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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MerlinCahrin     扶桑镜梦txt下载     扶桑镜梦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六章 聋子和公鸡

    按英子的盘算,今天中村家家主正一会找竹前太郎试探一下,直秀的父母不在,舅舅能做一半的主,如果一切顺利就请竹前叔叔给两家做媒.

    英子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现在的扶桑人寿命不长——后世统计平均寿命才是四十岁,平民家的姑娘,十四岁嫁人的都有,武士家的女儿出嫁稍晚,但一般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按中村家的打算,英子应该在今年元服,但英子听直秀说今年他还要去游学,所以她坚决把元服日期推迟到明年,以免哪家不开眼的臭小子上门提亲。

    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一群人,吃饱喝足之后就走了,自己老爹把英子和直秀的事忘得干干净净。中村正一送客回来看见英子委屈的样子,赶紧拍胸脯保证明天就去竹前家确认。

    现在下级武士的婚姻流程和后世没什么两样,也是三部曲。

    不管是媒人介绍的、家长安排的还是自己看对眼的,如果双方都有意的话,家长带着当事人互相见见面,后世是安排高级餐厅,现在一般是男方家里。见了面之后,互相了解家庭情况,也让两个当事人互相熟悉下。

    回到各自家中再仔细商量,有时还要通过第三方核查细节。如果双方家庭都同意,通过媒人传递信息后,就可以进行第二步。

    第二步是下聘礼,媒人将“接纳品”彩礼和婚书送到女方家,女方家收下后将回信交给媒人。彩礼一般是单数,最全的叫“九品”,其中包括现金、含有早生贵子之类吉祥意义的礼物、婚书和男方家族成员名单。女方收下后会将正式回复和女方家族成员名单交给媒人带回去。

    按习惯,关东地方的女方是会返还一半的彩礼金,但是关西有的地区就全收下了。男方一般也会另外给媒人相当于彩礼金十分之一的谢礼。

    也有比较直爽的,不让中间商“媒人”赚差价,男方直接到女方家里下聘礼。

    聘礼收下后,双方家人就开始操持婚礼准备,最重要的是挑一个“黄道吉日”。

    扶桑的“农历”将不同的日子赋予不同的忌讳,分成六种“历注”,先胜、友引、先负、佛灭、大安和赤口,周而复始进行循环,例如,结婚日最好选在大安,丧葬则要避开友引。结婚日不但要在大安日,还最好是秋天。

    选定日子后,剩下的第三步就是结婚典礼。

    后世扶桑传统婚礼仪式分为四种,神前式、教会式、佛前式、人前式。现在幕府禁止外来传教,没有教会式,只有神前式、佛前式、人前式。

    神前式一般是公卿,高级武士一般是佛前式——扶桑武士信佛的较多,有“临济将军,曹洞土民"的说法,而下级武士和平民都是“人前式”,就是在当着亲友的面小夫妻一起朗读婚约书,让大家作证我们结婚了,之后大吃一顿作为纪念。未来的“人前式”现在被称为““自宅式”。

    按英子的想法,最起码把婚书签了才能放心,夜长梦多,别让自己看上的“老公”跑了。

    扶桑没有“老公”、“老婆”的叫法,“老公”还是直秀给孩子们教兰学的课间当闲话说给他们的,因为风雅有趣,所以流传开来。

    相传中华唐代有一个名士麦爱新,他嫌弃妻子年老色衰,便产生了不良念头,他因心中所想随手写了一副上联,“荷败莲残,落叶归根成老藕”,结果被他妻子看到后续了一副下联:“禾黄稻熟,吹糠见米现新粮”,其中“新粮”与“新娘”谐音。麦爱新读了妻子的下联,觉得心思被识破,很不好意思就放弃了休妻的想法。妻子见他回心转意,就写了一副新上联“老公十分公道”,麦爱新也回了下联“老婆一片婆心。”故事很快流传开来,世代传为佳话,从此便有了“老公”和“老婆”这两个夫妻间的爱称。

    第二天晚上,直秀被叫到舅舅家吃晚饭,席间竹前太郎说“英子可是个不错的姑娘啊,我看这个事情就这么定了”。

    “我也觉得英子很好,可是,我怕以后英子会反悔”,直秀苦笑了一下。

    “怎么可能反悔呢?你们两个孩子知根知底的”,花子妈妈一听就坐不住了。

    逼不得已,直秀只有把自己的打算稍微透露了一些,他说因为农学的进展,明年江川坦庵先生可能会向幕府替他请赏,加上以前自己给西丸样(将军世子)治病的功劳,堀家的家格很可能会提升,就算升不到旗本,御家人谱代还是可以期望的。

    竹前太郎稍微沉吟了一下,“虽然婚事要讲究门当户对,但英子对你一片痴情,何况邻居们都看着,如果你没有更好的选择,还是娶了英子吧”。

    “您误会我了”,一听就知道舅舅以为自己嫌贫爱富,或者想攀高枝。其实直秀是担心:随着他地位的提高,遇见的事情会越来越复杂,英子如果不能适应,夫妻间的误会会越来越多,甚至感情破裂也有可能。

    “舅舅,我给你讲一个聋子和公鸡的故事吧。从前有一个老者,他岁数大了,耳朵不好,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公鸡打鸣,然后他就非常奇怪的对别人说,“现在的世道跟我们以前的世道不一样了,以前公鸡打鸣是有声音的,现在公鸡打鸣是没有声音的。”如果英子和我在一起,可能要做一些她现在不喜欢的事,说一些现在她不喜欢说的话,这个英子最好有所准备。”

    “唉,这以后的事情谁说得准呢?你只要和英子互相体谅,总比找一个娇弱的贵女强”,竹前太郎挠了挠头,他觉得家格高了怎么麻烦还变多了,他有点想不明白。

    还是花子妈妈听懂了,她对直秀说会把话传到,看英子一家怎么想。

    第二天竹前太郎就和中村正一谈了,中村一家觉得莫名其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王八喝凉水”,这有什么可顾忌的?当即回复“无需多虑”。

    如月初一这一天,竹前一家帮直秀把准备好的“接纳品”送到了中村家,中村家很高兴地接受了,从此竹前、堀两家就是荣辱与共的姻亲了,平时爽朗的英子在一边装淑女,而学次郎则在一旁傻笑,自觉从此在直秀面前腰杆子就硬起来了。

    两家商定,明年正月英子元服后就举办婚礼,这段时间恰好用来收拾屋敷、准备嫁妆。

    确认关系后,英子变得羞涩起来,见了直秀就脸红,来直秀家的次数也变少了。

    所幸,胜五郎、隼人被家人送回来了,堀家依旧很热闹。本来直秀是想让两个孩子在家多住几天,但两家

    都觉得孩子在直秀这比在家里好,吃得好、穿的好还有书读,千万不能放弃了这大好前途,正月一过,没等直秀去接,家人就把孩子们送回来了。

    如月上旬,直秀的小日子过得很舒心,他平时翻译翻译兰书,教教孩子们兰学,抽空到乡下指导一下风车的制作,没事调戏下未婚妻,其乐无穷啊。

    中旬的时候,经枣屋组各家共议,推出了一个叫宽太的年轻人出来经商,在喜次郎的帮助下,在浦贺和浅草开了两家店,浦贺的店负责生产,浅草的店负责销售。大家请直秀取个吉祥的店名,直秀和中村叔叔商议了一下,就叫“喜事重屋”好了,是好事成双的意思,寓意是“店主见了客人开心、客人买到了好东西用的高兴”。

    直秀特意嘱咐宽太,枣屋组没什么势力做不了特权商人,别指望很快变成豪商,只能是踏踏实实做事的商人,在生产和贩卖上要多下功夫。

    现在的江户商人都是坐商,也就是等在店里等客人上门,当然有了新产品、好东西也会主动推荐给老客人,大客户也会送货上门,但还没形成主动送货上门的习惯。直秀和宽太讲,我们可以雇佣一群人直接送货上门,顺便在大街小巷上买卖。

    “现在的行脚商人很多,这些行脚商人到店里拿货然后到江户各町去卖,我们何必费钱再雇佣人,通过行脚商人好了”,宽太下了很大决心放弃了苗字,他是想把生意做好的,但他的经营理念就是以诚为本、早起晚睡、笑脸迎客,还没考虑得太深。

    直秀跟他讲,江户的行会太多,已经把能挣钱的行业都把持了,我们只能另辟蹊径。

    行脚商人走街串巷是自负盈亏,风险很大,喜事重屋是直接雇佣这些人,担子也好、货物也好,都是店里的,然后还可以给这些人发月俸、提供卖货抽成,平时也可以请假,一个月能干够二十天就可以。两种方式看起来没什么区别,但对人的控制力绝对不同,行脚商人说不干就可以不干,但店里的伙计就没有这个便利,慢慢地很多客人尤其是住家客人,就会习惯从喜事重屋买货,只要掌握了最终用户生意额就会很大,批发商“问屋”的价格就会降低。

    甚至我们可以不从行脚商人身上赚钱,他们卖的多就挣的多,这部分收益我们不伸手,只从大量采购的价格差上挣钱,问屋的销量多了更赚钱,行脚商人不用自己出钱压货,我们唯一要小心的是鲜货卖不出去烂掉。

    宽太听了后晕乎乎的,直秀说你慢慢扩大规模,其中的分寸自然就明白了,中村正一在一边听的很入神——他是枣屋组推举出来的监督人,表面上喜事重屋和枣屋组没任何关系,实际上重大的决定都要获得中村正一的同意。

    喜事重屋在浦贺有与力中岛三郎助的关系,在浅草有江户町奉行所的同心中岛黑夫照顾,现在规模很小,没有多大风险。而直秀期望喜事重屋能把触角深入到市井之间,不求多大的实力,最起码做到消息灵通,是的,直秀已经决定以后的发展从下层路线走起,尘积为山,靠人人跑、靠山山倒,不能把未来寄托在几个大人身上。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七章 再次开始游学

    弥生(三月)十五,伊豆国韭山町外的一处山坡上,直秀和利八正在 “花见”(赏樱),两人对坐在席子上,慢慢地品着煎茶,风一吹粉樱垂落如雨,真是好享受。

    伊豆多温泉,温泉附近的樱花开的很早,但因为多山的原因,部分山区的樱花又开的很晚,这个时段还能看到樱花也算是意外之喜。

    不多时,远处一群 “中间”(随从)和“小者”(仆人)簇拥着两位贵人走上山坡,利八和直秀赶紧起身迎接。

    江川坦庵先生走在头前,小栗忠顺微微落后,后面一群武士和仆人跟随,直秀还在人群里看到了象山书院的佐久间修理。

    坦庵先生对过来问候的直秀和利八点了点头,目光直接聚集到山坡上的庞然大物上,只见很多木制的风叶组成一朵巨大的菊花,菊花随风急速转动,后面还有一个长长的木制尾翼用来自动调整风向,下面是三四丈高的木制塔楼,声势颇为惊人。

    利用齿轮和驱动轴,一台风车可以带动几个石磨一起工作,面粉源源不断地被生产出来,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不断点头。利八趁机介绍说已经运行三天了,期间没有出过故障,坦庵先生又问了几个问题,现场观看就结束了。

    趁着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坐下喝茶的时间,利八赶紧让人奉上各种面粉精心制作的唐果子,并且呈上了挂面、加馅馒头、馒头等面食样品,几个板前(厨师)还现场表演做馒头、拉面、饺子、摊煎饼,大家看的兴致勃勃,在坦庵先生和小栗的吩咐下随从的武士们都尝了尝,纷纷赞不绝口。

