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填平河间社
吴三元抢上一步看了看车夫几乎被割断的脖子,那里的鲜血像一座小型喷泉一样喷射而出,不一会儿就把黄土地染成了鲜红。
吴三元到底是个阅历不深的年轻人,再加上这件事来的如此突然,他只能呆呆地看着车夫的尸体发愣,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做才好。
忽然间有人在他身边说话了:“三元,怎么回事?”
声音听着非常耳熟,他猛一回头,一眼看见自己的叔叔站在边上。叔叔对他一向严厉,如今闯了这么大的祸事,真不知道叔叔会怎么惩罚他。
他张口结舌地说道:“叔叔,这,这个车夫他...“
”行了,别的事不用多说了,已经有人告诉我了。我只问你,这个车夫是怎么进入我们河间社的?“
”嗯...“吴三元的嘴又开始打突噜了,”是,是,是我带进来的。半年前我在车马市买马,看见这个车夫技术娴熟,就把他给召来了。“
”你知道他是哪儿的人吗?”
“他一口济阳乡下的土话,应该就是济阳本地人。我知道他家就住在南城,去年腊月我还到他家里喝过酒。他家里没别人,就他一个。”
“他潜伏了这么久,就为了用莫水马驼走一个蒋南平?”吴所谓眉头紧紧锁了起来。在侄子面前,他自然不用带着面具,是以脸上的表情吴三元看得清清楚楚。
“叔叔,我怀疑他知道蒋南平的身份,之所以劫持姓蒋的,是为了给咱们下绊子!”
吴所谓眼睛一亮:”你是说他是那边的人?“
吴三元肯定地点点头:“您如此款待姓蒋的,不就是为了让他在朝廷面前为我们河间社说一句话好话吗?可是偏巧那边知道了这件事,当然要把姓蒋的劫过去,听他们的一面之词了。”
“不可思议?”吴所谓摇了摇头,“他们和我们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用一条性命来完成这件事。说起来,我赚我们的钱,他办他们的学,互不妨碍!”他冷笑了一声,又道:“算了,由他们去吧,蒋南平不是个糊涂人,他有
自己的脑子!”
蒋南平坐在莫水马上一路狂奔,穿街走巷,犹如坐在过山车上一样,快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也不知道奔跑了多长时间,等到蒋南平偶尔再睁开眼睛时候赫然发现,两边嗖嗖往后退的竟然一排一排的小树,面前是飞驰而过的黄土大道,原来莫水马把自己带上了官道。
他对济阳的地理一窍不通,不知道这里到底是哪儿,莫水马要把自己带向何方。他虽然是一个极为镇定的人,可如今被一匹疯马驮着,最重要的是不知道去向何方,心中难免生出了一丝紧张。
他尝试着拉缰绳,夹马腹这种常规的让马停止的方法,但显然并不管用。莫水马仍然疯狂地不知疲倦地向前奔跑。
蒋南平想起莫水马夜行四百里的记录,不免暗暗叫苦,要是它真要继续创造这个记录的话,恐怕一夜之间自己就可以回到京城了。
正在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间听到一声口哨,极为短促,但是非常清脆,而且连响三声。
陡然间莫水马一声长嘶,前蹄高高扬起,好在蒋南平紧紧抓住了缰绳,否则立时就会被摔到地上。以莫水这样惊人的速度,骑者摔到地上绝好不到哪里去。
不管怎么样,莫水马终于停了下来,蒋南平长长吐出一口气,凝神望四周看去,面前是一座小树林,正中一条不太宽的官道,两边则是一人多高的密麻麻的树木。
正在观察之中,密林中走出几个人来,都是寻常百姓的打扮,赤手空拳,看模样也不像恶人。
那几个人笑眯眯地走到蒋南平的面前,其中一人伸手将马的缰绳挽住。那匹莫水马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伸过马头在那人的脸上蹭来蹭去。
另一戴着毡帽的人在马前对着蒋南平一抱拳:“蒋先生,久仰久仰。用这种方法迎接你,着实让你受惊了。在下这厢赔罪。”
蒋南平察言观色,看出这些人对自己没有恶意,于是侧身下马,也对着那人一抱拳:“哪里,哪里,不知几位是何方义士,找南平前来莫非有事相商
?”
这时前面一人已经牵着莫水马在树林里开始打转了。原来良马跑了大半天,通身是汗,需要稍微转一转,散一散汗。蒋南平看那人对莫水马非常亲热,莫水马对他也并不排斥,忍不住说道:“这就奇了,你们竟然也有莫水马的驯马师?”
戴毡帽的笑道:“蒋先生,你一定以为我这位兄弟也是贺马来的驯马师吧。其实什么莫水马只认初生的驯马师那都是鬼话,自古以来驯马都是同一个道理,只要摸透了马的习性,把马当成自家人一样对待,再难伺候的烈马早晚也能够被驯服了。贺马人之所以散布这样的谣言,无非是怕我们中原人掌握了驯服莫水马的方法,这样他们以后就不能奇货可居了。”
蒋南平一愣,随即笑道:“您这说法颇有新意,真是让南平我开了眼了。”
他又仔细打量面前这人。此人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面貌和普通人一样,但是双眼奇特,是一对黄色的眼珠。
蒋南平心想,说不定这人的祖上有西域人的基因。
那人拱一拱手道:“蒋先生客气了,今日冒昧请蒋先生前来,是想护送您前往石羊乡。“
蒋南平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道:”南平何德何难,要让您这么大动干戈地护送?对了,还没有请教这位义士尊姓大名?”
黄眼珠的人答道:“在下姓萧,单名一个飞字。在外面有个诨名叫做金眼狻猊。”
蒋南平哦了一声,心想原来这人还是个江湖人。
萧飞又道:“蒋先生,你是个贵人。贵人岂能和小人为伍,河间社的那些走狗不配送您,只有我们才有资格安全护送您到达石羊乡,让您看见一个真是石羊乡。”
“你们!”蒋南平问道,“不知萧义士属于哪门哪派?”
萧飞笑道:“我们不是武林中人,不过倒的确有个组织。这组织的名字就叫填河社!”
“填河社?”蒋南平觉得这个名字有点怪怪的。
“没错!填河社!”萧飞坚定地点点头,“意思就是填平河间社!”
第二百四十章 骏马识途
“填河社?”蒋南平不自觉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又看了萧飞一本正经的模样,禁不住又有些好笑。
“萧义士,你们与河间社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
“一言难尽,蒋先生到了石羊乡就知道端倪了。哦不,“萧飞摆一摆手又道,”沿路之上蒋先生就能看到河间社是如何戕害百姓了。“
蒋南平点点头,问:“萧义士,那位车夫是否也是你们的人?要不是他那一巴掌,我也到不了你们这里。”
萧飞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道:“他是我们填河社发展的一个民间下线,基本上还算不上正式成员。不过他非常英勇,敢于在敌人面前暴露自己,舍生忘死把你送到了我们面前。”
蒋南平关切地问:“他暴露了身份,那处境还安全吗?”
萧飞面部突然抽搐了一阵,眼中似有泪水将要流出来。好一会儿他才略带哽咽地说道:“他已经杀身成仁了!”
蒋南平一惊,忙问道:“怎么,河间社的人杀了他?”
“不是,按照我们组织的规定,凡是在敌人面前暴露身份之后,无论有无生机,一律都要自杀成人,即便是我们外围的下线也不例外。”
蒋南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揪住一样,生生疼了起来。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死人的事情见的也不少,即便是战场上惨烈的场面也不是没有见过,但有一个人因为自己而死,而且是坦然赴死,心里怎么想也不是滋味。
他苦笑道:“萧义士,为了我,牺牲了你们中间的一个勇
士,这真是有些得不偿失!”
萧飞昂然道:“杀身成仁,舍身取义,这都是古往今来的侠士之风,我们填河社的众人,自然义不容辞。”
蒋南平听他说话引经据典,但是又有些不伦不类,似乎是生搬硬套圣人的词句。由此可见,他这人似乎受过些教育,但是教育程度比较浅显,也不知道教他的人是谁!”
正想着的时候,萧飞道:“蒋先生,时间不早了,你是贵客,公事可耽误不得。我们这就送您去石羊乡。”
说着萧飞也跨上一匹马,和萧飞并辔而行,一路向着石羊乡走去。
蒋南平一边和他走着,一边问道:“萧义士,南平不过是一介书生,被贬斥到济阳,何劳萧义士如此多礼?”
萧飞笑道:“蒋先生,你是朝廷派来的大员,到我们济阳微服私访,我们怎能慢待了你?”
蒋南平把缰绳一勒,转头道:“不是吧,我的官职已经被全部罢免了,几乎成了白身,哪里来的朝廷大员之说?”
萧飞神秘的一笑:“您就不必谦虚了。您的身份,您此来济阳的目的我们填河社都已清楚地知晓。蒋先生放心,我们绝不会向外人泄漏半个字。”
蒋南平心里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来济阳干什么,怎么这些人的消息这么快,好像全都有耳报神一样,瞬间就我的底查得清清楚楚。
他也不便多说,一路跟着萧飞往前走。他胯下的莫水马似乎和萧飞很熟,两人并辔而行,莫水马并没有丝毫疯狂的举动,一直非常温顺地跟随着
萧飞的马。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前面显出大片大片金黄的稻田。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稻子已经熟透,稻穗把稻杆压得低低的,行走在田间的道路上,就好像走在一片铺着金黄地毯的广场上。
蒋南平很少到乡间来,眼前丰收的景象把他吸引住了,他忍不住勒住马,驻足观赏眼前的美景。
萧飞指着这大片稻田说:“这些都是刘善人家里的田,他家里的地那可真称得上良田万顷。“
”刘善人?“蒋南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谁是刘善人?“
”大名鼎鼎的刘善人,刘立初,您下乡不就是来看他的吗?“
蒋南平这才明白过来,笑道:”对对。嗯,怎么,他在乡里被称为善人吗?你知道他有哪些善举吗?
萧飞又是神秘的一笑:“刘善人到底为什么被叫做善人,您待会儿见了他就知道了。对了,既然进了村,咱们就下马吧。村里路窄,不适合高头大马行走。“
蒋南平点点头,两个人下了马。萧飞在两匹马的臀部上各拍了两下,莫水马带着另一匹一转头慢慢腾腾地顺着原路回去了。
蒋南平看着好奇,问:“怎么,这两匹都是壮年的战马,怎么也会老马识途吗?”
萧飞笑道:“他们不是回济阳,而是去我们填河社的据点。这都是经过咱们特殊训练的马匹,认起路来,比咱们人还要精明。”
说到这儿,稻田边有人叹道:“唉,没办法,这田要不卖给刘善人,我们这一家人就没法活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体察民情
蒋南平听到有人提到“刘善人”,忍不住侧过头去看,原来在右边的田埂上坐着一个老人和一个壮汉。只听那个老人道:“趁着你年纪轻轻,有把子力气,家里还有这十来亩的良田,好好干几年,一家五口人弄个温饱一点问题没有,何苦要把这些田卖给刘善人呢?“
那个壮汉叹了一口气,道:”六叔,我但凡要是有一点办法怎么不愿意自己种田,可是你看看,这年月还有我们的活路吗?田赋已经加到了六成,听说转过年就要加到七成半。每年还有两次徭役。我家就我一个成年男丁,儿子八岁,丫头六岁,老娘瘫在床上,婆娘去年在田大户家里干活摔伤了腰,就我一个能干活的,哪里顾得过来?还不如卖给刘善人,做个佃户!“
听到这里,蒋南平来了兴趣,忍不住走下田埂,来到两人的近前拱一拱手道:“哎呀两位,一向可好?“
他这话一下子把正在闲聊的这一老一少听愣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但是看他熟络的神气,仿佛多年的老朋友了。
两个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想知道是不是对方的朋友。蒋南平却抢先对那老者说道:“刘六叔,您不认识我了,去年丈量土地的时候我跟在赵捷赵书吏的后面,你还给我带过路呢!”
