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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erlinCahrin     扶桑镜梦txt下载     扶桑镜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初阵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大家又把大头拎出来仔细盘问,按大头的说法,他的部落在白主东北方,靠海,夏天的脚程大概是两天,直秀约么是70或80公里左右。人数嘛,整个部落大概不到百人,成年男子三十人左右,反正大头嘀嘀咕咕算了半天也没算清楚。

    至于武器,和人一向禁止向阿依努人提供武器,因此部落以长矛为主,弓箭只有五副,火器是压根没有的。

    大头所谓的救命,其实只是想请直秀给他点酒,他好回去和首领求饶。酒,尤其是芋头烧,在部落是好东西,到时再借和人的名义狐假虎威一番,估计首领就能发还一部分粮食,这就是大头的打算。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等大头被带下去,虎之助等番组众人按捺不住,都想趁机出去耀武扬威,但大久保等人坚决反对,认为就这么十几个人,分兵是大忌,冬季出兵,更是不知死活。

    吵的直秀头疼,他只好让大家先回去该干啥干啥,他自己坐在屋里思量轻重:大头的遭遇无足轻重,但是否借机立威他还没想好。

    大久保说的对,分兵和冬季出兵都不是什么好事,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时不待我,大头部落实力很差,出去练练兵也不是不可以。

    鲁西亚人今年已经在乌龙江口的庙屯建立了哨所和驿站。为了稳妥起见,1853年黑船来访之前,或者1854年黑船再次到来之前,自己肯定要把鲁西亚人在北虾夷地和乌龙江口的钉子都连根拔掉。1853年—1856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到时鲁西亚人无暇东顾,这个机会错过了就再也不会有了。

    从这个角度看,今年练练兵也不错,虽然人少,但番组拿的是后膛来复枪和转轮手枪,压制三十人的冷兵器队伍应该是毫无问题,有大头这个带路的,也不怕走丢。

    “呯、呯——”几声清脆的枪声传来,直秀赶紧拿铁炮出门查看。

    不知何时,河上玄明已经爬上了屋顶,他大声禀报,“敌袭!在窝棚处!”

    白主很简陋,只有十几间木屋和几十处窝棚,其中工场和仓库靠近南部的码头,居住的木屋稍微靠北,而几十处窝棚散落在最北方,是帮工的阿依努人居住的地方,现在空着,直秀也没派人打扫,平时只有狗到那边穿来穿去。

    直秀和以藏也赶紧上了房顶,距离很近,不到百米,不用望远镜也能看清。

    只见十几个人影在窝棚边上闪现,而虎之助带人躲在木屋墙角和木柴堆后面,正在对峙。

    按平时的预案,番组九个人处在第一线,其他人处在第二线,直秀、以藏和玄明是总预备队,躲在最后方。

    直秀看了一会,鼻子都给气歪了。

    番组等人大呼小叫,在原地呯呯嗙嗙地放枪,但半天没打到一个人,反而是袭击者趁着开枪空隙、靠着窝棚的掩护逐渐逼近。

    但到了七八十米之后,第二线的人也开始放枪,总算是将袭击者压制住了。

    对面有人射箭,还射的挺准,有两只箭飞过直秀头顶,他也不敢刷帅了,赶紧趴下。

    直秀带来十二只狗,这会和袭击者的狗在更远的地方战作一团,狗毛四散、热血喷洒,但傻狗们虽然处于下风却斗志不改,也不知道是谁在放枪助阵,打的还挺准,不时有袭击者的狗倒下,场面比人这边厉害多了。

    夏普斯1859改进版的精确射击距离高达913米,但作为直秀拔苗助长的结果,后膛来复枪夏普斯1

    848的标尺只有500码,折合457米,只有1859型的一半。

    但无论如何,后膛枪来复枪打冷兵器,就算是单发枪,仗也不能打成眼前这个样。

    直秀所住的木屋是最高大的,他和以藏、玄明居高临下,视野非常好,直秀手痒的很,但碍于规矩,他一直没有放枪,但看到稀烂的场面,他也忍不住了,说声“自主射击”,屋顶的三个人也加入了战斗。

    直秀他们居高临下,居然起到了控场的作用,这下袭击者再也顶不住了,有人带头逃跑,剩下的人开始纷纷后退。

    番组正面战打的不好,但打顺风战却贼来劲,一个个追跑的飞快。

    “娘希匹,人跑的还能有子弹快。”直秀一边吐槽一边开枪。

    首先取得战果的是以藏,带头逃跑的被以藏一枪撂倒,接下来大家的射击准确度终于开始提高,逃跑的十几人接连被放倒四五个,袭击者都不跑了,扔掉武器,老老实实地跪在雪地里等待命运的判决。

    虎之助的智商也终于上线了,他派出战场警戒哨,然后带人慢慢逼近。

    到十几米的时候,真有两个人冲起来抓武器,顿时被乱枪击倒,剩下的袭击者都吓趴在雪地上。过了一会,番组控制住局面,虎之助大喊没事了。

    直秀让二线继续警戒,他带着以藏、玄明赶到近前查看情况,顺便给沿途倒毙的袭击者补枪,。

    来袭的一共有十五人,被击毙的有八人,剩下的七人束手就擒。

    这些应该是阿依努人,七个人一直喊着“饶命”,但其它的话说的磕磕巴巴,直秀到底也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只好把他们的手绑上,带回木屋盘问。

    整个战斗持续不到半个小时,但大家都挺紧张的,战斗结束后,不少人近距离看到死尸后,在那里哇哇地呕吐。

    直秀也非常恶心,他强挺着进了木屋,被木屋里的浑浊空气一激,肚子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也扶着门吐了起来。

    三山先生赶紧指挥大家喝点茶水,喝点酒,但好多人反反复复呕吐,一直折腾了十几分钟这才停息。

    七个俘虏被塞进了小黑屋,原本的大头被放出来,但大家精神很紧张,怕他有异动,拿绳子把他直接绑在门外的木桩上,还用破布塞了他的嘴。

    除了三山先生,包括直秀在内的人都是初阵,也就是平生第一次上战场,这场突袭反击战虽然历时不到半个小时、场面也不是很激烈,但对大家的精神刺激不小。

    直秀一回木屋就让各组赶紧点人头,看看有没有人受伤甚至战死。陆陆续续的各组头都来汇报,说无人战死,只有两个人在雪地里崴了脚,三山先生检查处理后,表示问题不大,休息几天就好了。

    由荣是最后前来禀报的——原来他去数狗了。平时十二只狗都是由荣喂养,感情很好,这次群狗个个带伤,还被咬死了两条,因此由荣特别伤心。

    休息了一会,直秀和虎之助确认派了警卫,这才下令,暂时不要打扫战场,先把大头放进来,帮助提审俘虏,这它么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俘虏还没到场,大头一副呆呆傻傻地模样,跪在那里一个劲地流眼泪。番组的人刚刚见了血,脾气正是暴躁的时候,上去就踹,直秀赶紧制止,顺便让河上玄明记得提醒自己,战场综合症,这心理疾病得赶紧治疗,否则容易向社会毁灭人格发展,变得除了杀和操别的都不在乎。

    直秀让人递给大头毛巾,温言问他是怎么回事。

    果然,这些人都是大头部落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袭击奉行所。

    直秀单独提审了几个俘虏,这才搞清楚事情原委。

    原来,大头是晚上逃跑的,但第二天早上就被发现了。据俘虏说,部落首领并没有逼死大头一家的意思,只是看大头不顺眼要恐吓恐吓他,所以首领一早叫人去找大头,到时大头认个错,大家乐呵乐呵,就会还一些粮食给他。

    可没想到大头跑了。部落里的众人聚集起来讨论,都觉得大头是去找和人告状去了。和人平时没少欺压这些人,说着说着,大家的火气越来越大。

    给和人帮工的人不少,而且每年和历新年,和人都要求部落里的少女前去白主陪酒,大家都知道冬季白主只有两个和人和两个阿依努仆人,群情激奋之下,有人提议,与其等夏天和人人多了后惩罚大家,还不如就此干掉留守的和人,到时谁也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这事本来是首领挑起来的,群情激奋之下,首领就带了十四个人出发。他们带了两架狗拉的雪橇,虽然大多数人也是步行,但也比大头来的快多了,大头在雪里跋涉了两天两夜(中间大头找树洞休息了几起),但虽然部落的人在中途休息了一晚上,还是在今天上午赶到了白主。

    首领认为和人没有防备,大家一拥而上就完事了,但没想刚摸到窝棚处,就引起了狗群的狂吠,后面出现的和人越来越多,而且铁炮也比以往厉害的多,到最后大败亏输,十五人折了八个,连首领也被打死了。

    直秀让番组的人带着俘虏打扫战场,把尸体也收回来,不然春天闹起瘟疫来,后悔都来不及。

    等大头和俘虏都被带走了,各组的组头开始商讨如何处理俘虏。

    此时风俗极其野蛮,武士对无礼的平民“斩舍御免”,连自己人都能砍,何况是阿依努人俘虏。因此有人提议斩草除根,但这里大半是直秀的学生,受直秀的影响都不同意这种狠毒的办法。只是就这么放走也不行,太便宜他们了。商量了半天,也没拿出办法来。

    萨摩岛津家对岛民的政策很残酷,大久保受此影响,最后提议让七个人抽签,抽出两个人送死,剩下的人留下也是浪费粮食,直接打发走让他们滚蛋。

    “无论多么光明的行为,只要沾上无辜者的血,便会逐渐黑暗。”多年下来,直秀已经见识了这个时代的残酷,但滥杀的行为,他还是做不到。

    “同伴身死,可有怨怼?”直秀等俘虏收拾完战场,在雪地里问他们的想法。

    “战死是回归天神的怀抱,得以永享安宁。”大头翻译同伴的话后,在场的和人无不震动。武士讲究的就是生死无悔,因此众人对阿依努人的恶感大减——毕竟直秀一伙人毫发无伤。这些人干脆磊落,很对由荣的脾气,连由荣也开口向直秀求情。

    经历过生死,直秀暂时打消了带人耀武扬威的想法,吩咐大头和剩下的阿依努人将尸体运回去,如果生活困难,可以搬到白主来居住。

    可没想到,这些阿依努人当着直秀的面,将尸体推入冰海,并唱起了祖辈相传的歌谣,苍凉的歌声回荡在群山之间,这些阿依努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白主。

    大久保示意要留下大头,但直秀微微摇头——“帮一时不能救一世”,大头如果不回部落,恐怕家人难保,但直秀是不会为了一个阿依努人再大动干戈了,今天的血流的够多了。

第十六章 未雨绸缪

    阿依努人离开后,直秀还有手尾要处理。

    这一战大获全胜,大家毫发无伤,但勇敢的狗狗个个带伤,而且还死了两条。冬天土地冻的硬邦邦地,由荣只好点了个火堆将两条狗狗送走,直秀指定了一个木屋做忠义祠堂,让由荣立位牌供奉。

    战后尽快举办仪式能大大消除战士对杀戮的厌恶心理,而且也是一个相对温和的回顾过程,果然,大家自发帮由荣忙完后,脸上的表情不再那么肃然。

    白主奉行所的番组和此时幕府和诸侯都有所不同,在人员素质上,白主诸人包括番组成员都有一些学识,不必非要通过征战晋身,因此对世界和人生思考的更多一些,相应战场综合症的反应也更大。

    直秀宣布翌日再统计功劳和总结合战教训,让大家先休息恢复,同时他一个一个地叫人过来谈心。

    对第一次战斗后的想法必须重视,第一次会形成固有印象,如果处理不好,战士的想法会向两个极端发展,有的战士会厌战甚至讨厌他人,有避世的年头,翻译成人话就是会发生社交障碍;另一个极端是轻视生命和人生,陷入空绝之道——刺激太大了,从此蔑视自己和他人的人生,形成自毁倾向。

    直秀一个人一个人地谈过去,出乎意料的是,可能态度温和和一对一的缘故吧,每个人都很放松,谈的最多的不是战斗的血腥,而是絮絮叨叨讲自己童年时的经历、家庭教育和对未来的期望。耗费的时间出乎意料的长,甚至需要直秀将战斗总结推迟到第三天。

    由此也形成了白主奉行所的传统,战斗结束之后,每个人都要尽快找一个自己信任的人进行心理医疗,其实战场综合症拷问的是个人内心,只要有人耐心听,基本都会缓解——当然,参与普通社会生活是更为有效的办法,但现在不是没那个条件么。

    最后,直秀也找三山先生谈了谈,尽管老先生并没有参与战斗——因为直秀没发给他武器。三山先生表示,风波他经历的多了,血腥不会影响他,殿下您想多了。

    第三天,合战总结会终于开始,经过大家的总结,教训和经验都还是蛮多的:

    一、警戒不利——袭击者一直摸到窝棚才被发现。

    二、过于紧张——番组一直呯呯嗙嗙地放枪,但他们自己也承认是胡乱开枪。

    三、兵法有问题——七大兵法流派的书大家也读了不少,但小股人的突袭战和书上讲的完全不一样,尤其是对铁炮的使用,过于保守。虎之助全程没发声,大家都不知道他和直秀留过洋,但他自己知道啊,他特意学习过西洋兵法,这次他的指挥问题很大。

    大久保还建议修建堡垒,他不敢逾制建城,但他认为明年无论如何先修个馆出来,有堡垒就不怕突袭了——直秀心说,大久保是没见过西洋大筒,见过之后难道提前十七年开始建造五棱郭?

    至于经验也是很多的,首先,两次都是狗狗先发现敌人——养狗是养对了;其次,这西洋铁炮甚是爽利,打的快且准;另外,三层防御需要保持,冷兵器的战场纵深到火器时代依然有效。

    直秀也没指望这么简单就能培养出军神,反正只要不断总结和学习,总能打出一只铁军。

    打输了要有人顶黑锅,但这次打赢了,总要分功劳,以往幕府和诸侯都是以首级论功,直秀这次提议按功绩论功。

    几十人的合战也没脸提什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但直秀最起码要让大家知道军事要素、战略要素、战术要素和军制改革三要素,尤其是战略和战术的区别,扶桑武士自作主张“独走”是传统,白主奉行所可别闹出

    这种笑话。

    对这些直秀也还在学习,但他大概提了提,让大家有了开阔的视野,接下来就是具体的议功。

    军械犀利,这是直秀的功劳,直秀给自己加戏,自己奖励自己十金。

    三段防御和养狗等军制,功劳落在虎之助的头上,奖励十金,但现场指挥稀烂,考虑到初阵又打赢了,扣两金,总计奖励八金。

    作战英勇者和有毙敌记录的,每人奖励三金,每毙敌一人多奖励一金。结果由荣不干了,他就是专门放枪打狗的人,前前后后他一共打死了五只敌狗,认为应该多奖励他五金,结果大家不干,但狗胜也是胜,如果阿依努人的猎狗近身还真麻烦了,所以直秀作主通过了由荣的提议。

    参战的人每人奖励一金,医官三山先生也有份。

    另外考虑到白主确实挺危险的,大家也同意给三山先生配铁炮。既然发了武器,那三山先生就彻底被划进自己人的范围里,从此公议也有他一份。

    以后像三山先生这样后加入的人很多,保密很重要,直秀趁机提出了情报分级制度,以后各种信息要分级保密,违者轻则受罚重则军法从事。

    直秀让人通知三山先生也来领功绩金,接着当场发钱、人人有份,场面快活的很。

    经历了一场突袭后,白主的氛围自然而然变了,之前奉行所还是一个比较虚幻的概念,但现在大家少了很多幻想,态度认真了,做事也踏实多了。

    大头一家也在几天后驾着雪橇赶回了白主,随行的还有两个壮汉和两个少女。

    壮汉是部落新推举出来的首领和护卫,特意前来拜见;两个少女是今年新年的陪酒女。阿依努人还带来一些皮毛要献给代官老爷。

    直秀将大久保、虎之助请来,一起接受了首领的拜谒,承认以后这个部落归白主奉行所统辖,奉行所不收供奉,只抽取商税和田税。

    商税好说,部落的皮毛和山物也只能在白主和和人交换,但对于田税,首领表示部落里是种了点谷物,但收成不好,怕是各位老爷看不上。

    直秀哈哈大笑,说明年奉行所会派人发放种子、农具,农田的产量会提升的。对此首领半信半疑。

    至于商税和田税的份额,直秀说三年内都是十抽一,交实物也行,交金钱也行。这是直秀和大家很早商量好的,现在是聚集人气的时候,因此税率低一些是必须的。

    直秀还告诉阿依努人首领,明年白主就会有学校,大人和孩子都可以来读书识字,大人要交束脩,孩子免费,并且包吃包住。

    大头激动地和首领说了半天,首领听了不停地用手捶大头的脑袋和肩膀。直秀赶紧制止,不满可以说,当面动手就太嚣张了吧。

    大头解释,这是他们的风俗,捶头和肩膀表示亲近。

    另外大头还说,之前他宣布白主又归了幕府管辖,但部落里的人不相信。大头听长辈们说过,几十年前白主也是御领,当时废除了商人的特权,是部落最好的时光。但后来御家人撤走了,残暴的松前家又派了商人回来欺压他们。

    这个直秀也有耳闻,文化年间扶桑、鲁西亚在北虾夷地交兵,因此幕府收回虾夷地大部和桦太南部为直接领地,除了幕府亲自出兵,还调集会津、仙台两藩六千藩兵助阵。

    当时,幕府着力经营北地,虽然移民很少,但对阿依努人比较和善——最起码比松前藩和善的多,当时阿依努人可以自由打渔和捕猎。对比之下,松前家委托的商人,一贯是把好地和好渔场都占了,拼命搜刮,只给阿依努人一点帮工费。

    1814年幕府从北虾夷地撤军,距今36年,还有少量活着的阿依努人记得当时的情况。

    这也算是幕府给直秀的遗泽,看起来相当有用。但直秀有点心虚,他可是要大力开发此地的,弄不好幕府的这点名声就都会毁在直秀手里。

    崛家三代人都和白主有缘:大番组的爷爷堀直信文化七年(1810年)战死此地,次年老爹堀直勇来此执勤。文化十一年(1814年)幕府撤离的时候,老爹被鲁西亚的船只袭击,当时为了保护贵人受了重伤,多年不愈而死。现在直秀又成了白主代官,也算崛家三代勇烈于此地了。

    想到此处,直秀仔细端详大头的容貌,但大头的胡须和毛发纠结,不太好分辨,于是直秀赶紧询问大头的年龄,这可别是老爹做的孽,天上掉下来的哥哥。

    “小人经历了三十个春秋”。

    这还行,时间差距有点大,但直秀冷不丁又想起了爷爷,唔~不可不防啊。

    “你父母样貌如何?”这问的非常别扭,大头是混血,直秀总不能当面揭伤疤,说你这和人血脉是从哪代传下来的,让我算算,弄不好咱俩还是亲戚呐。

    大头因为容貌没少被同伴排挤,非常敏感,他不知道直秀在考虑自己家爷爷的经历,以为直秀是盘问他的跟脚。

    “小人没有父亲,母亲也是纯粹的乌塔里人。” 乌塔里是阿依努语伙伴的意思,因为和人非常歧视阿依努人,因此土著民不喜欢“阿依努”这个说法,大头这是说漏嘴了。

    直秀长出了一口气,这人也不是自己爷爷的锅,然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这大头算是第一个本地投奔者,虽然引来了袭击,但奉行所迟早要与阿依努人争斗,早打也是打晚打也是打,这也没什么。算大头走运,今天就拿他开个利市。

    “大头,你愿不愿意做白主的领民?”