    直秀偷偷地在心里笑,这些吃惯了米的武士未必能吃出面食的好来,最多也就是吃个新鲜,但老爷在上大家都得捧场,说不好吃是不是不想混了。

    热闹过后,坦庵先生把直秀叫到身边,为游学的事情嘱咐了他几句,之后他就带人离开了。小栗忠顺把利八叫到身边,嘱咐他“好生做事”,利八眉开眼笑地连声答应,风车推广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说实话,到此世界后直秀还没经历过什么盛大场面,这次也算开了眼了。虽然前世十几万人的大场面他也经历过,但眼前一群武士恭恭敬敬地侍奉着,直秀也免不了有些紧张,这和与坦庵先生私下见面的情形大为不同,看样子自己还是需要锻炼,这点小场面就紧张,实在是有点丢穿越者前辈的脸。

    第一台风车开始使用,直秀的售后服务算彻底完成,以后利八挣多少钱和直秀一铜钱的关系都没有。回去的路上,直秀和两个学生叫苦不迭,伊豆的酒窝实在消受不起——伊豆的道路很差,当地人把路上的大坑叫伊豆的酒窝,按直秀的想法,应该叫伊豆的麻子才对,酒窝只有一对,明显不符合事实。只到上了江户五街道之一的东海路,路况才好起来,东海路真不愧是此时的“国道”。

    之前直秀已经陪着英子过了女儿节“雏祭”,又在春分日给祖先扫了墓,利八的事情结束直秀就准备出发游学了。

    这段时间英子正沉侵在美好的恋爱中,她在雏祭上收到了直秀送的华美人偶,当时直秀抱着女朋友最高的指导思想百般奉承,对添加了鱼介的散寿司饭和蛤蜊汤赞不绝口,众多浪漫行动不必多说。她对直秀的离开非常不舍,但这年代女子都非常尊重男人,她只是在离别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而且还给学次郎下了秘密使命,直秀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次游学依然是直秀、虎之助、学次郎三人,海路到大坂后拜访了绪方洪庵先生,在适塾讲了三天兰学后三人坐船直奔下关。

    豪商白石正一郎正坐在家里生闷气,自从认识直秀之后,各种琐事不断,这不,一个叫村田永敏的家伙带着直秀的书信过来白吃白喝好几天了。白石是个社会人,白吃白喝他家业大也不在乎这个,但这个村田不但长相古怪举止也很特殊,不是惹人讨厌,但和他就没法聊天,往往三句话后他就被村田噎住了,谈不下去了,白石素以健谈为傲,可村田让他怀疑起他对自己健谈的判断是不是错了。

    所以仆人一通报直秀来访,他赶紧出去迎接——平时没有几人值得白石大老爷主动相迎,拜访之后果然村田永敏背着小包袱跟直秀走了,谢天谢地。

    永敏和直秀他们分别将近五个月了,但他一点也不见外,见面之后就把书箱子背到自己身上,啥也不问啥也不说,一副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的大爷态度,把直秀和两个学生气得直乐。

    上次在下关分手后,永敏直接回村,他把直秀给的十枚小判金交给父亲,村田家主孝益一下子就愣了,自己儿子他了解,聪明是真聪明,但出去游学还能挣钱,这就奇怪了,莫非医术大长进?他考教了一下永敏,觉得说没长进亏良心,但水平也就那样,治不好病也医不死人,询问之后得知永敏拜了一个兰学者为师,此人相当有钱,而且和横井小楠先生认识,据说还是伊东玄朴先生的弟子,也行吧,总比在家待着强,反正这个儿子自己是教不了,只能靠别的先生。

    直秀和村田约好卯月上旬在下关见面,到了时间,永敏就拿着直秀的信去找白石正一郎,直秀信中请白石照顾村田一下,并没有让白石招待他,但白石多嘴了一句,“如不嫌弃请在本宅休养”,村田一听这挺好啊,就直接住下了。

    四人分别很久,但和永敏也没啥客气的,也没法客气,这位爷不爱说话。

    下关是海运要地,找了一艘顺路的船四人就直奔长崎,到了长崎之后见过兰医中村田一,请他转交礼物给兰国商馆的德弗里斯医生。听说直秀要去四国岛,中村田一拜托他给宇和岛的兰医二宫敬作带封信,直秀随口就应允了。

    另一个在长崎的熟人是长崎目付所的松前太郎,直秀给他带了家信,松前异常开心,之后直秀拜托他通过中华商人买些种子,出示了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的信后,他才答应试试看。

    幕府以前是不禁止植物种子进口的,但后来因为有商人买到了海外良种,对幕府的特权商人造成了一定的损失,所以幕府开始禁止海外植物种子输入。直秀认为这就是脑子出了问题,引进良种是多好的事情,为了利益居然禁止良种输入,这是正常人类能干出来的么?

    办完事直秀一行人直奔佐贺,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直秀准备在佐贺多待几个月,最起码把玻璃搞出来再走,顺便也把手里的兰书翻译出来多印几本。

    玄朴先生在兰学寮翻译兰书翻译得不亦乐乎,直秀打听了一下,火术方还没成立,兰学寮还是归属医学馆管理,玄朴先生是此时的三大兰方医,他医术精湛,在医学馆的地位颇为超然。

    上次直秀拜访佐贺时,介绍了蜡纸印刷,当时用的是水墨,效果不尽如人意。水墨和油墨一样都包含颜色剂、连接剂和填加剂,也有一定的粘度和流动性,但在蜡纸印刷时水墨扩散的比较快,不如油墨好

    用。

    直秀离开的时候留下了油墨的制作方法,就是将亚麻仁油煮沸,待冷却后再加入少量蒸馏松树脂得到的松节油精和炭黑,搅匀之后再放置数月。直秀也请玄朴先生试试九州岛上的菜籽油。这次回来,发现油墨已经治好了,蜡纸印刷的效果也提升了不少。

    算盘大名锅岛齐正不愧是掉进钱眼的人物,他听说兰学寮有风车模型便拿来观赏,之后派人建起了第一座风车——直秀在江户费心竭力才搞成,佐贺藩居然参照模型就建成了,要知道当时留下的模型是提水用的,如果改成风车磨坊的话要添加大齿轮和转动轴。直秀感叹不能小暌了天下英雄,一问是谁主持建造的,居然是他认识的人,佐野荣寿、岛团右卫门主持,弘道馆的兰学小组“风车组”学生协助,当然还请了一些会建造水车的工匠帮忙。

    佐贺藩的水力很发达,但是经常泛滥成灾,水车发展受限,风车的发展还是有一定前途的。

    上次直秀得了医学馆讲习的名头,因此在兰学寮翻译兰书的同时,他也在医学馆给学生上课。直秀对医学没啥研究,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只是了解一些医学常识而已,治病是万万不可的,所以他只讲兰学,三天一次,医学馆的学生有时抱着好奇的心态过来听听,经常参加的学生慢慢就变成以弘道馆的风车组成员为主。

    直秀的课程以后世的初等数学、中学物理和中学化学为主,为了加深印象,他增加了很多动手实践的内容,因为生动有趣,渐渐地在弘道馆里有了名气。

    其中纸制的日冕尤其受到大家的欢迎。扶桑现在用计时用的是不定时法,全靠佐贺城的太鼓和附近寺社的钟来报时。这种方式不能说不好,从古至今用了这么久了,大家也习惯了。但日冕就更方便一些,挂在墙上,一抬头就能有个准确的时间观念。

    纸制日冕非常简单,一张纸加一个木棍即可,在纸上平均分割成各个时间点进行标注。日冕缺点是必须依赖日照,不能用于阴天和黑夜,但大家都表示优点突出所以缺点相对可以忍受。

    借着制作纸制日冕,直秀把直尺、三角板和圆规推广开来,竹子做的,粗糙是粗糙了一点,但好用就行。

    教学方法上,采用课题方式,每次讲课后直秀留下一个小问题,让学生们自己课后思考解答,下次上课时学生轮流发表讲解。这里不得不提到被驱逐出境的兰国商馆西博尔德医生,他在扶桑教授学生的时候采取的就是这种方式,这打破了扶桑传统教育的死记硬背方式,功莫大焉。

    通过课后小课题,直秀找到了附近的粘土矿、石英砂矿、长石矿和白云石矿的所在地,当然不是学生找到的,学生找来样品或打听到消息,直秀跑去现场检查才确定的,中间颇废了一番功夫。

    学生们也奇怪找这些矿石干什么,直秀明确告诉他们,这些是烧制红砖和玻璃的原料,消息传开后,据说还得到了佐贺藩厅的支持,不然也不会在一个月内找全。

    找全材料没多久,医学馆学头岛本良顺、伊东玄朴先生就代表佐贺藩正式邀请直秀帮助制造玻璃,佐贺藩出面协助的是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席间直秀说现在还差一样东西,那就是焦炭,本岛藤太夫昂然回答说焦炭已经按直秀上次说的焖烧法制作出来了。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八章 造玻璃其实很难

    是哪个人说穿越之后造玻璃很容易的,坑死人了,光有焦炭和原料,工艺没有,玻璃也制造不出来,直秀被坑的不要不要的。

    陶瓷窑和玻璃烧窑好像相似,其实大有不同,全倒焰窑是所有陶瓷窑里温度最高的,烟囱深入窑的底部,升上去的所有热气被均匀地引向窑底部的各处,形成全面的倒焰,可玻璃烧制比陶瓷器烧制难多了,温度够了还要考虑工艺流程,总之,工业化真不是一个人能玩转的,现在直秀这个二把刀就有点抓瞎。

    但无论怎么说,他也比一点头绪也没有的佐贺这帮人强,况且为了结交佐贺群英,不拿出点真材实料也不行,光靠 “万八”(吹牛)就别想着改变世界了,那样只能打打太平拳、划划水。

    直秀和佐贺代表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约法三章:第一,直秀不保证一定能制成玻璃;第二,在玻璃制作过程中,直秀要有决策权,也就是一票否决制,不要乱七八槽的人来干扰;第三,直秀会做个计划,一共要花多长时间、各阶段应该做什么,然后由佐贺这边估算成本,之后报给藩厅,直秀需要藩厅的正式文书表示同意各条款并且豁免直秀的相关责任——失败了也不能找直秀的小账。

    佐贺众人面面相觑,其实他们是抱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态度,如果成了最好,不成也不要花费太多的金钱和精力。

    直秀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直接撵人,让他们回去考虑一下明天再来,然后召集两个学生和客将村田永敏做计划书。

    直秀在佐贺制造玻璃的原因之一是此地原料丰富。长崎的“云仙烧”、三川内陶瓷器和波佐见陶瓷器非常有名,佐贺的陶瓷器有田烧也是名国产,而陶瓷用的釉中包含有长石、石英、滑石、高岭土等。

    直秀准备用的玻璃配方是优质石英砂、石灰石、长石、碳酸钾。前三个都有了,剩下的碳酸钾可以通过草木灰来制取:将草木灰碾碎,之后倒入木盆中加水搅拌使它充分溶解,澄清后去掉浮沫,将上层清液倒入锅中,煮沸持续至结晶,即可得“冰碱”,也就是碳酸钾。

    有了原料,还需要玻璃烧窑、燃料和鼓风机。

    玻璃烧窑需要红砖、防火砖和水泥。红砖的原料只要粘土矿,防火砖可以用白云石制成,简单水泥也好办。

    1756年,英吉利海峡的一座灯塔突然失火被烧毁了,工程师j.斯米顿奉命在限期内修复,结果坑爹的后勤部门运来一批不符合质量的石灰石,万般无奈之下斯米顿只好用这批石灰石烧制生石灰,没想到烧制出来的生石灰质量极好。记过调查,他发现在这批石灰石里有粘土,从此欧罗巴出现了原始的水泥配方。

    1813年,佛兰西的土木技师毕加发现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混合制成的水泥性能最好。

