觉得您留在省城有些可惜，一直想调您走来着。”吴冕笑呵呵的说道。
薛春和又一次听到剑桥这个名字，心里一动。
吴老师这信息渠道和人脉，真是没的说。自己原本相信了他的那番鬼扯，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变得更有意思了。
“毕业很多年了，回来之后也没什么建树，真是惭愧。”邓明微微一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吴老师，请上座。老领导这次多亏了有您在，真是太感激您了。”邓明道，“我去看孩子，老领导拉着我的手，半天说不出话。”
“他那脾气我知道，一辈子不服软。可是对您，感觉是真不一样，让我这个关门弟子都觉得羡慕。”
“医生么，正常治病救人。”吴冕也不多客气，今天这顿饭的主要为了表达感谢，自己要说的事情却属于节外生枝。
落座后，还是老规矩，先听赵林和邓明表达他们的感激之情。吴冕也就是随便听听，类似的话当医生的几乎每天都会收到。
好人卡么，哪个医生没有收到过一堆。
聊了一阵子，吴冕有意无意把话题转到八井子与开发新区上。
邓明对这个话题还是相当谨慎，看样子不愿多说。吴冕也不强求，而是说起来自己在伦敦时候的诸多八卦。
刚开始的时候，邓明还有些诧异，吴冕吴老师应该主要时间都在美国做学术研究，怎么对伦敦的熟悉程度比自己还要甚？
说起当年的往事，邓明也颇为唏嘘，他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邓区长，毕业的时候，你不是很好受吧。”吴冕问道。
薛春和与赵林都怔了一下，不明白吴冕的意思。不是很好受？这是什么鬼。
邓明却苦笑，说道，“吴老师，您去参加过毕业典礼？”
“那还是4年前，我在伦敦给大卫·詹姆斯做了一个小手术。大卫邀请我成为轮值校长，给那年毕业的学生颁发学位。”
瞬间，邓明的表情变得很精彩。
“我肯定没同意么，他们的习俗我接受不了。”吴冕微笑着说道，“邓区长当时毕业的时候只是鞠躬么？”
“嗯。”邓明点了点头。
“哦？吴老师，你们在说什么呢，我一句都没听懂。”赵林好奇的问道。
“剑桥的毕业典礼很奇葩，由本学院教务长领着学生在轮值“校长”前下跪，与轮值校长一同双手合十，学位是以圣父圣子圣灵的名义授予你的。如果你有其他信仰，需提前告知，可由鞠躬代替。”
这段八卦却是很少有所耳闻，平时也没听邓明说起过。赵林之前没想到剑桥，这种科学昌明的旗帜性的学校，竟然还有这样的规矩。
和老鸹山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大卫……吴老师和大卫教务长很熟悉？”邓明问道。
“还行，有过一些交流。”吴冕道，“平时大卫很谨慎，但只要开始喝酒，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邓明礼貌的微笑，很显然并不相信。
“大卫教务长当时对我很照顾，他是一名有师德的老师。”邓明说道，“离开剑桥之后，其他老师的印象渐渐模糊，但我和大卫一直有联系。”
“本来预定年底去看看教务长，但这面新区刚刚建设，怕是走不开。”
“呵呵，可以让大卫来啊。”吴冕笑道。
“……”邓明的双眸里第一次表露出来明显的情绪，诧异与鄙夷混杂在一起，一闪即逝。
薛春和有些尴尬。
全国很大，各地有各地的民风。
邓明籍贯在南方，本身并不是很喜欢黑山省得风气，尤其是在酒桌上务虚的那股劲儿，只要张嘴说话，车就开的没边，他特别讨厌这点。
可吴老师真的是在说着玩么？薛春和联想起之前在车上说过的话，并不这么认为。
“前几天我刚和大卫联系过。”吴冕微笑着说道，“给他打个电话，问他一下？”
“……”邓明侧头看吴冕。