    “啥?”大头没明白直秀的意思——松前家是禁止和人和阿依努人通婚的,混血也不能成为和人。

    “还不感谢大人赐名。”大久保在一旁助攻了一句。

    听到“感谢大人”,大头明白过来这是好事,他慌慌张张地给直秀磕了一个头。

    “从今日起,汝名为助太郎。以后好好做事。”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仁慈。”这回大头听明白了,他连着给直秀磕头——这次部落因他死伤惨重,他被逼拖家带口投奔直秀,但阿依努人的身份是他的心结,其实内心很是担忧,脱离了部落的庇护,就是无根的草、离树的叶子,会落的什么结果,他完全不知道。

    边上的部落首领对和语基本不通,他看大头和直秀说了很久干着急,他拉了下大头,大头跟他解释,“从此我就是老爷的人啦。”

    部落首领听了也没办法,换了个笑脸恭喜大头,然后让大头继续翻译。

    这次阿依努人带来一些毛皮做礼物,还送了两个少女陪酒,希望直秀老爷收下。

    毛皮可以收,但少女是万万收不得的——容易召来天打雷劈。直秀收了礼物,送了些由荣烤制的面包和一点芋头烧、粮食。

    对此,大久保暗暗点头,狼多肉少,家主很有远见。

    四个阿依努人千恩万谢地走了,直秀把大头一家安排给由荣帮厨,私下嘱咐由荣小心点,食物里别多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应该不能,可万一呢。

    大头一家五口,儿子13岁,两个女儿一个10岁,一个7岁,长得都是和人模样,希望以后顺顺利利地吧。

第十七章 喜中有忧

    由荣是一包欢乐的性子,在助太郎一家曲意逢迎下,很快就接纳了他们。

    白主的冬季相当枯燥,一群人过了和历新年之后,就变得懒懒洋洋的。所幸,虎之助知耻后勇,每天逼着全体晨练;直秀和大久保也想了很多花样,逼着大家学习,总算没让大家继续颓唐下去。

    1851年的春天积雪不多,因为以前的和人不许阿依努人在附近渔猎,所以猎物很多,鹿啊、狼啊、野兔什么的打了很多,有一次还在海边发现了一群海豹,但肉很肥,不太受欢迎。

    不知不觉之间,海峡北岸的浮冰减少了,此时大家才恍然察觉春天来了。

    飞剪船是白主奉行所现在最宝贵的财产,很受重视,大家合议起了个“白主丸”的名号——大久保反对说万一出事不吉利,但直秀说沉了再建,好男儿百折不挠。

    经过一冬天的摧残,白主丸有点漏水,大家七手八脚地堵上了,但进一步的维护却没有条件,只能等过一阵开到松前的船工场再说。

    附近的阿依努人部落也陆陆续续地派人前来,总计有四家,都表示今年还啥时候开市集、还开不开工了?大久保一一好言抚慰,“别着急,开工是肯定开工的,先等雪化了再说。”

    千盼万盼,最先来的还是钱屋的商人。

    去年直秀把留守的护卫赶到松前去了,钱屋的商人将此事告到了松前家的藩厅,但松前家表示“谁赶你走的,你去找谁,不管老爷我的事”,至于运上金么?嘿嘿,对不起,概不退还,但松前家武士私下里表示,你们大胆去闹,松前家支持你们。钱屋商人无奈之下只好忍气吞声。

    听说有船到来,大家都跑出来看热闹。

    用远眼镜看到辩才船的船帆上有加贺梅钵的印记,虎之助长出了一口气。

    “加贺前田家的水军,小心戒备。”

    船只靠岸,水夫上岸接受检查,而番组上船搜查过后,也表示无异常,直秀看没事,就自己先回木屋了——近来,他鼓动大家学习阿伊努语,正和几个人编辞书编的不亦乐乎。

    大久保和商人谈过之后过来禀报,直秀把几个组头都召集起来,大家都听听怎么回事。

    钱屋的大老板五兵卫号称是此时的首富,本身还是加贺前田家的御手船御用主附,作为百万石前田家的红人,不能与一般的商人相提并论——没看钱屋的商船居然挂的是前田家的家纹。

    钱屋这次过来的是虾夷地和北虾夷地的支配人半兵卫。

    半兵卫一见面就向大久保郑重道歉,表示自己今年刚上任,前任做事鲁莽得罪了大人请多多原谅。而且压根就不提什么松前家,表示钱屋在北地经营多年,实力不下于近江商人的两滨组,希望能在奉行所继续效力,并献上了很多礼物。

    礼物里有各种日用品,包括酒、米、干菜、味噌、酱油和浮世绘、盆景,虽然价值不高,但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既然钱屋的态度放的很低,大久保也好言抚慰,表示钱屋可以继续在白主经营,今后运上金不再收了,只交十抽一的商税就可以。另外,奉行所占用的工场和渔具等也可以归还,但木屋什么的,奉行所就征用了,其价值在以后的商税里扣除。

    如果钱屋要新建木屋,必须按照奉行所的规划建造。而且,征用土人做工,

    也需要遵守奉行所的法令,不得苛待。

    半兵卫表示大人英明,提出希望独揽白主的生意,对此大久保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命脉岂能操之于人手。

    半兵卫对此也没说什么,就此退下。

    作为町奉行,大久保早就被直秀附以专断之权,除了各项法令需公议批准外,其它事情他可以一言而决。大家听了大久保的汇报,没啥意外事发生,于是就散会各忙各的了。

    半兵卫带人在白主晃悠了几天,看过番组的操练,对新式铁炮和短铳很感兴趣,也试图和众人搭话,但大家都依照条令不予理睬,只有弥太郎天天和半兵卫逗心眼玩。

    和历弥生月西洋历四月中旬,另有三支商船入港,白主顿时热闹起来。

    去年直秀在松前委托松前家和商人分别向长崎、江户送信报平安,小栗忠顺接到信后,派人给纪伊国屋利八下了严令,要求弥生月必须有船到白主。

    而枣屋四家主也同样让喜事重屋的宽太做好准备。直秀升为白主代官后,小栗家和江川家合力抬举竹前太郎和中岛黑夫,竹前太郎已经是大番组的与力,而中岛黑夫也升为江户町的与力。枣屋组也有子弟跟直秀到了白主,其中就有宽太的弟弟,因此上下都很齐心,早就做好了准备。

    坂本龙马也让樽驳船带信给父亲和叔叔,才谷屋在四国之外的酒生意全靠小栗忠顺扶持,因此也凑了回热闹。

    利八也算下了本钱,除了一船的粮食、种子和日用品,还正式委任了北地的番头佑三郎到白主开设分店,随船还带了两个木工,携带了大量工具。

    而喜事重屋和才谷屋的船上都是人。

    枣屋组替直秀招了不少人,包括十几名水夫和秽多头、非人头帮助招募的十几户流民。

    随船而来的还有土佐高知的直秀学生。

    土佐现在是山内丰信当家作主。

    1846年丰信陪着小栗忠顺、直秀在安艺郡和吉田官兵卫元吉一起搞盐田,就此正式介入藩政。才谷屋背后是保守派家老福冈宫内,而吉田官兵卫代表了上士中的进取一派,直秀的水木私塾又招收了很多乡士子弟,丰信和这三波势力交好,自身又是山内家家主丰熙的血亲弟弟,因此在藩内非常超然。

    1847年(嘉永元年)家主丰熙急病身故,由其子丰惇继任,但不久丰惇也身故,丰信就此上位。上位期间,丰信拜托小栗家塔上了幕府老中首席阿部伊势守,过程有惊无险,因此欠了小栗忠顺的大人情。

    直秀和小栗忠顺都曾写信给吉田官兵卫,请他组织水木私塾的弟子到白主帮忙,吉田在请示过丰信后,询问私塾弟子们的意见。

    吉田因为安艺郡民生大有改观,现在已经升任高知町奉行。为了还直秀人情,他鼓励学生们去白主看看,“实在不行还可以回来嘛。”当然,愿意转仕的他也可以帮忙。

    虽然私塾秉承直秀的风格,上士、乡士子弟都可入学,但此时山内家的风气依然没啥大改进,上士继续歧视乡士,只是在吉田面前收敛伪装而已。很多乡士子弟都知道坂本龙马已经正式入仕了崛家,好多人也曾和直秀学习过,知道直秀人品不错,再考虑到直秀开的俸禄确实很高,那去北地看看?因此土佐也凑了七个少年武士来北地。

    算起来,这次一共有六十多的移民

    ,再加上三艘船上的二十多个水夫,顿时白主一片忙乱。

    按照之前的预案,大久保组织新来的人先洗热水澡、换衣服,医官三山先生也挨个检查。总算有新人来了,各组头纷纷站出来组织大家干活,木屋不够用了,渔业工场和窝棚都打扫出来居住,林林总总,忙了几天才安顿下来。

    钱屋支配人半兵卫看有新人到来,也不再矜持,帮忙安顿人口后,找大久保确定钱屋会继续在白主经营。

    大久保这次又拿出订金让半兵卫帮助运两百石粮食过来,半兵卫满口应承,说马上去办。

    三艘商船的水夫休息几天后,准备返程。但直秀让他们再等等。

    大久保派弥太郎带艘船去找松前家购买粮食,直秀带着剩下的一艘船和白主丸出海捕海豹。

    此时宫古海峡之内还时有小块的浮冰,向西的北虾夷地西岸受黑潮暖流影响倒是不结冰,可哪里没有海豹啊,北虾夷地中部和北部的东岸倒是海豹的栖息地,可北海北部现在依然结冰,东部近海的浮冰依然很多,出海不到半天直秀就垂头丧气地带人回来了。

    前一阵子打了几张海豹皮,直秀让商船带回去作样品,说和历六月水无月来白主,这玩意要多少有多少,船头和水夫们也不敢笑,扭捏地收下了。

    没过几天,弥太郎回来,他禀报松前家要的价格倒是不高,但给的粮食不多,说是还要等夏季商船来送米,要三百石只给了两百石,直秀和大久保对此不置可否,此事就这么算了。

    直秀给船头、水夫们都发了手当金作谢礼,然后让堀直义(隼人)跟船回江户向幕府报告,三艘商船就此空船返回。

    纪伊国屋的番头佑三郎表示可以顺便在松前采购一批货,直秀直接告诉他,两滨组和钱屋掌控了松前的大部分贸易,别痴心妄想了,佑三郎只好灰溜溜地带着两个木工继续盖房子。

    “都打欠条不好吧。”井上源三郎看船走了,私下里跟直秀嘟嘟囔囔。

    利八送来的货,直秀一点没动,都交给了佑三郎,表示如果奉行所需要会付钱购买,剩下的货让他留着和阿依努人做交易;至于喜事重屋主要送的是人,招募流民的钱是喜事重屋垫付的,加上水夫的安家费和海运费用,大概是金四百九十两左右;而才谷屋的海运费用是 一百四十两,七个少年武士的安家费是一百四十两,总计金二百八十两。

    对此直秀一个铜钱也没付,给喜事重屋、才谷屋带了两张欠条就算了,看得井上源三郎直咧嘴,觉得丢了面子。

    “就算不付这两笔钱,账上还有钱么?”

    井上源三郎仔细算了一下,如果不是大家都把俸禄挂在账上—主要是没地方花,那库里的小判金还真不够,因此他也不言语了。

    来的移民和水夫,虽然是奉行所包吃包住,但平时也要发月俸,对此井上源三郎愁的不行,直秀让他直接发鹰洋,先过了眼前的难关再说。

    更让直秀闹心的是,大久保利通收到了他父亲的家信,本来大久保利世到江户一家团圆是好事来的,可今年正月岛津齐彬继任家主,也不知道信里说没说这事?如果说了,会不会有意外发生?

    直秀一直没敢问,今天好不容易把商船送走了,他长出一口气,准备晚上找大久保谈谈。

第十八章 大久保的野望

    等三艘辩才船离开,直秀这才找大久保谈心。

    其实,隔绝小半年的大家都收到了家书,直秀也问过,大家家里大都没什么事,只有大久保的家书比较闹心,大久保利世是岛津齐彬的铁杆,齐彬这一上位,他不会鼓动儿子回鹿儿岛吧?

    大久保最近忙的飞起,对新到移民的衣食住行都要管,总算直秀又给他派了新手下,各组也全力协助,这才勉强应付下来。

    晚饭时,两人见面。狼吞虎咽后,一边喝茶直秀一边试探。

    兜兜转转,直秀把大久保家在江户的生活问了个遍,但还不肯结束谈话。大久保也一直笑眯眯地应付,说起来,江户可比鹿儿岛繁华多了,风气也相对开放,妹妹们过得很开心,连老爹的身体在玄朴先生的悉心调养下也好多了。

    “哪个,哪个,听说萨摩守要换人,正助有啥消息啊。”最后还是直秀先提起话头,而且少见地称呼大久保幼名表示亲近。

    “利济不曾关注。”

    其实大久保挺腻歪直秀最近的试探:自从接到家书,直秀就不断让人试探,而且商船离开之前,直秀经常躲避自己。事务繁忙,大久保乐得如此,少见面还能多干点事,他其实颇为享受町奉行一言九鼎的地位,自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看着白主一点点地变化,很有成就感。

    既然如此,他爽快地和直秀承认,他老爹还真提起了岛津家可能换家主的事。据说公方样家庆在和历二月初诸侯登城的时候送了岛津家主齐兴一套茶具,前面岛津家密贸易和私铸银货的屁股还没擦干净,收到茶具后,齐兴知道这是幕府暗示自己退位。

    但大久保不知道的是,不久之后,齐兴还真的痛痛快快地将家主的位子让给了齐彬。

    其实齐兴今年六十一了,身体不好早就不想干了,他本来想扶持小儿子忠教,但没想到由罗骚动越闹越大,已经开始动摇岛津家的根基。

    两年前,密贸易和私铸银货事发,家老所笑左卫门自杀谢罪,当时谣言满天飞,齐兴当时也怀疑是齐彬一系告发的,毕竟“凶手就是受益者么”。恼怒之下,他示意手下发动针对齐彬一系的打击。

    齐彬一系对忠教的生母侧夫人由罗一直不满,认为是由罗一直在撺掇家主换世子,至于是否谋划刺杀由罗、忠教母子,这事真假难辨。

    齐兴就是想收拾一下齐彬一系,可没想到另一个儿子忠教也不是省油的灯。忠教一系借着由罗骚动的名义大肆排挤异己,两家老去位,六武士切腹,五十多人流放,很多中下级武士也受到了压制,因不满而脱藩逃走的人越来越多。

    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对此齐兴一时间心灰意冷,因此幕府一施压,岛津家主齐兴顺水推舟,干脆地将位子让给了齐彬。

    江户的小道消息向来是满天飞,大久保的父亲利世听到茶具的传闻后真的动了心,故土难离嘛,以前是没办法,但现在敬慕的世子齐彬要上位,他还真动了回鹿儿岛的想法。但这个想法迅速被夫人福子镇压了。

    虽然江户比鹿儿岛冷多了,但福

    子夫人过得可比以前舒服得多。

    以前和西乡等邻居做内职,钱是有一点,但都是辛苦劳动得来的,而且大久保家在鹿儿岛的地位很低——岛津家的低级武士极多,一部分是因为幕府成立后岛津家被减封到两国,地方小了但武士数量没变,比例自然就高;另外一个原因是岛津家采取类似府兵制的军制,在桃山战国时,有几亩地能配置起武器的农民跟着家主出几次阵就变成了乡下武士。

    去年冬天,直秀一行人从松前到白主时,委托人给江户捎信报平安,利通的家书到了之后福子夫人非常欣慰,儿子信中说家主属意他做町奉行,这可比老公起前干的小会计强多了。

    因此利世一透露想回鹿儿岛的想法,福子夫人就数落他忘恩负义:利世是大久保家的家主,因此到了江户后,崛家主母英子就按直秀信中交代的把他聘为崛家的勘定头,帮助首席家臣村田永敏掌管财物。

    而且,枣屋组也吸纳了大久保家,作投资比自己亲自劳动那是爽多了,加上直秀给的安家费和俸禄,大久保家过得也比在鹿儿岛好——只要有钱,江户啥买不到?

    英子和直秀一起出过洋,行事很大气,平时组织枣屋组的夫人、女孩们读书、学妇科医术, 福子夫人还指望三个女儿学成后嫁个好女婿呢。

    大久保家平时就是英子夫人掌权,她警告丈夫,“回鹿儿岛,好主意欧~以后你自己一个人在外,要多注意身体。江户和鹿儿岛这么远,你三五年回来一趟就可以了。”

    大久保没有和直秀详细说这些家事,但他只告诉了直秀一件事,直秀听后就放心了。

    原来,大久保准备把名前改回”利济”,毕竟以前是避讳上司的名字,但现在都改仕了,那再改回来好了。

    直秀听了大喜,这才是聪明人做事的样子——表面上看是改回原名,但实际上是坚决表态。

    直秀赶紧拿出地图,给大久保画大饼。

    你看看,这东面是渔场,西洋历六月就可以捕鲸,再往上是海豹岛,几千件毛皮毛毛雨了,不过要七月才行。

    至于西面,西北不远就是北虾夷地的大平原,如果全开发出来,至少有二十万石。什么,能不能种稻米?也能,不过估计要筛选种子。

    再往西,北虾夷地的南部西岸冬季不结冰,可比白主强多了。而且,海对面的岛屿听说产金子,要不哪天咱俩一起出看一看?

    顺着北面的乌龙江口向东,沿河可以到达瑷珲、卜奎、阿勒锦、吉林乌拉,可以和唐人做贸易,到时还不爽的飞起。

    一席话把大久保气乐了。

    其实,大久保真不知道直秀有多担心他跑路回鹿儿岛——这里面有个信息不对称的误会。

    这次来的商船在海上走了大约两个月,离开江户时,萨摩藩主齐兴刚收到将军的茶具,正是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因此利世给儿子的家书里并没有劝儿子立马离开,只是试探了一下,但直秀知道齐彬是上位成功的,因此两个人对同一件事的重视程度不同。

    最近直秀

    一直躲着,大久保着急啊,作为町奉行,他已经把人初步安顿下来,但下一步怎么办,他得和直秀商量。

    前面直秀派人试探,他以为直秀是担心他搞不定甚至撂挑子,他觉得必须和直秀谈一谈了,英雄不怕出身低,白主地方虽小,但也是一块容身之地,何况离江户辣么远,天高将军远,正是大力搞密贸易的好地方——自从上次米国商船留下大批物资后,大久保就成了密贸易的拥趸。

    听直秀讲了半天大饼,大久保觉得直秀这是心虚了——他听人说直秀带人出海捕海豹,结果毛都没捞到一根。

    “且听大久保一言。”大久保累了一天,直秀的废话又贼多,还和目前在忙的事务相距太远,他听的有点头疼了。

    接过话头,大久保倒豆子一样说了个爽。

    移民都初步安顿好了,没有木屋住也有窝棚容身。

    而且,这批移民的身体素质不错,估计是经过初步挑选的。生病的也不多——海上死了几个人,但水夫们处理的比较果断,到了白主之后,经过休养,现在基本上都能做工了。

    大家都在拼命盖木屋——大家先结队去附近伐树,拖回来的木材由纪伊国屋的木工组织进行初步加工,经过简单烘干后就开始盖房子。就这条件,没办法。

    大久保说这些人总不能一直盖房子吧,之后怎么办?