    1824年,英吉利工程师约瑟夫?阿斯谱丁用石灰石和粘土为主要原料,然后加入煤渣、矿渣按一定比例配合混合,在类似于烧石灰的立窑内煅烧成熟料,再经磨细制成水泥,因水泥硬化后的颜色与英吉利岛上的波特兰地方用于建筑的石头相似,因此被命名为波特兰水泥。于是,现代水泥出现了。

    佐贺没有大量的煤渣、矿渣,但九州岛上火山灰有的是,加入火山灰也是一样的。

    有了红砖、防火砖和水泥,就可以搭建玻璃烧窑——普通的陶瓷烧窑,高温就可能被烧塌了,而如果挖山洞做窑也有各种不利。

    有了风车就可以用机械风箱鼓风,扶桑此时的炼铁风箱是脚踏的,功率不符合要求。

    焦炭已经被佐贺的本岛藤太夫仿制成功,至此制造玻璃的所有前置条件都已经具备,所以直秀才敢做计划,即使这样,他还先让佐贺出具免责书,实在是这个时候烧制玻璃真的不容易。

    直秀四人一起按工艺流程把整个计划理了一边,出具了各种说明文字。期间,伊东玄朴先生过来找直秀谈话,玄朴先生也蛮无奈的,佐贺想造玻璃发财,就盯上了自己这个学生,但如果失败或者中途有了波折,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

    果佐贺突然翻脸,直秀只是低级幕臣,事情扯到长崎奉行所,直秀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就算成功了,不谈抢功劳的龌鹾事,传扬出去,肯定有人会盯上玻璃制造的高额收益,到时直秀也落不到好。

    到底是玄朴先生经多识广,直秀把保密的要求忘了,幸好有人提醒。

    第二天,直秀在兰学寮重新见了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三人,仔细讲解了计划书,本来羽室平之允三人回去讨论后觉得直秀的要求太过分了准备拒绝,但今天一听,还能得到红砖和水泥的制造方法,而且看起来红砖和水泥制造的花费不大并且比较可信,三个人又犹豫起来。

    “在下还有两个条件。”

    还有条件,羽室平之允三个人都有点麻木了。

    “第一,无论成败,请佐贺严格保密,这点要写进誓纸中;第二,事成之后,我要一艘民船,无需太大,除去船夫,能乘坐十个人即可”,虱子多了不咬人,直秀把所有的条件都提出了。

    佐贺众人把目光集中到了本岛藤太夫身上,他是佐贺有名的锻造师,对玻璃是否能制造出来最有判断力,本岛前面听计划听的最认真,他把说明文书和计划拿起来又仔细看了一遍,之后点了点头。

    “玻璃制取至今为扶桑所无,我等请直秀君指导,本是强人所难,幸亏直秀君大度。只是一点,整个计划耗费匪小,万一波折恐怕我等只能切腹,还请直秀君多多关照” 羽室平之允肃声言道。

    “你们别坑爹啊,如果你们切腹了,我还能走出佐贺”,直秀腹诽不已,但花花轿子人抬人,他也不能说“行吧你们切腹了我年年会给你们扫墓的”,如果他敢这样说,今天这个门就出不去了。

    “未虑胜先虑败,玻璃制取吾自信必成无疑,但天有不测风云,直秀也不敢过于托大,害几位如此为难,直秀深感不安。如此为难,此事就不要再提了”,以退为进谁不会啊,你们拿刨腹吓唬谁,我不干了还不行么?

    “小狐狸油滑,推得一干二净”,羽室平之允心里骂到,但直秀可以撂挑子不干,佐贺不行啊,听说了能制造玻璃,主公锅岛齐正把自己三人叫去,言辞切切,总之一句话,“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羽室心里mmp,嘴上笑嘻嘻,他转头盯着玄朴先生不说话,“你的徒弟你看着办”。

    玄朴先生对直秀推心置腹、多有照顾,直秀赶紧发声,怎么也不能让先生为难,“直秀有三井札金三百两,愿以此抵押以表诚心”。

    到底是练过的,羽室嘴上说“这怎么可以”,连连摆手。但直秀刚拿出来放在榻榻米上的金票一转眼就不见了。

    羽室三人起身告辞,说要上奏藩所定夺,这哥三就带着直秀的钱跑了。

    过后三天,羽室平之允一帮人带着藩所公文回到兰学寮,直秀检查了公文,对他的要求全部答应了,于是玻璃制造轰轰烈烈地开始了。

    直秀也不避嫌,把风车组十七人全部调过来帮忙,并请本岛藤太夫为主任,自己为指导——地头蛇还是要用的,不然光协调都协调不动,况且本岛藤太夫以后是扶桑第一的铁工技术者和兵器制造专家,佐贺反射炉就是他主持建造的,水平大大的有。

    直秀按计划书把人分成四组,一组采集原料并进行初步加工;二组负责建造工作,烧砖的砖窑、玻璃烧窑和风车带动的风箱都可以开始准备了;第三组人由本岛藤太夫组建,后期的烧窑需要熟手,赶紧先把人订下来,需要的时候别手忙脚乱结果人来不了;第四组是会计和后勤,他把志波左传太请来负责,先根据预算把钱要到,没钱搞个毛线啊,另外也示之以诚,“钱由你们佐贺自己人管,我直秀是清白的”。

    因为直秀的计划分解的很细,又定了细小的节点,成绩很快出来了。

    二十天后,皐月(五月)二十一日,水泥烧制成功,皐月二十七日,第一批青砖烧制成功。

    此时石灰大量被使用,所以水泥烧制是最快完成的,主要的困难是火山灰的收集和运输

    ,其次是原料和熟料的研磨,所幸佐贺建好了风车,把原料砸碎后再研磨,球磨机就暂时别想了。

    而烧砖没啥技术含量,征用几个大一点的陶瓷窑,在粘土中加入煤渣,青砖的质量相当不错——煤渣是来自本岛藤太夫制作焦炭的副产品。

    因为青砖在抗氧化、防水、防大气侵蚀等方面性能明显优于红砖,直秀想了想,红砖浇水冷却也不麻烦,还是直接上青砖吧,就是没有机械砖胚压制不太理想,直秀设计了个类似长跷跷板的压制工具解决了这个问题——这年头只能到处凑合。

    青砖烧制成功后,白云石防火砖的烧制提上日程——所幸直秀要建造的玻璃烧窑不大,不然光是原料研磨就累死个人。

    砖头、水泥花费不小但好像前景不大,这是因为扶桑多地震,所以屋敷多是木制结构,砖头、水泥盖房子用不上。但对这两样东西佐贺藩是非常喜欢的,因为它们可以用来建造炮台——福冈黑田家和佐贺锅岛家是协助幕府警备长崎的长崎御番,为了防御外国船,佐贺在临海领地不断修建炮台,巨石炮台是好,但费用太高了,全是石头修不起修不起,部分可以用砖头加上水泥,效果也还不错。

    自从水泥、红砖、青砖、防火砖生产出来后,整个团队信心大增,羽室平之允、志波左传太和本岛藤太夫这三个人也不一天到晚摆臭脸了,阶段性成果都出来了,总算对藩厅有个交代。某天,羽室平之允还把那三百两金票送回来了,一个劲地跟直秀道歉,说忙忘了,直秀也只好装糊涂,清水难养鱼,要做事也只能大家互相妥协。

    有了青砖、防火砖和水泥,玻璃烧窑很快就建起了,碳酸钾和各种原料齐备,烧制玻璃正式开始。

    直秀也是混过社会的,他先找了个小陶瓷窑做了实验,把烧制玻璃的原料放进防火砖做的烧制池子里,多放了些碳酸钾,点火后,脚踏风车一顿猛吹, 过了半天打开一看,确实能制成玻璃,就是里面杂质多了一点。经过这次成功,大家信心又提升了不少,这次实验至少说明玻璃是能制造出来的,后期是如何改进工艺的问题。

    直秀有意等了十几天,如果要抢功劳,这个时机是最好的,材料也齐全并且磨制好了,玻璃烧窑经过试烧,也能使用了,工艺也和本岛藤太夫详细讨论了,正常来说,这不得冒出一两个藩主的亲属跳出来抢功劳啊,直秀是个外人,小胳膊小腿的,不抢他抢谁?

    结果直秀等的都不耐烦了,屁事也没发生,只好通知本岛藤太夫开始烧制玻璃。

    现在别说天然气了,连煤气都没有,直秀思前想后,造的玻璃烧窑只能是马蹄焰池窑,小是小了点,但为了保证温度达标,也只能是它了。据说英吉利最早大批量制作玻璃用的是坩埚窑,可直秀不懂坩埚窑的结构,没的选。

    未来的1867年f.西门子才建造了第一座连续熔制玻璃的池窑,所以直秀建的是间歇式的马蹄焰池窑,但该有的都有,玻璃熔制、热源供给、余热回收和排烟供气四个部分一个不少,蓄热室也建了,也不知道本岛藤太夫以后建造反射炉的时候能不能想起来用上。

    老天保佑,祖宗有德,水无月(六月)二十七日,第一窑玻璃液成功制出,一次成功,众人欢呼雀跃,直秀也很自豪,毕竟这是自己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留下了工业化的痕迹,日后扶桑历史上怎么也会有自己一笔。

    村田永敏在一旁也瞪大了双眼,嘴里嘟囔了一句,“签了保秘书,亏了,亏大了”,直秀听了后气了个倒仰,mmp,忘了和佐贺签了保秘书,不能说自己参与此事,偏僻这还是自己提出来的,找谁说理去。

    玻璃制造成功,直秀给本岛留了详细的技术说明,包括口罩等安全条例、配方里各个原料的作用、搅拌和退火可以提供质量等等,后面的改进他也帮不上忙,就靠本岛藤太夫带队慢慢尝试改进了。不过直秀没想到的是,经过此事,本岛和佐贺的诸多兰学者都坚定了拿来主义和共享技术的想法,给未来的历史增加了不少变动,这也只能说是蝴蝶效应的余波——当时一小步,未来大变动。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四十九章 财散人安乐

    玻璃制造成功,下面就到了分猪肉的时间,弘道馆大学头、医学馆学头等人闻讯赶来,直秀不愿此时和佐贺高层牵扯太多,找了个借口就和伊东玄朴先生回兰学寮休养去了。

    水无月(六月)月底,岛本良顺、羽室平之允等人再次登门,玻璃制造已经成功所以这次聚会的气氛很好,三方互相吹捧,羽室平之允赞扬直秀少年有为,直秀赞扬医学馆和佐贺方面支持的力度很大而且水平很高,医学馆学头一直追问“哪里哪里”,大家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谁说佐贺藩士风淳朴的,商业互吹的水平也很高么。

    拐弯抹角的话说了好多,直秀听出来了,佐贺方面终于发现藩厅文书有大漏洞:文书里单方面承诺了佐贺锅岛家对玻璃制取一事保密,但对直秀一点约束力也没有,如果直秀泄露秘密怎么办?大家庆功兴奋之余终于意识到这一点,因此藩厅对羽室、志波、本岛三人一顿痛骂,这事说起来还是大家都不相信直秀能造出玻璃,下意识地忽略了造出玻璃之后的事情。

    直秀是幕臣,平时大家都没把这个身份过于当回事,佐贺藩天天和长崎奉行所打交道,一个御家人还不是谱代,低级的二半场不算什么。结果玻璃造出来了,这玩意只有兰国商馆有卖,一年一次,现在佐贺也打入了这个垄断市场,本岛藤太夫算了算扩大规模后的产量,未来收益可能超过佐贺的名国产陶瓷器“有田烧”,当时藩厅就怒了,为了“有田烧”专卖,藩厅可是和好多豪商撕破脸,藩兵上门才把生意控制在手中,你们这些搞研究的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大的生意连后手都没准备?