他是在说真的么？现在是晚上7点多，伦敦那面应该是中午，时间倒是没问题。可这位吴老师真的和剑桥这么熟悉？
邓明忽然有些担心，不过随后笑了笑。
其实他和教务长这个级别的老师并没有太多特殊联系，只是每年发邮件问候一下大卫·詹姆斯而已。对方……从来没有回复过。
刚刚自己表现的和大卫·詹姆斯很熟悉，会不会被揭穿，导致尴尬？念头及此，邓明有些心虚。不过转念一想，觉得这事儿根本没可能。
吴冕这人说话没边，邓明对他的印象也只是一般。退一万步讲，轮值校长，可不是大卫·詹姆斯一个人能定的。
这种事情吴冕却直接说出来，简直太能吹了。
邓明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睛看着吴冕的手。
手指修长，像是钢琴家。洁白如玉，让人心生宁静。倒是蛮好看，学术界也有一定的地位，但功利心太重，邓明对吴冕的评价有些两极分化。
吴冕拿出手机，手指像是敲打琴键一样，在手机屏幕上翻飞，一个伦敦的电话号码拨打出去。
他来真的？邓明怔了一下。
278 尴尬（白银盟三七互娱李逸飞加更15）
邓明身边的那个商人笑了笑，微微歪头，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吴冕。
“吴老师，您和大卫教务长很熟悉？”邓明忐忑的问道。
“嗯，还好。”吴冕看着手机，铃声不断响着，对面却迟迟没有接电话。
真是，吴冕面对这种情况也比较无奈。
本来想拉着大卫·詹姆斯帮助自己站台，在邓明邓区长那里留下一个很深刻的印象。可是大卫这货好生不给力，大中午的不知道在忙什么，竟然不接电话。
20秒后，吴冕无奈的挂断电话。
“吴老师，大卫教务长那面估计是在忙着。”邓明笑了笑，打圆场说道，“我从前在剑桥的时候，只能偶尔看到大卫教务长。”
吴冕微微摇了摇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心不在焉的。
“吴老师，是吧。”坐在邓明身边的那名商人见吴冕挂断电话，便笑着说道，“在下沈恩成，幸会。”
自从进来，吴冕就无视了这人。倒不是因为别的，吴冕之前因为经常性的头疼，所以有意尽量少接触各种信息。类似于沈恩成这种商人角色，吴冕绝对不会主动接触。
又不是患者，有什么好聊的。
此时沈恩成主动站出来自我介绍，似乎别有含义，吴冕心念电闪，微微一笑，道，“沈老板好。”
“吴老师，医生这个职业好啊。”沈恩成笑着说道，“不像是我们这些人，天南海北的跑，为了挣点钱每天连觉都睡不踏实。”
“各有各的辛苦。”吴冕淡淡说道。
在沈恩成的话语里，吴冕能听出来些许敌意。到底这种敌意来自何方，吴冕也并不在意。
和自己没什么关系，而且沈恩成的敌意若有若无，并没有很直白的跳出来找打。
“吴老师，医生是真的好。”沈恩成笑呵呵的说道，“我有个朋友，三阴乳腺癌，一直想去国外治疗。但是找了几个途径都是假的，人是去了，但接诊的根本不是顶级医生。”
吴冕看着沈恩成，大约已经知道了这货在琢磨什么。虽然察言观色，大略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吴冕却没什么兴致反击。
“相见就是缘分，吴老师我敬您一杯。”沈恩成很真挚的举起杯，看着吴冕。
吴冕一动没动，看着沈恩成，笑道，“您这是想让我帮着联系剑桥医学院附属医院？”
“剑桥医学院世界排名前三，医院的水平也相当高，这一点我了解。”沈恩成很诚恳的说道，“您医者仁心，帮帮忙，帮帮忙。”
他也不觉得自己举杯，吴冕一动不动有什么尴尬的，抬手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剑桥对乳腺癌的治疗水平不如rb。”吴冕给了一句很中肯的评价，“要是钱够的话，建议去rb治疗。那面还有些还没审批的治疗方案，要是患者和患者家属觉得能接受，也可以尝试一下。”