    大久保是这么考虑的:人力宝贵,对商人组织的打渔什么的,和民就不要参与了。和萨摩藩一样,白主也搞藏兵于民——军务训练之余,奉行所自己种地、自己打渔、自己经商。要不是离不开商人的渠道和船只,大久保恨不得立刻赶走商人自己把一切都干了。

    在移民来之前,奉行所内部讨论,武力保全自己优先,对新来移民先吸纳一部分进番组,再有多的就吸纳进各组,还计划成立集中的育儿所和乡学,成年男女都得出来务工,人还没来一家老小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可人到之后,大久保的心思就发生了变化。

    凭啥优先番组?按时参加训练不就行了,生产优先啊,现在代官直秀都给商人打欠条了,都不事生产的话,在秋天米船来之前,大家都得饿死!

    饿死不至于,最起码库里还有一万枚鹰洋呢。直秀明白,这是大久保提前来下套,划分权利从此时开始。

    但直秀觉得大久保说的有道理——大家在移民来之前做了很多计划,看起来很美但实际效果一般。就拿建木屋的事来说吧,如果没有利八送来的木工和工具,估计直秀现在正领人在掏土窝子呢,住是能住,可也忒土了。

    因此,直秀让人通知大家明天上午开会,这些新移民到底怎么安排,关系到奉行所成败,大家先内部商议一下。

    消息传开后,各组头不顾天色已晚开始四处活动,好几个都准备和直秀好好谈谈。    “难道我直秀老爷就不用睡觉了?”熬到晚上十点,直秀再也扛不住了,他把讲学的黑板挂在门外,上面写着“晚八点后谢绝来访”,然后谁敲门也不开,这才刹住了这股歪风邪气。

第十九章 勾结

    第二天早饭之后,众人提前聚集起来,纷纷议论新来的人手该如何分配,直秀一看,人都齐了,也别等整点了,宣布会议提前开始。

    虽然经验不多,各组头也明白自己的手下越多越好,在大久保正式提出藏兵于民的想法后,现场一片混乱。

    以虎之助为首的番组当然不同意,前面说的好好的要先扩充番组,现在要反悔,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但是面对奉行所现在的财政困难,番组也拿不出好办法。

    最后,还是直秀和稀泥,大家这才勉强达成一致。

    番组还是要优先扩大的。移民中有二十四个壮年男子,全部编入番组,加上土佐来的七个少年武士,番组共计四十人,恰好可以分成四组。

    冈田宣振上次突袭战表现不错,这次从小姓组组头转为番组组头,和虎之助、胜五郎、隼人各领一组。

    但是番组每月要派一组听町奉行大久保指挥,大久保让干啥就干啥,剩下的三组除了军务也要配合各组参与各种建设。

    宣振的小姓组组头,转由侧用人河上玄明兼任。

    至于后勤,这次全部转给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和厨房管事由荣,十七个女人和助太郎一家都归属其下,负责财务、仓库、大食堂、幼稚园等等。

    其他组不变——其实只剩下医官三山先生啥也没捞到。

    大久保这次又把农业捞到自己名下,将町奉行和手附合二为一,成了役职的第一人,名义上又能管理番组的一组人,占了便宜之后他心满意足,就此偃旗息鼓。

    其它各组也都有收获,只有虎之助不甚满意,他觉得水军也应该归番组管理。

    喜事重屋这次送来十二名水夫,其中还有几名是原来的浦贺水军骨干——这些人因为儿子大了只好从水军引退好腾位子给孩子,隐居之后作为武士不能经商而赋闲在家,因此被枣屋组的人以重金吸引过来。

    这些水夫最近操练飞剪船有模有样的,虎之助看了非常眼馋。

    “你想多了”,直秀表示这就是奉行所的商船,归自己直接统领,至于水军,等有战船再说吧。

    会议最后,直秀宣布白主奉行所的乡学正式成立,他自己做学头,平时各组要抽人过来讲课,学生嘛,不仅限于孩子,所有人都要参加,共同进步嘛。

    会议开完,直秀亲自向领民宣讲。

    这次移民的都是原本的秽多和非人,来白主前的地位连平民都不如,平时多受歧视,结果这次因为家家都有人当上足轻而一跃成为武士,顿时欢声一片,至于直秀担心女人出来务工和条件不满意,根本没人在乎——这些移民是经过挑选的,来白主不是为了讨口饭吃,完全是为了投机以便翻身。

    很快到了西洋历五月初,白主的夜间温度终于稳定在摄氏零度以上,除了继续建木屋外,岩崎弥太郎也领着大家开拓了几片荒地,除了土豆、大豆和麦子等粮食外,还种了不少蔬菜——菜干虽好,但大家想吃除了野菜之外的青菜都想疯了。

    钱屋的半兵卫也回来了,不但带回来二百石粮食,还带了三艘渔船二十几个人,继续在白主捕鱼和做贸易,但在招募阿依努人帮工的时候遇到了困难——因为直秀和大久保也疯狂招人打渔和做各种建设,给的待遇还贼好,一人帮工全家都给你安排的妥妥地,窝棚早就废弃了,统一发木屋,女人也可以安排干活,孩子还能上学。

    所幸奉行所这边的名额有限,钱屋半兵卫咬牙提价后也招到了一些人手。

    但钱屋原本暴利的交易做不下去

    了,纪伊国屋的佑三郎死活不同意双方联合定价,而且佑三郎得到大久保的同意开始卖小刀,质量好价格低,附近四家的阿依努部落就没有再来钱屋做交易的。

    就在半兵卫垂头丧气准备离开的时候,町奉行大久保让人请他过去叙话。

    谈话之间,半兵卫不无抱怨,这商税的税率虽然低,可生意不行啊,如果打渔的话,哪里不行非要到白主。

    钱屋在北地的生意很大——近江商人的两滨组基本垄断了虾夷地的贸易,而北虾夷地则是钱屋的地盘,至于千岛列岛,那里是大渔场,松前家也不是傻的,两家基本平分,谁也不能长期占上风。

    之前直秀告诉过大久保,钱屋在北地势力很大,而且私下里还跟鲁西亚人勾结,因此大久保也不敢小暌半兵卫——毕竟白主只是钱屋的一个据点,大部分实力还隐藏在水下。

    “造船的生意钱屋做么?”大久保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

    半兵卫听了之后有些犹豫。

    钱屋为了躲避幕府的追查,偷偷地在各地私建船厂,有很多船只不在加贺前田家的名单上,最近本店意图搜收缩密贸易的规模,不但北地的船厂要撤走,很多大船也要处理掉。

    扶桑这么大,伪造文书容易的很,卖几只船给白主奉行所也行,但半兵卫消息灵通,据说代官大人给相熟的商人都打了欠条,这奉行所的实力不行啊,船卖了收不到钱怎么办?

    大久保是何等敏锐的人,他看半兵卫犹豫,这是他手里有船但有其它顾忌啊。略微试探之后,发现半兵卫是担心奉行所无钱付账,他赶紧让岩崎弥太郎把钱拿出来。

    奉行所还真有钱,小判金花没了,鹰洋还有一万枚呢。铸币权在幕府手里,这些银币不好带回江户、四国流通,但在北地花花还是不成问题。

    财政窘迫,直秀和几个组头私下开了小会,他让大家放心,只要白主奉行所不被鲁西亚人灭掉,密贸易和银币流通根本不算事,只要不被幕府抓到实锤,这些都可以赖掉,抢鲁西亚人的,遇难蛮船给的,只要不说是天上掉的都没事——其实钱屋也是背黑锅的内定对象。

    当然,在会上各组头表面点头但心里都不信,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井上源三郎,毕竟真到了危急时刻第一个扔出去就是他。

    迫不得已,直秀把话说透了。

    “大家要有大局观啊。”幕府抓密贸易的原因是什么?一是防止切支丹教死了复兴,二是怕内外勾结不利于幕府。咱们是根红苗正的自己人,而且你们的家主和海外藕断丝连这高层谁不知道啊,不用避嫌,压根没用,再怎么洗身上都是黑的。

    现在幕府任命直秀为白主代官,打发的远远地省得看着闹心,但为啥不把直秀在江户就办了?尚齿会当时据说有兰学者将近百人,高岛秋帆弟子党徒将近三百,手里还有西洋火器和大筒,该办不也办了,也没见这些人翻出什么浪花。

    咱也是有跟脚的。老中首席阿部伊势守,不,阿部大人已经升官做从四品的侍从了,是阿部侍从大人,他老人家就是咱们的总靠山啊。

    各组头有气无力地用眼白表示反对,您咋不说公方样看好你呢?反正都是吹,一步到位好不好。

    大家最开始上直秀这艘贼船的原因是多种多样,除了师生关系,更多的是看好直秀两百石旗本的身份,当然,直秀平时的口碑也不错,和大身旗本小栗家、江川家的关系也挺亲近。

    但自从到了白主之后,这米国商船也来了,洋枪洋服也用上了,说不担心那是骗人的——只是白主偏僻,想多

    了也没用,总不能自己偷偷冬泳游回去吧,那就干脆了,犯事是以后死,偷跑是现在冻死,是人都会选,再说岛津家不也是死了个把家老就把密贸易糊弄过去了么。

    直秀看大家依然不信,只好半真半假地交了底。

    “我是海难回来,这个大家都知道吧。”

    家主的事大家能不知道么,大家点了点头。

    “近一年来江户多了很多洋玩意,幕府也拿出了很多新兰物,这个没错吧?”

    除了大久保和河上玄明,大家又点了点头——现在江户你要不带个怀表、身上没个西洋鼻烟壶啥的,都不好意思自称风流倜傥。另外,幕府天天琢磨着仿造洋枪、大筒,武藏国德丸原过一阵子就呯呯嗙嗙地演练,江户闲人去看热闹的多了。

    “大家算算时间。”

    大家一想就明白了,这些洋玩意和直秀有关联啊——如果想不到,腰里的短铳也硌得慌啊。

    “我因海难被谨慎,凭啥一年后就脱罪还做了白主代官。”

    不是凭韭山炼铁的功绩么?这个大家平时没少考虑,直秀这个代官的来历确实蹊跷——炼铁靠匠人,但大匠再牛,也没听说能怎么样的,二宫尊德号称农圣,幕府也只给了个“御普清役格”,就是享受高级武士待遇,但也没捞到个旗本啥的当当。

    再说,韭山炼铁的主持人是勘定吟味役江川太郎左卫门,这么想的话,直秀的白主代官任命还真有些诡异。

    话说多了有罪。提点到这个地步,再考虑到长崎目付小栗忠顺和直秀过从甚密,大家终于有点相信直秀和老中首席阿部侍从有点关系了。

    但其实这些都是表象,真正让直秀平安无事的还是形式和功劳——光归来的那次,直秀明面上就献了金十万两的货物,而且洋枪洋炮、机床、书籍这些,幕府花钱都买不到。

    如果再早个几十年,直秀可能还是难逃一死或者流放荒岛,但近年来西洋船排着队叩港,数量越来越高、时间间隔越来越短、船只尺寸越来越大,说幕府不慌是骗鬼的,隔壁唐人都跪了,幕府能不害怕么。

    现在直秀成了一个标志,幕府上下不少人都看他不顺眼,但老中和高层真不能让直秀轻易倒下去,如果直秀倒了,以后的法令要转向了怎么办?直秀就是个药引子,等以后真有什么动作就拿他出来说事——你看,我们早有预谋,不信,当年我们安排崛直秀如何如何。

    本来,这个药引子是江川太郎左卫门,所以坦庵老先生以前折腾了一辈子,把跟着他的兰学者坑的不要不要的,但老先生自己啥事没有,最多就是闲置。

    开过小会后,大家一致决定放手大搞,鹰洋什么的该花就花——其实不花也不行了,仓库里只有西洋银币,不花鹰洋奉行所就得关门了。

    岩崎弥太郎带人把一箱子鹰洋拿出来,钱屋半兵卫这才放心——别人拿鹰洋没地方花,钱屋做密贸易的,鹰洋见的多了,实在不行给蛮人换东西好了。

    半兵卫问清楚大久保要什么样的船,收了订金之后就离开准备去了。但在半路上,他越想越不对劲,大久保怎么来的鹰洋?难道是有其它做密贸易的商人失了风,可这西洋银币怎么到了白主,想不通啊想不通,这事还是尽早禀报本店为好。

    至于告发白主奉行所,他想都不敢想,钱屋自己存的鹰洋更多,屁股不干净,说起来倒是搞清楚奉行所的底细更为重要,查清楚了看看能不能拿捏一二,最起码在白主开个密贸易据点啥的,现在偷偷摸摸地做密贸易太它么委屈了。

第二十章 西巡东狩

    在买到新船之前,奉行所只有一艘船,白主丸经过一冬天的折磨,还有点漏水。

    “赶紧地——”直秀打发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带人去松前船场修理,顺便采购点油盐酱醋茶之类的,而他自己则跑到乡学教书。

    东亚文明对孩子的教育历来是极为重视的,新移民对孩子能上学非常开心,而帮工的阿依努人也觉得这是很大的德政——所有人一点也没怀疑过直秀的用心。

    但是,相对孩童,成人对读书就有些谨谢不敏了,反正新移民的男人们宁可被虎之助操练的要死也不怎么愿意来学堂,反倒是妇人们喜欢来,可没事就借故找直秀拉拉扯扯,看样子心思也不在学习上。

    有句话说的好,“都是吃苦为啥不努力读书呢?因为学习的苦需要自身努力,而生活的苦你不用努力,它自己就找上门来了。” 恶意满满啊。

    最后逼的直秀没办法,只好采用佐贺藩的办法,学不好罚俸禄,屡教不改的降职——足轻你们也别干了。关系到武士身份,大家这才重视起来。

    至于妇人们,三山先生有办法,他建议学的好的可以提拔为管事,另外他让直秀把解闷用的传奇和画本都拿出来。江户时代的町民娱乐很丰富,有很多浮世绘的画图和“浮世草子”,尤其是浮世草子,是当时的通俗文学,非常受市民欢迎,著名的有《好色一代男》、《好色五人女》、《扶桑永代藏》、《世间胸算用》等等。

    没想到,当传奇和画本拿出来后,移民的学习热情异常高涨,这和后世通过电影学外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直秀之所以这么重视读书,除了素质培养外,还因为移民都是秽多和非人。

    秽多是从事“不洁”劳作的人,例如屠宰、制革、行刑、拾荒、丧葬等,非人则多是乞丐、算命先生、街头卖艺人和下等仆役。因为平时受社会排挤,这些移民的思想和观点有些扭曲。

    不出意外的话,奉行所以后的移民中很多都是这种人,直秀可不想以后坐在火药桶上,所以必须多读书!

    忙忙碌碌中五月很快就过去了,而井上源三郎也怒气冲冲地带着修好的船回来了。一回来,井上源三郎就和直秀诉苦。原来,他在松前没少受松前家和商人的气。

    受委屈的根本原因是没钱。

    奉行所仓库早就没有小判金了,而鹰洋无论如何也不能在松前明目张胆的花。源三郎带去松前的只有商税得来的毛皮,但在北地谁还稀罕臭哄哄的皮子,因此价格被压的极低,连修船的钱都不够。

    见此源三郎只好拿出直秀的手书找松前家借钱。松前家倒不是不借,一共金两百两,数目不大,但难免对源三郎冷嘲热讽,言下之意,幕府老爷还是回温暖繁华的江户去吧,这北地苦寒,只有松前家的健儿才能经风历雪。

    源三郎是个好脾气的,借钱的手在下,给钱的手在上,这气也不是不能忍。但随后水夫和随从又在市井争斗中吃了大亏,被打的鼻青脸肿。

    和鹰洋一样,奉行所的后膛来复枪和转轮手铳目前还不能出现在松前,因此源三郎一行都带的是太刀和打刀。结果源三郎一行在游女街被人挑衅,动起手来后因为疏于训练,被人打的落荒而

    逃,因为这事丢脸所以也无法向松前家诉讼,所以只能憋了一肚子气回来。

    源三郎避轻就重狠狠给松前家上了一顿眼药,直秀听得哈哈大学,“小儿辈玩闹,井上君无需挂怀。” 源三郎不敢说他自己也在游女街被打了,只好怏怏告辞。

    船修好了,直秀赶紧带番组勘查周围的海域。

    北虾夷地是黑潮暖流北上和寒流南下的交汇之所,而且季风也很有特点,西洋历11月至翌年3月为冬季风时期,常见西北风,6月到9月是夏季风时期,盛行西南风,至于其它时间,风就随便刮刮,什么风向都有。

    现在是五月底,白主西北的鲸海冰面已经解冻,直秀一行四处验看,走走停停,直到六月初才到了乌龙江口的庙屯。

    庙屯的地理位置很重要,但规模不大,直秀估计只有一百多间木屋,至于人数不知道——因为直秀压根没有上岸。

    初到新码头最重要的就是水文情况,没有引导船的情况下一般需要派小船测量。直秀他们还在测量的时候,岸上就响起了枪声——也不知道从哪里冒出了一群鲁西亚人,对着白主丸不停的放枪。

    私自测量水文一般代表敌意,正常通商的做法是先让小船上岸然后找人引导大船入港。

    坏心眼的直秀让水夫挂的是米国的星纹旗,但鲁西亚人不管这套,看有人私测水文就开始放枪警告。

    等小船狼狈逃回来之后,直秀指挥船只靠近岸边,与鲁西亚人对射。

    番组用的是后膛来复枪,打的既准又远,而且发射速度快,又在船上居高临下,打的拿前装滑膛枪的敌人哇哇大叫,但好景不长,鲁西亚人推出了一门小炮,见此直秀只好向下游落荒逃走。

    逃的远了之后,大家哈哈大笑,十分快活。

    这次算是小胜一场,大船、小船都没有被击中,也没有人受伤,但目测打倒了七八个鲁西亚人,算是占了便宜。至于擅开边衅,有直秀作主,没人想到这一点,反正打完了跑就是了。

    至于此地为什么出现鲁西亚人,船上根本没人关心——除了直秀和组头胜五郎外,大家都不懂,他们还以为这里就是鲁人领地呢。

    六月七日,直秀带船返回了白主,发了赏赐之后让大家保密,说这事要上报幕府就是大事,说不定引出什么风波,但咱们不说不承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那么回事。

    番组足轻和水夫哪里管那么多,以前说鲁西亚人如何如何厉害,靛脸朱眉,身高过丈,如同妖怪一般,这次看来也是夸大其词,至于保密,无论如何也是保不住密的,一是没有这个意识,二是水夫都是招募来的,满两年就回江户了,凭啥替你保密。

    没到三天,此事奉行所上下都知道了,与喜欢八卦的领民不同,各组头都有些愁眉苦脸,一共八十多人四十多武士,如果把鲁西亚人召来那还不是一顿毒打,弄不好就全体成佛了。

    直秀一边辟谣,说只是跟土人——费雅喀人起了一点误会,一边跟各组头解释,我挂的是米国旗,一会半会不会找到白主来。

    各组头没办法,只好一边狠狠操练军务,一边盼着新移民到来。

    直秀休

    息了两天,接着又带船出去浪,西边走完了,还有东边没去呢。

    大久保也劝不了,只好让虎之助随行,偷偷嘱咐他,“现在根基未稳,切勿轻动刀兵。”

    “铁炮不算刀兵”,虎之助满口应允,但心里恨不得遇上敌人再打一场——相对大久保,他更相信直秀的判断,鲁西亚人现在的重心在欧罗巴大陆,暂时顾不到这边,而且鲁人在北方一共才一千常备军,派个三、四百人到白主,上岸了他还真没放在眼里——虎之助现在是彻底搞明白了滑膛枪和后膛来福枪的差距,他认为以一敌十不算夸张。

    至于战船上的大筒,他倒是挺担心,但算算时间,学次郎应该派船出发了,过两个月白主也有大筒了,岸防炮对船炮,这个肯定能占上风。

    第二次出海倒是没让各组头担心多久。前后没几天,直秀就回来了,不但没有遇见外敌,还带回来不少海豹皮。

    原来这次直秀西行绕过海岬后继续北上,终于发现了海豹岛。虽然此时北虾夷地还没正式进入夏季,但海豹岛上的海豹还是很多——其实是海狗,但除了直秀大家都分不清海狗和海豹的区别,直秀也懒得纠正。

    “恐怕不下十万只!海豹们挤的密密麻麻,看到有人来,这些傻子都不知道跑的。”虎之助跟大家吹嘘。

    直秀心说,海豹岛一共才多大,岛长1.6公里,宽850米,如果有十万只的话,先别说站不站的下,这么多海狗吃什么才能活下来,土么?