    羽室三人屁也没敢放一个,大家一商议,软的不行用硬的,怎么也要把直秀控制在手中。

    伊东玄朴是直秀的老师,平时看起来关系非常亲密,看他怎么说,能不能劝说直秀转仕锅岛家,番头(骑兵大将)、物头(足轻大将)他可能看不上,把兰学寮从医学馆独立出来,给他个兰学寮学头怎么样?

    反正伊东玄朴先生只知道领人翻译兰书,钱一文没挣到反而花了不少,藩厅很不满意,原本准备在今年缩减兰学寮的花费,让兰学寮脱离医学馆转归火术方管理。

    藩里今年计划成立火术方,研究如何制造西洋铁炮和大筒,羽室、志波和本岛是内定的火术方头人,但因为制作玻璃的缘故,这才误了火术方的成立。

    现在看起来,兰学寮还是很有搞头的么——受算盘大名锅岛齐正的影响,佐贺藩上下逐渐树立起向钱看的风气。藩厅对去年成立的兰学寮很不满,现在看来是领头人不行,伊东玄朴做个医生是出类拔萃的,但你也不能领人在兰学寮什么兰书都翻译啊,不赚钱和无关医术、西洋火器和西洋军制的书籍翻译过来有什么鸟用?

    将直秀提拔成兰学寮学头,伊东玄朴升任医学馆学头,这不挺好的么?结果找玄朴先生一打听,直秀还是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的入室弟子,什么?还给将军世子西丸样家祥医好了病。藩厅一听,原来软硬兼施的手段看来都用不上了,只好打感情牌了。

    直秀之前说如果玻璃制造成功希望佐贺能奖励他一条船,因为时间太短,佐贺藩根本没准备,现在看来还真得给条好船。藩厅商议过后,拿出几条奖励准备给直秀做封口费。

    羽室平之允和直秀两人绕了半天圈子,终于到了正题。

    羽室说准备改造一艘军舰给直秀,直秀赶紧拒绝了,现在船舶客运业不发达,他就是为了出行方便,所以大一点的渔船改造成客船就可以。双方敲定细节后,直秀拜托佐贺将改造后的船送到江户交给喜事重屋的商人宽太,按常理双方默认是在佐贺藩交船,但羽室对直秀的额外要求一口应承下来。

    接着是医学馆学头岛本良顺出面,给了直秀兰学寮“指导”的聘书,希望直秀每年都来佐贺讲学,直秀本来的计划也是多跟佐贺亲近,所以没犹豫直接答应了。至于医学馆准备给直秀准备一处屋敷作为宅邸,直秀拒绝了,说自己在玄朴先生府邸住的很好,方便服侍先生,不必额外破费了。

    想送的礼物没送出去,佐贺方面有点抓瞎,最后还是本岛藤太夫打破了僵局,他直接

    跟直秀谈了技术扩散的担忧,直秀也给佐贺方吃了定心丸,他说砖头和水泥是和江川坦庵先生共同研究的,这两样无法保密,但玻璃制造直秀可以承诺只要佐贺藩不扩散直秀也不会泄露给外人,他还不顾玄朴先生的眼色写了誓纸,终于拿到了保证书,羽室、志波和本岛三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双方气氛更加融洽,本岛和直秀讨论了一番玻璃产业的后继发展后,尽欢而散。

    “誓纸是授人以柄”,外人离开后玄朴先生拉着直秀离开兰学寮,到家之后就开始埋怨直秀过于轻率,幕臣的身份能保护直秀,但誓纸这东西一拿出来,不管幕府那个官员看到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直秀吃里扒外,“好东西为什么不上缴幕府?”至于幕府能不能像佐贺藩这样无条件支持直秀,他们才不会考虑。

    “永敏君,你怎么看?”直秀转而询问村田永敏的意见。

    “不受人于柄,无法取信于佐贺”,村田一针见血道出直秀的本意。

    不愧是未来闻名天下的军师,玄朴老师还是过于憨直了,人心叵测,直秀估算过,依照算盘大名的风格,佐贺藩一定会加大玻璃产业的投入,不产生一年金几万两的收益不会罢手,没点把柄恐怕自己一行人走不出佐贺,虽然佐贺藩不一定这么干,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自己还是识数点好。

    玄朴先生能在这个年代做到名医的身份,智商、情商肯定都不低,村田一说他就明白过来,他看了一眼直秀,“你们这些——人啊,等把手里的兰书印刷完毕,我就尽快回江户开我的医馆”。

    直秀明白玄朴先生的一片爱护之心,佐贺藩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动玄朴先生的,声望是一回事,关键是害自己人的名声不好听,玄朴先生刷医生的声望已经快刷满了,他真出点事,“擅杀名士,天下离心”,即使佐贺藩不怕在外边被人背后指指点点,就是藩内部也会人心动摇,要是没有玄朴先生,直秀还真不敢在佐贺制作玻璃。

    直秀挤了挤眼泪没挤出来,“学生多累先生担忧,心内不安,以后谨言慎行,请先生多加约束”。

    玄朴先生对直秀知之甚深,知道他志向不小,本来他不太喜欢直秀这种学生,容易惹祸,但两年下来,直秀对他执礼甚恭、精心奉承,而且直秀为人甚为正派,从不大言欺人,又没有少年得志便张扬的恶习,所作所为谈不上利国利民但也都是一些有益社会的事情,他渐渐地将直秀当做入室弟子看。所以才会如此担心。

    安了玄朴先生的心,之后在兰学寮直秀把精力都放到了翻译兰书上,上次他从兰国商馆拿来九本书,三本兰语的《光学》、《英兰词典》、《佛兰词典》交给兰学寮翻译,其它六本不是兰语的他只能自己翻译,在江户过年,他紧赶慢赶加魔改,终于翻译完《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化学基础论》、《人口论》,除了《不列颠百科全书》和《忏悔录》,他还要在佐贺完成《国富论》,这可是百万字的大部头,魔改后工作量也不小。

    玻璃制造成功后,虽然佐贺方面和直秀都淡化了他在其中的作用,但在弘道馆和医学馆内部直秀的话语权大增,他假公济私,调了佐野荣寿、岛团右卫门和副岛次郎等风车组到兰学寮帮忙,他只管朗读《国富论》,村田永敏、两个学生和风车组分成几个小组负责整理文章,边翻译边蜡纸印刷,文月(七月)下旬,简略版本的《国富论》翻译和印刷几乎同时完成。中间的七夕节(七月七日)、盂兰盆节(七月十五日)大家也没怎么休息,直秀很不好意思,把医学馆给他的月金都硬塞给大家以表感谢,还请玄朴先生给风车组发了“感恩状”。

    佐贺很会做人,因直秀挂着兰学寮“指导”的名义,佐贺每月初发给直秀小判金十枚,而且全年都有,哪怕直秀不在佐贺俸禄照发,当然只能在医学馆本人亲自领取,这是用小恩小惠引诱直秀常来佐贺——在这之前,直秀做过兰学寮讲习,俸禄是金小判每月一枚,还要直秀在佐贺讲学才有,不在佐贺一文钱都没有,前后待遇明显不同。

    之前讲好了,直秀带来的兰书原本还是属于直秀,而且还要给直秀各印刷五套作为感谢,反正用的是藩府的钱,玄朴先生也不在意

    。这次直秀离开佐贺的时候,只随身带了两套准备送人,其余的几十本都请玄朴先生安排人送到长崎的佐贺番所,等直秀到长崎再取。

    文月(七月)月底,直秀带着村田、两个学生和玄朴老师、医学馆学头岛本良顺、火术方本岛藤太夫及风车组的学生告别,直奔肥后熊本。

    离开时直秀心满意足,玻璃造出来了,顺便还培养了一点工业的底子,和佐贺群英的关系又进一步,而且拿到了佐贺兰学寮的指导,按后世算这就是客座教授的职位,逼格大大地有。

    四个人加一匹马上路了——直秀带了不少书,村田永敏也不敢说他背着了,实在是背不动啊,没办法,直秀在佐贺买了一匹马,扶桑本土的马比较矮小,和驴子一般大。

    说起来扶桑没有驴,也不知道为啥,反正仅有的几头驴是海外献给幕府将军的,都是珍惜动物,耕牛也极为珍贵,幸亏直秀有个武士身份可以买马——买马还要武士身份,简直了。

    到了熊本的“四时轩”,小楠先生早就盼着直秀来了,直秀答应他下次来访的时候多带兰书,这次是履诺而来,小楠先生看到《国富论》、《人口论》很是开心,直秀心说“白瞎了剩下的兰书”,但也不能要回来。

    住了几天,直秀发现四时轩现在比刚来的时候强多了,小楠先生不再死抱着重商主义和任人唯贤不放,农商并重,按直秀的建议除了讲学外,还让学生多出去调查国产(特产)做课题,学以致用加实用主义,颇吸引了一批学生。

    直秀离别的时候建议小楠先生自己也多出去转转,九州岛作为一个地区贸易圈规划起来还是不错的,小楠先生对此深以为然。

    等到了鹿儿岛西乡家,四个人受到了西乡全家的热烈欢迎。上次直秀离开的时候,给西乡隆永留下了十三香和五香粉的配方,也不知道是西乡的气运起了作用还是产量太小,至今萨摩藩的唐物方也没找上门来实行专卖,反正西乡家靠这两样东西赚了不少钱。

    因为家境变好,今年西乡没有像历史上为了生计到郡役所担任“郡方书役助”,还是在家读书顺便赚钱。他还组织邻居组了一个组,起名叫“精忠组”,直秀也不知道做十三香和五香粉和“精忠”有啥关联,他也不敢问,反正各家借钱买了石磨,磨碎的香料在西乡家调配,隆永出任组头,大久保一藏出任会计,大家干的红红火火的。据大久保介绍,香料大部分都卖给了唐物方,冒充中华特产,也不知道唐物方卖到哪里去了。

    直秀闲暇时了解了一下精忠组的成员,以西乡家为首,大久保家为辅,组员有川村家、吉井家、有村家、大山家、有马家、村田家、税家、吉井家等,直秀很羡慕,这里的各家在未来都出现了幕末名人。直秀偷偷给有村家下了点眼药,说苗字“有村”听起来和组名“精忠”不搭配,但隆永没听出来根本没在意,之后大久保一藏私下向直秀询问原因,直秀没亲眼看到有村家的四子,背后议论人是很**份的事,所以他也含糊过去了。

    上次直秀留下了《堀式农术》、《堀式稻田产鲤》,隆永和一藏做生意的同时也在附近乡下开始实践,他们陪着直秀到现场看了看,看起来干的不错,也讨论了一下细节,就等着秋收再看结果。期间直秀发现隆永为了做生意和推广农学,借了一笔钱,他就拿出了一张金百两的三井札借给隆永和一藏,西乡隆永知道直秀有钱没客气就收下了。

    这次直秀在鹿儿岛待了一个月,期间仔细给隆永和一藏讲了这次带来的兰书,反正把这哥俩天天灌了个头昏脑涨,一直等到秋收这才坐船离开萨摩。

    兰国商馆的货船已经到了长崎,直秀照旧在中村田一的医馆拿到了书,付了书费和新的订金,又花了金二百多两,离开长崎时直秀手里还不到金百两,账房先生村田也开始咧嘴,直秀从江户出发的时候身上带了四张百两的金票和将近百枚小判金,不知不觉就只剩下这些了。

    之后直秀在下关留下了书籍,请豪商白石正一郎转交吉田矩方,再途径大坂到了四国岛宇和岛,拜见了兰医二宫敬作先生,终于在二宫家见到了幕末著名的美女ine。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章 宇和岛风物