六叔年岁大了,昨天的事情都不见的记得清楚,听他说到去年丈量土地的情况,使劲儿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县里的书吏赵捷倒是每年下乡,但是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跟在他后面就是在记不起来了。
但是对方既然这么说,肯定是官面上的人,他不敢得罪,只好应和着说道:“是啊,是啊,原来是您哪!”
蒋南平看了旁边的那个壮汉一眼,微微一笑,问六叔道:“怎么,六叔,这位大哥想到刘善人那里卖地?”
私卖耕田在天顺是严重的违法行为,所以壮汉和六叔听到这话,悚然心惊,脖子一缩都不敢说话了。
蒋南平又笑一笑,指着大路上的萧飞道:“别怕,你看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只有我和我的一个朋友。我们都知道庄户人家的辛苦,没人会去告密。要不然的话,我俩在路上听见你们的谈话,大可不必下来惊动你们,直接去官府就行了。”
壮汉两人将信将疑,但是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听蒋南平继续说下去。
就听蒋南平道:“这位大哥贵姓?”
那个壮汉是个乡下人,咋一见到官府的人,又被人抓到了把柄,一时间吓得说不出话来,听到蒋南平问话,上下嘴唇直哆嗦,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旁边的六叔毕竟老道,上前一步陪笑道:“这位官人,他是咱们前村的宁小乙,拙嘴笨舌的,不爱跟旁人打交道,不常路面,所以您不认识他。”
蒋南平点点头,示意两个人都坐下。两个人战战兢兢地看着蒋南平,站着没动。蒋南平见他们迟疑着不敢动,于是自个儿坐在田埂上,又拍一拍身边的土地,对两人道:“两位乡亲,一起坐一坐,我还有话跟两位聊一聊。”
他这么一说,两人不敢不坐了。六叔坐在田埂上蒋南平的身边,宁小乙则蹲在田埂对面的田垄上,抬头望着蒋南平。
蒋南平和善地笑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想和两位聊一聊家常。这次下乡,太尊大人下了命令,让我来这里了解一下民生。你们知道,就像戏文里包公唱的那样,只有知道了民间疾苦,才能为民做主,让老百姓安居乐业。“
六叔和宁小乙又对视了一眼,六叔道:”这位官人,您有什么问题只管问吧。“
蒋南平道:”六叔,你我都是天顺的子民,都是皇帝治下的黎庶,也不必分什么三六九等了。我叫蒋南平,六叔要是不嫌弃的话,就叫我南平吧。这位宁大哥,我们都是济阳的百姓,自然应该亲如一家,你要是认我这个兄弟的话,就叫我一
声蒋兄弟吧。“
宁小乙和六叔全身一震。两人从没见过这么和善的官家,见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萧飞走过来,大声道:”你们俩脑子是不是被浆子糊住了,认下一个官家的亲戚比什么不强吗?“
两人这才如梦方醒,连连点头。六叔道:”南平,既然你不嫌弃我们是贱民,那咱们就拉拉家常。说吧,有什么要问的?“
蒋南平道:”小乙哥,你刚才说要把地卖给刘善人。虽然官府的田赋是重了一点,可是如果把地卖给财主的话,你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一贫如洗,将来家里万一要是有什么事情,你可怎么办?“
宁小乙叹了一口气,道:”南平兄弟,我刚才和六叔说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不卖地怎么办,别说是一年七成的田赋,就是一年两次的徭役我也承担不起啊。“
“好吧,”蒋南平点点头,“说实在的,小乙哥,你们家的情况也确实难办。可是把田契给了刘善人,你们的日子就好过了吗?”
“唉,”宁小乙叹了一口气,才道,“说实话,比现在好不了多少,但是总能够稍稍喘一口气了。”
“怎么说?”蒋南平关切地问。
“至少免了徭役。本朝的律法我虽然不熟悉,但是免徭役的条件我还是知道的。没有田产,并且投入地主家中做佃户的农民,官府是不会再让他来服徭役了。并且田赋也同样地免除。”
“那么你把地卖给刘善人,能够得多少卖地的钱呢?每年的佃租比田赋还要少吗?”
宁小乙一下子被问得愣住了,或许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他一时没有想好怎么回答。
这是旁边的六叔道:”南平,这个事儿我可以跟你说说。关于刘善人家,或者说整个石羊乡卖田卖地的事情,我更清楚。“
蒋南平笑道:”好啊,六叔,您就个我们详细地讲一讲吧。“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黑心的善人
第二百四十二章 黑心的善人
“典卖民田分为两种,一种是明典,一种是暗典。明典就是...”
六叔刚说到这里,蒋南平却打断了他的话,问道:“六叔,咱们官府不是明文禁止典卖田地吗?”
六叔嘿嘿一笑,低声道:“蒋先生,你是官家的人,还不清楚这些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官家虽然禁止典卖田产,但是没有说不能无偿赠送?明面上送出去,暗地里给钱交易。官家问起来就说是双方是好朋友,友情赠送,谁还去查呢!”
蒋南平笑着点点头,道:“六叔,请您继续说,什么叫明典,什么叫暗典。”
“明典就是到官府更名田契,实打实地把自己的田卖给了财主。当然更名的时候得说是赠送,要不然官府肯定不给办的。这么一来,没了田产,除了叫人丁税之外,什么田赋、徭役都不用管了,省了好大一截子麻烦!”
蒋南平问:“他把田产卖了,自己吃什么呢?”
“当然是给财主做佃户了,每年给财主交两次租子。”
“财主的租子怎么样,便宜吗?”
六叔看了一眼宁小乙,摇摇头,叹口气道:“天下哪有不爱荤腥的猫呢!财主的租子是五成,看着比官家的要少。可是官家的租子在丰年和灾年各有不同,毕竟朝廷在灾年的时候还会行文给咱们减个两三成,运气好的话还能够全免。可是财主就不一样了,管你是丰年还是灾年,五成租子是铁定要交的。不交的话,就得滚出财主家,不仅如此,整个石羊乡、济阳县甚至是济州府都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你就得到外乡去讨生活。蒋先生您想想,即便是到临近的安州,也要走上几天的路程,而且还是拖家带口。到了外乡,当地人能让一个外人抢他们的地?那还不得活活饿死?”
蒋南平面色凝重地点点头,道:”所以不敢怎么样,这个租子都不能不交,是吧?可是既然这么苛刻,还何苦把田地卖给财主呢?“
一直没有说话的宁小乙抢着说道:“蒋先生,但凡有一条活路谁愿意把自己的田送给财主呢?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财主
的租子虽然难缠,但毕竟交了五成了还能给自己留一点。官家的除了租子以外,还有每年的徭役,那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勾当。多少人有去无回。有几个钱的都花钱请人来给自己服役,可咱们穷庄稼汉,养活自家人都困难,哪还有闲钱去请人。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所以最重要的还是先活下去,再琢磨着怎么挣钱。”
蒋南平默默地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又问:“你们一口一个刘善人,是不是这个刘善人的价钱公道一些?”
宁小乙和六叔互看了一眼,相对苦笑了一声。宁小乙道:“蒋先生,还是那句话,没有不爱荤腥的猫。大家都说他是善人,其实也就是口头上这么说说,真的交易起来,还不是寸步不让,没见过给谁让过一分一毫的。”
六叔又叹口气道:“小乙啊,这十来亩地是你爷爷祖传下来的,就这么平白卖了怪可惜的,不如留一半租给别人,然后卖一半给刘善人,这样起码以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家里也有个财产可以应付。“
宁小乙摇摇头道:”就这么四五亩薄地,租给谁他们会要呢!再说,都是乡里乡亲的,谁家什么境况都知道,要是人家交不了租子,我难不成还上门去强吗?人家刘善人可以让手下的奴仆去要租子,不给的话就关到自家院子里。我还能有那个本事吗?再说,留下一半的田产,那就是还得应付官家的徭役。你们想想,我又得给财主交租子,还得去给官家服徭役,那不得折腾死我呀!“
蒋南平一直望着宁小乙,嘴里没说话,心里却冒出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虽然在京城的时候就有了,但是一直很模糊。直到来到济阳,特别是听到了宁小乙和六叔的对话,这个想法才逐渐清晰成型。但是现在当然不能说出来。他见宁小乙垂头丧气地不说话,六叔又不知道怎么去安慰,整个气氛显得非常沉闷,于是道:”六叔,你刚才说典地还有暗典这一说,不知道什么叫暗典?“
”暗典嘛,“六叔又来了精神。石羊乡的习俗是村里的大小农活还有家务事都由子女辈来完成,禁止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干活,否则那一家的子女就要被押送官府,控告为忤逆不孝。所以六
叔每天闲得无聊,就是张家长李家短地到处转悠,一张嘴日夜说个不停。今天难得蒋南平问得这么详细,他也就乐得多说两句。
他捋一捋自己的胡子,说道:“暗典就是不去官家办转户,暗地里把田契交给财主保管着。这田契上的名字还是卖家本人,也就是说田产实际上还是卖家的。”
“为什么要这样呢?”蒋南平饶有兴趣地问道。
“有些人家里的田产是祖传的,舍不得轻易卖出去,就用这种方法继续占着祖产。“
”财主们会让卖家占这样的便宜吗?“蒋南平疑惑地问道。
“财主们当然不是傻子了。”六叔笑道,“他们也有他们的一套。田契在他们手里,只有花一点钱,他们可以在卖家不在场的情况下随意转户。这就得看卖家是不是听话了。“
”什么叫听话?“蒋南平还是没听明白。
”暗典这一行当里,买家是不用付钱的,但是卖家要交的租子就不止五成了,每年的收成全部上交,一分都不能少。什么时候卖家愿意转户了,那就再按照五成来交。“
蒋南平想了想,道:”这样的话,卖家的徭役还有交给官家的田赋怎么办?毕竟没有转户,田产还是他的,这些官家的赋税和徭役都得交啊。“
六叔笑道:”蒋先生,你还替他们担心这个。俗话说钱能通神,这些财主都能帮他们完成,田赋可以由财主场面,想交多少就交多少,至于徭役嘛,财主会找人替这些卖家来做。当然,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钱实际上都是卖家出得,要不然财主们怎么会收十成十的租子呢?“
“那么这对那些卖家有什么好处呢?”蒋南平仍然有一点没有弄清楚。
“至少不用操心官家那些徭役和各种杂七杂八的捐税了。一门心思只用种田交租子,小康是不可能了,但是混个温饱也勉强不成问题。“
蒋南平听到这里,不禁想起《捕蛇者说》里的一句话:呜呼!孰知赋敛之毒,有甚是蛇者乎!
他的面前又浮现出海风吹那一副严厉的面孔,海风吹真的是这样的酷吏吗?
第二百四十三章 调查和研究
“那么这种情况,小乙哥如果用暗典的话就不太方便了。家里就只有你一个壮劳力,如果收成全部交了租子,你一辈子作死做活也换不回田产,还不如自己全部典给刘善人,自己辛苦一点,每年剩下的五成收成累计起来,兴许还能把原来的田产都赎回来。”
宁小乙又是一阵苦笑,道:“蒋先生,一看你就是读书人,在书斋里坐久了,外面的事情见得不多。财主家的租子说是五成,其实不是按照每年收成的五成来算的,而是又一个定额。这么说吧,咱们石羊乡丰年的时候一亩地能够收三百八十斤,那么五成就是一百九十斤。这个一百九十斤便是财主家里收租的定额了。你只要把地卖给了财主,不管是丰年还是灾年,每年两季的稻谷都是按照一百九十斤计算,也就是每亩地一年固定要交三百八十斤。如果是丰年,这还说得过去,可是哪能年年都是丰年呢?隔个三五年来一个风调雨顺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蒋南平转过身,在稻田的周围转了一圈,最后走回到宁小乙的身边,问:“小乙哥,按照这几年的状况,一亩地一年可以收多少斤?”