    其实这是直秀误判了,后世海豹岛是北太平洋海豹最大的栖息地之一,在夏季高峰期有八万多只海豹,弄不好在此时的高峰期还真有十万只。

    大久保和井上源三郎愁钱都愁坏了,这只出不进谁受得了。听说有十万只海豹,那打个对折的对折,两万只总是有的吧,虽然近年随着虾夷地的供应增多,皮毛降价了,但那是鹿皮,海豹皮毛依然是抢手货,也不知道两万张海豹皮卖不卖的动,要不然卖给兰国商馆一些?

    大家总算看到了挣钱的门路,一致要求直秀带船再去抓海豹,但直秀表示再等等,现在只有一艘船,效率太差。

    原来这次去抓海豹遇到了不少问题,主要问题是北海中的大块冰块虽然减少了但还有,而且捕猎太浪费了,天气热肉类根本无法保存,直秀带的那点盐两天就用光了,最后有人提议只留皮不留肉。对此,直秀很反感,坚决否决,因此提前回来了。

    听直秀这么说,各组头都有些不以为然,但把肉丢弃了确实也不好,因此大家总结了一下,妨碍捕猎的原因第一是流冰、第二是肉的保存、第三是人手不够。

    对此,大家很快拿出办法,流冰最好解决,再等一段时间天气更热了流冰就没有了,至于肉的保存,盐不够了可以烟熏火烤啊,马上派人到附近的海岸建立定居点,看看附近有没有阿依努人部落,肉不要钱白送,这总行了吧。

    至于人手不够,这个真没办法,总不能带钱屋的渔船去——要是带钱屋的船去过一回,那半兵卫以后肯定就自己偷着干了,万万使不得。

    说起来,堀直义(隼人)随商船离开也约莫两个月了,这啥时候才能带新人回来啊?

第二十一章 欣欣向荣

    “实在是失礼!”船头的隼人连打了几个喷嚏,他赶紧和傍边的秀念大和尚道歉。

    “佛祖保佑。”秀念笑吟吟地反过来宽慰隼人,毕竟这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何况隼人最近又在江户吃了不少苦头,因此在船上大家都很照顾隼人。

    隼人是西洋历四月中旬离开的白主,所在的船队当时沿着虾夷地东岸南下,接着走东海路,沿途顺风顺水,只花了二十几天在五月上旬就到了江户。

    而到了江户之后,隼人的苦日子就开始了。

    自从把公文提交到江户外城的勘定所后,他就陷入了漫长的公事等待之中。

    勘定奉行、勘定吟味役之下依次是勘定组头、支配奉行、勘定,上次交代公务给直秀的组头小仓利家大人连面都没露,只有一个勘定叫井上右卫门的出面敷衍他。

    爱哭的孩子长得快,直秀给隼人的交代就是到江户叫苦叫累要援助,因此隼人天天跑到勘定所扮可怜、等消息。

    也不能说只有井上一人接待他,平时也有不少人来询问,开始时隼人搞不清楚这些人的跟脚,耐心回答各种匪夷所思的问题,例如“白主的冬雪有没有一丈三尺”、“土人的妇人是否鼻高肤白”之类的。后来隼人发现这些人有的甚至都不是勘定所的,大家完全是过来听物语取乐。

    隼人极有耐心,发现之后也没翻脸,主动和这些人讲起白主的一草一木。但整个冬天都没啥好讲的,除了阿依努人的那次突袭和几次打猎外,都是猫在木屋里活动,听多了寥无新意,没过几天,就连听物语的人都没有了。

    直秀在公文里写得极为凄惨,到了白主之后发现治下一个和民都没有,要啥没啥,吃不上喝不上,阿依努人还桀骜不驯,因此他请求勘定所给人、给钱、给船、给武器,就差写上“号呼而转徙,饥渴而顿踣”了。

    因此勘定所上下都认为白主奉行所就是个乐子,见过惨的,没见过这么惨的,堂堂代官看样子马上就熬不下去了。尤其是直秀给商人打欠条的事情不知道被谁传进了勘定所,大家更是欢乐,立马重新聚集了一群人听堀直义讲物语,但没坚持多久,这群人又消失不见了。

    隼人天天到勘定所等回复,到最后连接待他的勘定井上右卫门也烦了,胡乱找了个理由大骂了隼人一顿,对此隼人也没啥好办法,只好请右卫门到吉原去了一次,这才探听清楚原委。

    原来,传闻很久之前上面就有人给勘定所递话,暗示要晾着白主奉行所,我不去找你,有事你也别找我。而此时直秀的老师江川坦庵先生正在韭山铸大筒,所以勘定所里暂时没人替白主说话——组头一看公文里没写啥“大事”,只是被土人突袭一场,崛直秀还活着,那就先这样吧。

    隼人觉得勘定所指望不上了,他赶紧回去禀报主母,看能有啥别的办法。

    英子自从收到了直秀的家信,就开始收拾行装。她安慰隼人不要着急,直秀对这样的局势早有预料。

    虽然直秀给才谷屋和喜事重屋都打了欠条,但两家都表示这点小钱毛毛雨无所谓,会继续支持直秀——才谷屋方面是龙马表的态,他说才谷屋的清酒

    和芋头烧生意越来越好,这点钱不算什么。

    但才谷屋的本店在土佐高知,今年是否还派船去北地,这个暂时还没有消息。

    喜事重屋的背后是枣屋组,大家现在利害相关,四家主表态坚决支持直秀,等隼人回白主的时候照样派船随行。

    因为直秀现在放开了口子,表示来的人越多越好,枣屋组各家又从亲朋好友那里凑了十几个少年,都是次子、三子啥的——没办法,贫穷的武家弟子也不好着找事做,到北地搏一搏,说不动黄土变黄金!

    至于纪伊国屋利八,更是财大气粗,他承诺派船再次北上,按他的话说,米面粮油酱醋茶这些,都交给他好了,钱不钱的无所谓。

    而江川坦庵先生那边,村田永敏已经赶去韭山求助,估计这两天就会有结果。

    隼人是英子照顾长大的,关心则乱,怕英子小看了白主的困难,委婉地提醒了两句,但英子极具豪气,表示一切都安排好了,妥妥地,放心就是。

    让隼人没想到的是,宽永寺的秀念法师和象先堂的伊东玄朴先生收到直秀的信后也准备组织一批人北上。

    寺院的旦那场是非人和秽多的工作场所,这些人平时受到宽永寺的庇护,日子比同伴过得安稳。

    但这次秀念大和尚和住持摊牌了,表示自己要去北地发展,要求住持支援。

    秀念是前任住持的亲传弟子,新任住持巴不得他早点滚蛋,听说秀念要走,一百个欢送,带些人是应该的,谁敢不去就别怪佛爷翻脸显神通!

    而伊东玄朴先生则是去年应允了直秀,这次派个两个学生履约。

    没过几天,从韭山回来的村田也带来了喜讯。

    坦庵先生对直秀抱有内疚,总觉得这个学生对自己帮助很大但却被自己连累了。去年直秀走的匆忙,他事务繁多没给什么具体支援,所以今年一早他就准备好了。

    坦庵先生毕竟是幕府的勘定吟味役、海防挂兼韭山代官,妥妥地实权派,他报废了两条战船,准备低价处理给直秀,甚至没钱先欠着也行,另外,他还从石川岛的浮浪民收留所“入足寄场”索要了三十名壮年男子,又从自己的私塾绳武馆指派了几名学生去白石。

    至于直秀信中索要的机床、铸铁、三十只滑膛燧发枪和黑色火药,他也准备好了,他走勘定所的路子批给白主代官所,公事公办,稳稳当当——直秀是江川的得意门生,老师给学生搞点福利谁也说不出啥来。

    另外新任的韭山炼铁所头取胜义邦非常得力。虽然小高炉因为原料和燃料供应不足没有达到设计的产能,但也运行平稳,而且胜义邦在火器制造和机械上颇有天分,机床也在年后仿制成功了,因此给直秀一些完全不成问题。

    坦庵先生抽空回了一趟江户,在他的干预下,除了战船和钱之外直秀的要求基本得到了满足——按坦庵先生的话说,战船太敏感不能给,钱嘛,拿了之后就是把柄,也不能要,总之,务实为上,实在的便宜占到了就好。

    而且他还帮秀念和尚拿到了寺社奉行所的公文——如果没这玩意在白主建造寺庙是非法的。

    和历卯月西洋历六月中旬,北上白主的船队再次出发。

    这次崛家主母英子又把福太郎丢给请父母照看,崛家剩下的几人除了福太郎外这次全部北上,连二宫稻子也没落下。

    虽然坦庵先生半卖半送了两艘船,但加上纪伊国屋、喜事重的船也不过是四艘,而且还装载了一些货物,这次人比上次还多,完全装不小,最后又雇了一艘长跑东海路的商船,这才浩浩荡荡地沿东海路北上。

    盼星星盼月亮,直秀终于在西洋历六月底见到了英子一干人等。

    小别胜新婚,何况这都分别十个月了。等第二天直秀神清气爽地出门,才恍然发现白主又变成了一个大工场——没办法,木屋虽然一直在建造,但领民增加的更快。

    因为海豹岛的发现,这次大家一致同意新来的壮年男子全部编入番组,好尽快成立水军去捕猎。

    直秀将新人和老人混编,除了原来的4个陆上番组之外,又新成立了2个陆上番组、1个町火付盗贼改组、4个水军番组,还是1个番组10人,奉行所总计11个番组110人。

    对于水军番头,直秀早有人选,可因为这个人一直没到,所以直秀只好亲领水军。    另外还缺7个组头,直秀让原番组的人一起公推出了6个人选,另外1个名额给了这次绳武馆来的学生——坦庵先生的面子还是要照顾滴。

    直秀考虑再三,将堀直义转为水军一组的组头——土方岁三在后世的宫古湾海战打了败仗,这回给他个雪耻的机会。

    至于军械,鉴于人多是非多,直秀这次不敢再乱发后膛来复枪了——新来的人领了武器之后说丢了,结果过了几个月出现在江户,那这事就大发了。

    他把燧发枪凑了四十只出来,剩下的人先拿刀枪弓箭凑活凑活吧——直秀准备下个月就假装自制后膛来复枪成功,但金属弹壳的火帽这个怎么办?相关的化学品现在整个扶桑都不能自产。另外其它的漏洞也很多,例如军服之类的,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自己又没反幕府,等日后白主实力强大了这都不算事。实在不行,自己就只能出海逃亡了。

    将老婆安排好,然后直秀直接带着白主丸和新来的五艘船奔向海豹岛。

    七月初的流冰已经少了很多,而这段时间助三郎也联系上了当地的部落,在附近的海岸定居点开始准备大量的木材。

    除了三个番组留守外,白主奉行所的其它番组倾巢而出。整个七月,他们都在海豹岛疯狂捕猎,最后获取了将近两万张毛皮,狩猎后期整个北虾夷地西南部的阿依努部落都参与进来,总计近千人在岸上辛苦劳作,六艘船不停地运输,这才保存了大部分的肉类。

    至于毛皮,暂时只能简单清理,等运回白主后再在附近的温泉里慢慢用水鞣法处理。

    期间,阿依努人和白主奉行所的人发生了数起冲突,但番组的铁炮提前演示过,表现异常犀利,再加上直秀早早用肉的配额比例不同分化了各个部落,最重要的是各个部落平时也不齐心,能白拿肉走没啥大矛盾,所以到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这次大狩猎。

第二十二章 坡上推车

    “人生真是艰难啊~”直秀发出一声叹息。

    西洋历八月初是白主温度最高的时候,碧蓝的海水一次次调皮地冲上海滩,又匆匆忙忙地退回去。

    几只鹰隼骄傲地翱翔在白云之间,如同君王一样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英子看着老公惫懒的样子,欢快地笑出声来,这是累坏了,毕竟忙了整整一个七月。

    她看了一眼负责警卫的彦次郎和龙马,两人见状把目光赶紧转开。

    “觉得倦了就休养一阵。”英子轻轻拉着直秀的手说。

    七月白主奉行所一共收获了大概两万张毛皮,还有大量的肉制品。但直秀只对外宣称获得了三千张毛皮,这是准备在扶桑内部贩卖的数目,另外的大头,直秀准备让米船送到香江去——中华和欧罗巴商人都很青睐海豹皮,但在米国不行,野牛太多了导致所有的皮毛都卖不出价。

    此时白主只有两百人,一年的俸禄和各种开销还不到金五千两, 而这次整体收益算大概能折合天保小判六万枚,一举摆脱了入不敷出的窘迫——当然军费另算,这方面主要靠学次郎在海外支援。

    钱财的问题初步缓解了,但摆在眼前的其它难题就再也不能视而不见,用两句话概括就是 “白主奉行所的远景是什么,怎么实现?目前的困难有哪些,怎么解决?”

    海外归来的时候,直秀意气风发、雄心万丈,也是嘛,米国的大江大海都闯过来了,自己又知晓大势走向,就算不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也应该是闷声大发财的模式才对。

    之后,自己一年脱罪,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到北地,直秀当时觉得也还阔以,毕竟天高幕府远,可以大展拳脚。

    但真到了北地,好多没想到或者没重视的问题一簇簇地往外冒,真把直秀为难够呛。直秀是触底反弹、越挫越勇的性子,一直强撑着,还不停给大家鼓气,但他自己心里却一直嘀咕。

    这回财政问题初步解决了,直秀不得不正视奉行所和自己的处境。

    按直秀最早的规划,对内先大力发展渔猎,然后开始上煤炭开采和炼铁,等种田到一定规模,有了科技代差还不是横扫一大片;至于对外么,两段膨胀船用蒸汽机成熟前一切欧罗巴国家都是纸老虎,神风可不是开玩笑的,对孤悬一角的扶桑来说,季风就是最好的武器,只要有个十年左右,把后膛炮搞出来,自守还是可行的。

    至于怎么对待幕府?毕竟现在还不是开国之后经济凋敝、万民皆反的时候,人心还在,但自己也没有开幕的想法,到时候做个权臣也就算了,等全民普及教育后,自然有志士再进一步。

    长得美想得美。可到了白主之后,直秀才发现手里的剧本拿错了。

    光移民这块就费了老鼻子劲。没有幕府的支持,耗子搬家一股一股的折腾,这大半年了才两百多人,而且基础设施也搞的贼慢。

    虽然大家都是一副“直秀你真有办法”的赞赏脸,可直秀经历了后世的大建设,可真料到没有大型工程机械会这么难!

    人数不够,说啥都是白扯。

    而且,直秀终于觉察到人素质问题的重要性。

    谁说江户时代的教育普及度高的?站出来我

    不打死他。除了武士外的这些移民,别说识字了,连数也只能数到二十,左右不分就不说了,平时吩咐个啥事理解力差的要死,点了半天的头,但一干就错。

    直秀是坚决反对体罚的,但不体罚真的不行,做事效率太差。经过激烈的争吵,直秀最终还是坚持不体罚,但这教育的支出就上来了,现在五天一修沐,四天奉公最少得有两天补教育。而且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如果见效最少要两三年。

    此外,更头疼的迫在眉睫的有两件事,一是怎么处理和幕府现在的关系,二是1853年克里米亚战争爆发前怎么应对鲁西亚人的步步紧逼。

    虽然上下尽力遮掩,但白主露出来的破绽太多了,幕府如果真要较真,一抓一个准。

    后膛枪、短铳、铜弹壳,军服、马靴、皮鞋,还有鹰洋,这一样样的东西,浑身是嘴也脱不了罪。

    更草蛋的是,明年鲁西亚人就会大举进入北虾夷地,到时白主肯定也跑不了,虽然敌人弱鸡,没有战列舰,只有6艘风帆木制战船,但白主连弱鸡都不如,一艘战船也没有啊。

    申请战术指导?就幕府水军现在这个熊样,能指导个鬼。

    战略转进?倒也不至于,守住白主还是可能的。没有蒸汽动力辅助,鲁西亚人肯定不敢去江户和长崎转悠,这样的话,最可能出现的场面是:鲁西亚人剽掠本州北方的同时,一直封锁白主港口,这不是躺倒任嘲了么?真要出现这种情况,直秀能憋屈死。

    但直秀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办法来。

    幕府指望不上,其它势力也不成——米鲁之间现在恋奸情热,两个家伙勾搭在一起抵抗英吉利;而英吉利还在和天竺大陆的土王和唐人较劲,眼光还没放到扶桑,或者说不怎么关注扶桑;兰国早就破落了,指望谁也不能指望它;至于佛兰西,一直琢磨怎么在交趾和安南偷鸡。

    而且,直秀凭啥能操纵大国?他连幕府都搞不定!还想别的有的没的,心真大!

    所以,直秀这才在英子面前抱怨“人生真是艰难啊”。

    直秀和英子在海边晃悠了一天、二天、三天,终于下定决心。

    正如俗语所说,“坡上推车,不进则退",不是敷衍幕府快敷衍不下去了么,那干脆走拥兵自重的路子,敷衍不管用的话,砂锅大的拳头见过没。

    对鲁西亚人防御不好使,那主动进攻怎么样?毕竟它的主方向在陆地,提前把它在陆地的钉子都拔光,看它怎么办?

    这时江户的商船都已经返航了。

    在大久保的安排下,船头、水夫各有赏赐,他们离开的时候个个都喜气洋洋,看样子下回还肯再来。而且,勘定头井上源三郎还让三艘商船带回去三千张毛皮,虽然没处理好,但价格相对便宜啊,这是给纪伊国屋、喜事重屋、才谷屋的,除了还欠账之外,剩余的都订了各种货物——现在白主有钱了,就是这么豪爽大气!

    同时对坦庵先生、小栗忠顺等一干亲友,也各有馈赠。

    商船走了,直秀开始大刀阔斧地搞内政——方向有了,那下面的安排就好办了。

    直秀第一刀就砍在了乡学上。

    他找三山先生密谈过后,将其提拔成乡学大学头,役

    格与大久保的町奉行相同。

    三山先生是高野长英的变名,如果说直秀是作死的边缘试探,那高野长英就是一直作死!