    宇和岛伊达家的初代家主是本州岛东北地方大名伊达政宗的庶长子秀宗,1614年伊达秀宗被德川幕府分封为十万石的大名。宇和岛伊达家是独立享有国主格的诸侯,并不是仙台藩的支藩。

    现任家主是今年刚上位的伊达远江守宗城,他是未来的幕末四贤侯之一,以政治清明著称。因为伊达宗城的正室是佐贺锅岛家现任家主齐正的姐姐犹姫,所以直秀拿出佐贺藩兰学寮“指导”的文书后在宇和岛藩颇受礼遇,顺利地见到了二宫敬作先生。

    二宫敬作和伊东玄朴一样,都是被幕府驱逐出境的兰国商馆医生西博尔德博士的学生,1829年西博尔德被驱逐出境,他的学生也受到了牵连,二宫敬作于1830年回到家乡宇和岛,现在颇受新任藩主的信任。

    客套之后,直秀奉上了长崎兰医中村田一让他捎给二宫先生的信,奇怪的是二宫先生并没有当场验看——一般这种信件有可能是介绍信,主人会根据熟人的来信对来访的客人采取不同的态度。

    气氛突然尴尬起来,直秀不得以,开始东扯西拉,因为二宫先生也是很有名的兰医,所以直秀就介绍了石膏续接断肢术等新医术,气氛才慢慢热烈起来。

    时间很快就到了黄昏,直秀提出告辞,二宫先生殷切地把直秀送出了门,还邀请直秀翌日下午继续拜访,直秀一头雾水地答应了——如果真的欢迎直秀等人,怎么也得请吃晚餐吧?作为谈得来的上门客人,不请就餐是很失礼的,难道二宫家穷困?看起来也不像,或许是没准备好的缘故吧。

    果然,第二天下午,直秀等人再次登门拜访,二宫先生的态度热切多了,他还准备了生石膏等材料,直秀让两个学生做了现场演示。之后,直秀又开始掏法宝,为了扬名,直秀把自己写的农书和医书随身携带,谈得入港就开始发书,效果贼好——一般人你说什么他未必重视,但你掏出书来,一看是印在书上的言论,可信性骤然上升,这就是后世所说的铅字效应。

    谈到黄昏,这次直秀四个人终于混上了晚饭,二宫先生解释说昨天太仓促了今天一定要弥补,直秀作为晚辈当然是表示惶恐了,总之,算是关系进了一大步。

    二宫先生治家严禁,白天只有二宫夫人出面打了招呼,晚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二宫先生的家人,而且孩子们对昨天的礼物表示了感谢。其中,一个用手巾包头的女孩引起了直秀的注意,现在女士的头饰一般以簪子和梳子为主,农家妇女才用手巾包头,但他也不便询问。

    晚餐是二宫先生招待直秀四人,他的家人在其它房间进餐。能看出来,晚餐确实是费了一番苦心,虽然只是一条烤鱼、两份小菜、味增汤、米饭但味道很好,特别是兰国风味的炸肉丸吃的直秀赞不绝口。

    席间,二宫先生对自己公务繁忙招待不周表示歉意,直秀赶紧表示“作为后生晚辈,您这么客气在下实在是惶恐”。

    “恭为地主,翌日还是请犬子和小女稍稍招待一下,浏览些本地风光才是。”

    “不必如此,招待很好,过于麻烦先生一家了。”

    但二宫先生坚持,长者赐不敢辞,最后直秀还是答应下来。第二天早晨,二宫先生的长子和昨天用手巾包头的女儿到访旅笼,带着直秀四人四处游玩。

    宇和岛位于后世的爱媛县,爱媛县的风景和古迹不少,但如果局限在宇和岛,有名的地方就是那么几个。

    宇和岛城,据传为名将藤堂高虎于1601年主持修建,特别是建成于1671年的天守阁造型优美,是后世的扶桑国家级重要文物,但现在不能参观,没事跑去窥伺主城,没事也变有事了。

    同样,天赦园现在也不对外开放。天赦公园是伊达家族于1868年建造的庭园,未来的国家级名胜,是扶桑“池泉回游式庭园”的代表,园内的藤类与菖蒲尤为出名,说实话,直秀还真想看看攀附于藤架向上开花的珍稀品种是啥样,但现在也莫办法。

    南乐园是四国岛上最大规模的扶桑庭园,珍惜植物很多,同样是看不得。至于后世的宇和岛市立伊达博物馆和宇和海海中公园,现在还没影,所以直秀等人只能去和灵神社、龙光寺、佛木寺和宇和海海滩转了转。

    和灵神社是四国岛首屈一指的大社,拥有扶桑最大的石造鸟居;龙光寺、佛木寺属于四国巡回朝拜八十八所,也很有古趣;海滩更是非常漂亮。

    两个“导游”还想带他们去长达十二公里的滑床溪谷和西扶桑最高山脉石鎚山,直秀都婉拒了,一个是太远,另外他也不能在宇和岛停留太久。

    见美景而思美食——后世宇和岛的美食非常有名。

    后世爱媛县以柑橘王国而著称,温暖的气候、丰厚的土壤、三个太阳(日照、海面反射光、石墙反射光)共同作用而培育出的柑橘成为了爱媛的代表特产,品种有温州蜜橘、伊予柑、柚子、清见柑橘等,味道十分甘甜鲜美。

    芋艿杂烩是后世爱媛县各地在农历八月十五赏月时不可或缺的一道菜,做法是用石头堆起炉灶,将芋艿(芋头)、鸡肉、魔芋等材料放入大锅一起煮熟。直秀买了鸡和材料,带着大家在海滩上尝试了下,把二宫先生的两个孩子吃得眉飞色舞。

    法乐烧,又名“海盗烧”,将新鲜鱼虾和贝类放在卵石上烧烤食用,很是美味可口。

    伊予萨摩饭,是独具特色的乡土料理,用研钵将鱼肉研碎,加入面酱,用小火焙熟后,再用木鱼海带汤化开,并加入佐料后配上麦饭食用。

    鲷鱼饭是伊予国代表性的风味美食。伊予东部的鲷鱼饭,是选用肉质紧实的最高级鲷鱼,整条放入铁锅与大米一同煮熟,之后剔去鱼骨,将鱼肉拌入米饭食用;而宇和岛的鲷鱼饭则又称“日向饭”,是用新鲜捕捞的鲷鱼制成生鱼片,浸入拌有生鸡蛋的酱汁后,与葱花等一同盛在新煮好的米饭上食用。

    少爷团子是将糯米团子分别裹上小豆、鸡蛋、抹茶三种颜色的馅料,用竹签串成。因其味道香甜、形状喜人而广受人们的喜爱。

    鱼糕是扶桑各地深受欢迎的食品,将本地鲜鱼捣制成鱼浆,在木板上抹成半月形后上笼蒸熟。

    炸鱼饼、炸鱼排也很美味。“炸鱼饼”精选新鲜小鱼骨捣成鱼浆,下油锅炸制而成,是本地最著名的下酒小菜; “炸鱼排”是将炸鱼饼配上胡萝卜、牛蒡、洋葱等蔬菜,裹上面粉一起油炸而成。

    岬竹荚鱼和岬青花鱼,是在惊涛骇浪中长大的名鱼类,其肥嫩细腻的肉质在后世非常著名,产自扶桑最狭长的半岛--佐田岬半岛附近。

    鲷鱼面是中伊予、南伊予地区的乡土料理,夏季凉吃、冬季热吃,在大盘子上盛满细面,上面放上整条煮好的鲷鱼,食用时剔下鱼肉,连同面条蘸上鲷鱼汁,其味美无比。

    八幡滨杂烩面是未来港口城市八幡滨的著名美食,以鸡骨、海鱼熬汤打底,辅以酱油调味,清汤配粗面,再加上鱼虾海鲜与蔬菜等。

    扶桑有“花中樱,鱼中鲷”的说法,因为此时佛教盛行,作为白身鱼的鲷鱼地位十分尊贵。鲷鱼味道清淡优雅,肉质鲜甜富有韧性。扶桑人品尝鲷鱼寿司时通常不蘸酱油,只需要少许海盐。伊予国的鲷鱼捕捞量长期位居扶桑第一位,在未来金目鲷尤为有名。

    金目鲷又称红金眼鲷、大眼鲷,以色泽鲜红,味道美味而著称。扶桑的伊豆半岛、四国岛等地区都是金目鲷的著名产地。此时因为佛教原因,红身鱼被视为下等人的食物,在未来金目鲷身价倍增,被称为“真金”,是扶桑公认的顶级鱼类,最佳赏味期在冬季的12月至2月。其油脂含量适中,肉质细腻,肉质柔嫩且刺少,是做寿司的上好食材。

    名小吃今治烤鸡肉串,是一种铁板烧,将鸡肉中多余的脂肪全部烤出,非常美味,其中烤鸡皮最受欢迎。

    今治拉面是2009年由今治的拉面店与居民社团共同开发的新品种。以海鱼熬制汤底,口味清爽,配以细面,浇头则选用当地名产鱼糕、鸡肉、柠檬、紫菜等。

    蛋糕卷以造型独特、口味上乘而著名。将果酱卷入蛋糕中,也有用豆馅的。

    五色细面的五色是鸡蛋的黄色、抹茶的绿色、荞麦粉的茶色、梅肉的红色和面粉的白色。用天然原料做出的五色细面,虽为纯手工,但因其技法独特而能将面拉得很细,味道也很赞。乡土特产鲷鱼面所使用的就是五色细面。

    来自传统酿酒作坊的“道后啤酒”、“梅锦啤酒”以及“石锤提洛尔森林主题公园”销售的“清流啤酒”均是未来鼎鼎大名的酒类。

    当然,这时候就别指望这些美食都能有,但是现有的几种美食就吃得直秀众人眉开眼笑了。

    游玩了整整两天,结束时直秀将本地名产白瓷砥部烧、樱井漆器、扶桑三大碎花布之一的伊予碎花布赠给两个小“向导”作为谢礼,但被坚定拒绝了——因为花销不小,游玩都是直秀掏的钱,二宫家两个年轻人非常不好意思,说什么也不收谢礼。直秀也没强求,只是请他们给二宫先生带话,翌日上午直秀要登门告别。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一章 垂泪滴珍珠

    神无月(十月)十五日上午,直秀一行人登门二宫先生屋敷道别。虽然是道别,但也不能一张口直接就是“我要走了,多谢照顾”这种话,难免要聊些游览见到的本地风物。

    因为宇和岛藩的藩主伊达远江守宗城是未来的“四贤侯”之一,在幕末影响很大,面对未来作为藩主近臣的二宫先生,直秀也曲意逢迎,将话题转到了本地名国产伊予柑和“真珠”(珍珠)上。

    隐居的家主伊达宗纪在位时推行殖产兴业计划,新家主宗城继位后加强了经济改革,未来宗城收回了木蜡的专卖权、实施了石炭(煤)的开发,并且鼓励农业和渔业的发展,极大地改善了藩财政,同时推广兰学和西洋军制,提高了宇和岛藩的实力。

    未来,村田永敏于1853年由绪方洪庵先生推荐,出仕为宇和岛藩的武士,负责翻译西洋兵书、教授西方兵法指导设计建造炮台和制造战船等,他由此登上幕末的政治舞台。

    维新政府成立后,伊达宗城于明治2年(1869年)任民部卿兼大藏卿,在明治4年(1871年)作为外交大使和清朝签订了“扶桑大清和睦条文”,这是比较公正和平等的外交-合约,结果回到扶桑后因为没有占便宜伊达被群起攻击,后来实在适应不了尔虞我诈的氛围而退隐。

    总体说来,宗城是一个治政清明的藩主,为人也比较正直,性格也温和,颇受直秀的喜欢。虽然宇和岛藩的石高只有十万石,但积尘为山,直秀也不吝扶持,他想了好几天,觉得可以除了农业、渔业外,伊予柑和“真珠”(珍珠)的潜力最大。

    此时在扶桑已经出现相对成熟的果树嫁接技术,直秀的老师江川坦庵先生就是个中能手。直秀吹嘘了一番嫁接的好处,但二宫先生明显对真珠人工养殖的兴趣更大。

    珠圆玉润,珍珠因为光泽柔和、外形圆润,自古就是珍宝的一种。中华有鲛人流泪成珍珠的传说,要是不值钱,谁管它流泪不流泪的,欧罗巴名画“维纳斯的诞生”中维纳斯女神身上流下的水滴变成洁白的珍珠,珍珠不值钱能画到神话名画中去么?