宁小乙想了一想,道:“大概五百斤左右吧,最多不超过五百五十斤!”
蒋南平心头一惊,说道:”这么说,除去交给财主的租子,你们一年最多落下一百八十斤的粮食。“
宁小乙点点头。
蒋南平又道:“现在市面上一斤稻谷大约十五文,济阳是这个价钱吗?”
六叔眼珠转了一转,道:“济阳是个大商埠,货品丰富,所以粮价便宜些,大约十文或者十二文一斤吧。”
“那么一年下来买粮的钱也不过一千八百文左右,最多二两银子?小乙哥,你们累死累活一年才赚二两银子?”
宁小乙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只听六叔又道:“小乙,不如把田卖给田大户吧。他的价格公道,而且租子收的也合理,大家都是按照三百八十斤收,他却是按照每年亩产的实际收成来算的。“
蒋南平眼睛
一亮,问道:”也就是这一季一亩地收了二百斤,实际上只需要交一百斤,下一季收了三百斤,只需要交一百五十斤,统共只需要交二百五十斤就行了,是吗?“
六叔点点头:”蒋先生算得一点也不错!“
蒋南平追问:“田大户的价格这么最公道,那本乡的乡亲们不都抢着把地卖给他吗?”
六叔笑道:“那还用说吗?大伙儿一窝蜂地都想着把自己的地往他那里送。前两年为了让田大户买自己的地,还得托人情才行。可是田大户是个谨慎的人,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也不敢收太多的田了。所以这两年如果不是天大的人情,他说什么也不肯收田了。“
说着说着,六叔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道:“小乙,我想到一件事情,说不定能帮你把田卖给田大户!”
“什么事儿,您老说说看。”宁小乙急切地问道。
“田大户家最近缺个下人。你女儿今年也有十三了。我看着孩子聪明伶俐,手脚也麻利,不如送到大户府上做个丫头,然后借这个由头趁机把田卖出去。田大户是个要脸面的人,只要你的女儿能够进他的府里,你再把田卖给他,他是不会薄你这个面子的。”
他说出这话,满以为宁小乙会满口答应,没想到小乙却皱着眉头不说话。
六叔猛然想起来,宁小乙家里一个闺女一个儿子,这个闺女长得秀气,做事也灵光,家里人都把她当作宝贝一样养着,要说送到人家府里去做丫头,那他们当爹当娘的还不得心疼掉了。
他看看宁小乙虽然没说话,但是脸色有些发青,便后悔说错了话,于是想着岔过这个话头。于是对蒋南平道:“蒋先生,您这次下乡来是干什么?”
刚问到这里,就听稻田旁边的大路上有人喊了一声:”韩老六,蒋先生是官家的人,他来还能干什么,自然是跟我一起做事啰!”
众人听到这声音都把头往官路上看,只见路上站着一人。这人在场的都认识,正是济阳县书吏房的书吏赵捷。
六叔当然认识
赵捷,连忙上前几步到了赵捷的跟前,陪着笑道:“赵大人,您今天也这么悠闲,到咱们石羊乡来体察民情了。”
赵捷微微一笑,摆一摆手道:“老六,这话你算是说岔了。今天不是我来体察民情,是陪着蒋先生来体察民情的。”
六叔脸上变色,忙回头看一看蒋南平,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作了一个揖,陪着小心道:“蒋先生,您怎么不早说。原来你是县里来的大官儿,小老儿有眼无珠,在您面前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让您见笑了。”
蒋南平用双手把他往前一搀,笑道:“六叔,我跟您说过了。您要是不嫌弃,就喊我一声南平,小乙哥,你也认下我这个兄弟,我这次下乡,不光是为了丈量土地,更是为了跟大家一起亲亲热热做乡亲的。“
他的语气热忱而且自然,脸上始终带着微笑,即便是再老于世故的人听到他说的话,也感觉不到一点虚伪的成分。
宁小乙上前拉住蒋南平的手道:“蒋先生...”
蒋南平摇手打断了他,道:“要是不介意的话,就叫我南平兄弟。”
宁小乙脸一红,嗫嚅了半天,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南平兄弟,我们家的情况刚才你也听了一个**不离十。做哥哥的没什么别的要求,只希望你给我只一条活路,我这一家子五口活得实在是...”说着说着,他已经说不下去了,将头扭到一边,痛苦地抽泣起来。
蒋南平拍一拍他的肩头,抚慰道:“小乙哥,我知道,石羊乡里绝不止你这一家,我这次来,准备诚心诚意地跟大家做一回乡亲,听听大家的心里话。至于能不能给大家只一条明路,我才疏学浅,没这个本事。不过人多力量大,说不定我们大伙儿在一起商量商量,就能有个办法的。”
说着他看了一眼赵捷。赵捷心领神会,对着六叔道:“六叔,这样吧。你看今天天色也不早了。我们得找个地方歇一晚上。明天吃过午饭,大家一起到乡里的祠堂集合,我们大家伙儿一起跟着合计合计,这乡里的事情到底应该怎么办!”
第二百四十四章 刘家庄院里的贵客
赵捷凭空安排了一个午间见面会,这倒是蒋南平没有想到的。他瞥了赵捷一眼,赵捷却只顾着和六叔还有宁小乙两人说话。
见六叔忙不迭地点头,赵捷又道:“韩老六,你人头熟,去跟乡亲们说一说,通知他们明天中午都到祠堂来集合。至于乡里的几个大户我来通知,这几年来石羊乡没开过这样的大会了,最好大家都在一起聚一聚。我来个老刘还有老田说一声,准备十来桌酒席,大家一边喝酒吃肉,一边聊一聊,你们看怎么样?”
六叔和宁小乙虽然不算是乡里的赤贫,但是喝酒吃肉这种事情一年最多也才能轮得到两三回,平白无故就能够足吃足喝一顿,谁不高兴。
两人兴奋地答应着,一前一后地走了。
赵捷走到蒋南平面前,笑道:“蒋先生,这一路上可还好?吴社长是个细心的人,路上一定照顾得很周全吧。”
蒋南平听他这么说,知道他以为自己还是河间社的人护送过来的,苦笑一声,道:“赵兄,这一路上酸甜苦辣就不必说了,当真是惊险刺激,比茶馆里的评话还要热闹。”
赵捷一愣,连忙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情吗?”
蒋南平转过身,往刚才萧飞站的那个位置,果然不出所料,萧飞已经无影无踪了。于是他向着赵捷笑笑道:“吴所谓给我配了一匹好马,没想到一不小心惊了马,一路上就这么飞过来了。幸亏老马识途,好歹还是过来了。如今赵兄也到了,我这心里就更踏实了。怎么样,赵兄,咱们今天晚上在哪儿住下?”
赵捷站在大路上往前面看了看,低声道:“南平,你忘了,咱们明着是来丈量土地,暗地里是查刘立初的事儿。他是石羊乡第一大户,今晚上不叨扰叨扰他怎么对得起咱俩的肚子?”
蒋南平一听,脸上带出一些为难的样子:“赵兄,咱们是衙门口的书吏。不管是丈量土地也好,还是查办侵占良田也好,刘立初都是咱们的查办对象,咱们到他家里去住,万一被人告下来说是官绅勾结怎么办?”
赵捷满不在乎地把蒋南平的手一拉,往前就走。一边走一边道:“你就放一万两千个心,别说是在石羊乡,就算是在济阳县里,也没人敢告我们俩。走,辛苦了大半天,该到大户家里打打秋风了。”
两人渐渐走远了。路旁的一片玉米地里,萧飞和一个人并肩站在田埂上,四周都是一人多高的玉米杆子,把两个人的身影掩得严严实实。他们可以从玉米杆的缝隙中看见路上的动静,外面的人去看不见里面的人。
看见蒋南平和赵捷走远了,萧飞对身边那人道:“社长,和您预想的一模一样,蒋南平到刘立初家里去了。”
那人笑着点点头,并没有说话。此时晚霞从玉米地的上空斜照下来,将他花白花白的头发也映照成了金黄的颜色。
石羊乡虽然只是一个乡,方圆却比一个镇子也小不了多少,两个人顺着大路走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一个大庄院的门前。蒋南平抬头看一看这个庄院,两人多高的石墙,墙头还铺着闪亮亮的琉璃瓦。
这些琉璃瓦可不是光为了好看,也是防止强盗翻
墙进来的。只要有歹人翻越院墙,必然会碰到墙头的瓦片。琉璃瓦摔在地上的声音脆生生的特别响亮,只要听到这样的响动,刘家大院里百十来个巡庄护院的家丁就会从暗影里冲出来。别说溜进来的是寻常的蟊贼,就算是武林高手,也挡不住这百把人的刀枪齐下。
赵捷两个人刚到门前,看守大门的庄丁就迎了上来。他显然和赵捷很熟,见了面满脸堆笑地道:“哟,赵爷,哪阵香风把你给吹过来了?”
赵捷却绷着脸,一副一本正经地样子说道:“是你小子,今儿该你到你值班?”
那人点头哈腰地陪笑着:“赵爷,您说的没错,这两天都是小的当班。您在门房里稍坐一会儿,我去给老爷报信儿!“
说着这人转身就要走。猛然间听到赵捷一瞪眼,喝道:“慢着!我说刘三儿,怎么着?如今我来你们刘宅还得在门房里等着了?这是什么时候立的规矩?”
刘三儿脸上一白,显然被赵捷这一吼给吓住了。不过他到底是伶俐人,嘴皮子利索,当下把脸上的笑容堆得更深,低声下气地说道:“赵爷,这您可就愿望我们家老爷了。要是放在往常,咱们刘宅的大门您都是自由出入,只是今儿个有点特殊。老爷的堂上有位客人。”
赵捷也是个明白人,看他那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客人并不寻常,他也是一时好奇,追着问了一句:“来的客人是谁?”
刘三儿左右看了看,一眼发现了蒋南平,脸上又是一白,低声问赵捷:“赵爷,这位爷是谁啊?“
赵捷笑道:”这可是一位贵客,咱们书吏房新来的同事。蒋南平蒋先生。“
刘三儿听他说是一位贵客,连忙对着蒋南平道:“原来是将老爷,失敬失敬。既然都是官家的贵客,我就不瞒两位了。今天来的客人也是一位官老爷,说出来您可能也得吓一跳。”
赵捷翻一翻白眼,冷笑道:“济阳县里除了咱们家县太爷,还没人能让我吓一跳的呢!你只管说,是谁?”
刘三儿笑道:“济州府的乔运周乔老爷,您总认得吧。”
赵捷一惊,还没说话,蒋南平已经脱口说道:“是知府大人来了?”
刘三儿点点头:“蒋老爷说的一点不错,正是知府大人大驾光临了。”
赵捷一听是知府大人来了,气势顿时矮了一大半,舌头也有些发软,吭哧了好一会儿,才道:“既然是知府大人来了,那我们在门房里等一会儿也无所谓。”
刘三儿又往前走了一步,声音压得更低了:“赵爷,知府老爷倒还罢了,在乔老爷身边的那位看起来才真是有气派呢!乔老爷都得低声下气地在旁边伺候着。”
赵捷顿时来了兴趣,问道:“这位老爷姓甚名谁,你说来给我听听,说不定我知道呢!”
刘三儿想了一会儿,道:“姓甚名谁嘛?让我想想啊,好像是姓夏,叫夏云密。“
赵捷把”夏云密“这三个字放在嘴里念叨了半天,也没想到是谁。旁边的蒋南平却是悚然心惊,他走上一步,靠近刘三儿问:“这个夏云密是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年轻人,中等身材,长脸、眼神儿稍
微有一点点近视的,是吗?”