    这事找别人都不靠谱,只有高野长英敢干能干!高野正式上任后,改革学训,大声疾呼“科学有证伪性,不让反驳和质疑的都是伪科学”,就此一举掘了儒学的老根。

    要不怎么说经历也是一种财富呢,高野一辈子都被幕府翻来覆去的折腾,本来他都绝望了,但直秀跟他说“开拓”,老爷子的思维一下子就升华了,而且直秀支持“一切都可论证”,这太和高野的心思了,他把佛兰西启蒙思想奉为圭臬,拼命地在乡学里灌输——直秀怕他走火入魔,赶紧提醒他“不让反驳和质疑的都是伪科学”。

    和识字、数理化不一样,这哲学嘛,门槛贼低,不管读没读过书,谁都可以说两句,因此大受欢迎。

    新移民的身份在原来连平民都不如,这一听到生来平等,和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与之相对,比较有趣的是,原来的武士们却对此不以为然。枣屋组推荐来的、土佐来的、绳武馆来的,包括试卫馆来的井上源三郎,这些人对启蒙思想不说冷嘲热讽吧,最多也是不支持不反对。

    能来白主的,除了直秀就没啥好出身的,都是下级武士或者乡士,平时一个个提起门第之见就破口大骂,但如今却对彻底破除门第之见不赞同。

    对此,直秀让高野专门组织个研讨,想知道这些人脑袋瓜子到底咋长的。

    结果充分议论完后,这些人发现有才干的、有资历的甚至有钱的还是能占便宜,启蒙思想只是废除了“斩舍御免”和“当街跪拜”等陋俗,这些人也开始大声疾呼表示支持。

    最有趣的是秀念和尚。秀念来白主,其实就是图个爽快——秀念不缺钱,老住持取经之前留了一大笔钱财给他。在他看来,白主这五年内都是直秀说了算,他开个小庙,高兴了在白主待着,烦了就回江户或者其它地方游玩,既帮了直秀的忙又兼顾了自己的私,双赢来的。

    但这次直秀发疯了,给了他几本**,都是切支丹新教和研究原始宗教的神学书籍,他看来看去,一不小心就陷进去了。

    宽永寺的宗派是天台宗,观点特别灵活,认为神佛同体的天台神道就是从天台宗分离出去的。

    终生平等和生来平等,好像也没啥差别,秀念和尚没事就去听三山先生讲启蒙思想,他真觉得挺有趣的,别人搞神佛同体、儒佛合一、三教合一,莫非机缘到了,我秀念能不能搞了四教合一?

    “称宗道祖,是大丈夫所为,是比当皇帝还爽利的事业!”

    直秀看秀念心动了,他赶紧拍胸脯保证,“兄弟你大胆地往前走,一切有哥哥力挺!”。

    但创立宗派是天大的事,秀念依旧不能痛下决断。对此,直秀又添了两把猛火,一是切支丹新支长老可以娶亲生子,二是直秀承诺只要直秀还当权得令,寺庙就是私产。这下点中了秀念的死穴,他对宽永寺的变故耿耿于怀,就此上了直秀的贼船。

    但思维这个东西吧,光说没用,哲学研究深了也不是普通人能玩的转的,直秀认为要把白主所有人彻底拉到近代化的大船上,那还得靠数理化。

第二十三章 华而不实

    大部分人的想法都会受到日常生活的影响,要在此之上超脱,只能靠知识。

    白主现在就是个兵站,想要真正改变这些人的想法根本不可行,时间长了只会整出一些空想家来。没有工业和工厂,超脱儒家和神佛的思想大部分都会坚定地回到原轨迹,只有一条途径例外,学习数理化。

    数理化追求逻辑和合理性。

    数学可是唯一号称能脱离现实创造新世界的科目,而且数学好的人特别理性,不好忽悠。

    而物理中的天文学也很犀利了,任谁看到月亮上的环形山,基本上什么高天原之类的想法就破灭了——宇宙之广大,使自吹自擂者显得特别渺小。

    化学也不含糊,合成新物质,这就一条,神创说就被打得遍体鳞伤、摇摇欲坠。

    但想多了也没用,直秀盼望的物理、化学仪器和试剂都没到——米国商船今年还没来呢。

    但不管如何,乡学不能变成一个嘴炮学校,直秀、村田永敏抓着这些年带出来的学生,坚持教学,数理化一刻都不能放松。

    天高江户远,白主也没有什么有声望的儒学者,直秀干脆在乡学推广白话、简体字和标点符号。

    对于白话,奉行所从上到下都是欢迎的,之乎者也挺好的,但毕竟沟通不便,不是每个人从小都能饱读诗书的。

    三山先生想的更远,这三样推广开来,出师的学生天然就是儒学者的敌人,此计大妙。

    直秀在乡学里兴奋地折腾,可町奉行大久保可兴奋不起来,因为阿依努人把他折腾地要死。

    原来,七月时附近的阿依努人部落都从奉行所大狩猎中受益匪浅,虽然累了一点,但收获了大量的肉类,有了足够的食物,还给和人打啥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

    于是,八月初各部落头领和萨满都把人叫回去了,大久保还不好阻拦,因为奉行所的告示牌“高札”上明明白白地贴着布告,“杀人者死,伤人及盗抵罪,一视同仁,阿伊努人去留随意。”

    直秀早就知道好制度胜过多操心,而且大久保这货是有“后科”的——“兴一善不如除一恶”,这位爷是“牛人”,双重意义的,做事牛掰,治政风格也像牛一样犟的不行,一着急就下狠手,所以他早早就把各项法令发布了,让大久保只能在圈里蹦哒。

    白主现在和人有两百多,帮工的阿依努人也有一百多,比例相当不小,因此阿依努人这一走,奉行所的各项工作顿时缓慢下来。

    钱屋的商人也跑来向大久保诉苦,因为有奉行所的法令,钱屋众人只能干看着阿依努人理直气壮地跑了,渔业及鱼类加工算是彻底停业了——这么多年下来,和人在北地除了技术工种早就不干体力活了,帮工都跑了,活自然干不下了。

    以大久保为首的各组头都找直秀,自从白主有了十一个番组后,这些人都膨胀了,觉得给钱做工天经地义,自己又没欺负土人,这事不能这么算了,但直秀一句话就把他们都噎回去了。

    “有契约么?”

    这个真没有。以前阿依努人是主动投献,北地苦寒,给商人打工能换回大量的粮食和杂货,赶都赶不走,而且松前家在白主完全放手,商人就是此地的天,说啥是啥,要契约干嘛,浪费纸么?

    至于大久保等人,想法和商人一般无二,所以阿依努人一直是在打黑工!这回人都跑了,大家才发现讲理讲不通。

    直秀一直强调“守信”,所以这些人找了直秀几次都被挡回去了。而且直秀安慰他们说,阿依努人过一阵子自己就回来了。

    正如直秀预料,八月下旬,阿依努人陆陆续续地都回来了,而且回来的人数还比以前多。

    原来,部落是得到了大量的肉,但这些帮工的阿依努人回部落后,发现日子还没白主过的舒坦。

    自从和人来到北地,阿依努人的生活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原来的时候,集体渔猎和采集食物,分配基本上是按人头平均的,但和人到来后,虽然克扣,但还是干的多的帮工拿的就多,而且给和人帮工的收益比待在部落里高,平均那一套自然就搞不下去了,自然而然就成了出力的和有力的多分配。

    部落获得的肉和在白主帮工的人没啥关系,因此分配的少,不患寡而患不均,这些帮工的阿依努人自然不满,平时吃着我们辛苦挣来的粮食,现在排挤我们,没良心!

    自从有了白主奉行所之后,帮工阿依努人的报酬和饮食及居住条件明显好了一大截,而钱屋为了留人也提高了福利,相比之下,部落的生活水平就差的多了,虽然以渔猎为主,但部落里也不是天天能吃到肉,小日子很是艰苦,要不是这样谁愿意跑去给和人帮工。

    而自从有了“大头”助太郎的例子,帮工的阿依努人看和人也没欺负大头一家,自然有人把老婆孩子带到白主去——两地分居天理不容!

    阿依努人帮奉行所盖了不少木屋,奉行所也对帮工的阿依努人很好,基本上象征性地收一点钱就让他们租住。

    直秀又是个坏心眼的,乡学也收纳帮工的小孩,不但没有束脩,还包吃,伙食比大人还丰富,因此阿依努人都把孩子送去占便宜。

    而且,奉行所缺人缺的厉害,阿依努人的女人也能轻易在勘定头井上源三郎哪里找到事做,洗洗涮涮或者帮厨,混吃混喝还能再拿一笔钱回去。

    三山先生的医馆也是一视同仁,收的钱也很少,阿依努人有个头疼脑热的终于不用再硬挺了。

    而且,白主有两家店铺,钱屋和纪伊国屋开的,啥杂货都有,从吃穿用到小孩玩具,琳琅满目,而且纪伊国屋的佑三郎信了直秀培育市场的鬼话,定价实惠,真的很便民。

    这么一对比,在白主帮工的阿依努人更不满意,于是和平时在部落留守的人大吵大闹,搞的各个首领头疼无比,怎么都有了肉吃还吵架?

    而且,人类的肠胃决定,全肉食是不行滴,于是过了没几天,大家都发现粮食它也挺好吃的,而白主的菜干更好,比野菜还好,量大管够,还不用费力出去采摘。

    于是,在原来帮工一群人的坚持下,阿依努人又返工了。这还不算,部落能吃饱了之后,很多人没事干,吵架的时候听同伴说白主的日子如何如何好,也想出去看看,于是一同去。八月底的时候,白主的阿依努人比以前还多,奉行所也恢复了正常运转。

    这时,钱屋的北地支配人半兵卫再次拜访白主。

    上次大久保托他收购商船,半兵卫含糊答应了,这次他是来交货的。

    钱屋在加贺金泽的本店终于给

    他发来了指令,表示可以将北地的商船转卖给白主奉行所一部分。

    其实半兵卫早就想卖了。

    钱屋在北地的生意分三大块,一是渔业及与土人的毛皮交易,二是松前家的商贸,三是密贸易。

    松前家的商贸份额一直就这么大,还要与两滨组竞争,油水其实没多少。而密贸易,这几年越来越差,更是一块鸡肋。

    钱屋在北地的密贸易对象是鲁西亚人和鲸海沿岸的野人部落。

    这几年,鲁西亚人根基渐渐稳固,和米人来往也很频繁,钱屋的粮食啥的根本没有销路,而且鲁人翻脸无情,主动跟鲸海沿岸的野人部落搞起了贸易,因此钱屋的密贸易一落千丈。

    更要命的是,自从萨摩藩的调所广乡大人死后,密贸易的链条断了一大块不说,而且幕府还在严厉追查谁在北地和调所大人合作。

    自从亲近钱屋的前田家家老奥村荣实在八年前死后,其对手黑羽织党逐渐得势,导致钱屋本店的压力越来越大,现在各地的势力都在收缩,按本店来信中的口气,北地的密贸易也可能要放弃。

    如果放弃密贸易,那钱屋在北地的密贸易商船、秘密船厂也没有保留的必要,走一步看一步吧,想起来就头疼的要死。

    半兵卫的到来让大久保很开心。钱屋在北地根生蒂固,不是其他商人短期内可替代的,现在奉行所对钱屋的依仗颇多。

    半兵卫这次带了两条千石的辩才船要卖给奉行所,经水军检查,状况都是良好,因此大久保爽快地收下了。

    半兵卫主动提出用皮毛抵账。奉行所大狩猎的消息瞒不住钱屋在本地的人,岩崎弥太郎和半兵卫讨价还价一番后,双方达成了协议。

    另外江户路途遥远,从江户送粮食和日用品到白主不是长久之计,大久保请钱屋帮助采购这些,半兵卫正愁生意难做天上就掉了一块馒头,而且奉行所是以千人的规模来计算数额的,可以算是一块美味的馅馒头了,他赶紧承诺下来。

    另外大久保还委托钱屋帮助招募流民,一个流民金十两,带家属也可以,壮女一个金五两,这些都是给钱屋的酬劳,流民到白主之后奉行所自然有妥善安置。但要求身体强壮且无疫病,经医馆检查不符合要求的不算钱——大久保做过一段时间的内职,有和商人打交道的经验,提前把想到的漏洞堵死了。

    “来了也是足轻?”

    大久保瞪了半兵卫一眼,想屁吃呢?以前缺人没办法,但现在白主有了十一个番组,不会再有这种好事了。

    “打渔种地盖木屋。”但大久保暗示半兵卫,有手艺的职人和有经验的老农价格可以翻倍,这是挖各家诸侯的墙角,不好明说。

    半兵卫知道整个扶桑西岸,尤其是本州岛北部,农民和町人的二子、三子都不好讨生活,因此招募新人完全不成问题,虽然白主在北虾夷地,但招募的时候他不说,谁能知道?因此一口应允,他脸上的麻子都兴奋地发起光来。

    大久保看钱屋很是配合,非常开心,破例让弥太郎请半兵卫吃了顿饭,以表鼓励。

    收了钱屋的两条船后,奉行所的船只数目达到了五条,但直秀心仪的水军番头还没消息,他心中十分烦躁,没事就到码头眺望,盼着米船早日到来。

第二十四章 合纵连横

    可盼来盼去,米船没到而萨摩和佐贺的船却先到了。

    原来,收到公方样茶具的岛津家十代藩主齐兴终于扛不住退位了,继位的齐彬之后也终于回到了鹿儿岛。

    相比弟弟忠教的很辣,齐彬上位后虽然对由罗事件“拨乱反正”,但却没有对忠教一党赶尽杀绝,加上萨摩藩上下早就对动荡厌烦了,因此鹿儿岛的局势迅速稳定下来。

    而齐彬也不出所料地开始推行兰学产业,这就是未来大名鼎鼎地“集成馆诸事业”。

    齐彬是出名的“兰癖大名”,未当上家主前就宣扬“富国强兵、殖产兴业”,当上家主后还向自己的好友、此时的首席老中阿部侍从上建白书,提出“此时西洋诸国东迫,乃前所未有之变局”, 建议幕府革新治政,“第一に人の和、第二に軍事の強化”,说白了就是要团结上下、加强军备。

    他回到鹿儿岛之后,开始积极为集成馆诸事业做准备。

    而此时兰学产业最为著名的地方有两个,一个是幕府在韭山的炼铁所,而另一个是与萨摩同在九州的佐贺诸方。

    去年韭山成功建立了小高炉和反射炉,当时轰动了扶桑。佐贺紧随其后,在今年也建成了高炉和反射炉,并成功地铸造出铸铁大炮,由此一跃成为天下强藩。

    其实,在直秀的帮助下佐贺先建成了玻璃工场,期间佐贺做了技术积累,应该早就能研发出反射炉。

    但成也萧何败萧何,玻璃工场实在是太赚钱了,佐贺切子已经和陶瓷器“有田烧”、白蜡、石炭成为佐贺的四大财源,佐贺毕竟只是一个藩国,精力分散之下,直到幕府在韭山正式启动炼铁大建设,贪财的锅岛齐正才反应过来。

    但佐贺一开始的路子就走歪了——佐贺一直走的是用反射炉直接炼制铁矿的路子,再回头研究小高炉遇到的困难很多。所幸家主齐正的继室夫人笔姬,来自御三卿的田安家,而且齐正本人和近江彦根藩主井伊直弼交好,井伊是谱代大名中的名门,幕臣的最高职位大老就是由土井、酒井、堀田、井伊四家独占,因此一番交涉和重礼贿赂后,幕府同意佐贺派人到韭山学习,这才在今年和历五月建成了小高炉和反射炉。

    齐彬一直有大炼铁的打算,听到佐贺藩的消息眼睛都红了,一方面在私下里大骂内斗误藩,一方面赶紧在鹿儿岛启动相应建设。

    齐彬回到鹿儿岛后,启用了不少新人,西乡隆永也赫然在列。与直秀的原来世界不同,西乡提前三年就进入家主齐彬的视线——西乡因为推进农学在鹿儿岛小有名气,而且家有余财,提前建立了“精忠组”,在年轻武士中潜势力很大,并且受直秀影响,西乡对兰学也有一定的研究。

    在由罗事件中,齐彬一派人才多有凋零,年轻的西乡因此崭露头角。

    得知家主有意建造高炉和反射炉,西乡赶紧上书,造炉子的人我认识,殿下要不要了解一下?

    此时,直秀的名声未彰,只有幕府的高层和个别有心人才了解直秀在韭山炼铁建造中的作用,而且因为现在的风气,对匠人不重视,到底直秀发挥了多大作用,只有坦庵先生父子和一些实际参与的人才清楚。

    但好死不死的是,直

    秀在去白主之前专门到鹿儿岛延揽西乡和大久保,当时为了取信两人,直秀漏了一部分底,西乡和直秀认识七八年了,自然有所判断。

    按齐彬的本来计划是走好友首席老中阿部侍从的路子,但交情归交情,幕府能否将军国重器之术传授,实在不好说,希望很渺茫。

    看到西乡的上书,齐彬赶紧把他叫过来,仔细了解了一下后,齐彬觉得两条腿,不三条腿走路更妥当,因此在幕府、佐贺之外,他安排西乡带船北上。

    自从两年前家老调所笑左卫门死后,与北地的联系中断,萨摩的密贸易就此断了一条腿,这回也趁机看看有没有机会补上。

    而和萨摩商船前后脚到来的佐贺也抱有近似的想法。

    说起来,佐贺和直秀渊源颇深。

    佐贺的五大经济支柱,有三样和直秀有关系。玻璃工场是直秀直接带人兴建的,石炭产业也是因为玻璃工场和蜂窝煤兴旺起来的——蜂窝煤是直秀提醒老师江川太郎左卫门在关东推广兴起的,而新兴的炼铁,和蜂窝煤一样,根据从韭山求学回来的本岛藤太夫和杉谷雍助描述,和崛直秀也大有干系。

    而且直秀还曾经是兰学馆的指导,佐贺有直秀的不少学生,风车组就是其中的代表。

    锅岛齐正对此甚为后悔,他觉得亏了,早知道和直秀更亲密些,说不定能提前捞到不少好东西。

    炼铁大成功,佐贺最近除了伊王岛、神ノ岛台场建设外事情不多,提起台场建设齐正又发现起了大作用的水泥、砖头也是最早由直秀帮佐贺生产的,因此齐正让杉谷雍助领队,带风车组的几个人北上白主,出发前嘱咐杉谷,“如果能发现什么商机或者直秀能提供什么好处,那风车组这七个人可以留在白主给直秀帮忙。”

    齐正打的是借鸡生蛋和空手套白狼的主意,风车组这七个人他是准备回收的,反正幕府代官里除了四家之外都是临时役职,等直秀从白主调走,这七个人也锻炼出来了,正好回佐贺一展所学。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来了。

    直秀自有密贸易的渠道,除了眼馋风车组七个人外,他暂时对萨摩和佐贺无所求。但抱着大同的想法和长远的打算,直秀还是热情接待了两拨人。

    所幸两家到白主的时间只隔了一天,因此直秀一勺烩了,也没浪费更多时间。

    直秀捏着佐贺的痛脚——佐贺和兰国商馆勾勾搭搭那点事,小栗忠顺早就发现了,小栗知道后自然告诉了直秀,因此直秀不怕佐贺随随便便告发自己。

    而西乡的人品现在还是比较坚挺的,还没到幕末风暴时黑化的程度,只要能给萨摩藩点好处,他还是能替自己保留秘密的。

    时间宝贵,直秀快刀斩乱麻,很快就把两家打发走了,风车组七个人也顺利被留下来。

    佐贺贪财,啥都想要,直秀也没想隐瞒,直接展示了后膛来复枪夏普斯1848,杉谷雍助和直秀有同门之谊,他也是伊东玄朴先生的弟子,因此杉谷表示大大地好,这些兰国商馆可没有啊。

    直秀也没解释来历,只是嘱咐杉谷保密,然后将制造工艺给了杉谷,至于能否精密加工和造出相关的化合物,这个就看佐贺自己的本

    事了。

    杉谷估算了一下,觉得难度很高,请直秀给点样品,对此直秀直接拒绝了,以前给佐贺那么多好处,也没见佐贺有啥真正的回报,现在直秀有点地位了,还想和以前一样占便宜门都没有。

    杉谷是个懂事的,表示白主百业待兴,佐贺可以和白主通商,直秀也没客气,什么都要,尤其是铸铁,表示货到了再说,因为直秀给钱,这是正常贸易,所以杉谷一口答应,表示自己早回早来,到时无论如何,样品请给一些。

    至于西乡隆永,他觉得不好意思,因此非常好说话。

    大久保现在是大权在握的町奉行,直秀当时延揽两人的承诺确实是真的。而西乡能有今日,直秀的帮助很大,所以隆永觉得自己在直秀最困难的时候没帮上忙,还劝阻精忠组的人跟直秀北上,这事做的有点不仁义。

    但藩命在身,隆永扭扭捏捏地还是张了口。

    算起来,萨摩比佐贺狠多了,佐贺来的时候带了七个人,萨摩没带人不说,要的还比佐贺多。

    除了炼铁的工艺,隆永也看上了后膛来复枪,而且他还要求直秀帮助重建萨摩藩的北地贸易。

    萨摩藩以前的北地密贸易比较有趣,虽然叫密贸易,但交易对象是以钱屋为首的商人,萨摩从那霸换取唐人的丝绸、中药、染料和其它货物,然后和虾夷地换取俵物再卖给唐人。

    裱物就是干制的海产品,如干海参、鱼翅和干鲍鱼。

    对此直秀非常奇怪,萨摩藩自己交易就可以了,找我干嘛?马老爷说干掉中间商才能赚大钱,这个道理很简单啊。

    隆永苦笑,哪有这么容易,首先,萨摩藩没法解释唐人特产的来源,其次,主要的合作方钱屋在调所大人死后就中断了萨摩藩的合作,而两滨组和幕府关系深厚,萨摩藩不敢勾搭。

    听到这里,直秀气笑了,“两滨组和幕府关系深厚,那我身为幕府代官,不是应该立即告发么?”