“唉，不瞒您说吴老师。”沈恩成把酒杯放到面前，微笑说道：“家里也就是找个心里安慰，这病没法治，我们都知道。您要是能给联系一下剑桥，我朋友去那面看一眼，没办法也就认命了。”
薛春和皱眉看着沈恩成，不知道这货是怎么想的。
刚刚吴老师打电话没人接，气氛略有尴尬。邓明提了一句，想要转换话题。可他却抓住这点不放，好像是故意给吴冕吴老师难堪。
但沈恩成的态度特别诚恳，看上去却又不像。薛春和知道，这种人不能看表情。都是商场上打熬了几十年的老狐狸，有几个人肯把表情写在脸上。
想不懂的是他为什么急吼吼的跳出来给吴老师下不了台。
“哦，是这样。”吴冕看着沈恩成，嘴角的笑容颇令人回味。
【我曾经跨过山河大海……】
吴冕的手机响起来。
看了一眼手机的来电显示，吴冕没拿起来放到耳边，而是直接接通，点开外放。
一个让邓明有些熟悉、恍惚的伦敦腔从手机音筒里冲出来。
“吴！该死，我真恨不得把你吊在火刑柱上烧死！”
“大卫，你什么时候这么粗鲁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哥白尼被烧死是一个……”
“不！你不一样！”电话对面的人吼道，“你知道么，我们为了你愚蠢的要求，正在准备搬家！光联系货运飞机就足足花了120万英镑。”
“大卫，冷静点。”吴冕微笑着说道，“如果不是斯蒂芬?托普特校长和董事会做了一个特别愚蠢的选择，现在我已经准备飞往伦敦了。”
“吴。”大卫·詹姆斯的声音忽然冷静下来，“你认为斯蒂芬?托普特校长的手术一定会失败么？”
“当然。”吴冕淡然说道，“不过有我在，你放心好了。对了，剑桥医学院海外部的事情，董事会通过了么？”
“见鬼，你到现在还在想这件事儿！”大卫·詹姆斯继续咆哮起来，“董事会根本没时间讨论。”
“那可真遗憾。”吴冕笑道，“或许等到你们看着史蒂芬·戴德利那个杂碎无能为力的时候，才会想起这件事。”
“我的天，我听到了什么！”大卫说道，“吴，我记得从前的你不是这样。你对街头的流浪汉都很友好，甚至要比对托普特校长更友好，笑容真诚。我刚刚听到了什么，你竟然说……”
“你知道，我一直不喜欢梅奥诊所。”吴冕说道，“大卫，抓紧时间让董事会讨论这件事情。”
“没时间！我们在搬家一样的跨越半个地球送去相关的医疗设备。”
“别忘了，还有成套的医护人员，我这面可没人。”吴冕笑呵呵的说道，“而且你们太自以为是了，我说的是我这面还有些事情需要解决，后面没说的话你就不知道是什么么？”
“吴，你该不会连一家诊所都没有吧。”大卫·詹姆斯大声吼道。
“说对了。”吴冕一边说着，一边含笑看着邓明，“没事的话我挂了，祝托普特校长身体健康。”
说完，吴冕根本不管大卫·詹姆斯教务长要继续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包间里一片沉默。
279 为了我用着方便（求订阅）
“吴老师，托普特校长怎么了？”邓明问道。
“生病了，老毛病，心梗。前几年下了支架，现在架子又堵了。没办法，只能做外科手术。”吴冕道，“因为托普特校长有严重的过敏体质，所以手术很麻烦，必须要来咱们这儿做，他们正收拾东西呢。”
“……”邓明无语。
病情很重，必须来省城做手术？这特么不是扯淡么！怎么想怎么不可能。
“邓区长，从前给八井子乡医院盖的大楼，需要还给我们。”吴冕很直接的说道。
“吴老师，这件事情已经接到上面的文件。县里面可能会有不同意见，您放心，我负责去沟通。”邓明笑着说道。
刚刚电话里邓明也听到了，真要是剑桥那面来人，却没地儿住院，怕是有大麻烦。虽然吴老师办事很急，但治病么，哪有不急的，邓明却也没有不高兴。