刘三儿惊奇地看着蒋南平,忙不迭地点头道:“蒋老爷,您说的一点也不错,那位贵客就是这一副模样!怎么,您认识他?”
赵捷也凑上前来,好奇地问:“南平,来的这位是你的熟人吗?”
此刻的蒋南平脸色却非常严肃。他转过头对赵捷道:“待会儿进去见过刘立初之后,你一定不要多说话,一切都要听我的。”
他自从和赵捷见面以来,一直都是一副谦虚有礼的态度。此刻却像变了一个人,不但神情严厉,语气也让人听起来不容置疑。
赵捷被他的模样给镇住了,当下也不敢多问,只是连连点头,忙不迭地答应道:“知道,知道。”
刘三儿于是道:“那就请二位在门房里稍坐一坐,我去给老爷禀报。”
蒋南平用手一拦:“不必了!我们就这么进去。”
刘三儿立刻显出为难的神色道:“两位老爷,你们这可就是为...“
话还没说完,蒋南平就道:”你别怕,你们家老爷怪罪下来,我来替你撑腰!“
刘三儿心里一百个不相信,可是看见蒋南平那一副笃定的样子,又不由得他不相信。正在踌躇之间,蒋南平已经带着赵捷往庄院里面走。他见刘三儿还在那儿发呆,于是催了一声:”还请您给我们带个路!”
刘三儿如梦方醒,三步并两步地跑到两人前头,正要领路,又迟疑着回头来问:“蒋老爷,你们就这样进去合适吗?”
“放心!要是真让你受了责罚,我倒赔一百两银子给你!说话算话!”蒋南平一边说着,一边做着手势让刘三儿在前面带路。
刘家的庄院好大,蒋南平等人穿过了好几重院子,绕过了十几个回廊,最后到了一个小院门前。
门前站着两个庄丁,一见刘三儿带着人过来,立刻迎上前。两人都认识赵捷,却摆着手不让他们过来。
赵捷顿时心生不悦,虎着脸道:“刘福、刘禄,怎么我都不认得了?”
两人陪着笑脸道:“赵爷,不是我们不通融,老爷吩咐了,他在会见贵客,谁都不见。”
蒋南平跨前一步,冷然道:“没关系,我要是进去你们老爷会通融的。“说着往里就走。
突然间黑影里窜出两个人来,将手一拦道:”站住!“
他们声音不高,但是冷峻有力,特别是晚间陡然听到这么一嗓子,每个人都忍不住全身一颤。
蒋南平却混没有听见一样,依然迈步往里就走。
对面一人将手伸到腰间,只听沧啷一声,腰中跨着的腰刀已经露出了半截,只听他道:“再往前走,格杀勿论!”
蒋南平脚下却没有停步,继续前行。那人正要拔刀,却一眼看见了蒋南平的相貌,顿时大惊,手中腰刀往回一收,身子不自主地往旁边一侧,躬身低头道:“原来是您!”
蒋南平走到那人面前,微笑道:“你主子也来了吧。”
“回蒋先生的话,他的确在里面。”那人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好!不用你通禀了,我这就进去见他。”
第二百四十五章 猜一猜谁来吃晚餐
蒋南平对着那人说完之后,转身又看了看身后的赵捷道:“赵兄,我进去和刘老爷的贵客见一面。放心,我和他们彼此都认识,不会给找麻烦的。”
赵捷察言观色,早就看出今天晚上刘宅的客人不一般了。他虽然是个爱钱如命,偶尔喜欢耍一耍官威的书吏,但也知道官场险恶,真正碰到大人物的时候,躲还来不及呢,何必硬着头皮上去呢?
所以一听蒋南平让他留在外面,巴不得离是非之地远一点,免得待会儿有什么不测。当下就像鸡啄米一样忙不迭点头:“南平,那我就和刘三儿去门房里待一会儿,有什么事情,安排个人通知我一声就行。”
蒋南平点点头,大步走进了那个院子。
院子的正面是一间正房,左右两间厢房。奇怪的是正房没有点头,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左手边的厢房里亮着灯光。
他径直走到亮灯的厢房外面,站在门口听了一会儿,里面一个人正在说话,虽然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是从声音上蒋南平立刻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他没有贸然闯进去,而是轻轻敲了敲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片刻之后,里面有人走到门边,低声问了一句:“谁?”、
“云舒,是我!”
那人立刻啊了一声,显然非常惊讶,与此同时,房门打开,走里面走出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他一眼看见门前站立的蒋南平,顿时又惊又喜,双手将蒋南平的肩膀一抱,喊道:“南平,怎么是你!”
蒋南平微笑道:“云舒,我也没想到能在石羊乡这么偏远的地方遇见你。”
那人一手拉住蒋南平就往房里扯,一边说道:“来来,咱们进来说话。”
蒋南平一进屋,就看见书桌旁站着两个人,一个大腹便便的员外打扮,应该是本宅主人刘立初,另一个青衣小帽,三绺墨髯,应该是换成了便装的济州知府乔运周。
那个叫云舒的笑道:“我说李牧怎么会让人轻易就靠近我们的屋子呢,原来是你来了。”
蒋南平环视了屋子一眼,对着书桌旁的那两人拱一拱手,道:“这两位想必就是乔大人和刘员外吧,小人蒋南平这厢有礼了。”
刘立初没听过蒋南平的名字,但是见云舒对他这么亲热,想必此人的来头大的不得了,连忙走上前拱手还礼道:“原来是蒋先生,久仰久仰。蒋先生光临寒舍,实在是蓬荜生辉,来,请坐,请坐。”
他一面给蒋南平让座,一面走到桌边拿起茶壶和茶杯,亲自给斟了一杯茶送了过来。
蒋南平连忙双手接过,笑道:“刘员外真是太客气了。深夜叨扰,是我不好意思才对!”
从官阶上来说,济州知府乔运周比目前身为书吏的蒋南平大上不知道多少级,但是他到底是官场里面的人,从各方面他都听到过蒋南平的大名,于是上前略略拱一拱手,不动声色地道:“南平先生,久仰久仰。”
他这个“
久仰”和刚才刘立初的客套不一样,确实是实打实地佩服。
云舒等众人都坐下了,便急不可待地问道:“南平,怎么到这里来了?”
蒋南平又向着刘立初拱拱手,笑道:“这次是陪着我们书吏房的赵捷赵兄一起来丈量石羊乡的土地的。”
刘立初一怔,脱口问道:“怎么,蒋先生来丈量土地?海领班也来了吗?”
蒋南平摇头道:“海领班今年另有公干,县老爷没有安排他来。”
云舒把手中的茶盏一放,气愤愤地说道:“南平,你真还就准备在济阳这个弹丸之地落脚了?你是朝堂里顶天立地的人物,他们怎么也好意思把你下放到这里?”
蒋南平一摆手,正色道:“这是陛下的意思,你千万不可连说。”
云舒一拍桌子,声音明显提高了八度:“这哪是陛下的意思!你这样的大才,陛下供着都还来不及,哪里舍得贬斥。要不是那些人胁迫,他怎么能作出这样的事情。”
蒋南平听话听音,心中立刻就盯住了云舒的那三个字,“那些人”会是谁呢?苏白尘?何畏?也许还有其他人!
不过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因为对面还有两个自己不知道根底的人。于是蒋南平转换了话题,反问道:“云舒,你们这次怎么想到来济阳。”
“是父王...”云舒刚说到这里,突然听到乔运周轻轻咳嗽了一声,那意思很明显,有些话不能随便说出来。
云舒瞪了乔运周一眼,面带不悦地说道:“有什么不能说的,老爷子要是知道南平在这里还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蒋南平心中一喜,忙问道:“怎么,礼王爷也来了。“
云舒点点头:“这次我陪老爷子去衡州,路过济州。在济州府住了一天,本来就想动身出发的,没想到老爷子也不知怎么的就病倒了。”
蒋南平眉头一皱,急忙问道:“王爷是什么病?要不要紧?”
云舒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的病,胃口到好,也不发烧,就是全身乏力,而且一身一身地出虚汗。你知道老爷子今年五十七了,这么下去可不是个好事。老乔在济州府找了几个名医会诊,光是药就吃了不下七八副,可怎么也不见好。后来老乔想起来,石羊乡就有个名医,专治疑难杂症,今晚上咱们就是来请名医的。“
他看了看蒋南平,又问:”南平,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蒋南平微笑道:”我听见刘宅里的门房说这里来了一位贵客,叫夏云密。夏对尚,密对舒(疏),夏云密不就是尚云舒吗?我一听就知道是你来了。正好,我在济阳没一个熟人,你来了我就踏实多了。“
尚云舒正是礼王尚栋的大儿子,是元庆帝的嫡亲堂兄,蒋南平在朝廷里的时候,和礼王父子关系最好,所以云舒一听蒋南平这么说,高兴地咧开嘴大笑起来:“南平,我也正有此想。你呀,也别在这里做什么劳什子的书吏里。待会儿请到了名医,
咱们一起回济州。等把老爷子的病治好了,咱们再一起去衡州!”
“去衡州?”蒋南平摆一摆手,“我是戴罪之身,哪能说走就走呢?”
尚云舒大大咧咧地把手一挥:“戴什么罪?他们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别怕,只管跟我们走,我看谁敢说些什么!”
蒋南平知道云舒的性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不好反驳他,只是笑一笑,想着等会两个人单独会面的时候再跟他好好聊一聊。
刘立初见两个人谈得投机,聊起来没完,于是上前道:“公子,蒋先生,乔大人,酒席已经准备好了,要不咱们先入席,边聊边说?”
乔运周也道:“对,咱们边吃边聊,来,大家一起入席吧。”
蒋南平心想,这三个人刚才在屋子里低声说话,想来是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在商量,依着云舒的性子不会不说,这只能说明,这事儿他们三人都不想让我知道。到底会是什么事情呢?
待会儿吃完晚餐,我一定要找一个和云舒单独相处的机会,问出一个端倪来。
他本来不是一个喜欢打听闲事的人,可是自从无端被皇帝贬斥到了济阳,事情好像变得有些诡异,而从云舒的口气里,似乎在幕后有一群人要扳倒自己,也许,从云舒的嘴里能够套出一些话来。
他和云舒、乔运周两人随着刘立初走出房门,又出了院子。云舒的两名侍卫李牧和彭立立刻跟了上来。云舒道:“我们现在去吃晚饭,你们就不需要跟着了。刘员外会安排你们食宿,只管放心吃喝。我今儿晚上会在这里住一宿,明天一早我们动身回济州。”
李牧心里暗暗叫苦,说道:“公子,王爷吩咐过,让我们俩对您寸步不离,这...”
云舒已经径直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地说道:“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你们俩跟着我辛苦了这几日,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吃了饭早点休息。”说完,拉着蒋南平大步往前走去。
李牧和彭立相对苦笑,只好随着刘宅的家人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此时夜幕降临,家人们举着火把离开,这间院子的门前又恢复了寂静。黑暗中,只有院门和围墙隐隐约约地露出一个轮廓。
过了一会儿,从黑暗里走出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尚云舒这是自己找死。李牧这样的高手他放着不用,待会儿弟兄们动起手来就方便多了。”
另一个没说话,眼睛望向尚云舒走过去的方向,好半天才道:“不要掉以轻心,一切都要照计划行事。成败在此一举,如果抓住了尚云舒和蒋南平,咱们手里就多了两件至关重要的筹码,只要运用得当,一切便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先前一个躬身施礼道:”社长英明!“
黑暗中,另一个人嘴角微翘,得意地笑了起来。此时,一片黑云散开,露出皎洁的月亮。
月光洒在那人的头顶,正好照射出他那一头花白的头发。
第二百四十六章 越有钱越吝啬
蒋南平等人跟着刘立初穿堂过院,走了好半天,还没有走到他们要吃晚餐的地方。蒋南平心中暗暗纳罕,他在京城里也去过不少豪奢的王府,即便是号称“富比龙宫”的潘王尚榷府他也常来常往,可是看看今天刘宅的占地和气派,和潘王府相比也不遑多让,难怪那些京城的王公大臣们每每碰到旁人夸赞自己的时候,常常自嘲道:小富之家隐于朝,中富之家隐于市,大富之家隐于野。
谁能想到,在这么一个荒郊僻野的石羊乡,能有这么令人叹为观止的庭院呢?