    西乡也笑了,此时大久保在座,大久保也笑了。直秀心说,利济你这个不靠谱的,到底和西乡说了啥?

    “兄远走白主,所图深远。萨摩无反意,自保而已。”西乡和直秀交往很早,他早就看出直秀想改变现状,而且是大改,但这是幕府绝对不能允许的——因为变动太大,幕府没这个动力和魄力。

    直秀虽然没有和西乡明说自己在海外还留了几手,但西乡以己度人,猜也能猜的到。

    这也怪直秀自己,当时为了拉拢西乡和大久保,直秀不顾风险,透露了自己“海难”之时曾求学海外。当时是为了增加筹码,虽然没有细说,但也隐隐约约暗示自己在白主不是白手起家,埋下了今天的祸根。

    本来直秀应该立刻大怒、拔腿离席的,这利用朋友的弱点西乡也太不仗义了。但直秀很喜欢西乡,这位在维新之后,试图做个好人,结果犹犹豫豫把自己的性命都送掉了,本质上是个理想主义者,所以直秀也不愿意拿权谋那一套对待西乡,他还准备等齐彬挂了收服西乡共谋大业呢。

    西乡看直秀没发怒,他也惭愧地不行,大礼参拜,之后说出了一番话来,最终将直秀和大久保都说服了。

第二十五章 西乡的弁舌之术

    西乡隆永在上书岛津齐彬的时候,就想过如何与直秀达成协议。

    对于军国大事而言,个人情谊不过是块垫脚石,西行觉得直秀没有那么蠢,会毫无代价地把炼铁工艺送出来。

    西乡唯一可恃的只有白主百废待兴,人钱物,总有一样是直秀需要的,而且他对新任家主有信心——齐彬“聪明英武,决断非常”,在江户有“三百世子无人能及”的偌大名声,而且齐彬一回到鹿儿岛就公开宣称“米盐棉铁乃一日不可缺之必需品,应大加殖产”,萨摩藩有钱,以家主性子,说不定掏钱就能把直秀拍服了。

    但西乡到了白主发现事情好像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市井间传闻奉行所搞到了几千张珍贵毛皮,如果是真的那直秀就未必肯冒这个风险。

    他找大久保私下询问,大久保肯定了这种说法,并且大久保对西乡不太满意——直秀对两家都有大恩,你不转仕也就罢了,还阻止精忠组其他人来白主,基本上算撕破脸了,今天你来白主还想得到炼铁的大秘密,有点过分了吧。

    西乡在大久保处受到了冷遇,但他可没灰心,西乡是阳明学徒,向来信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继续耐心寻找机会。

    当他发现后膛来复枪的时候大喜,因为直秀虽然给他看了,但要求保密,西乡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他倒不是想以此拿捏直秀,什么仇什么怨啊,直秀待他和以前一样热情,再说告发直秀对萨摩和自己也没好处——感情你大老远地从天南跑到地北,就是为了抓朋友的痛脚,对此幕府不得琢磨琢磨这里面的故事,为啥翻的脸?名声毁了不说,萨摩的动机也很可疑。

    当然,西乡如果本着损人不利己的想法,偷偷散布谣言,也能给直秀添乱,但西乡还真没这么闲——本来有机会得好处的,就为一时之快干这个缺德事,智者不为也。

    所以,西乡思前想后,终于从过去的交往中找到了突破口。

    直秀曾经和他说过,扶桑时人只有天下观没有真正的世界观,一切以扶桑为中心和现有情况来考虑问题,多有偏颇,

    什么是扶桑的天下观呢?直秀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就是说扶桑以自己的认知去圈套他人,根本不适合,直秀当时说“人有百样,国有不同”,别人爱干什么是人家自己的事,我们管好自己就得了,没必要非装大个。

    而且直秀对扶桑国学嗤之以鼻,认为古学的“情”是对的,什么“扶桑心”之类的就开始走偏了,而源自古学的国学派更是缘木求鱼、妄自尊大,摊开世界地图,扶桑就是一个几个小岛,说什么八纮一宇,令人笑掉大牙。

    说实话,西乡对此是有些反感的,他觉得直秀过于轻狂,但当时直秀和西乡、大久保已经交往一段时间了,平日里直秀为人很正派,读书刻苦,做事认真,平等对待他人,连对仆人都很客气,而且从不去花街鬼混,虽然花钱大手大脚,但也不是奢靡,衣服也很简朴,就是好吃。

    因此西乡认为直秀可能是少年得志难免张扬,或者是有倾奇者的想法——扶桑的倾奇者是与世人看法不同的一些人,衣着、行为、言语都迥异常人,借此表达对现实的不满。

    西乡素来以宽厚著称,很能容纳他人的意见,而且当时直秀的一些见解也不乏真知灼见,因此西乡对直秀的奇谈怪论也只是付之一笑。

    但到了现在,直秀已经是幕府的白主代官,那他的一言一行可不能

    当玩笑对待了。所以,当西乡考虑直秀到底想在白主做什么的时候,他就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去年在鹿儿岛延请西乡和大久保的时候,直秀只说要在白主奋发建立一番事业,重点是抵抗鲁西亚人的南下侵占,但西乡在白主看到的可不仅仅是这样:

    首先,白主的女人也和男人一样工作,这还罢了,但白主明目张胆地任命女役,直秀是在奉行所的大饭堂里招待的西乡,当时西乡亲眼看到一个妇人呵斥一名足轻浪费食物,当时足轻的脸都涨红了,但还是规规矩矩地听训,西乡看直秀等人习以为常,他当时就觉得不对。

    扶桑男尊女卑惯了,而且那女人亲自做事,肯定也不是哪家的贵女,胆敢呵斥足轻,要在鹿儿岛早就被砍了。

    另外,西乡发现白主不讲尊卑。最明显的是,满街的土人大摇大摆地走动,偶尔撞上和人也是说一声就算了,西乡可是从大久保那里知道白主全民皆兵的,看样子明显不是土人蛮横无礼,而是平时就这么相处。

    同时,直秀作为代官出行,也没有人跪拜,最多就是把路让出来,不让路的话,直秀一般会等,当时西乡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礼贤下士的精要就是让人知道这是破格待遇,这搞的习以为常是什么鬼?

    其实这还是直秀有意控制西乡行动范围的结果,如果西乡进了乡学,当时就能发现乡学虽然没有彻底撤销儒学,但基本上不讲了,现在完全是兰学当道。

    总之,结合直秀以前的言行,西乡觉得直秀这次所谋甚大,至于是不是有反意,西乡倒没怀疑,总共几百人的地方,还能翻出天来?

    既然直秀在白主不怎么本份,那么转让炼铁工艺就不是不能谈,只是条件而已。

    对此,西乡给直秀和大久保分析了利弊,而且也承诺了好处。

    首先,萨摩和白主是友非敌。

    白主既然搞全民皆兵,还锐意进取,那肯定是对鲁西亚人持强硬态度了。

    白主在最北,萨摩在最南,同病相怜,都是抗击西洋人的第一线,因此互相扶持也在清理之中——西乡这是在挑拨离间,他的未表之意是暗示幕府也不是全力支持白主,都是继母养的,大家抱个团好了。

    其次,萨摩藩也不是偷偷琢磨啥坏点子,就是西洋人老来骚扰,想自保而已。

    白主的后膛来复枪还不能自产吧?幕府开没开始仿制,这咱就不问了,但就算幕府仿制成功了,能给白主都少?恐怕鲁西亚人大举进犯的时候,白主也拿不到吧?

    西乡还真说到点子上了,去年直秀把所有的新式火器都扣留了,一点也没给幕府留,而且制造工艺也没献给幕府——因为米船商人不好说啊,怎么说?说仰慕扶桑文化,特意进献新式火器之法?米人无故进献重宝,普通货物还能是希望通商啥的,献新式火器,也还行吧,算投其所好,但进献新式火器的详细制造方法,这个就太离谱了,编也没这么编的。

    西乡不知道幕府没拿到制造方法,但他的意思是,幕府靠不住,不如今天你给我制造方法,明天我给您补充武器,这不挺好的么。

    至于,重开北地贸易,西乡还真没抱指望,白主屁大点地方能收集多少裱物、卖出多少唐人特产,要合作也是找北地的地头蛇松前家,但齐彬刚上位,前任家主因为密贸易隐退的,无论如何也是不敢立马重蹈覆辙的,和白主合作,更多的是给白主

    输送物资,纯粹的送好处——干送好处白主肯定犹豫,还不如借着贸易的名义,又好听又把事情办了。

    其实,就算西乡的弁舌之术不怎样,直秀也会把炼铁工艺和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送给萨摩,直秀恨不得扶桑现在全部都大搞兴产殖业,怎么会吝啬不给呢?

    直秀不想搞个人争霸,基本上抱着扶贫的态度,只要能搞的都可以搞,欢迎之至!    但扶桑现在真没几个靠谱的,幕府这一边,除了幕府外,谱代大名大都没啥实力,况且给了幕府就相当于都给了,幕府自己会扩散,比直秀偷偷摸摸搞强多了;至于外样,有实力的数来数去就那么几家,直秀总不能把图纸扔到人家院子,不,城墙里吧?白送肯定不行,直秀只能找机会送出去,说起来心累的不行。

    假模假式的,直秀还索取了一些条件,大久保也在一边帮腔,最后,西乡答应以金三千两的代价换得炼铁工艺和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同时,除了现金之外,萨摩藩在三年内在北地只能和白主一家做贸易,每年不少于三艘千石船的货物,至于今年,时间来不及了,一船货好了。

    但和佐贺不同,直秀死活不同意西乡把图纸先拿回去,连西乡写了誓纸都不行——大久保把西乡的誓纸先收好,接着翻脸不认帐,说不见小判金没得谈,西乡只好灰溜溜地赶紧启程回鹿儿岛,行不行让家主决断吧。

    但佐贺和萨摩两家都不是空手回去的,大久保以奉行所的名义作保,钱屋赊给了一些皮毛、鱼干和盐渍鱼子,至于纪伊国屋,这么危险的交易,它还是不要参与了。

    另外,直秀作主,又赊给每家一百张海豹皮,承诺下次来的时候可以购买几千张,以此显示肌肉——白主奉行所还是有钱的,和我做生意要有信心。

    杉谷雍助回到佐贺后得到了家主齐正的抱怨,齐正倒不是不满意,只要能挣钱他就开心,挣的越多越开心,只是直秀太缺德了,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真倒是真的,可很多地方很简陋,当时直秀以尽早通商为名义赶走了杉谷,在船上的时候,杉谷就发现图纸在关键之处有些含糊不清,但佐贺藩毕竟一分钱没掏,七个人也只是留下做客将帮忙,所以他知道这次佐贺真要破点财了。

    抱怨过后,齐正安慰了杉谷一番,“便宜不好占”,赶紧凑齐货物然后再跑一趟,这次多去几个人,搞清楚制造工艺再回来,也有可能是直秀他们也不懂。

    “但如果直秀他们真懂呢?”

    “那就问问他到底想要啥条件?” 齐正对手下这帮武士失望极了,干事还行,人情世故差的太远了,可惜白主太远,不然自己拿着算盘和直秀之间来场龙争虎斗,肯定精彩至极。

    和杉谷不同,岛津齐彬对西乡赞不绝口,对此西乡很惭愧,表示都是口头协议,其实啥也没办成。

    “本来这种隐秘勾当就需要谨慎,如果崛直秀真给了图纸,我还不敢用呢,谁知道是真是假。”齐彬为人很大气,表示金三千两相对炼铁和后膛枪不算啥,“赶紧地,把工匠叫上,西乡你辛苦一些,再跑一趟,岛津家的兴旺就担系在你的身上了。”

    在佐贺和萨摩两伙人离开不久,米船终于入了白主港,领头的依旧是约翰,但这次来的船多,两艘蒸汽风帆混合动力船加一艘威风凛凛的捕鲸舰。

    一见面直秀就抱着捕鲸舰的舰长哈哈大笑,“朝思夜想,直秀盼君久矣!”

第二十六章 传奇人物

    米船领队名叫约翰,而这次同行的捕鲸船船长也叫约翰,不过一个是约翰.布莱恩,另一个是约翰˙蒙。

    但约翰˙蒙是扶桑人,和名是万次郎,他就是直秀朝思暮想的水军番头。

    万次郎是因海难流落在米国的扶桑人——但和直秀不同,万次郎是真的遇到了海难。他本来是土佐中滨村的贫苦渔夫,天保12年(1841年),仅仅15岁的万次郎在渔船帮工,但不幸遇到风暴,破损的船只经过五天漂流幸运地被海浪冲上了荒岛,更幸运地是在143天后被路过的捕鲸船救起。

    和直秀这个挂逼不同,前半生的万次郎是真正的位面之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被捕鲸船救起不久,聪明果断的万次郎就被船长收他为义子,并且将其带回米国和孩子一起抚养,并供他上学——和万次郎一起被救的还有其他四个渔民,这几位被船长留到夏威夷岛自谋生路。

    1844年万次郎以优异成绩从学校毕业,继续从事捕鲸业,期间万次郎成了大副。

    当时的捕鲸船可是高风险行业,受航海技术和船只建造水平所限,捕鲸船失事的几率非常高,而且当时海盗比较猖獗,捕鲸船和海盗之间经常发生战斗,所以捕鲸船上的船员都是暴躁的好水手,万次郎一个外人能被一群米人推崇,由此可见此人的不凡。

    因为幕府的锁国法令,“海外归来者死”,所以万次郎也不敢回扶桑,就这么在捕鲸船上干了几年——不能回扶桑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海路不畅,因为幕府锁国,根本没有客船往来于扶桑和米国之间。

    之后万次郎的经历更加传奇。

    1849年万次郎回到了麻州,然后他决意回扶桑。

    在直秀原来的世界里,万次郎又一次显示了他无以伦比的天赋和运气。这位小哥听说加利福尼亚淘金潮(1848-1855)比较好赚,于是他带了几个人去淘金,结果发了大财。

    当时淘金的人很多,但发财的比例却不是那么高,有人不是总结了么,淘金中真正发财的路子是卖水和卖牛仔裤。

    但万次郎就是那一小撮幸运者,不但在当时鱼龙混杂、疫病盛行、随时爆发冲突的淘金热中幸存,而且赚的钱居然能买的起一艘捕鲸船!

    据后世的一份资料,1847年间,太平洋上一共有**百艘捕鲸船中,米国占了七八百艘,总投资约两千万美元,年获利约一千三百万美元。

    按这份资料,一艘捕鲸船加上上面的渔具,平均价格是2.5万美金,折合天保小判金约6400枚。

    这时的2.5万美金可是一笔巨款,“钢铁大王”安德鲁?卡耐基在1853年入职宾夕法尼亚州铁路公司西部管区主任的私人电报员兼秘书,每月薪水才35美元!

    如果万次郎的故事到这里结束,绝对是一篇励志文,但世事岂能尽如人意。

    1851年,万次郎乘坐自己买下的捕鲸船回到了那霸,接着被萨摩藩扣押,因为万次郎献给幕府世界-通览、万国舆地图及西洋书籍数十卷,1853年被幕府下令放回家乡。

    至于那艘捕鲸船,据说万次郎送给了在米国抚养他的义父一家。

    1853年黑船来访,幕府想起了去过海外的万次郎,以普请役格启用了他,从此万次郎成为了武士,更名为中滨万次郎。

    在被萨摩藩扣押时,应岛津齐彬的邀请万次郎在鹿儿岛教授英吉利语和西洋帆船建造,成为幕府武士后,开始时万次郎在江川坦庵手下翻译西洋书籍,后来又在传习所教授航海术,维新后成为开成学校(后来的东京大学)的教授。

    万次郎曾经翻译过很多西洋书籍,还编撰过词典,而且幕府的第一艘西洋帆船凤凰丸,也是万次郎指导中岛三郎助主持建造的。

    幕末风暴中万次郎也是攘夷人士的重点刺杀对象,对此万次郎表示mmp,其实因为身份的原因,万次郎在幕府没有得到啥重用,就是一个工程师兼翻译人员,因此被刺杀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当然,万次郎是个大嘴巴,平时也没少鼓吹支持开国啥的,所以也不能说是完全无辜。

    和不太重视万次郎的幕府相比,直秀可是在万次郎身上寄以厚望——这年头能当捕鲸船大副的都是高端人才,又是野生留过米国的,如果轻易放过简直是天理难容。

    因此,直秀很早就伸出了小手——1845年直秀和小栗忠顺在土佐和吉田东洋、山内丰信打成一片的时候,直秀就拜托吉田和才谷屋照顾万次郎在中滨村的母亲和体弱的哥哥。

    1847年直秀在米国时,早早地找到了在麻州的万次郎养父霍伊特菲尔德一家,但当时万次郎在捕鲸船上没见着,后来万次郎听说有同胞来拜访过,特别激动,主动跑到纽约见了直秀,直秀在“不经意间”提及万次郎在土佐的家人,当时万次郎就震惊了,但当时万次郎合约在身没法加入直秀的队伍——可能也和直秀初到米国混的不咋地有关系。

    但1848年,直秀初步站稳了脚跟,万次郎的合约也到期了,在直秀的邀请下,万次郎成了直秀的得力助手。

    1849年直秀回国时,当时万次郎受直秀的委托正在船厂督造蒸汽船,正是关键时刻腾不出身来,因此双方约定,直秀先回扶桑探路,等直秀安稳了再通知万次郎回来。

    本来,万次郎是计划去年回来的,可直秀一走,在米国只剩下学次郎和万次郎两人,期间忙得不可开交,所以一直拖延到今年万次郎才回来。

    万次郎这一回来,直秀就可以把水军这一摊子都甩给他,但万次郎不愿意,他准备先回土佐探亲。直秀一直委托吉田东洋照顾万次郎家中,跟万次郎说家里都好,今年肯定放你回去,但无论如何你先帮我一个月,好说歹说,加上万次郎在扶桑啥门路没有必须依仗直秀,最后万次郎才答应直秀先留在白主一个月。