    中华人工养殖珍珠的历史很长,在宋代就开始了,宋代《文昌杂记》中记载:“有一养珠法,取稍大蚌蛤,……,经秋即成珠矣!”。明代,中华成功培育出举世闻名的“佛像珍珠”。

    欧罗巴大陆的人工养殖珍珠出自瑞丁王国的生物学家林奈,他于1761年发明了有柄珍珠的养殖技术。

    扶桑人工养殖珍珠始于面条商御木本幸吉,“御木本”mikomoto靠人工珍珠最后发展成为世界十大奢侈珠宝品牌——这个moto和motorola一样厉害,后世御木本拥有 1200万个母贝,占据全球75%的人工养殖珍珠份额。

    未来的1893年,御木本幸吉成功培育出第一颗半圆形珍珠。之后他利用中华合浦珠蚝来养殖海水珍珠,终于在1905年成功的养殖出世界上第一颗圆形珍珠,当时轰动世界,御木本也就成了世界的“珍珠王”。1916年,幸吉总结出成批培育具有商业价值珍珠的方法。1932年,《时代》杂志报道:在扶桑神户,75岁的御木本幸吉因为质量不佳,一次性烧毁了72万颗人工养殖的珍

    珠,此事轰动一时。

    当时整个世界的人工养殖珍珠的产量和质量一直不高,直到1940年,扶桑养殖者放弃用切碎的珠母蚌做核的办法,改用外套膜做核,珍珠养殖业才迅猛发展起来。

    直秀仔细考虑过扶桑开国之后经济怎么办的问题。

    按原来的历史,生丝和稻米成为出口的主力,生丝也就罢了,穷人穿不起丝绸,但桑园侵占了大量农耕用地;同时,大量的稻米出口和粮食产量下降带来了巨大的社会问题,据说当时的米价翻了七八倍,还有说翻了十几倍的,搞的扶桑各地人民生活困苦不堪,这也是当时攘夷沸腾的大背景之一。

    直秀觉得在工业化不能一蹴而就的情况下,用化妆品、奢侈品和药品的出口代替生丝、稻米出口是更好的选择,毕竟附加值相比高的太多了。

    现在是1844年,直秀拿出一百年后的养殖技术,当时就把二宫先生忽悠的不要不要的,二宫先生拉着直秀把技术要点问了个底掉,然后还跑去海边找渔民买了母蚌做实践检验,发现外套膜做核确实好用,过了两天母蚌都没把它吐出来。

    另外村田永敏也立功不小,村田一个劲地默默记录直秀的说法,然后提出了不少直秀忽略的问题,不知道是相性相和还是什么原因,搞的后来都是二宫先生和村田讨论,直秀在一边只负责回答问题,反正结果是好的,被忽略也没啥。

    二宫先生觉得搞的差不多清楚了,毕竟直秀说这是中华宋明两代秘方,《文昌杂记》这名字听起来莫名觉得高上大,而且技术说明也清楚,他把直秀前面给的农书也翻出来,写了一篇发展经济的文章,直接跑去见家主宗城了。

    到了晚上,二宫先生喜气洋洋地回来了,毕竟是宇和岛藩的内政,他也没详细说藩主的指示,只是出具了藩校明伦馆的“教授”聘书,直秀心说你这是不把豆包当馒头啊,也行吧,毕竟人工养殖珍珠无核的需要一两年、有核的需要四五年,这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佐贺开始给的聘书是“讲习”, 宇和岛的“教授”毕竟还高一级不是,于是直秀痛痛快快地接受了。

    这个“教授”也是糊弄人的,不用讲课,就是个身份,希望直秀多来宇和岛指导珍珠养殖,对直秀提升名声有好处,其它的好处不多。二宫先生也有点歉意,他问直秀还有啥特殊要求没有。

    “直秀恭为洪庵先生弟子,有一事相求”,折腾了好几天,现在就是图穷匕见的时刻。

    “请讲。”

    “西博尔德先生在扶桑遗留一女,名为ine,听闻为先生收留,先生仁厚。直秀请先生赐给ine苗字。”

    一席话说的二宫先生脸色红白不定。

    西博尔德被驱逐出境后,因为兰国规定殖民地的混血子女不能带回国内,所以他把扶桑妻子和女儿都留在长崎。——不但兰国有这个规定,当时欧罗巴大陆各国都有类似的规定,讽刺的是,土著民可以作为奴仆带回国内,但混血子女却不能踏进国内一步。

    德川幕府规定,混血儿发现后就会被当场处死,但因为兰国、中华、高丽是幕府的海外贸易方,所以对这三国的混血儿网开一面,中华、高丽后裔在扶桑,因为

    面貌、肤色、发色相同的原因,基本上没受到歧视,而兰国混血因为外貌不同受到了很大的歧视,“红毛鬼”是普遍的称呼——即使发色不是红色也被这么称呼。民间把邪恶、灾难、疾病与混血儿联系起来,导致混血儿普遍没啥好下场。

    文政十三年(1830年),作为西博尔德的学生,二宫敬作收养了时年四岁的ine,在西博尔德被驱逐出境的前提下,他在当时是冒了很大的风险。直秀对此是很钦佩的,这也是他来拜访二宫的原因之一——最起码道德上是不错的,值得结交。

    二宫先生脸色红白不定,学会变脸绝技的原因一是惊,二是惭愧。惊的是他秘密收养ine冒了很大的政治风险,幕府可以因此而治罪于他,没想到这个大秘密被直秀当着村田和直秀两个学生的面挑明了;惭愧是因为他在宇和岛藩之前混的也一般般,伊达宗城没接任家主前,他为了避免风险,并没有将ine正式收为养女,什么意思呢?就是他收留了ine,但并没有将自己的苗字“二宫”给予她,ine目前用的是母亲的苗字“楠本”,而ine根本不是楠本家的人,苗字是非法的,因此她实际上是没有正式武家女身份的,二宫心里觉得愧对老师。

    按历史轨迹,明年他就会把扶桑名字为“楠本稻”的ine送到西博尔德的另外一个学生石井宗谦处学习妇科医术,七年后ine与石井宗谦未婚生女,当时社会风气保守, ine带着女儿回到长崎行医,之后生活困苦不堪,是现在的村田永敏未来的大村益次郎受二宫先生嘱托将ine重新带回宇和岛,二宫先生在愧疚之下将医术倾囊相授,ine成为当时著名的妇科圣手,最后还成为扶桑皇室御医。

    这是当时流传甚广的故事,但还有一些心酸的事情很少有人知道。ine终身未婚,她给女儿起的名字是“tada”,扶桑语是免费的意思,再加上ine终身未婚,因此有人推断石井宗谦是采用了不道德手段得到了ine。

    更为凄惨的是iada”的含义过于让人心酸,后来改名为“高子”,因为没有正式父亲,她也继承了外婆的姓“楠本”,因为貌美,被好事之徒称为“幕末第一美女”。

    高子十三岁前一直由外婆抚养,十四岁嫁给了三濑诸渊,第二年丈夫去世。之后可怜的高子竟被医生片桐重明凌辱,后生下一子,取名楠本周三。高子本来也在学医,经过此事,中断了学习,所幸的是后来她与医生山胁泰助结婚,生有三个女儿。

    本来ine是因为混血的身份会拖累女儿,才把女儿交给母亲抚养,但没想到女儿和自己一样命运多舛,老年时ine在女儿家渡过了余生。

    都说儒生道德高,直秀觉得是屁话,ine是混血儿,一生波折还连累了女儿,歧视混血儿的政策是幕府定的,而幕府以儒学为尊,这样的儒学不要也罢。或者有人说欧罗巴大陆此时也歧视混血,所以当时的宗教文化和儒学一样不文明,但比烂只能说明一样都是下三滥。

    二宫先生从后屋招呼过来那个一直用手巾包头的女儿,“养而不周,吾之过也。从今之后,汝名为二宫稻。直秀君为证,亦请多多照拂”。说完,父女二人抱头痛哭。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二章 套路

    二宫父女哭罢,二宫稻又正式向直秀拜谢,直秀觉得很不好意思,其实风险什么的都是二宫敬作先生承担的,只是人吗,有时候顾虑太多,需要外部推动一下,希望ine能脱离原有的生活轨迹,只是现在直秀实力不够,否则也无需二宫先生如此为难。

    二宫稻痛哭流涕的时候,头巾脱落,露出一头亚麻色的长发。在游玩的时候,虽然她高鼻深目,但当时是一头黑发,人生百样各自面貌不同,直秀怀疑过她是ine,但却不敢确定,此时看到介于红色和黄色之间的头发,才恍然大悟,当时她肯定是染黑了头发。

    直秀动动嘴就让二宫先生承担了风险,他也有点过意不去,虽然给了农书、珍珠饲养等技术,但今天是二宫稻正式被收为义女的日子,总还要送点礼物吧。给钱太失礼了,一般的礼物又不太适合,直秀是真的挺同情ine的,这份同情中还隐含着他对现在的社会现状的不满,当然直秀自己是没感觉到这一点,看到二宫稻亚麻色的长发,他终于想到了合适的礼物——染发剂。

    人类爱美之心从未停息,染发在很早的时候就出现了。公元前1500年左右,古埃及人发明了将白发染成黑色的染发剂,之后古罗马人和古希腊人从植物中提取了液体来染发——付出了的代价是容易中毒。后来,他们发现了相对安全的黑色染发剂——发酵后的水蛭能够将头发染成黑色长达2个月之久——味道就别提了。

    公元前300年,罗马帝国强制性所有的卖身女将头发染成黄色,同时代的高卢人和撒克逊人会将头发染成各种鲜艳的颜色来在战场上恐吓对方,这些历史记载说明染发剂在古代很普遍。

    中华历史上染发剂出现的也很早。第一个被正式记录在史书上的染发人物是西汉的王莽(公元前45年—公元23年),《汉书?王莽传》中记载他“欲外视自安,乃染其须发”。

    古代染色剂种类很多,但效果一般。欧罗巴除了发酵后的水蛭可以染黑发外,还有其它的染色剂:橘红色染色剂——用散沫花的热水提取物可将头发染成橘红色;黑色染色剂——是用浸醋的铅梳子梳理头发使其变黑,或者用羊脂和植物灰汁混合将白发染黑;淡棕色染色剂——用胡桃染料将头发染成淡棕色;黄色染色剂——用春黄~菊染料将头发染成黄色。总之,只要是染料,欧罗巴人就敢于往头发上整。

    古代中华因为发色的原因,开发的都是黑色染发剂,例如“(白蒿)长毛发令黑”、 “生油渍乌梅,常用敷头良”、“黑椹水渍之,涂发令黑”、“以盐汤洗沐,生麻油和蒲苇灰敷之”等等。到了宋、明两代,新出现的黑色染发剂更多。