他们又穿过一条走廊,正要继续往前走,突然前面传过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几个人停住脚步注目观看,原来是几个壮丁正围在一个中年汉子的周围拉拽他。而那个汉子虽然被众人死死拉住,可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不但双手乱扯,双脚也不停地乱蹬,口里还喊着:“让我见刘老爷,让我见刘老爷。”
在这相对安静的夜晚,这汉子嘶哑的声音听起来特别刺耳。乔运周皱一皱眉头,看着刘立初道:“老刘,你去看看,人家找你到底什么事?”
刘立初脸上一红,一叠声地作揖打恭道:“夏公子,老大人,这些不知深浅的村野山民惊扰到你们,小的真是百死莫赎。”说着他手一伸,指着长廊边上一个凉亭道:“三位大人,请先到那个凉亭里暂坐一下,我把这个村民处理了再来招呼三位。”
安顿好了蒋南平三人,他这才对着人群那边喊了一声:“刘四儿,把那小子给我带过来。”
蒋南平站在凉亭里,其实距离刘立初等人并不远,再加上今天晚上月明星稀,对面的人脸也看得清清楚楚。他看见刘四儿几乎是拖着那个中年汉子走到刘立初的跟前。
因为尚云舒、乔运周这些达官贵人不在身边,刘立初也就收起了刚才那一副谄媚的样子,脸上重新恢复了一个土财主的威严。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冷笑道:“刘运炜,原来是你,怎么着,又是为田契的事情来的?”
那个叫刘运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道:“刘老爷,刘老爷,您行行好,行行好吧。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您就把我那七亩田的银子赏下来吧。”
刘立初皱着眉头道:“什么七亩田的银子?你说的是卖给我那几亩薄田吗?我早说过了,要拿银子可以,的等我把转户的手续办好了才行。现在田契上还是你的名字,你叫我怎么把银子给你。”
刘运玮一边听着一边继续磕头。在不远处的蒋南平听着脑袋碰着石板的声音,一下高过一下,也禁不住皱起眉头,仿佛能感觉到那种疼痛。
等刘立初说完了,刘运玮道:“刘老爷,我把田契都交出来了,这田产再怎么也飞不出你的手掌心,那几亩薄田也不过五两银子。听说您吃一顿饭都得二十两银子,这点钱还不够您一个菜钱,您就行行好,赏下来吧。”
刘立初不耐烦地摆一摆手,对着刘四儿道:”你们还看着干什么,赶紧的,多来几个人,把这个无赖给我拖下去。今天我宴请贵客,不能让这个混混儿扫了贵客的兴致!“
刘四儿会意,一招手,七八个庄丁上来。这回他们毫不客气,四个人分别抓住刘运玮的四肢,高高一举,抬着就往外面走去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人人都是两面人
第二百四十七章 人人都是两面人
刘运玮被四个大汉架在空中,一路往外走去,那样子就像是戏台上的囚犯被官差们抓住,随时有可能被扔到刑场斩首一样。
可是即便面临这样的境遇,刘运玮也丝毫没有放弃,嘴里仍然大声喊着:“刘老爷,您就行行好吧,就把那几两银子赏给我吧!您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夜空之中,刘运玮的喊声凄厉刺耳,让人听着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眼看着刘运玮就要被架出去了,忽听有人喊了一声:“等一下!”
大家顺着声音看去,就见尚云舒紧走几步到了那几个大汉的旁边,伸手一拦,示意他们先不要走。这些庄丁知道云舒是刘老爷的贵客,他下了命令,大家不敢不听,连忙停住脚步,都回头看刘立初,看他如何表示。
刘立初当然不能够薄云舒的命令,于是摆一摆手,让大家先把刘运玮放下来。他连赶几步小跑到云舒面前,陪笑道:“公子,您有什么吩咐吗?”
云舒铁青着脸说道:“刘老爷,也就是六七两银子的事情,你给他不久得了,还闹这么大的动静,你不怕折腾吗?”
刘立初一听就知道这位公子又动了恻隐之心,于是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小心翼翼地说道:“公子,您有所不知,咱们这里买卖田地都有规矩的,没有办理转户,钱不能到他手上。我要是把钱给他了,其他大户肯定得埋怨我坏了规矩。您也知道,咱们乡下最注重规矩,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嘛!”
云舒听他说这话软中有硬,但是脸上又是一副谄媚讨好的样子,让人急不得也说不得,知道这样的人最难对付,索性道:“行了,我也不让你为难。既然我在府上做客,也想图个清净。这样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取出一块银子道,“我身上一向不怎么带钱,只有这十两银子,你一起给了他,就说是我给的,让他别再闹了。至于以后卖地的钱你给他多少,你自己看着办,怎么样?”
刘立初一见瞪圆了眼睛,连连摆手道:“那怎么行?公子,我怎么能要你的钱,这不是打我刘立初的脸吗?”
云舒把钱硬塞在他的手里,道:”你废什么话,我给的钱你敢不要?“
他这么一说,刘立初心里一寒,连忙接过银子道:”行!行!这钱我收了。“他把银子交给刘运玮,脸色一变,厉声道:”听到没有,这是这位夏公子看你可怜赏给你的。你要是再来闹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知道吗?“
刘运玮接过银子,顿时泪流满面,扑通跪在地上要磕头,云舒摆一摆手道:”行了,拿着钱赶紧走!大晚上的,别在这儿闹腾了。“
刘运玮连连点头,跟着刘四儿走了出去。
这时蒋南平和乔运周也走了过来。蒋南平对着云舒笑道:“云舒,你还真是不改初衷,日行一善啊!这样的人你救的过来吗?”
云舒满不在乎地说道:“管他呢,碰见了就管一管呗!总不能见死不
救吧,咱说了,我也是花钱买个清净,这家伙也实在是太闹了。”
蒋南平笑了笑,也就不再说什么。刘立初连忙又招呼大家道:“来来来,别让这个乡下人败了大家的兴致。公子、蒋先生、乔大人,赶紧的,咱们去饭厅,晚餐都快凉了。”
几个人随着刘立初又继续往前走去。
在另一边的一条长廊里,刘运玮尾随在刘四儿的后面,一前一后走着。走了一段路,刘四儿看见左右没人,于是停下脚步,后面的刘运玮也跟着停了下来。
刘四儿看一看刘运玮,刘运玮瞧着刘四儿,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忽然间都绷不住劲儿,呵呵地低声笑了起来。
刘四儿上前拍一拍刘运玮的肩膀,道:“阿玮,怎么样,我说的不错的。这几个客人都是要脸面的人,你在他们面前一闹,准保会有收获!我说的没错吧,你看,生生的十两银子到手了!”
刘运玮掏出那十两银子,笑道:“多谢四哥,要不是你运筹帷幄,做兄弟我今儿有没钱去耍了。”
刘四儿看了看那块银子,脸色突然一变道:“怎么着,你准备独吞是怎么的?”
“哪能呢!”刘运玮笑得跟一朵花一样,道:“四哥,我哪能那么没心没肺呢!这银子,再怎么咱俩也得四六开!”
“嗯!你说什么!”刘四儿把眼睛一瞪,怒道,“你就是这么孝敬我的吗?”
刘运玮赶紧一缩脖子,点头哈腰地说道:“哪能呢!四哥,要不,要不,”他眼珠转了好半天,咬一咬牙才道,“要不咱们三七?”
刘四儿猛地啐了一口,低声喝道:“你放屁,老子替你想的法子,七两银子就把我打发了?”说着一把抢过刘运玮手里的银子揣在怀里。
刘运玮大惊,想伸手去抢回来,可终究不敢。刘四儿瞅一瞅他那样子,嘿嘿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块小碎银子,道:“这是一两五钱银子,给你的。记住,别他娘光记着赌,好歹给自己留一点,要不然穷得你连裤子都没得穿!”
刘运玮连忙接过银子,如获至宝地揣在内衣口袋里,连连点头道:“四哥,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您可就了我了。您放心,就今天一晚上,过了今晚,你拿鞭子抽着我去赌坊我也不去了!您就别送我了,这儿的路我熟,我先走了!”
说完他也不等刘四儿回话,转身一溜烟,瞬间就看不见了。
刘四儿看着他的背影,又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这小子,早晚得被追.债的活活打死!”他看看四周没人,又把那块银子拿出来看了一看,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将银子重新揣进怀里,往左边一转,进了一个花园的大门。
他在这个园子里转了几圈,穿过一个假山,停住了脚步。假山的对面是园子的另一扇大门,大门虚掩着。刘四儿站在那里,似乎是在等人。
果然,没过一会儿,大门一开,从外面走进一个人。
接着月光看去,进来的原来是一个女人,素白的
衣裙,满头青丝,一根银簪子扎在发髻里分外显眼。
常言说“女要俏一身孝”,这女人本身就长得俏丽,被一身素白的衣裳衬托着,更是分外的动人。
此时夜色朦胧,银色的月光洒在那人的身上,更增添了一些妩媚和神秘。
刘四儿看在眼里,心中禁不住一跳。但是他清楚这女人自己可千万碰不得地,要不然会死得那叫一个难看。于是强行把那一块非分之想收了回来,稳住心神,上前笑道:“你来了?”
那女人抬头见他,于是道了一个万福,低声道:“原来是刘四哥。”她看一看周围,问:“四哥,刘运玮走了?”
“走了,拿了一块银子就不见了踪影。”
女人叹一口气,道:“唉,八成又是去赌坊了。这家伙,一想这个德性,这辈子也别想改的了啦!”
刘四儿道:“他是个男人,你哪管的了他?还是自己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比什么都强!”
说着他从怀里取出两锭银子,交给女人道:“这是二十两银子,十两是老爷给的,还有十两是刚才刘运玮诈来的,被我给夺了。你赶快拿着,好歹这半年也能过得去。”他停了一会儿,又道,“银子收好,可千万别让刘运玮这混球看见了,否则他又拿去赌博!”
女人点点头,道:“谢谢四哥!也谢谢老爷!”
刘四儿笑道:“谢我干什么,这都是老爷吩咐的。你待会儿把老爷伺候好了,说不定还有收获呢!”
女人粉面一红,道:“老爷什么时候来。”
刘四儿道:“老爷今晚上有贵客要陪,估计得很晚。这样,我先带你去南边的园子里等着,约莫是二更或者三更的时候老爷就会来了。要是三更之后老爷还不来,你就自己回去,反正路你也熟!”
女人点点头,道:“多谢四哥了。”
刘四儿又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带着这个女人出了这座花园走了。
蒋南平等人在经过一连串长途跋涉之后,终于来到了刘立初的饭厅。和他想象中相反,这个饭厅并不大,布置得和普通人家的堂屋差不多,除了桌椅板凳,没有其他什么贵重的陈设。唯一不同的是,也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蜡烛或者灯油,整个饭厅就像天花板上挂着太阳一样,亮堂堂的看不到一丝黑暗。
菜已经摆满了整个大方桌,桌旁站着三个丫环,显然是伺候大家吃酒的。
刘立初手一伸,请大家一一入席。乔运周被众人推怂着坐了主位,云舒坐了对面的客位,蒋南平打横相陪,在他的身边还有一个空座,刘立初却不坐,而是站在一旁招呼着斟酒布菜。
云舒奇道:“刘老爷,你怎的不入席?”