自己辖区之内有吴老师这种大牛坐镇，是一件好事儿，邓林拎得清。
“邓区长，谢谢。”吴冕笑道，“那我明儿先去看看。”
“嗯，上面文件里说是成立医大五院，属于咱开发区与卫生部共同领导。到时候还要辛苦吴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打电话就行。”邓华道：“吴老师，麻烦问句，托普特校长的手术怎么做？”
“经过几轮的会诊，最后决定手术将由梅奥诊所的心外科医生史蒂芬·戴德利主刀，术式比较普通，就是担心出现过敏反应。”
“吴老师，您再说一遍。”邓明惊讶的说道，刚刚没听明白，还以为是吴冕吴老师主刀。
“嗯？我说的不够清楚么？剑桥那面怕出事，由梅奥的医生团队手术，手术地点在八井子中医院的新大楼。”
主刀的医生来自梅奥诊所，这都不行？怎么还要兴师动众的来八井子做手术呢！邓明心里把剑桥和八井子乡这两个词联系起来，就觉得有些荒谬绝伦。
“邓区长，是这样。”吴冕笑道，“斯蒂芬?托普特校长有严重的心脏病，并且有特别严重的过敏史。本来想找我去伦敦，但这面忙么，而且他决定让梅奥的医生当术者……我的意思，您明白吧。”
吴冕说的很简单，有些事情并没有直接点透，但邓明几乎瞬间明白吴冕要说什么事情。
看病、做手术不像是在香江和美国注册公司，用其他国家的法律作为信息差来骗钱。吴老师身为美国的外籍两院院士，也肯定不会来骗自己这点钱。
可斯蒂芬?托普特校长为什么非要来国内做手术呢？邓明特别想不懂。
“这几天需要的各种器械、耗材、药品都会陆陆续续的运过来。”吴冕认真的说道，“给邓区长添麻烦了。”
说着，他看向薛春和，微微笑了笑。
薛春和知道吴老师这是询问自己的意思，但吴老师没直接问，省得自己想要拒绝却不好说。
邓明沉默，琢磨着自己应该做什么，席间微微有些尴尬。
坐在邓明身边的沈恩成看着吴冕问道，“吴老师，您这医院要多少投资？”
“沈总，我不缺钱。”吴冕微笑说道。
“别客气么。”沈总很豪气的说道，“刚刚我还在和邓区长说找不到好项目，您看您这就来了。要是真能建起来医大五院的话……吴老师，给个发财的机会？”
“呵呵，沈老板还对健康领域感兴趣？”吴冕道，“我也不是生意人，就是没事闲的，想干点什么。邓区长给个地儿，我这面慢慢把医院折腾起来，至于挣钱不挣钱不好说。”
沈恩成道，“吴老师，您看您客气的。医院还能不挣钱？是不是嫌我这个小商人拿不出来钱？”
“怎么会，公立医院，有国家投资。”吴冕敷衍道，“其实办医院，主要还在于人。硬件设施也主要，但只要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邓区长，稍后我给您发个邮件，要是成了医大五院，咱医大系统在人员上得多支持。”
“肯定。”邓明说道。
“医院是一方面，还有些厂家可能要来建厂，具体我说不好。咱东北不比南方，具体优惠政策邓区长看，到时候要是有机会我让他们找您谈。”
说道投资建厂，邓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沈恩成见吴冕说着说着，又把话题转到邓区长那面去，特别不高兴，看着吴冕问道：“吴老师，您这该不会是打着外国院校的名字来找政策吧。”
吴冕眼睛微微一眯，脸上的笑容盛了几分。
“沈老板，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呢？”吴冕问道。
“一般来讲免费的才是最贵的。”沈恩成笑呵呵的说道，语气很平淡，可却藏不住话语里的那股子锋芒，“按照您的逻辑，以后还要随便找来世界五百强的公司落地？”
“应该会吧。”吴冕点了点头，“不过我对生产不感兴趣，科研院所落在周边，有什么问题及时反馈。主要是……我用着方便。”