    人工合成的染发剂起始于1856年,当时英吉利有机化学家霍夫曼的学生,十八岁的erkin在研究疟疾药物时,意外发现了第一个合成染料mauveine,后来霍夫曼从这个合成染料中提取了变色因子对本二胺,它是现代染发剂普遍应用的中间体。

    1907年第一个商用染发剂出现,佛兰西人欧仁?舒莱尔创造了第一个用于商业目的的化学染发剂aureole——欧仁?舒莱尔是著名的欧莱雅集团的创始人。

    染发剂革命性的改变发生在1950年,米国伊卡璐公司的老板lawrence gelb和他的妻子jane clair发明了不漂洗头发就能让成功染发的染发剂“miss clairol hair color bath”,方便女性在家就可以自己染发,这项发明在当时轰动一时——这款染发剂是泡泡染发剂的雏形。

    黑色染发剂也随中华医书传入了扶桑,但此时扶桑的染发剂都是一些摸索出来的“偏方”,伤害发质不说效果也一般,不是过于油腻就是时间不持久,总之问题多多。

    直秀送给二宫稻一副后世何首乌染发剂的方子,何首乌、青黛、白芨、姜片和干松,青黛与何首乌经熬制可以生成一种胶状的黑色染剂,白芨是用来固色的,姜片和干松可以对头发起起到护理的作用,而且成品有芳香的味道。

    直秀叮嘱二宫稻这个方子千万保密,“缓急之时可以出售救急”——后世成熟的染

    色剂配方,放到这个年代真的可以挣不少钱。直秀没想到的是,二宫稻从此顺风顺水,没有靠出售何首乌染色剂救急,反而是二宫先生和直秀后来联手贩卖发了一笔大财。

    经过此事后,双方关系变得更加亲近,二宫先生请直秀无论如何翌年也要再来宇和岛做客,本来直秀就有此意因此爽快地答应了。

    从宇和岛至大坂再坐船到土佐高知,霜月(十一月)一日直秀四人在土佐浦户湾高知港下船。不同以往,以前直秀到各藩拜访名人大都是有“介绍信”的,但直秀认识的名人在土佐这边都没有啥关系,说白了四国这个偏僻地方还不如九州岛繁华,平时没人关注这里。

    虽然萨摩藩的世子岛津齐彬是土佐新任藩主山内丰熙正室知镜院的兄长,但直秀现在还没搭上齐彬的路子,所以这次来土佐,直秀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了。

    翌日,直秀去高知城下的带屋町向吉田家府邸投了名刺,吉田东洋现在是郡奉行恰好不在家,直秀只好留下几本书和旅笼的地址后扫兴而归。

    现在武士游学,并不能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般在各藩的治所还比较安全,如果去乡下等偏僻地方,一个是时代所限治安不好;第二个是外藩武士到本藩四处乱走基本上被怀疑为刺探情报,接着就是各种刁难,专治“不服”。

    直秀只好老老实实在土佐藩高知城的城下町活动。对此村田永敏和虎之助、学次郎是无所谓的,跟着直秀东奔西走虽然很有意思,但旅途也很劳累,能歇几天也是好的。

    终于有一天,吉田家的仆人请直秀去见吉田东洋大人——吉田家本身是土佐藩上士家格,东洋还是郡奉行,土佐一共才七个郡,因此这个“大人”最起码在土佐还是名符其实的。

    一见面直秀就被震住了,倒不是吉田屋敷多么华丽,而是吉田东洋“顶风作案”,一身华服,也不知道他公开违反土佐节俭法令这个郡奉行是怎么当上的。

    毕竟是南海偏远地方,庭院虽然蛮宽敞别致的,但和江户贵人屋敷完全没法比,就是吉田一身绸缎确实比较醒目——吉田东洋身材高大,面容棱角分明,内穿绢衣,外罩绯色的丝绸纹服。直秀觉得他很烧包,扶桑历十一月,相当于后世的十二月或一月,扶桑是有类似夹袄的衣服的,但东洋没穿,光穿单薄的丝绸他不觉得冷么?

    这次正式见面前,直秀投递的名刺只写了“江户御家人”的身份——直秀不敢写佐贺兰学寮指导、宇和岛明伦馆教授的名头,因为吉田东洋为人刚硬,不怎么为别人考虑,万一这位大爷四处宣扬被幕府知道了,直秀还真不好解释为啥他作为藩臣和外藩勾勾搭搭。想到此处,直秀也觉得自己过去有些张扬,之后这些外藩身份还是不用的好。

    这次会谈的气氛很怪,往日拜访名人虽然谈不上直秀“虎躯一震,对方纳头便拜”,但会面气氛还是比较缓和的,可在东洋这,村田和直秀的两个学生因为身份的原因被挡在门外,只有直秀一人进了大门,见面后东洋也一直版着脸,因此直秀问好之后也不知道该说啥。

    “书籍甚佳,于某大有裨益。”

    “如此甚好。”直秀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对方表示送的书籍挺有用,直秀也只好表示“我知道了”。

    双方对视无语,这个吉田官兵卫元吉名不虚传不太会客套,也可能是自己御家人的身份太低人家不愿意多谈,直秀还真怕就这么结束被请出去,赶紧直说自己准备在高知的私塾教书。

    吉田官兵卫脸上终于有了变化,“对面这个江户来的家伙是傻瓜么?名刺上说他是游学,御家人的身份还在,跑到高知办个私塾,真当现在的武士上下级关系不存在啊。幕府知道了,还不把他抓起来勒令切腹谢罪。”他这么想着,看直秀的眼神就开始不对起来。

    横的怕愣的,对面这位可不是个好脾气的,直秀还真有点怕吉田发狂导致场面难堪。

    吉田的名前是元吉,号是东洋,官兵卫是吉田家家主的通称。

    吉田元吉十八岁时拔刀砍了家仆,武士特权除了苗字带刀还有对“无礼”平民的 “斩舍御免”,也就是说杀平民免罪,但江户幕府

    承平已久,说是“斩舍御免”,但在一般情况下,无故杀平民破坏武士形象不说也容易造成社会动荡,所以必须有个冠冕堂皇的说法,但土佐藩厅问吉田因为啥动的手啊,这位一言不发,因为吉田是“上士”,而土佐山内家治政又比较粗鄙,最后此事不了了之。

    未来的1855年,当时吉田元吉是土佐山内家的“参政”——参政是土佐藩藩厅的头领,地位相当于幕府的首席老中,结果在江户参觐交代的期间,因为藩主的亲戚、幕府的旗本松下嘉兵卫摸他的头,当时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他把松下嘉兵卫打了个头破血流,因此被免除了职位并且家禄被没收大半。

    旗本松下嘉兵卫平时就比较“诙谐”,喝点酒容易上头,喜欢乱开玩笑。当时同席的另外两个与土佐藩有亲属关系的幕府旗本也被嘉兵卫戏弄了,但这两位一笑了之,只有吉田跳出来暴打嘉兵卫。

    也不能说吉田打人不对,很多人都对嘉兵卫的戏弄不满,但一般的处理方式要么是置之不理,此时嘉兵卫并不会太过分,或者是辞严色厉呵责,嘉兵卫也不会翻脸,总之,嘉兵卫有点二皮脸的意思。

    土佐山内家在幕末与幕府没啥亲密关系,全靠与旗本联姻保持亲近,作为山内家的“参政”,把跟本藩亲近的旗本打个头破血流,基本上可以认为吉田政治不成熟——不过当年发生了“廷臣八十八卿列参事件”,朝野有不少人反对幕府的开国政策,吉田和赖三树三郎、藤田东湖等反对开国的人士交好,也许是借此表达对幕府的不满?历史的阴影太多,实在是不好分辨。

    直秀怕吉田东洋发飙,他进一步解释说,他听说吉田办了个私塾,他游学游的囊中羞涩希望在吉田办的私塾中担任老师挣点路费。

    “原来是误会,对方不是要办私塾。”吉田官兵卫今年二十八岁,虽然没有离开过土佐,但他能当上处理民政的郡奉行也不是个傻瓜,反正他是不会直接赠给直秀路费的,同时他也挺奇怪,因为在此时吉田根本没有开私塾做塾主——日后吉田是打人被免职后才开办了“少林私塾”,一边研究学问一边教导学生积累势力,对此直秀是记错了,误以为吉田现在就开了私塾。

    吉田听了之后沉吟了一会。他对陌生人直秀有没有路费、能不能回家一点都不关心,但这位的虚荣心或者自尊心很强,直秀大老远地送书上门他还是挺满意的,毕竟这说明他声名在外么,说起来直秀还是第一个慕名来访的外地武士,另外他也觉得开私塾是个好主意,此时有名望的学者要么在藩学校任教要么开私塾,反正没有一群弟子感觉说话都不硬气。

    “要么开个私塾”,吉田以前不开私塾的原因是他嫌教学生麻烦,他对自己的学问还是比较自信的。考虑之后,吉田对直秀态度温和了一些,他对直秀说“我确实最近有开私塾的打算,但并没有招老师的想法,如果你想教书,不如你自己在高知办了私塾得了,我给你批个条~子”。

    吉田作风很刚猛,直秀是幕臣,他下意识地不愿意沾惹,既不愿意送路费也不愿意把直秀招为私塾老师,以免惹上什么流言蜚语,至于直秀办私塾,估计挣笔路费就滚蛋了。至于直秀怎么向幕府解释,关他什么事?有人问起来他也有得搪塞,“总不能看着幕臣流落南海回不了江户吧”。

    直秀赶紧答应,拿着吉田的手书就离开了。吉田还是年纪轻没受过什么挫折,终于被直秀成功套路了——吉田觉得直秀挣到钱就回江户了,直秀觉得《三国演义》吉田是白读了,最起码“刘备借荆州”这回他没读懂,直秀可是准备在土佐圈一批学生的,最起码直秀未来会断断续续在高知待个两年左右。按直秀的经验,对这种上门送书要路费的事情,要么装糊涂干脆不管,要么快刀斩乱麻直接上奏藩厅,走程序正义这条路,剩下的处理办法都有后患。

    欺负老实人有罪,直秀也不是真想坑吉田东洋,当然他也坑不到,土佐这帮武士,不管地位高低,着急起来就拔刀相向。吉田的条~子能帮助直秀在土佐国打开局面,等直秀在佐贺搞三搞四的时候,起码也是十年后了,按直秀的规划,对吉田的仕途还大大有利,总之,按直秀的概念应该不算套路算双赢吧。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三章 龙马的黑历史

    自己挖坑自己埋,直秀跑去哭穷套路了吉田官兵卫,结果临到办私塾的时候,直秀就抓瞎了——他跟吉田说自己没钱,结果办私塾总要场地吧?买屋敷也好租屋敷也好,都要花一笔钱,如果被吉田知道了都不是回事,所以呀,骗人总要付出代价,直秀下定决心以后尽量少骗人。

    直秀发动村田永敏和两个学生,大家集思广益怎么才能不花钱找到房子开私塾,永敏三人根本就没被允许进吉田宅邸的大门,憋了一肚子气,听到直秀讲述装穷套路吉田后,三人哈哈大笑,既笑吉田上当了又笑直秀自己找麻烦。

    笑够了之后,大家顺便盘账。永敏是大管家,大家的旅费都由他保管,他手里还有大概四十多小判金和几贯铜钱,这些钱足够大家回程了,但如果再在土佐停留下去,钱还真有些紧张,所以还真要在土佐高知挣点钱。

    大家知道直秀手里有不少好东西,可以用来换钱,但直秀表示现在大家在高知没名气,好东西只能贱卖不合算。直秀是主事人,他坚持通过私塾挣钱,大家也只能按这个思路想办法。永敏表示“这事吧,先要找个有钱的豪商,然后再见机行事”,大家表示赞同。