    直秀为啥要留万次郎呢?人家十年没回家,怎么也要先让万次郎回家看看吧。实在是因为时间不凑巧,此时是九月初,是北虾夷地的夏季尾巴,恰好是在虾夷地东北的知床半岛捕鲸的好时候,而且此时也是北虾夷地海豹岛上海狗聚集的尾声。

    如果光靠学次郎在米国输血,毕竟不是长远之计,白主奉行所必须有自己的支柱产业,暂时白主的出产就靠海豹和鲸鱼,好时间只有七**三个月,错过了就得等下一年,所以直秀也是逼不得已。

    米船来了,直秀就把码头封了,以勘查石炭矿的理由将钱屋、纪伊国屋的商人和新来的佐贺风车组七人都打发到北面探矿,剩下的都是自己人,赶紧卸货,然后连米船上的水手一起算上,兵分两路,一路到知床半岛捕鲸,一路继续到海豹岛发财。

    虽然扶桑从古至今一直在捕鲸,但在虾夷地和北虾夷地,捕鲸还是个

    新鲜事,所以万次郎在整个九月收获满满,猎物里长须鲸、抹香鲸和座头鲸都有,唯一遗憾的是,一直没有发现龙涎香。

    而海豹岛也是同样的情况,按照直秀那个世界的历史,鲁西亚人是在1852年才发现海豹岛,之后大肆捕猎,在1852-1855年捕杀了十万只海狗和海豹,这回直秀抢到先手,占了大便宜。

    唯一的问题是鲸鱼熬炼和肉类保存需要大量燃料,所幸米人约翰按直秀的嘱托在那霸装了不少煤炭和食盐,再加上经过上次捕猎,白主奉行所和阿依努人部落也积累了经验,大久保也一直在囤积木材,总之,虽然磕磕绊绊,但第二次大狩猎依然大成功。

    万次郎带人捕猎了不下十几条鲸鱼,直秀在海豹岛也收获了一万多张毛皮,肉类更是堆积如山。

    除了物理化学仪器、化学品和各种试剂,米船还带了宝贵的蒸汽机、机床、军械和良种等等,所费不菲,但这次终于见到回头钱了,鲸油和海豹皮在此时绝对是硬通货,在香江非常受欢迎,米人约翰很开心,表示可以常来——此时船员们在贸易中是有提成的,以前直秀和学次郎给他们发补贴,毕竟不能太高,但提成可是无上限的,约翰私下估算了一下,这下老子要发。

    本来约翰还有一点意见,因此这次学次郎单独派了另一艘货船去了长崎,约翰知道在长崎可以和小栗大人搞密贸易,有油水可捞——此时船员夹带一些私货是公开的、合理的,而来白主就是干送货。

    但没想到能搞到这么一大笔生意,乐得约翰一天到晚合不拢嘴,船员们也和他一个傻样——除了正常的提成,直秀把他们夹带的私货也高价收购了,而且允许他们带私货回去,加上货物的提成,里外里真是赚翻了。

    直秀又跟约翰再次确认送去长崎的货物名单,约翰翻了个白眼,“清单不是给过你了么”,但老板最大,约翰只得再重复一遍:

    首先,补上了上次直秀扣下来但原本计划给幕府改革军制的军械和军需,计有后膛来复枪夏普斯1848三百支、柯尔特-帕特森转轮手枪六十只,还有一些军服、皮靴、帐篷等军备用品。

    其次,也把后膛来复枪的制造工艺和一些相关化合物、工具送给了幕府。

    另外还有一些幕府要求的军械和其它货物。

    但其它特殊的货物就没有了——直秀已经在白主发展了,学次郎当然侧重支援这边。

    而且这次可不是蛮人献宝了,经过两次的献宝,在小栗忠顺的帮助下,终于打开了局面。

    在上次献宝时,长崎奉行和长崎目付小栗忠顺就代表幕府答应米船以后可以用唐人名义进行贸易——毕竟唐人贸易也是幕府和民间唐人的事情,和米人做民间贸易怎么了?这是前人故智。而且幕府吃到甜头,主动要求了很多敏感的货物,例如军械啥的,这是幕府有求于人,所以特事特办。

    至于兰国商馆的抗议如何安抚,小栗不会跟约翰说,约翰也不关心。

    现在,按直秀嘱咐,学次郎开办在香江的商行也有了一定的实力,不光有洋货还有米国在米墨战争(1846年—1848年)中淘汰下来的大量军械,完成幕府的订单完全不在话下。

    直秀长出了一口气,白主这里还一堆的烦心事呢,帮幕府也只能暂时帮到这一步了,是好是坏,看幕府自身的努力吧。

第二十七章 锄头挥的好,没有挖不倒

    十月初,米船拔锚,直秀长出了一口气——压力太大了,奉行所内的商人好打发,但松前家自从五月开始,经常派船借故拜访白主,直秀很担心松前家坏事。

    五月初,勘定头井上源三郎曾经带人去松前修船,而且还从松前家借了金两百两,——这笔钱直到八月初才用海豹皮还上。

    在这之前,松前家武士来到白主都非常趾高气扬,而白主的私密事情很多,每次松前家来访,奉行所都是一顿鸡飞狗跳的景象——狗是直秀来时自带的,鸡是四月中旬纪伊国屋等三家商社的商船捎来的。

    第一次松前家来人,大久保嘱咐大家把军械收好、平时的西洋衣服都换成吴服,大家都少出来走动,然后大久保找了个借口和松前家立马撕破了脸。

    源三郎一伙人上次去松前不是被人打了么?大久保照方抓药,你瞅啥,瞅你咋地,让源三郎带人把松前家的来人也痛打了一顿,然后他出面名为安慰实际好好奚落了松前家武士一番,于是松前家武士只好含恨离开。

    之后,松前家不死心,又多次拜访白主,但每次都是刚到就爆发冲突,然后大久保以安全为由迅速将他们撵走。

    造成的后果很严重,松前家武士倒是不怎么愿意来了,但白主奉行所的人也不敢随便去松前了——到松前也得挨打啊。

    反正自从八月初井上源三郎到松前用海豹皮还钱之后,两家颇有老死不相往来的劲头。

    但毕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说不好什么时候,松前家就又有船来访,所以直秀非常担心米船被发现——虽然可以抵赖,但毕竟现在实力还小,被抓了实锤还是很头疼的,因此直秀愈发愤恨幕府的锁国政策。

    三艘米船都走了——直秀本来想留下捕鲸船的但思前想后还是没敢,白主奉行所上下都松了口气,虽然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事迟早得露馅,但明天风明天才吹,以后的事发生了再说。

    有时候直秀也挺好笑的,直秀看不起的分封制或者家族制反而帮了直秀不少忙——手下人齐心的原因是所有奉行所的人现在基本都是崛家的家臣。

    按幕府法度,各地御领的奉行所都是有编制限制的,白主奉行所是按最低标准来的,勘定所允许白主有30人左右的正式役员。

    当时在江户的时候,直秀据理力争,说30人那行啊,别说蛮人入侵,土人就能把自己收拾了,但勘定所根本不搭理他,最后还是老师坦庵先生帮忙,特别在文书中注明崛直秀可以在北地自行招募若干人手自卫,若干就是没规定具体数目,但无论多少,这部分人手的俸禄幕府是不管的,也就是不能占正式编制,总之勘定所的态度是:一共就给你金一千两,三十个编制,其余的你自己在白主随意折腾好了。

    按道理说,直秀是两百石的旗本,可以招募一些家臣,但实际上家臣也是有名额限制的,要不然旗本随便册封家臣,那武士还不是满天飞。

    勘定所在文书里留的这个口子,其实很严谨,按直秀的家格,搞二十个家臣,加上奉行所的三十个名额,剩下招一些农民兵,如果一带十的话,直秀在白主差不多能拉起五百人的队伍,相当可以了,一般的小冲突都能应付——勘定所默认五年内白主顶天能有五百壮丁。

    但勘定所没想到的是,天高江户远,直秀不说,奉行所没人明白这个潜规则,武士看文书里有“自行招募若干人手自卫”的字样,还以为幕府给了直秀特批,而流民更是啥都不懂,奉行所说啥是啥。

    这样就造成了直秀在白主一手遮天,他把所有成年男性都变成了自己的家臣——真算起来,白主的平民除了商人、个别水夫就只有出身阿依努人的大头助太郎一家。

    话术很重要的。

    直秀和大家说,奉行所的三十个武士名额都是御家人的“抱席格”,这是真话,幕府为了防止直秀瞎搞,批给奉行所的武士名额还真的都是“抱席格”。

    幕府的直属武士按大类分,可以分成两种,旗本和御家人,身份高贵的旗本老爷那是公方样的直属手下,而御家人就是给幕府服务的中下级武士,又分成御家人谱代、二半场、抱席,御家人谱代和旗本的待遇差不多,差距上在身份上的差异,二半场算是合同工,但可以子承父业,也算有保障,而抱席虽然是武士,却相当于临时工,足轻的家格就是抱席,虽然一般花点钱走些关系抱席也能子承父业,但这是默许,在法理上没保障。

    跟随直秀的武士当然不愿意做临时工,尤其是它藩来的,觉得当了幕府的临时工和原来的身份有啥区别?还不如做家臣跟直秀来个同甘苦共患难,反正直秀也答应大家,如果有机会会推荐大家出仕幕府,.asxs.最低也是二半场,如果不成,大家也可以另寻门路,只要能达到年俸五十石以上,直秀都可以放行——其实这是直秀给的保证,他会给每人每年至少金三十两。

    对此,直秀想的很清楚,真心要走的人是留不下的,与其闹翻,还不如好聚好散,当然,这里面风险很大,直秀在白主干的**勾当不少,但直秀自有手段让这些人心甘情愿地保守秘密。

    长州毛利家的羽贺台演练、佐贺与兰国商馆的密贸易、萨摩在那霸的密贸易,这些事情在各藩内部都知者甚多,也没发生啥告发事件,还不是实力使然——其实萨摩藩是翻了船的,但是不是内部人告的密,这个真没人敢站出来承认。

    而新来的移民更好办了,以前都是流民、秽多、非人,直秀也不让他们选择,直接划到崛家家臣里,都当上了武士,开心还来不及,谁还想那么多。

    另外现官不是现管,个别移民就是有想法,也不敢出声。

    这里面最难办的反而是专门雇佣来的水夫——今年四月,喜事重屋这次送来十二名水夫,其中还有几名是隐居的原来浦贺水军骨干。

    其它水夫听说能当武士,都高高兴兴地成了直秀的家臣,但这几个原来的浦贺水军就成了麻烦。

    在大久保的建议下,直秀恩威并施,承诺这些人算技术入股,在奉行所的贸易中能获得一定的好处,而且逼这些人写了誓纸,承诺为直秀保守秘密。

    开始这些人还有些反弹,但一是奉行所看的紧跑不掉,二是七月之后奉行所狩猎大成功,大久保承诺每人每年至少有金百两,这些人能来北地也是经过挑选的,都是隐退的抱席格——家格再高的话也没人来北地受罪,钱财动人心,因此现在这些人也半推半就了,不少人还表示自己的小儿子能不能来北地混个武士身份,对此直秀也答应了。

    锄头挥的好,没有挖不倒。

    白主奉行所两次狩猎大成功,局面完全打开了,上下都对未来充满了信心——直秀承诺,十月底就发一笔手当金补贴,金额相当之大,因此士气才这么高昂。

    直秀抓紧时机,召集各个组头开评定会,眼看十一月白主就下雪了,很多事要提前准备。

    这次参会的人有了很大不同——因为有相当多的人搭乘米船走了,各役职有了很大的调整。

    直秀从海外归来也有整两年了,万次郎这次也回来了,在米国就只剩下学次郎一人,势单力薄,不派人不行——另外直秀也不敢只留学次郎一人在米,野心都是放纵出来的,学次郎一个人待久了,哪天万一想开了,搞个乾坤大挪移,直秀哭都没地方哭去。

    而且学次郎对产业的认识很深,白主要再进一步,学次郎是必不可少的人选。还有,学次郎离家也五年了,无论如何,也应该回来看一看,不然英子发飙,直秀可扛不住——沙发是没有沙发的,但所幸键盘也是没有的,老天保佑!

    而如果要替代学次郎,虎之助是天然的首选。虽然大战在即,虎之助不愿意离开,但直秀把道理讲清楚,非你不可啊,虎之助也就顺势答应了——说起来纽约可比白主强多了,现在白主男多女少,平时狗屁倒灶的事没少发生。

    本来替代虎之助番

    头的最佳人选是村田永敏,但平时“逆来顺受”的村田坚决要去米国,搞的直秀一头雾水。

    还是英子了解内情,跟直秀解释,原来二宫稻和村田永敏好上了。

    二宫稻作为英子的手帕交,又是直秀夫妻出海时的托孤之人,在崛家地位很高。听说米船要走,二宫稻提出要出海寻父,这个直秀真不好拒绝,只能同意。

    西博尔德离开扶桑是在1829年左右,当时稻子只有三岁,她重小受尽了困难,对父亲的幻想十分美好,一直拖到现在二十五岁都没有缘结,未曾不是对寻父抱有幻想。所以这次二宫稻提出去米国,直秀夫妇只能祝福她心想事成。

    但没想到这是一个买一送一的生意,村田永敏听说稻子要走,内定的番头都不要了,跑来恳求直秀,说无论如何也要送稻子一程。

    没到到你个疏眉细眼的,居然也叛变了,你这么干,村里的小芳,不,琴子知道么?

    村田永敏因为结识了直秀,所以没在1850年回家乡继承父亲的医馆,自然也没有和青梅竹马的琴子结婚。而且直秀等人出海后,崛家是村田主外稻子主内,互相依靠,不知不觉间两人互生情愫。

    村田不在意稻子的身份和长相,当然不在意了,现在稻子是名正言顺的二宫家武士之女,而且不谈审美习惯的话稻子长得非常漂亮,而稻子也喜欢村田沉稳靠的住,如果直秀没回来,估计两人可能就成家了。

    直秀琢磨了一下,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次婚,村田是未来的大将,留下心结可不行,而且出去看看也好,于是村田也上了米船。

    那谁来担任番头呢?直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亲任番头的结果可能不太美妙,所以他又把隼人堀直义从水军调回了陆上番组,土方岁三毕竟还是得到过历史验证的,算是个可靠人选。

    万次郎正式出任水军番头,不出意料,他更名为中滨万次郎,在回土佐探亲前成了正式的武士——直秀给万次郎编造的履历是海难被搭救到了北地,好不容易才投入直秀麾下,至于其它细节,为什么多年不给家里写信之类的,让万次郎自己头疼去吧。

    町奉行还是大久保——现在白主刚上轨道,直秀还不敢让大久保也出海去浪。但直秀把岩崎弥太郎送出去了,这位未来的首富,商业素质是一流一的,白主就这么点事情,大久保和岩崎两人的豪华配置有浪费的嫌疑,他还是去米国帮虎之助好了,随便学点东西、开拓开拓视野。

    侧用人河上玄明天天跟着直秀也是浪费了,这次调入水军,帮着万次郎弹压刺头。至于侧用人制度,被直秀彻底废止了,省得日后勾心斗角。

    由荣也别天天和厨房打交道了,毕竟是自己的学生,也得给他谋个前程,调到大久保手下做个与力好了——由荣豪爽淳朴,可能因为性格类似,在阿依努人中享有很高的威望,帮着管理阿依努人正合适。

    剩下的职位不变,勘定头还是井上源三郎,三山先生一身两职,乡学大学头兼任医馆头。

    白主现在人多了,出现了一些小组头,例如幼稚园啥的,这些都被直秀安排给大久保和井上源三郎两人协商,算是一种内部平衡吧。

    除了虎之助、村田、稻子、弥太郎外,直秀还让龙马和他的姐姐乙女同去米国,直秀对龙马寄以厚望,所以希望尽早培养起来。

    此外,因为隼人堀直义成了陆上番头,直秀也不得不把胜五郎堀直刚打发出海,毕竟两人资历相当,胜五郎万一对隼人有点想法,到时有意捣乱或者阴奉阳违就不太好了。

    还有秀念大和尚,在白主待的有点厌烦了,在直秀的勾引下,他也随船访米——这外国和尚念的啥经,去见识一番也好。

    虽然因有人访米导致各组头有了一些变化,但上位的也都是跟着直秀的老人,所以评定会还是很快达成了共识,大家一致同意在十一月下雪前集中精力办几件大事。

第二十八章 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

    时不我待,白主众人决定抢在十一月下雪前做几件大事,好为明年做好准备。

    第一件大事当然是抢地盘了——但白主现在人太少只能提前做一些准备,正式抢地盘还要等明年才能开始。

    大面积开发高纬度寒冷地区的条件是耐寒农作物、充足的能源(煤炭或石油)以及大量的物资和人口,直秀到白主也将近一年了,经过实践他不得不承认,北虾夷地只能是块踏板,经营重点终究还是要转移到白主南边的虾夷地。

    松前家的虾夷地和北虾夷地虽然只隔了一道海峡,但气候有很大的不同,按后世的说法,虾夷地是温带海洋性气候,12月到翌年3月有积雪,而北虾夷地属于寒温带海洋性气候,冬季在北部是11月到六月,在白主所在的南部地区冬季是11月到四月。

    相对来说,虾夷地可比北虾夷地的气候好一些,大面积种植粮食和发展畜牧业还是可行的。

    直秀现在盯上的是两块地方,一块大,一块小。

    小地方是白主对面的宗谷,也就是后世的风之城“稚内”。稚内港没有冰封期,以后有了蒸汽船之后,在冬季西北季风影响下依然可以通航,而白主港口的冰封期是11月底到3月,期间无法与外界联系,太不利了——当然,北虾夷地西岸也有不冻港,但相对宗谷位置更加偏远。

    被直秀盯上的大地方是现在的东虾夷地,范围是虾夷地的东北部,冬季虽然因为港口冰封期和北海南下流冰也通航困难,但资源丰富啊。

    直秀只所以老老实实到北地来当代官,就是因为他知道虾夷地和北虾夷地的矿产丰富,可以作为小型工业基地——北虾夷地石炭丰富,而东虾夷地更是有露天的大石炭矿,至于铁矿么,松前家严密控制的渡岛半岛和石狩平原倒是砂铁矿产量挺多的。

    而且东虾夷地有三块不小的平原,可以用来种植粮食和发展畜牧业——粮食自给腰杆子才能硬起来,而牛在一段时期内还是耕地的必需品,马是作战需要,都轻忽不得。

    直秀把地图拿出来,和大家详细介绍了北地的矿产分布和地形,对此大家见怪不怪,认为是直秀从幕府搞出来的秘传。

    知道这些地方的优势后,众人都垂涎三尺,觉得松前家暴殄天物,搞,一定要搞,内部统一了意见。

    但土地不会自己跑来,那如何才能把手伸进松前家的地盘?。

    目前,松前家紧密控制的不过是虾夷地南部的渡岛半岛再加上西部石狩平原的一部分,其它地方都是靠商人来经营——在这些地方很少有松前家领民和武士的存在,最多不过是有一些税务所存在,所以有不少空子可以钻。

    硬来是不行的,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前,幕府绝不会将虾夷地交给白主奉行所——但如果白主奉行所实力强了,幕府肯定也不会放心直秀,弄不好就把直秀调走了。

    这事虽然不好办,但难办也得办啊。

    而白主各组头和直秀共同想出来的办法就是掺沙子。松前家现在玩的不是场所请负制么,按照这个制度,我们找个商人把要占的地方都承包下来,签它个十年八年的,这不就是事实占有了么。

    早知三日事,

    富贵一千年。直秀记得四年后的1855年幕府将把大面积的土地划归御领,归箱馆奉行统领,只给松前家留下了目前紧密控制的地盘,所以理论上签个四年或者五年的承包契约就可以了。

    但坑爹的是,幕府设立箱馆奉行后让各大名协防北地,到时候和松前家签的契约估计要作废,那时怎么办才好?