这话说得，太霸气，邓明回味了几秒钟，心中感喟。吴老师只为了用着方便，就拉来世界五百强企业的投资？这种事儿他可不敢想。
“吴老师太厉害了！”沈恩成合掌大笑，“就是不知道这种类型的科研院所落地，每年能有多少税收。”
吴冕知道这位是在讥讽自己吹牛不上税，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沈恩成。
从自己进来，沈恩成一直在找刺。不过吴冕并不是很在意，一个商人，和医生井水不犯河水。他走他的独木桥，自己走自己的阳光路，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节外生枝。
“邓区长，斯蒂芬?托普特校长还有3-5天来做手术，下午刚商量完的。因为事发突然，所以有些着急，还请您见谅。”吴冕道，“稍后的资料您过目，有什么不妥的地儿，咱俩再商量。”
“吴老师，我尽力，一定尽力。”邓明点头笑道。
“谢谢邓区长。”
“吴老师，就这些？”沈恩成忽然问道。
280 两个陶老板
“就这些。”
“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没想明白，吴老师，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沈老板，您说。”
“一间大型医院，ct核磁都要砸大钱的，还有一些特殊设备，几个亿的资金都不够用。现在的开发区算是白手起家，刚刚邓区长说我这面要是投资的话，能做好四通一平，税收以及其他政策能给点帮助。这种条件……”
说着，沈恩成轻轻叹了口气。
吴冕微笑说道，“医疗，主要还在于人。有我在，还怕没钱？国家拨款估计怎么都得拖半年，我这面先干着，具体细节改天我当面和您汇报，邓区长。”
邓明怔了一下，吴冕吴老师这心思真野啊，什么叫先干着？
“哦？”沈恩成见吴冕这么说，似乎来了兴趣，“吴老师，您这里需要投资么。”
“沈老板，您是真准备投点钱进来？”吴冕笑着问道，“敢问您这面一次能投入多少钱？”
“5000万。”沈恩成很有诚意的说道，“我要一部分股份就行，绝对不影响吴老师的正常经营。”
听到5000万这个数字的时候，邓明怔了一下。
“用您的话说，5000万似乎也买不了什么。”吴冕道，“一台dsa造影机器、手术用的ct机，再加上介入手术室的改建，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这还只是一个介入手术室，是普通介入手术的一部分术间。”
“……”沈恩成看着吴冕，眼睛里带着几分不解。
他这是拒绝自己么？
“吴老师。”沈恩成也没恼羞成怒，而是笑道，“我还有一些朋友，要是您这面要的钱比较多，我可以借点钱。”
“哦？”
“国内最大的风投，中南投资的总裁陶若，是我发小。”沈恩成含蓄的微笑说道，“可能您对他不了解，前一段时间国家集成电路大基金里，有陶若的投资，占比大约8%，也就100多个亿。”
“……”桌子上其他人看沈恩成的眼神都有细微的改变。
开发新区刚刚建设，东北这地儿想要找来大资金投资真心很难。对资金如饥似渴的需求，让邓明做梦都是拉来大投资。
没想到这位沈恩成深藏不露，竟然是中南风投陶老板的发小。一想到国家集成电路大基金，要是能拉来几个项目，开发新区必然会大变样。
念头及此，邓明眼睛都红了起来。
“我想，陶老板肯定会对吴老师的项目感兴趣，要不要我帮着联系一下？”沈恩成看着吴冕笑道。
“好啊。”吴冕淡淡说道，“正好我也有日子没见陶若了。”
沈恩成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住，只一瞬间，便恢复正常。
他只不过是扯虎皮，拉大旗。