刘立初笑道:“除了公子你们三位客人以外,还有一位主客没来,我怎么能轻易入座呢?”
蒋南平问:“那一位主客是谁?”
乔运周笑道:“蒋先生忘了我和公子这一趟来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等这位客人!”
第二百四十八章 叫花子和神医
蒋南平听到他这么提醒,心中顿时恍然,笑道:“我倒忘了,原来是要等那一位神医。却不知道神医什么时候到。
刘立初从怀里掏出一个金壳的怀表,打开一看,道:“现在是七点十分,约的是七点一刻,说不定神医现在已经进门了。”
云舒瞥了一眼刘立初的怀表,道:“刘老爷,这块表真是稀罕,我都没见过,是哪个番邦进贡的?”
刘立初低头瞅一眼自己的怀表,笑道:“小的是个村夫,哪里会有番邦进贡。这是我上次去济州的时候,在一个商铺里买的。话说那个商铺的确不错,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别说是怀表,就算是泰西的娘们儿他也能跟你弄一个来。“说到这里,他自己忍不住得意地大笑起来。
云舒和蒋南平没说什么,乔运周却皱一皱眉头,道:”老刘,当着公子和蒋先生的面,把你那一套收一收。你看看你多大年纪了,还眉飞色舞地说这个,让人听着都替你害臊。”
刘立初脸上一红,知道自己失态了,连忙伸着手拿起一双象牙筷子给几个人布菜,一边说着:“好了,好了,闲话少说,吃菜,吃菜。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招待,都是乡下的土菜,公子、蒋先生别嫌弃,来,吃,吃!”
他这么一让,大家各自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别说,感觉还真不错。蒋南平赞许地点点头道:“不错,真不错。我走过这么多地方,没想到这里的菜竟然别有一种风味。”
刘立初听他夸奖,心下大喜,又伸出那双象牙筷子要给蒋南平再夹几个菜,正在这时,听见门外有人呵呵笑道:”刘老爷,你在这里大鱼大肉,可别忘了还有我呢!”
众人听到这人大大咧咧地说话,都是一怔,云舒脱口说道:“莫不是神医来了。”
刘立初却是脸上变色,摇摇手道:“不是神医,怕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蒋南平听他说麻烦来了,心中好奇,不知道富甲一方的刘大老爷会有什么麻烦找上门来。云舒也是一脸疑惑,转头往门口看去。
就见房门一响,从外面走进一个人来。这人一进来,尚云舒三个都是大吃一惊,就见他蓬头垢面,破衣烂衫,身上还带着一股子说不来的臭味,原来这家伙竟然是一个叫花子。
更让吃惊的是,刘立初见到这人进来,非但没有阻拦,相反还往后面退了几步,那意思仿佛是对这个叫花子还有点害怕的样子。
叫花子走进来环视了众人一眼,又把目光落在美味佳肴上面。不过他却没有动手拿筷子,而是嘿嘿冷笑了两声,道:“刘老爷好快活啊!都说你一顿饭要吃上一家佃户半个月的口粮,我看这一桌子只怕够得上庄户人家一年的家用吧。”
他又抬起头,往众人脸上扫了一遍,一眼看到了主位上面的知府乔运周,当下夸张地叫了一声:“哟呵,这不是知府大人吗?怎么着,到这儿来与民同乐了。听说上个月您才下的指示,济州官场上下,任何人不得私自到百姓家中吃喝,怎么您倒带头破坏规矩?”
上个月乔运周的确下过
这样的命令。不过这次来石羊乡他也是迫不得已,背负着命令下来的,但这话当然不能跟叫花子说,所以只能由着他劈头盖脸地一顿数落,却也不能还嘴。
云舒却不像乔运周这样有涵养。他是当今皇帝的堂兄,向来说一不二,当然容不得这样一个叫花子在自己面前指手画脚。看见他这样嚣张,云舒刷一下站起身,刚要发作,却被蒋南平一把拉住。
蒋南平一直在冷眼旁观,他见叫花子虽然说得张狂,但是刘立初却一直畏畏缩缩,不敢阻止,想来这个人并不简单,当然也就没有必要和他发生冲突了。
等到这叫花子天南海北地讲得口干舌燥了,刘立初这才上前道:“五爷,您今儿晚上来这儿是有什么事吗?”
“什么事?”五爷的眼珠子一下瞪圆了,“每月的租子,你忘了?我今儿是来要租子的。”
听到这话,云舒、蒋南平和乔运周齐齐望向刘立初,不知道这个收租子的大户什么时候也要向人家交租子了。
就见刘立初面带难色,扭捏道:“五爷爷,我知道这个月该交租子了,可你也不能这个时候要啊!没看见我这儿有客人吗?明儿,明儿我一准把租子给你。“
五爷嘿嘿了两声,道:“废话,你小子长了毛儿比猴儿还精!明儿找你要租子,怕是又不知道你跑到哪儿去了。知道你今天有贵客,这不,连知府大人都到了!知府大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您说刘立初他这...“
他刚想继续说下去,刘立初连忙上前拦住他道:“行了,行了!我给,我给!”说着拉开门,对外面喊道:“刘四儿,把五爷爷的租子拿过来!”
外面答应一声,不一会儿刘四儿走进来,手里拿着一张银票,递给刘立初。
刘立初转手将银票交给五爷,陪笑道:“五爷,您收好!这是这个月的租子。”
五爷结果银票皱着眉头瞅了一眼,哼了一声道:“这不够啊!”
刘立初一愣,问:“怎么,不是每月一百两吗?”
“废话,那是本钱!说好的每月涨一成的利钱,你应该给我一百一十两!”
刘立初的脸顿时放下来了,面带不悦地说道:“五爷爷,坑人也不是这么坑的。每月涨一成的这个规矩,只是您自己定下的,我们几个大户可都没有认可!您不能这么讹我们啊!”
“怎么?我定的规矩就行不通了吗?”五爷冷笑道,“你们几个大户连起来做了一个章程,准备给佃户们每年涨两成的租子,我这只是涨一成,算高么?”
刘立初脸色通红,低声道:“这是田大户几个人商量的,我当时也没在场。再说,这个章程不也没开始吗?”
“那不管,从今天开始,我的章程就开始了。赶紧的,别废话!“五爷不耐烦地催促着。
刘立初没有办法,从怀里掏出十两银子交给五爷。
五爷在手里掂量掂量,这才笑逐颜开道:”这就对了,这几个大户里,还就是你最爽气,行,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吃,我走了。
他看了乔运周一眼,特意把脑袋伸过来低声道:”知府大人,别害怕。您尽管吃,放心,您今儿晚上在这里公款吃喝的事情我绝对不对外面说得。“
乔运周哭笑不得,苦笑道:“五爷,我这哪是公款吃喝啊,我这只是朋友...“
还没说完,五爷已经摆一摆手道:”行、行、行,别说了,我知道您要说什么。你们当官的都是这一套说词,说多了你累我也累,行了,咱们就此别过!”
说完他也不等乔运周回答,略略拱一拱手,告辞出门去了。
等到叫花子五爷走了,众人瞧着他的背影还在纳闷。云舒问刘立初:“这叫花子怎么成了你的债主?”
刘立初苦笑道:“他不但找我要债,咱们石羊乡八个大户他个个要遍了。不但如此,每月逢双,他都在济阳县各镇店、乡村的路口摆个摊子,专门要饭,每次不赚个朋满钵满绝不回家。”
云舒听着更加奇怪了,追问道:“我听说江湖上有个什么丐帮的说法,莫非这位五爷是丐帮的头头,专门要饭来的?”
乔运周摇摇头道:“所谓的丐帮不过是乡野村民的无稽之谈,如果乞丐都聚而成帮,那我们天朝不就乱套了?据我所知,至少在我们天顺,从来确凿证据证明有丐帮这个组织存在。”
刘立初道:“乔老爷,五爷绝不是什么丐帮的会众,这我可以用性命担保,而且他和任何组织也没有联系。他之所以乞讨,其实也不是为了他自己。”
“那是为了什么?”蒋南平饶有兴致地问道。
“这个嘛,说来话长。”刘立初道,“各位明天要回济州的,沿路之上必有所见。到那个时候我再详细给各位讲一讲吧。”
刚说到这里,就听门外刘四儿说了一声:“老爷,安神医到了。”
刘立初精神一振,连忙对众人道:“好巧不巧,这会儿神医终于到了。刘四儿,快请!”
门一开,刘四儿引着一个人进来。这人高个子,花白的头发,满脸皱纹,看起来年纪不小,穿着一身素白长衫,缎面的靴子。
他就是云舒邀请的安神医。
从安神医进门开始,蒋南平就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虽然他没有见过这人的面目,但是从他的穿着、动作,特别是那一头花白的头发,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安神医究竟是谁。
他本能地站起身子,却见安神医也在看着他,脸上带着说不上是得意还是嘲讽的笑容。
云舒和乔运周走上前,向着安神医拱一拱手,道:“安神医,久仰大名!”
安神医也回了一个礼,毫不客气地坐在蒋南平对面的客位上。
众人落座,刘立初自坐在乔运周的旁边,笑道:“安神医,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这个活神仙给盼来了。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夏公子,这位是济州的父母官,乔大人。至于这位嘛,”他一指蒋南平,安神医却挥手打断了他,自顾自地说道:“不用介绍了,我和这位先生今天才见过面,他是翰林院侍讲蒋南平蒋先生!”
第二百四十九章 今夜无人入睡
听到安神医说今天才见过蒋南平,众人一齐看向他。云舒奇道:“南平,你认识安神医。”
蒋南平不动声色地说道:“见倒是见过,只是神医,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那个时候你好像不姓安,恐怕也不是执业的大夫。你的老本行应该是教书。”
云舒被他们两人说的愣住了,互看了几眼,道:“南平,你果真认识这位安神医?”
安神医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好半天才收住笑声道:“蒋先生,你的眼力不错,我就是今天早上和你谈话的那个人。当然,我也不是大夫,我是河间社的社长。”
当他说到“河间社”这三个字的时候,蒋南平有意留心看着在座三个人的表情变化。
云舒除了有一丝疑惑,没有任何变化。河间社是半公开的组织,除了济阳县的部分人知道以外,没什么人听说过它的大名,所以云舒有这样的表情并不意外。
乔运周不动声色,就好像没听见安神医说的话一样。不过很明显,他是在掩饰自己的感情。
一个人越是在掩饰,越说明他有问题。蒋南平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而本宅主人刘立初,在听到安神医说完这番话以后,身子明显抖动了一下,蒋南平看得出来,那表示他已经开始惊慌了。
“果然是吴社长,果然还是开门见山的豪爽性格。”蒋南平抚掌笑道,“既然话都挑明了,那就请吴社长说一说来意吧。”
“好!蒋先生也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咱们俩脾气相投,将来一定能做个好朋友。”吴所谓也拍了一拍巴掌继续说道,“好吧,我就直说了。我不是大夫,不过小王爷,老王爷的病对我来说小菜一碟,因为那根本就不是病,是我安排的。我随时能够让他复原如初。”
云舒惊得跳起来,叫了一声:“你说什么,是你干的?你把我爹怎么了!”
吴所谓轻描淡写地道:“不过是吃了几味无关紧要的东西,看起来像是生病的样子。别担心,解药我这里都有,随时可以奉上。”
蒋南平问:“吴社长,这我就不明白了。你的产业里除了私塾就是书院,好像没有药店这个行业。对王爷下手与你有什么好处吗?”
吴所谓笑道:“当然有好处。好处就是我能够请到当今皇帝的堂兄到石羊乡来做客。”
云舒怒道:“怎么,你敢劫持皇亲?”