    算了,为了有个大义名分,保险起见契约还是签九年时长好了,而等到1860年樱田门事件爆发幕府大佬井伊直弼挂了,幕府声望大跌,到时北地争端只能靠实力说话,契约就不好使了。

    确定了抢地盘的方略,下一步就是找几个商人出面和松前家谈。

    涉及到挖坑害人,纪伊国屋、喜事重屋和才谷屋就不适合赤膊上阵了,本来和松前家关系深厚的钱屋是最合适的,但奉行所对钱屋的掌控力不够,而且别人不知道直秀还能不知道,钱屋今年就要被幕府查封,因此选钱屋是万万不可的。

    活人还能被尿憋死,直秀提议索性泡制几个商人出来,大家开始觉得不靠谱,但仔细一想,这事还真行。

    松前家一向是商人作风,认钱不认人,虽说两滨组、钱屋势力雄厚,但没钱没交情,只要钱拍够松前家也不傻总不会把钱往外推,而且两家都是关注的渔业和皮毛贸易,实在不行走承包土地的方式也能插进一腿。

    另外,推几个商人出来也是奉行所的自保之道。

    现在的狩猎和开发都是挂在奉行所名下的,哪天幕府真把直秀调走了,一番心血都是为别人做了嫁衣,而如果把产业挂在商人名下,那幕府拿到的不过是一张空壳——幕府当然可以翻脸,但不是还有兵乱这招么。到时白主动荡,崛君不出,奈白主何?直秀开发北地,没有功劳还有苦劳,没好处翻脸的成本太高,也算是稳固了直秀的地位。

    思路一打开,大家觉得这事可行,于是就剩下一个难题,到底谁去做商人?

    此时商人也可以苗字带刀,铁炮宗师高岛秋帆不就是这样么。现在,幕府和诸侯的麾下都有不少大商人如此行事,一边赚钱一边还是武士。因此大家对做商人也不是特别抵触,当然前提是做豪商。

    可问题是,苗字带刀得有家主啊,如果这个推出来的商人还是直秀的家臣的话,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而且,如果松前家知道这个商人是崛家的家臣,万一起了警惕,契约签不了怎么办?

    也有人提议,那就不让松前家知道好了,此人不说松前家怎么能知道?直秀苦笑,松前家不是傻的,当代家主松前崇广也是人杰,推出来的商人没有一个稳妥的跟脚肯定不行。

    江川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都是幕臣,从各方面考虑都不适合蹚这个浑水,而直秀有联系的大名里,佐贺锅岛齐正比猴都精骗不了,萨摩岛津齐彬和宇和岛伊达宗城面都没见过,交情不够,思前想后还是土佐的山内丰信比较合适,一是直秀勉强和山内丰信算是“布衣之交”,两人没发达前就有交情,二是山内丰信上位欠了小栗忠顺和坦庵先生的人情,而且山内家在幕府内没啥根基,估计能卖个面子——直秀也不坑他,准备和松前家签了契约后就立即将商人转为崛家家臣,提前将山内家洗白。

    除了龙马之外,直秀

    还有七名出身土佐的手下,都是原来他在高知私塾的学生,听说老师当了代官,这七位春天就来投奔了。

    其中和直秀关系比较亲近的是近藤长次郎,就是由荣偷馒头然后撞人引得山内家上士当家拔刀事件中馒头店老板的儿子,他后来也加入直秀的私塾读书,这次到了白主表现不错,已经是个番组组头了。

    直秀对长次郎有救命之恩、师徒之谊,而且又是长次郎由町人升为武士的恩主,所以可以托付大事。

    作为番组组头,长次郎是有资格列席评定会的——这是直秀为了防止两个番头专权特意找借口规定的,而且这些番组组头都亲身参与了密贸易,也算是交过投名状的。

    长次郎很敏锐,他刚才仔细听了,明显这个商人以后的地位非常高,虽然不能再在奉行所担任役职但掌管的实力和名义非同小可,属于直秀隐蔽在暗处的重要棋子,因此他主动提出担当这件事。

    直秀和长次郎挑明,第一,这个事情有风险;第二,以后他不会大权独揽,还会有人转入商会,而且直秀还会派遣支配人掌握商会的一举一动,他就只是个脸面。

    对此长次郎反而放心了,他知道自己现在还才具不足,真要全压在他身上他可能还承担不起,但作为馒头店出身的长次郎想的很清楚,富贵险中求,要想在直秀这个小团队脱颖而出,自己出身低必须有大功才能上位——直秀不知道,他交接米人做密贸易和两次大狩猎把属下都震住了,大家对他的信心比直秀自己还足。这些属下出身都很低,但野心都不小,知道以自己下级武士的出身只有跟着直秀才能鱼跃龙门,都希望直秀能更进一步,好跟着升官发财。

    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松前家对直秀还真没什么太大的歹意,但利益有了冲突必然有此结果。

    南扩之后是北上。

    鲁西亚人今年已经在庙屯建立了驿站,明年就会在乌龙江江口的北岸建立冬营地。之后水陆并进,步兵会登陆北虾夷地西岸,而战船会勘测沿岸,到时肯定会“拜访”白主。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明年六月到八月奉行所和鲁西亚人必有一战,所以今年就要做好准备。

    乌龙江口的结冰期是十一月上旬至翌年五月下旬,现在是十月初,大家一致同意派两艘船北上庙屯附近勘查。

    直接勘查是不行的,见面就得打起来,只能通过当地的居民,因此前阿依努人大头助太郎再次出场——乌龙江口的当地居民语言和阿依努人语言相近,而且部分部落就是阿依努人。

    大头助太郎自从归化后表现积极,但立功却不多——给钱屋帮工的阿依努人不少,初通和语的人也有几个,因此几次联系各部落大头虽然表现突出但并不是非他不可。

    而助太郎在归化后才发现白主奉行所就他一家是平民,虽然奉行所废除了各种礼仪,但他自己觉得不靠谱,一心想变成武士。

    直秀承诺助太郎,只要这回和沿岸部落搭上关系,无论能否探听到庙屯的防御地理都提拔他做武士,助太郎大为激动,表示完不成任务他就不回来了。

    直秀听了一笑了之,天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第二十九章 杀手锏

    十月初的奉行所评定会,除了决定为南扩北上做准备外,还对今年的分配方案做了表决。

    直秀一行人是去年十一月初赶到白主的,到十月底就接近一年了。

    跟随直秀到北地的骨干是直秀的学生和友人,但更多的奉行所成员是原本的流民。    《孟子》卷五 《孟子?滕文公上》说“无恒产而有恒心者 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

    未来,亚伯拉罕?马斯洛于1943年提出马斯洛需求层次,将人的需求从低到高依次分为生理需求、安全需求、社交需求、尊重需求和自我实现需求五种需求。

    直秀清楚地知道,大家包括自己,不能靠野心或恐惧来控制,人性如此复杂,方方面面的需求都要考虑到,只有这样才能维系白主奉行所的凝聚力。

    奉行所成立快一年了,光有身份提升不行,还需要来点别的——分房子、分钱和表彰。

    分房子好说——除了两次大狩猎期间外,白主的木屋建设一直没停下来,现在白主的木屋已经超过两百间,足够分配了。

    分钱么,奉行所的现金流倒是转正了,但手里的金货、铜货都很少,大额货币只有鹰洋——当时没办法,奉行所手中的现钱只有鹰洋,为了取信于人发出去不少,主要接受者是帮工的阿依努人。

    但现在奉行所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再让鹰洋流通的——毕竟是个把柄,这次米船带来了印刷机等物,直秀以纸币高价回收了大部分鹰洋。

    期间阿依努人多有抱怨,但奉行所的羽翼已经初步丰满,而且信用也初步建立了,当白主发布法令只使用纸币“白主札”后,阿依努人最终还是用鹰洋换取了纸币——当然,私下里也有人将鹰洋藏起来的,但奉行所控制了物资流通,还是顺利回收了大部分。

    白主毕竟是个小地方,居民现在也都是奉公人,除了初期有些动摇外,纸币白主札还是顺利地流通起来——此时各藩为了应对财政不良,多多少少都发行了一些札,算是纸币的雏形吧。

    白主札是金本位,虽然奉行所没有足够的金币,但直秀坚持金本位,只不过现在兑换的时候给的是物资,但计量单位还是以金多少两来估算。

    因为白主札的存在,分钱的问题也解决了——毕竟仓库里存着大量的毛皮,直秀又坚持白主札可以随时兑换物资,甚至承诺以后可以直接用白主札换黄金,所以大家拿纸币也还算放心。

    至于表彰么,做一些感谢状,公开在大家面前表扬几句,发点物质奖励,其实是惠而不费的事情,但效果非常突出。

    评定会后,奉行所迅速把房子和白主札发下去,而且言明以后四月、十月每半年一次发补贴手当金,奉行所是大家辛苦建立起来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具体的收入账目,私帐是密贸易,公帐是除了密贸易外的收入,对于这两者,直秀都是不肯公开的,只给几个重要人物通报个大概——对此,直秀也不用解释,大家还没普遍养成查账的胆子和习惯。

    发放福利的同时,表彰状也同步发了下去,贡献大的直秀亲自发放,还当众慰问和颂扬几句,贡献小一些的由各组头发放,效果相当之好。

    白主一共才两百多人,能拿到表彰状也不过是三成左右,三天就处理完了,之后,大家的士气面貌明显不同,算是奉行所的一次成功的大团建。

    本来北上和南下的船只早就要走,但直秀坚持活动之后再出发,因此耽搁了几天,活动一结束,中滨万次郎和近藤长次郎乘坐白术丸南下土佐,而堀直义、大头助太郎带两只船北上庙屯。

    奉行所现在一共五条船,除了最早的白主丸之外,在钱屋买了两条辩才船,另外坦庵先生帮助搞了两条旧战船。走了三艘船后,剩下的两艘也别闲着,一艘船去勘查南部虾夷地,另外一艘船留在白主训练——为了明年的大战考虑,直秀要求陆上的番组也适应水战,总不能坐个船都吐个稀里哗啦吧。

    这天直秀正在码头看训练,结果一艘挂着丸十字纹的货船突然出现在视野里,原来是西乡隆永按约定前来拜访。

    隆永上次来访是八月底,现在是十月中旬,按现在辩才船的每天80公里的速度计算,这是回到

    鹿儿岛后又立马出发,岛津齐彬果断的名声还真不是谣传。

    上次直秀和西乡达成协议,除两处通商外,另以金三千两交换炼铁工艺和后膛来复枪的制造方法。

    西乡回到鹿儿岛后,立即向岛津齐彬汇报了此事,但直秀没给样品也没给工艺书,空口无凭, 西乡很是被岛津家的家老们刁难了一番。

    齐彬上位后,虽然没有大肆清算他弟弟忠教一系,但也对这些人做了一些打击,像原家老调所广乡的后代就降了家格,而作为一门众笔头家老的重富岛津家主忠教也主动退让,经常称病不出,即使这样,今年才上任的齐彬依然觉得有些掣肘,所以他才大力提拔新人。

    西乡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关键时刻言辞很是犀利。

    他虽然没有拿回关键物品,但也不是空手回来的,为了建立贸易关系,奉行所提供了一些皮毛和海物,特别还有一百张上好的海豹皮,这些东西西乡一分钱没花,都是赊账。

    “白主诚意正心,献上海豹皮百张作为家主上任之贺礼。”其实这些不是贺礼,直秀一个幕府旗本给萨摩藩主献什么贺礼,另外他和齐彬也没啥交情,但西乡面带忠厚却很灵活,他直接就把这些当贺礼了。

    西乡路上有过算计,他觉得两边最大的问题是之前没打过交道没有互信的基础,因此他准备两边都忽悠一下,反正以后的联系人也是他自己,真达成了交易,想必直秀也不会在乎一百张毛皮,大不了他自己把钱补上就得了。

    另外,除了这些直秀还给了他一个杀手锏,但这个就不能当着家臣面说了。

    此时风气很奇怪,好面子胜于实在好处,果然,听说直秀有礼物,岛津家臣们的脸色就缓和了,言辞也不再那么激烈,但还是对交易有所担心,虽然这些人没听说过钓鱼执法,但三十六计的引蛇出洞他们还是知道的。

    西乡捏着鼻子和这些家中重臣周旋,他暗暗觉得直秀和大久保有先见之名,如果没有给他杀手锏的话,恐怕自己就就会被这些人逼的承诺军令状,虽然他对两家贸易的前景看好,但自己是家主提拔的人,立军令状恐怕有些坠了家主的威风。

    齐彬觉得这些老臣有些暮气,心中更打定主意要革新治政,听了一会,他觉得西乡说话还是有些不到位。

    “咚咚咚”,在齐彬的示意下,小姓用刀鞘轻轻磕了三下地板,众臣安静下来。

    “韭山、佐贺进展如何?”

    虽然没有明说,但大家都知道家主齐彬是在问炼铁的工艺的获得,大家一下子冷场了,谁也不敢回答。最后,还是负责跟踪此事的家老表态,表示有一些进展,幕府表示可以考虑,佐贺也表示可以互通有无。

    齐彬气的直乐,什么叫有些进展,幕府方面连条件都没说根本就是婉拒了,而算盘大名锅岛齐正虽然是齐彬的亲属,但同在九州,两家有竞争关系,说是可以,岛津家派去的人至今没学到真本事,连工场都不能随意参观。

    锅岛家主齐正的母亲是鸟取藩松平相模守池田治道的女儿幸姫,与齐彬的母亲是亲姐妹,但涉及到炼铁这样的大事,锅岛家上下都不肯通融,齐彬还真不好就此指责齐正。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啊,如果可以,别说是金三千两,就是一万两,三万两,齐彬也愿意掏,可幕府和佐贺的表态明显就是拒绝,没的谈。

    齐彬知道,也不是真的没得谈,只是价码和时间问题。

    现在各地都在建炼铁炉,水户藩、鸟取藩、南部藩都在行动,而且据说幕府也准备在江户附近再建一座炼铁场——毕竟江川家是世袭的韭山代官,有些事情比较微妙。

    齐彬觉得以算盘大名齐正的秉性,就算没有自己和他的亲属关系,只要利益足够,锅岛家也会转让炼铁工艺——毕竟幕府也可能转让,转让晚了就占不到便宜了。

    而幕府那边,自己的正室是御三卿的一桥家嫡女,老中首席阿部正弘又是自己的好友,既然自己上位时阿部侍从肯帮忙,那继续支持自己也是顺理成章的是,因此谈下来的希望也很大。

    估计和佐贺的顾虑相同,幕府也会担心佐贺抢先转让占到便宜,虽然幕府可以要求佐贺和幕府保持一致,但如果有人私下泄露怎么办?江户时代二

    百五十年了,各家武士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技术源头又是西洋诸国,保密是不可能保密的,时间长短而已。

    因为直秀的乱入,扶桑兰学的发展比原本顺利一些。

    直秀曾经通过兰国商馆获得了三十几本极具价值的兰书,翻译成扶桑文后,在佐贺兰学寮、江户坦庵先生的绳武馆和玄朴先生的象先义塾、大坂绪方洪庵先生的适适斋塾、肥后横井小楠先生的四时轩和土佐直秀、村田永敏自己的私塾都有传播,而同时西乡隆永、大久保利济也在鹿儿岛的青年武士中传播兰学,尤其是直秀将农学做为兰学的一部分,极大地扩大了兰学的受众范围。

    之后直秀从海外回来,幕府获得了大量的兰学书籍,虽然幕府只是推行其中实用工艺部分,但在韭山炼铁成功后,兰学的声势大涨,到蕃书和解御用局抄书的各家武士明显增多。

    同时,迫于米船的竞争,兰国商馆也放松了书籍限制。

    现在和以前相对,兰学者获得西洋书籍容易多了。齐彬就曾托关系访问过蕃书和解御用局,继位后他也派了不少人手去此地抄书。

    鉴于兰学“兴盛”,齐彬觉得幕府和佐贺对炼铁工艺封锁不了多久,但毕竟早一步拿到早一步发展,齐彬在私下抱怨父亲齐兴误事的同时,对此事更加热切。

    西乡回鹿儿岛后先私下拜见了齐彬,关于炼铁工艺转让,相对江户和佐贺白主的优势很大。

    一是明码标价。而且齐彬也从其它渠道证实了两家的炼铁都有直秀的参与——韭山的坦庵先生是唯恐别人不知道直秀的功劳,而佐贺虽然遮遮掩掩,但毕竟两家有亲属关系,岛津家还是探听到佐贺曾经派人到韭山学习,虽说弟子不必不如师,但毕竟老师还是保险一些,因此直秀的身价看涨。

    二是直秀有办法解决齐彬的心腹大患。

    齐彬的心腹大患是无后——他生了四个儿子都死了,虽然还有三个亲生女儿但无法继承家业啊。对此,齐彬一系忧心匆匆。

    隐居的大殿齐兴建议齐彬收弟弟忠教的儿子做养子,齐彬对此非常愤怒,难道自己千辛万苦得到的家主之位要让给仇人之子么?但关系到岛津家的存亡,齐彬必须立世子,虽然齐彬一直在以各种借口拖延,但没儿子就是没儿子,齐彬和正室夫人恒姬私下里多次流泪,但对此一筹莫展——笃之助是齐彬的第四个儿子,夭折的原因据传闻是弟弟忠教的诅咒。

    而西乡拜见齐彬时,先说的不是炼铁和贸易,当时第一句话就是“崛氏有西洋秘术,有助产子。”

    自从决定和崛家勾搭后,齐彬把直秀查了个底掉,直秀曾经给将军世子“西丸样”家祥医治富贵病的事情也被翻出来了,由于直秀有偏方医的名声,齐彬还真有些相信,听了之后大喜过望——现在就是一根稻草,齐彬也愿意捞上来看一看。

    齐彬是文化六年(1809年)生人,至今也不过四十三岁,生儿子还是有希望的,平时也没少努力。

    样品不给,医书直秀可给了。

    直秀老婆英子在米国主攻的就是妇产科医学,在直秀的帮助下,排卵期和男子保健之类的也没少研究,离米时英子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医生了。

    当时医生的资格好拿,除了科班出身,各种民间医生层出不绝,直秀使了钱,妇产科是专科,当时医学水平还未如后世这般发达,英子和二宫稻学习过有真材实料,直秀又拿出后世烂大街的卫生要求、排卵期计算、运动安胎术等,因此英子很快出名。

    铅字威力又一次发挥了作用,齐彬看到西乡献上的西洋书籍和扶桑书籍都有,觉得此事异常靠谱。

    所以,不管西乡和重臣们说啥,齐彬已经提前下定主意和直秀合作了。

    西乡胸有成竹,所以一直不肯在众人面前立军令状什么的,最后,岛津齐彬不耐烦了,发话说既然其它途径指望不上,那先和直秀交易好了,风险虽然有但总不能不做事吧?

    于是,西乡带了一船货北上,同行的除了充门面的商人、精通炼铁的大匠还有齐彬信任的兰医。

    而鹿儿岛的船到了没多久,佐贺和其它各家的船只也相继入港,然后白主又是一番鸡飞狗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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骄者难久,恰似**一梦;猛者遂灭,如同风前之尘。江户时代的幕末风暴中,穿越者在苦苦挣扎。扶桑镜梦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扶桑镜梦,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扶桑镜梦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