有中南投资的陶老板站台背书，邓区长这面的事情估计就好做许多。
而且吴冕一直都说他不缺钱，在沈恩成的想象中，吴冕应该直接拒绝才是。
你不是说你不缺钱么？我引来这么大一条大鳄，你就不怕被生吞了？这个年轻人竟然和陶若认识？沈恩成的心情有些古怪。
不过这些变化都只是一瞬即逝，沈恩成拿起手机，笑道，“这是赶得巧了，我给陶老板打个电话。”
“陶老板应该很忙才是。”吴冕道。
“没事，我俩是发小，一点点小投资，无所谓的。”
沈恩成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拨通电话。
手机屏幕上陶子两个字透着一股子亲昵劲儿，邓明看到后表情严肃了许多。
中南投资，那是国内鼎鼎有名的大资本，邓明有所耳闻。
没想到这位沈老板竟然有这么大的背景，和中南投资的陶老板如此亲近、熟悉。
“陶子，嘛呢。”电话接通，沈恩成熟络的问道。
“开游艇出海钓鱼。”电话那面海风呼啸，莺莺燕燕的笑声夹杂在海风里，会所嫩模四个字差点就在手机上飘起来。
“有件事情和你商量一下，我在黑山省省城开发新区遇到一件事。”
沈恩成简单转述了一下刚刚吴冕说的话。
“医院啊，我对健康领域没什么研究。要是老沈你觉得行，我明天联系一下，先看看方案。”电话那面陶若很随意的说道。
吴冕听到这个声音，嘴角的笑意更浓。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恩成表情严肃的说道。
“陶子，我的意思是你借我点钱。”
“嗯。”
“这么客气干嘛，我还琢磨我对医疗健康领域不了解，真要是投一大笔钱进去也头疼。有你在就好，要多少钱告诉我一声，十个亿以下都没问题。”
“行，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我这面还没确定，这不是要先问问你陶老板么。”沈恩成微笑着说道，又闲聊几句，随即挂断电话。
“吴老师，您看可以么？”沈恩成笑呵呵的问道。
吴冕笑而不语。
“吴老师，这次投入的资金比较大，我可能需要拿很多股份，话语权……”
“沈老板，您这是先狮子大开口，我拒绝以后再和邓区长谈？”吴冕看着沈恩成，毫不掩饰的直接说道。
沈恩成的心猛地一沉。
吴冕拿出手机，“沈老板，正好我也认识一位中南风投的陶老板，要不问问他的意思？”
没等沈恩成说话，吴冕拨出一个电话。
沈恩成疑惑的看着吴冕，他绝对不相信一名医生会随时随地联系到陶若。
电话响了3声，一个甜美的声音传来。
“吴老师，是您呀。”
“哦，陶老板在么。”
“老板在和软银视频会议，吴老师您稍等一下，我去找老板。”
“不着急，先忙着。”
“老板说过，吴老师打来电话，不管什么时候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
吴冕笑了笑，没说话。眼睛看着面前的手机，似乎根本没在意沈恩成的表情变化。
1分钟后，陶若的声音传来。
“吴老师，不好意思啊，正在和软银谈合作。”
“没事，是我打扰了。”吴冕笑道，“陶老板，我要在省城开发新区建一家医院。”
“哦？吴老师，您终于要建医院了！”陶若笑呵呵的说道，“如果有需要，明天我的团队就到，您需要多少钱直接说。”
“钱啊，可能是一大笔钱。”
“呃……”陶若的语气微微尴尬，他笑了笑，小声说道，“吴老师肯定是大手笔，我这面刚投了国家集成电路基金，手里流水暂时有问题。要是着急，十个亿够么。”
“呵呵，陶老板，我说过，我不缺钱。你那面有财务方面好用的人手么，借我几个就行。”吴冕微笑说道，“精明点的采购也要，刚刚建立医院，人手缺的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