吴所谓微微一笑,道:“别说得那么吓人,那个罪名坐实了是要灭九族的。我不过是请公子过来坐一坐,聊一聊,顺便赚一点小钱用用。”
蒋南平明白了他的意思,冷笑一声道:“看来河间社的买卖不小啊,除了教书育人顺带着还做绑架勒索的勾当!”
吴所谓并不以为意,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会嫌钱少呢!再说了,我还得谢谢蒋先生,本来我还嫌小王爷的价码不够,现在加上一个蒋先
生,这次不向朝廷拿个五十万两银子以后都不好意思开口和人打招呼了!哈哈哈!”
云舒是个少爷脾气,见不得别人在自己面前嚣张,特别是这次被人莫名其妙地绑架了,心里这股子火气更是没法子发泄。
见吴所谓笑得那么放肆,他跨前一步,手中的筷子直朝吴所谓的眼睛戳来。
还没等筷子戳到眼睛,突然间手腕子一紧,瞬间觉得一阵剧痛,筷子拿捏不住掉在了地上。抬头看时,原来有人已经先他一步攥住了自己的手腕子。
这人中等身材,脸上蒙着黑布,看不清长相,一身黑色紧身衣,看样子和吴所谓是一伙的。
吴所谓弯腰捡起筷子重新放回到桌上,示意那人放开云舒,道:“小王爷,我们既然是来绑票的,自然早有准备。这地方已经都是我们的人了,劝你别做那些无益的事情。拳脚无眼,要是把你弄伤了,我怎么向老王爷交代,也就要不来好价钱了!”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一双筷子,也不管有人用过没有,顺手夹了一筷子菜就往嘴里送,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对着刘立初道:“老刘,不错。你家里的厨师手艺又长进了。下次设局的时候还是在你家里,咱们边吃边弄,两不耽误。”
他这边旁若无人地吃着,云舒怒视着刘立初道:“刘立初你大胆,你敢协助贼人绑架皇亲,过不了几日我就让你满门抄斩。”
刘立初腿一软当即跪在地上哀求道:“小王爷,小的冤枉,冤枉啊!小的跟这个河间社素无瓜葛,这次他拿着小人的家眷要挟,小的是不敢不从啊!万望小王爷开恩,开恩!”
云舒走上一步,一脚蹬在刘立初的脸上。刘立初登时一个后仰倒在地上,就听砰的一声,后脑勺撞在地板上,这位刘老爷双眼往上一翻,背过气去了。
云舒还不解气,上前左一脚右一脚照着他的肋叉子狂踹,蒋南平连忙扯住他道:“行了,云舒,你就是打死了他也无济于事。现在得想想怎么脱身。”
吴所谓看着死狗一样躺在地上的刘立初,冷笑一声,道:“小王爷,打得好!不过要打就把他给打死算了!他们家就一个儿子,今年才六岁,打死了他,这万贯家财正好落在我手里,我还得感谢小王爷仗义援手呢!”
蒋南平扯着云舒回到座位上,看了吴所谓一眼,道:“吴社长,说吧,准备怎么处置我们三个?”
“三个?哪三个?”吴所谓故作惊讶地环顾了一眼,就你们俩,还有第三个人吗?”
“知府大人也被你劫持了,你还在装傻!”
吴所谓没说话,放下筷子,站起身,慢慢踱到乔运周的身边,用手一拍他的肩头。
乔运周一直正襟危坐地呆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声没吭,可是眼见着吴所谓一步一步向他走来,他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等到吴所谓一巴掌拍下去,他全身一颤,随即身子就像筛糠一
样抖起来,再也停不下来了。
吴所谓笑道:“小王爷,你以为我给老王爷下药,把你请到石羊乡来容易吗?堂堂济州知府的衙门里,我能够随意下药吗?要没有知府大人说起石羊乡有一个神医,你能够心甘情愿到这个穷乡僻壤来吗?所以,”他故意停了一会儿才道,“所以,我的意思你懂的。”
云舒其实早有怀疑,只是这次由吴所谓嘴里亲口说出来,他仍然感到无比诧异。
他转向乔运周,张口就问:“乔运周,你偌大一个朝廷知府,正四品的官员,居然委身为贼?你的圣贤书到哪里去了?”
乔运周张口想解释,无奈有苦难言,只得面带苦笑,却不知道如何回答。
云舒还想再骂,蒋南平拦住了他,将他拽到座位上,双肩一按,把他按在椅子上。云舒瞪着蒋南平,那意思是你拦着我干什么?蒋南平不露声色地说道:“云舒,别急,这里一切有我。”
他转身也返回道座位上,问吴所谓:“吴社长,如今我们人也被你诓来了,你打算如何处置呢?”
吴所谓微微一笑,道:“小王爷是金枝玉叶,蒋先生是皇上的宠臣,打死我也不敢对两位怎么样。只不过是弄一点钱赚一赚。我想请两位写一封书信,别的不用多数,只说身在我这里,一切安好,如若想要返程,需要拿出五十万两银子,怎么样,这封信两位谁来辛苦一下?”
“我来吧!”蒋南平毫不犹豫地把事情揽了过来,“只是我有一点不太明白,这封信写给谁?老王爷吗?他现在可还在病中,而且五十万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老王爷一下子到哪里去取钱?”
吴所谓拿起筷子悠闲地吃了几口菜,这才道:“这个蒋先生就不用担心了。信不必写抬头,只把我刚才口述的内容写清楚就行了,我自会送到地方。”
蒋南平也不再多问,说道:“行,拿纸笔来吧。”
这饭厅里现成有笔墨纸砚,吴所谓示意他身边那个黑衣人拿来纸笔交给蒋南平。蒋南平稍作思考,下笔之后一气呵成。
吴所谓拿到手里看了看,点点头,叠好之后塞在信封里,交给那个黑衣人道:“送到济阳县城五里大街叁号门!”
蒋南平一愣,忍不住问道:“怎送到那里?”
“那里才能有钱送出来嘛!”吴所谓忍不住笑了,“蒋先生来济阳时间也不短了,难道没有看出这里的奥秘吗?”
蒋南平苦笑道:“我初来乍到,连济阳有几条街都不知道,哪里弄得清楚五里大街三号门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海风吹的官宅!”吴所谓不动声色地说道。
蒋南平和尚云舒相顾失色。尚云舒道:“你是说,海风吹手里有这么多钱?”
“海风吹当然没有,不过住在他家的人可以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蒋南平又是一惊:“他们家住的是谁?”
第二百五十章 有钱人就是有钱人
“在这个世上一下子能拿出五十万两银子的人肯定不多,只需要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我想蒋先生这么聪明,不会想不到吧。”吴所谓瞥了蒋南平一眼。
蒋南平心中一亮,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转头看着尚云舒,却见他正茫然地看着自己,显然他还没有明白吴所谓说的是什么。
蒋南平望一望外面的天色,又看一看吴所谓,笑道:“看来你只能明早派人出发了!“
吴所谓望着蒋南平同样笑道:“没事儿,蒋先生你难道忘了吗,我还有莫水马!”说着他转头对身边那个黑衣人道:“现在就出发,三更的时候我等你的回信。”
“三更?”云舒瞪大了眼睛,这里离济阳两个多时辰的路程,一去一回来得及吗?”
“没关系,他有莫水马!”这次是蒋南平替他抢答了。
夜深了,一屋子的人都在原地没有动,只有刘立初仍然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也不知他是真死了,还是在装死。
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邦、邦、邦”,正好是三下,已经三更了。
门一开,那个黑衣人走进来,跟进来的还有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身上裹着大衣,一部络腮胡子把脸遮了半边,头上戴着一顶毡帽,气喘吁吁地,看来赶得很急。
黑衣人走到吴所谓面前,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话:“办妥了!”
“这么快!”云舒又张大了嘴巴,心中暗想,自己这条命还挺值钱的。
恰好吴所谓转过脸,正好看见云舒的表情,于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小王爷,这笔钱不是冲你来的,你还不够这个价钱。当初我设计的时候,原本只想要五万两,就那还觉得有些高了。幸亏蒋先生进了刘宅,涨高了咱们的价钱。“他冲着蒋南平鞠了一个躬,郑重异常地说道:“蒋先生,谢谢啊!”
蒋南平回头看了云舒一样,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虽然被吴所谓暗地里狠狠地嘲弄了一番,云舒却不以为意,脸上却有些恍然的样子,此时此刻,他也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吴所谓回头看一看跟在黑衣人后面的那个中年人,问:“他是那边的人?”
“对,他们那里没有这么多现银,银号晚上也不能开门,所以那边开了一个条.子,凭条.子明天就可以到济州的官银号和四家钱庄提银子。”黑衣人一字一顿说得非常清楚。
那个中年人走上前来,将一张字条递过来,恭谨地说道:“这位先生,这是我家主人亲笔所书,保证能够在济州兑换你需要的现银。“
吴所谓拿过纸条来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又递给蒋南平。云舒也凑过来跟着一起看过去。还没看完一行,云舒就惊叫了起来:“南平,这是!”
蒋南平立刻用眼睛向他示意,让他不要继续说下去。
对面的吴所谓问道:“是他的字吗?”
蒋南平点点头,吴所谓笑了:“我没有猜错,蒋先生果然值这个身价!”他将纸条折好,郑重其事地放进自己的内袋里。
蒋南平问:“接下来,吴社长有什么打算?”
吴所谓笑道:“当然是等天亮了。取了钱,你们就自由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现在,只能委屈大家一下了。”吴所谓环视了一下屋内的众人,继续道,“今晚上请大家都呆在这间屋子里,天一亮咱们就动身。”
刚说到这儿,有人敲门,声音很轻,而且是有节奏地连敲了五下。黑衣人第一个站起来,快步走到门边,也不开门,只是那眼睛看着吴所谓。
吴所谓冲着黑衣人摆一摆手,对着门外道:“谁?”
“吴社长,是我!”
蒋南平心中一怔,因为这个声音听起来很耳熟,似乎是自己认识的人。就见吴所谓对着黑衣人点点头,示意他将门打开。
门一开,外面走进一人。他一进来,蒋南平又是一愣,这人果然是他认识的人,而且是昨天才见过面的熟人:自称是填河社骨干人物的萧飞!
填河社的死对头是河间社,可是河间社的首脑见到了对头人物确毫无意外,只是点点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声:“你来了。”
萧飞走进房间,反手将门关上,环顾了房内众人一眼,问吴所谓:“社长,一切都妥当了。”
吴所谓嗯了一声:“那人送来一张字条,凭着条.子明日就可以到济州兑付五十万两现银。”
蒋南平在旁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填河社,萧先生,你们就是这样填平河间社的吗?”
萧飞还没有做声,吴所谓却道:“谁跟你说他是填河社的人了?就因为他从吴三元手里把你抢过来,然后说了一番话你就相信了?蒋先生,你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人言不可轻信,这话你还不知道吗?”
蒋南平望着两人,道:“吴社长,你的意思是从来就没有填河社?”
“填河社当然是有的,萧飞也的确是社里的人。不过既然填河社既然是我们的对头,我在里面放一两个自己人也不为过吧。”
“这么说,萧飞是你在填河社的内线?”
“不错,”吴所谓得意地笑道,“填河社想半途把你蒋先生劫走,没想到用的却是我的人。所以他们的一切计划我都知道。本来填河社想把你迎到他们的宅子里,却被我抢先了一步,最后你还是进了刘宅的大门。”
说完这话,他又转向萧飞道:“你来的正好,这条.子你先看看,确定是不是真的。”
萧飞接过字条,展开看了一眼,点点头,道:“不错,的确是他的字!”
听到这话,蒋南平和云舒忍不住对望了一眼,心中都有些纳罕,原来这个不起眼的萧飞竟然认得他的字。
萧飞看完字条,却不还给吴所谓,只往自己的内袋里面一收。吴所谓吃了一惊,伸手要抢,萧飞却一转身,让过了吴所谓,身子一退,后退了几步倚着墙站定。
吴所谓顿时大怒,喝道:“萧飞,你要干什么?”
“这笔钱我们填河社要了!”
“你说什么?”吴所谓惊怒交集,问道,“你,你还是在为
填河社做事?”
“当然!你以为我投靠你是为什么?从我进入填河社的第一天就没有忘记我们的宗旨,填平河间!今天终于有了机会!”
吴所谓气得嘴唇发白,转头望着黑衣人道:“聂青,给我杀了这个叛徒!”
众人都看向黑衣人聂青。蒋南平这段时间和高九在一起,对武林中人也有些见识,刚才看到聂青动手,就知道他身手了得,这次要看看他怎么来对付萧飞。
没想到聂青就像是没有听到一样,站在那里不动。吴所谓连说了两声,却没见聂青动手,他一转头,看见聂青袖手旁观,便厉声喝道:“聂青,你还愣着干什么?”
只听萧飞冷笑道:“吴所谓,他不会听你的。今天你已经是孤家寡人了。”
吴所谓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了乔运周一眼道:“萧飞,你以为你今天出的去。外面全都是济州府的营兵,知府大人全都安排好了,你便是插翅也飞不出去。”
说着他命令乔运周:“知府大人,让你的营兵进来,把这个叛贼抓起来。”
却见乔运周冷然道:“五百营兵已经在外宅驻扎了,不过不是来抓萧飞的,他们的目标是你!”
话一出口,吴所谓惊异地望着乔运周。却见乔运周续道:“我忍辱负重,替你把小王爷诱来了,你以为我当真就委身做贼了吗?我和萧飞已经商量好了,等的就是这一刻!今晚便要铲除你们河间社这个毒瘤!”
吴所谓再不说话,突然间手上用力,呼地一掌向萧飞拍过来。与此同时,在场众人就觉得一道黑影闪过,聂青已经欺身到了吴所谓的身旁,只见寒光一闪,一把雪亮的匕首已然插在吴所谓的胸膛上。
因为手法太快,吴所谓一时竟还没有感觉。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前的匕首,又抬头看一看聂青,眼中却并未有恐惧和痛苦。他将头一低,靠近聂青的身边,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说了两句什么。突然间,他双眼一翻,仰面倒在地上,再也不动了。
好半天,在场众人才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云舒看着聂青满脸狐疑地问:“你到底是谁?”
萧飞道:“小王爷,吴所谓能在填河社安插自己人,我们填河社就不能在河间社安插自己人吗?聂青在河间社两年,等的就是今天。”
云舒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们填河社与河间社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你死我活地来回厮杀?”
萧飞脸色变得异常冷峻,望着窗外,许久之后才道:“我们是不共戴天之仇!小王爷,有句话你总听说过吧,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读书是立国的根本,照河间社这样的搞法,有钱才能上学读书,那么何时才能开启民智?何时才能让人人都能认字读书?”
蒋南平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貌不惊人的萧飞身上还有这样的气魄。
云舒听的似懂非懂,没有完全明白萧飞的意思。他是在王府里长
大的,对地方上的风土知道的不多,听萧飞讲得这么慷慨激昂,只是觉得有意思,却不大明白其中的道理。他比较感兴趣的还是乔运周,于是问道:“乔知府,你又是什么人?你到底是哪头的?”
乔运周看了一眼萧飞,缓缓走到云舒的面前,撩衣服跪倒在地上,一字一顿地说道:“小王爷,罪臣诓骗王爷,万死莫赎!天明之后,济州府署理知府何基传会带兵前来保护王爷,缉拿罪臣归案,罪臣甘愿伏法。但是在伏法之前,罪臣愿意将以往的缘由全数说出,不是为了辩解,只是为了证明罪臣的初衷并非是为了陷害王爷父子。”
按照乔运周的说法,河间社用他的家人来要挟他,让他不给王爷下药,并且诱使云舒到石羊乡的刘宅来。乔运周虽然不情愿,但是却无法摆脱,原想一死了之,却不料萧飞深夜而至,向他说明了情况,两人布下了这个圈套。
云舒听完之后没表态,看着蒋南平。他一向佩服蒋南平的判断力,想听听蒋南平的说法。 就见蒋南平两步上前双手将乔运周搀扶起来道:“乔知府忍辱负重,以身诱贼,勇气可嘉,南平佩服还来不及。明日在王爷面前,我一定为乔知府多多美言。况且巨凶已经伏法,您放心,有我蒋南平在,您不会有事的。”
乔运周抬头惊喜地看了看蒋南平,可是一想到蒋南平不过是一个书吏,心中又有些犹豫,迟疑地问道:“蒋先生,此言当真?”
蒋南平直起身子,看了一眼一直站在角落里没有说话的那个中年络腮胡子,又对乔运周道:“我以性命担保!”
这时萧飞也走了过来,伸手从内袋中掏出那一张纸条还给云舒,道:”小王爷,这也算是贼人的赃物,现在奉还给小王爷。“
云舒却摇摇头,一指那个络腮胡子道:”物归原主,这是他们家的东西,应该还给他们!”
这时那个络腮胡子走了过来,接过纸条,看了看,笑一笑道:“萧飞先生,你今日解救了王爷和蒋先生,功莫大焉,这一笔钱还是交给你们的好!”
萧飞大惊,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我们填河社不是为了贪图钱财才来做这件事情的,我们的目标只是消灭河间社。”
络腮胡子道:“我临来时主人已经有所吩咐,但有能够救的了小王爷和蒋先生的人,这笔钱就是他们的赏金。如今萧飞先生大功告成,这笔钱理应为你所得。我家主人知道,这笔钱在我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在你们来说却是一笔不可或缺的经费。“
云舒听得糊涂了,忍不住脱口道:“费统领,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怎么听不明白?”
他这一句”费统领”出口,在场几个人都吃了一惊,没想到小王爷竟然和这个人相熟。
就见蒋南平笑道:“费统领,既然已经被人泄露了名姓,何必再遮遮掩掩的,干脆露出你的庐山真面目吧。”
第二百五十二章 风平浪静
殿前侍卫统领费耀是皇帝最贴身亲信,从来不离皇帝左右,这次他出现在刘宅,那么济阳城里的贵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
只听费耀哈哈一笑,一手拿掉毡帽,一手扯掉脸上的络腮胡子,露出本来面目,对着云舒和蒋南平笑道:“小王爷,蒋先生,两位真是目光如炬,费某如此打扮两位都能认得出来。”
蒋南平上前一步拉住费耀的手道:”费统领,写这张字条的莫非是...”
因为现场还有萧飞、聂青和刘立初这样的外人在场,所以他没有明说。
费耀点点头,道:“听说小王爷和蒋先生有事,我家公子当时就急了,这才派我前来解决。没想到是这样一个结果。”
萧飞见他们谈得热闹,忍不住上前向着费耀一抱拳:“这位费统领想必是官家的人吧,你家主人大人大量,愿意奉送五十万两银子,小人真是愧不敢当。”
费耀笑道:“我家主人向来说一不二,既是他让你拿去的,那又何妨?”
萧飞踌躇地看一看蒋南平,蒋南平对他点一点头道:“费统领说的就是命令,你只管拿去吧。”
费耀又看了一看旁边的乔运周,道:“乔知府,你先带着你的人马连夜回到济阳,天亮之后到县衙报道,自会有人来找你。”
乔运周并不认识费耀,但是看情形也知道费耀是什么身份,心中惊疑不定,只得规规矩矩地道:“下官明白。”说完向着蒋南平等人拱一拱手,转身出门去了。
云舒看了一眼地上仍然“人事不省”的刘立初,上前踢了他两脚,道:“刘员外,天亮了,该起床了。”
连踢两脚,刘立初这才好像从梦里醒来一样,眯缝着眼睛四处看了一看,然后腾一下站起来,对着云舒连连作揖道:”小王爷,恕罪,恕罪,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云舒便要上前揪住他的脖领子质问,一旁的萧飞连忙过来道:“小王爷,刘立初也是我们的人,我和他设下这个计策,目的就是为了引吴所谓入圈套,让他没有防备。”
云舒怀疑地看着刘立初。刘立初连连道:“小王爷说的一点也不错,这正是我们事先合计好的!”
蒋南平上前笑道:“云舒,我想刘员外说的没错。他不过是一个乡里的土财主,怎么敢和贼人一起绑架王爷呢!那可是灭九族的罪过,河间社丧心病狂,我看刘员外倒不失为一个明白人!”
云舒这才道:“行了,刘立初,我们也折腾了一夜,赶紧给我们安排一个地方,让我们休息休息。“
刘立初忙不迭地点头道:“早预备好了,您各位随我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就在你身边
刘立初带着尚云舒、蒋南平等人前往房间休息。费耀回头看一看萧飞和聂青,问:“你们两位也请就在刘宅住一晚上,明日一早和我们一同回济阳,我家主人想见一见你们。”
萧飞和聂青对望了一眼,同时躬身施礼道:“小的遵命。”
刘立初在一旁殷勤地说道:“萧大侠,你们的房间我也早就准备好了,刘四儿会带你们去的。”
萧飞点点头,道:“多谢刘员外!”
他和聂青一前一后跟着刘四儿到了刘立初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里。刘四儿问:“两位需不需要吃点什么?”
萧飞笑着摇摇头,道:“四哥,你就别客气了,咱们都是自己人。我们今晚都吃过了,你也不用招呼我们,先忙你的去吧。”说着从内袋里取出一块碎银子塞在刘四儿的手里,又道,“四哥,我和聂青都怕吵闹,麻烦你跟宅子里的人说一声,让他们别到这附近来转悠,免得我俩今晚上睡不好。”
刘四儿也不推辞,接过银子心领神会地点点头,道:“小的明白,两位就安心休息,我保证没人来搅扰你们的。”说完转身出门,将房门关好。
萧飞等他走远了,又轻轻将房门打开,往外面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闲杂人,这才放心地重新将房门关好,锁了起来。
他走到聂青的面前,用力一拍对方的肩头,低声道:“辛苦了!”
聂青摇摇头,没说话。
萧飞又道:“他临死之前,跟你说了什么?”
聂青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只有两个字,谢谢!”
一时间房间里又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好半天,萧飞才道:“一切都在他的安排之中。”
“对!”聂青道,“他让填河社消灭了河间社,消除了朝廷里那些人对河间社的敌意。而且也算到那五十万两银子必定会赏给我们。”
“那五十万两银子为填河社解决了大问题!”萧飞跟着说道,“今后填河社就可以大刀阔斧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了!”
“而且谁都会认为河间社从此消失,朝廷那些人再不会担心河间社操控科举,网罗人才,聚敛财富了。他用自己的死保护了我们的主人!”
“不错,我们共同的主人,河间社和填河社共同的主人。”萧飞说完,走到桌旁,拿起两只茶杯倒满茶水,一杯拿在手里,一杯递给聂青,道:“以茶代酒,祭奠吴社长!并且保佑我们的主人,让他的宏愿能够顺利完成!”
房间内,两杯茶水无声地泼在地上。
第二天清晨,众人洗漱完毕,吃过早饭。刘立初领着众人出了刘宅,上前道:“小王爷,各位大人,小人准备了马匹,请各位上马前行。”
费耀摆一摆手道:“不必,我早已准备了马匹,大家随我上马。“说完打了一个呼哨,只见马蹄声响,数匹骏马奔腾而至,马上却没有骑手。
费耀道:“这都是我家主人精选的良马,请诸位上马,我们一起前往济阳。”
还没等众人回答,就见蒋南平突然一个转身,对刘立初道:“大家且慢上马,刘员外,我还有一句话要跟你聊一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