    四个人分开打探消息,没过两天,才谷屋的小少爷九岁的龙马脱颖而出。

    才谷屋坂本家是高知城下町有名的富商,当代家主是坂本八平直足,开着土仓(当铺)、酒屋(酒坊),据说还垄断了土佐乃至四国岛的清酒生意。龙马是坂本家的次子,以寝小便(尿床)和泣き虫(爱哭鬼)而闻名城下町——嘲笑富商是此时的风俗,江户町民以嘲笑武士和富商为乐,作为乡下地方的土佐等级意识更严格,所以只好以嘲笑富商为主。

    直秀来土佐前就把注意打到了龙马的身上,但真没想到作为“维新三雄”、“维新前三杰”之一的龙马还有寝小便的毛病,周岁八岁的孩子还尿床,妥妥的黑历史啊。

    一般小孩在1-1.5岁时,尿床现象已大大减少。但有些孩子到了2岁甚至2岁半后,还只能在白天控制排尿,晚上仍常常尿床,这依然是一种正常现象。大多数孩子3岁半或4岁后夜间不再尿床,但是如果4岁以上还在尿床,且次数达到一个月两次以上,那就不正常了。

    尿床有些是因为疾病,例如大脑发育不全、脊柱发育不全等,有些是因为精神因素,例如受到惊吓、疲劳过度、突然改变环境等。反正打骂是不解决问题的,越是打骂孩子越是给孩子造成压力,反而使孩子更容易出现尿床。

    直秀没听说成年后的坂本龙马有寝小便的传闻,作为幕末名人的龙马如果有这毛病早就传遍四方了,想象一下,别人去拜访龙马的时候, “嚯~,您又在院子里晒被子呢”,画面太美。这样说来,龙马不是因为疾病的原因,而是因为精神因素或神经发育缓慢,这个疾病的治疗直秀擅长啊,他前世也是个尿炕精,久病成良医么。

    第二天一早,直秀四人带着三个豆包去上町拜访。

    坂本家既是豪商,又是武士,这点比较特殊——因为土佐山内家的财政一直有问题,所以山内家明码标价向豪商出售武士的身份。也不仅是山内家这么干,江户时代末期,各藩财政都不好,别的诸侯家同样这么干,例如长州毛利家的白石正一郎

    也是豪商拥有武士身份,萨摩藩为了还金五百万两的天价欠账,家老村田清风也承诺不要欠债的商人可以获得武士的身份。

    山内家特殊在,其它藩还羞羞答答地以“才干”、“功绩”作幌子,山内家卖武士身份几乎就是明目张胆了,不但明码标价,还创造出武士身份转账的新业务——交给藩厅一笔钱之后就可以购买“乡士”身份或者从其他乡士那里转让“乡士”身份。商人送儿子给武士当养子获得武士身份,是幕末的普遍现象,但这种操作方式是儿子继承了原有武士的家名苗字,土佐这里是直接转让“乡士”身份,自己是新成立武士家族的一代目,这就厉害了,儿子当武士那有自己当武士舒服,简单粗暴,大家都喜欢。

    其实直秀他们搞错了,才谷屋坂本家确实是富商,但坂本八平直足是才谷屋的武士分家的家主,富商本家的家主是八郎兵卫。但坂本家的本家和武士分家是两头蛇的关系,本家是商人,分家是武士,本家靠分家获得政治资源,分家靠本家的金钱维系地位,两家互相支持,甚至两家的庭院都是连在一起的,本家门朝南,分家门向北。

    因为武士的身份高于商人,所以很多外人认为认为武士直足才是才谷屋的真正的支配人。实情也差不多,开创武士分家的坂本兼助直海是当时的长子,而且才谷屋乡士分家的家主可以相当随意的处置才谷屋本家的财富。

    坂本家主直足长于弓枪、精通和歌,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物,听说外面有四位武士拜访,他就让仆人请了进来。奉茶之后,直秀出示吉田东洋的手书,说“我要开私塾,找您借个房子做课堂”,直足听后就有点不高兴。

    坂本家虽然是下级乡士,但作为豪商,也不是没有跟脚的,坂本家和家老福冈家过从甚密,吉田东洋虽然是郡奉行,但吉田做人“刚直”,和几个家老关系都不好,所以这个面子还真不好给。

    “在下为兰医,擅长小儿科寝小便”,这时候直秀才道出本意,“我给你儿子治疗尿床,你借个房子给我做教室”,双赢么,妥妥地。

    坂本直足转怒为喜,还有点不好意思。作为豪商,八面玲珑是必须的,他真不愿意得罪手段毒辣的吉田东洋,有个这个借口就好搪塞家老福冈家,另外他也确实对龙马比较头痛。

    龙马出生的时候,因为背部有漩涡状的如马的胎毛,古代把这叫生有异像,因此直足对龙马寄以厚望,给他取幼名为龙马,来自中华唐代诗人李郢的《上裴晋公》中“四朝忧国鬓如丝,龙马精神海鹤资”的诗句。结果这个孩子越长越歪,不但是个爱哭的鼻涕虫“泣き虫”,他还寝小便尿叠敷,为这坂本家没少受武士和街坊邻居的嘲笑。古时扶桑面子大过天,没看动不动就切腹谢罪么,坂本家是直足的父亲八郎兵卫直益花钱买的武士身份,本来就不受待见,因此直足对龙马的疾病颇为困恼。

    “若能医好小儿之疾,坂本家愿助直秀君一臂之力”,能治好尿床咱们再谈租房子的事。

    “君子一诺,驷马难追”,直秀对治疗小儿尿床是有把握的,因为他自己在前世就得过这个病!

    八岁的龙马长得粉状玉嫩的——没办法家庭条件太好,直秀看了也大为喜爱。接着直秀天天跑到坂本家对龙马进行排尿中断训练、忍尿训

    练,也嘱咐家人定时让龙马起夜,本来龙马就没啥身体疾病,聪明的小孩神经发育缓慢,而且龙马颇为敏感,别人对他一凶脸,他晚上就吓尿了,但直秀不一样啊,他对未来名人龙马爱护还来不及,天天带着他玩,当然也不敢让他白天太兴奋,总之,龙马跟着直秀算是过上了好日子,没人凶他而且对他的奇思妙想给予肯定,还带他读书,寺子屋的孩子都欺负他,直秀对他好温柔的,这样过了半个月,龙马的寝小便一次没犯,而且也不太爱哭了,龙马家人对此大为惊喜。

    “直秀桑,君之私塾欲在何处?”某天,坂本家主直足找直秀准备付治病的报酬,“你准备把私塾建在哪里啊?我好准备”。

    其实直秀准备开的学校是寺子屋,不是私塾。私塾一般是针对有基础的学生,而寺子屋提供类似现代的小学教育。为啥不愿意开高大上的私塾呢?因为直秀看不上土佐现在的年轻一代。

    藩主山内家是土佐的外来户,本来土佐在安土桃山时代是长宗我部家的领地,结果在德川幕府建立的时候站错队了,在关键的关原之战参加了西军,被德川家康带领东军打的落花流水,战后被剥夺了领地土佐国,改交由德川家功臣山内家统领。山内家到了土佐之后,将原来的长宗我部家武士通通贬为下级武士,“你们熟悉本地,都去能发挥大家优势的地方(农村)吧”,结果造成山内家的武士集团“上士”和原长宗我部家的武士集团“下士”之间严重对立。

    土佐山内家是江户时代藩对农村控制最严格也是最不严格的藩国,“最严格”是指土佐藩的藩厅对农村施政极其粗暴,对来自下士的意见基本不理睬,“最不严格”是指农村的武士集团“下士”对土佐藩极其没有归属感,幕末脱藩最多的诸侯中就有土佐藩。

    上士和下士之间的割裂,导致出现了土佐藩教育上的大失败。上士有良好的读书条件,出现学问人的几率高,但因为人数稀少加上家庭条件太好,不读书照样有重要职务等着继承,所以现在上士家庭出身的十几岁孩子在未来没有太成材的;而土佐下士中同年龄的孩子大多读不起书,加上上士的饱学之士也不收下士的孩子做学生,所以土佐现在的年轻人是“垮掉的一代”。

    因此如果直秀想培养人才,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基础教起,但提供初等教育的寺子屋格调太低,他只能办私塾,直秀私塾的招生对象是十岁以下的孩子, 放在此时也算是奇闻了。

    奇闻就奇闻,直秀对此是满不在乎的。他和坂本家家主直足沟通,把私塾的地址放在了普通町民居多的大膳町,而且他也和直足说明私塾针对小儿。坂本家作为豪商,在大膳町搞间屋敷还是比较容易的,尤其是直秀说只招收小儿,直足更开心,龙马在寺子屋老受孩子们的欺负,放到直秀的私塾岂不是美滋滋,因此两人一拍即合,直足赶紧去准备屋敷。

    霜月(十一月)二十五日,直秀的私塾“水木书塾”正式开业。因为直秀的小名桦男有“木”,而村田永敏、中村学次郎、竹前虎之助的苗字里都有“木”,加上高知城附近就是土佐海湾有“水”,所以私塾取名“水木”。本来永敏认为直秀的苗字是“堀”,为表示尊敬塾主,可以取名“土木”,但直秀以他不姓陈而予以拒绝。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四章 两只狸猫谈生意

    “水木书塾”开业后有塾主一名、讲习三人,学生一人,直秀是塾主,村田永敏、中村学次郎、竹前虎之助是老师,独苗学生是坂本龙马。在后世可以自称精英教育,但此时还没有这么好的修辞,只能说凄凄惨惨大猫小猫三两只——当然在扶桑这叫“爪の垢”、“雀の泪”,表示数量太少了。

    无论如何,直秀一行人算是在土佐高知有了正式据点,虽然气候冷点、屋敷差点、晚上冻点,但点了火盆、盖了厚被子还是能将就下来的。高知靠海,冬季温度可能到达零下几度,但一般白天还是十几度,不像土佐国的北部山区,那里冷得厉害。

    坂本家为了感谢直秀,租给直秀的屋敷状态不错,还给配了简单的炊具、家具和被褥,租金很低,每月才一贯铜钱,算是半租半送——此时2间4块半大小的简陋房屋年租也要两金,相当于月租一贯。

    等学次郎送坂本父子回家后,永敏和虎之助坐在客厅盯着直秀看,为啥?因为每月二十五日发薪水,直秀的两个学生每月一金,永敏每月一金加三贯铜钱,这个月发过薪水之后,大家手里就只有不到四十枚小判金了,路费还够,但年终奖就悬了。

    如果要赚钱的话,直秀收的学生是小孩,现在扶桑寺子屋的老师平均的年收入是金五两,分摊到四个人头上,好么,年薪一金一千五百文,如果直秀他们真没钱了,要攒够回江户的船票钱不吃不穿也要四年。况且这都快蜡月了,短时间内直秀到哪里找学生?

    没办法,只能摁住坂本家这只羊继续薅毛。

    土佐国在未来维新后改名叫高知县,全县森林覆盖率达84%,居全县第一位,翻译成人话就是此地多山,是著名的经济拖后腿县。高知县经济产值中第一产业为约为12.8%、第二产业为22.3%、第三产业为64.3%,基本靠旅游业为生。唯一的亮点是水产搞的不错,山产品如香菇、木炭、竹材等很出名。传统工业以窑业、土石业等基础素材型产业为主。

    直秀来土佐之前就考虑过,如果搞经济应该发展啥,为此想了个焦头烂额。

    交通不便,土佐又偏远,搞旅游业在这个时候就是空想;而现在还没有人工制冷技术,渔业也有瓶颈;至于农业,提高产量还是有意义的,但耕地总面积不大;林业发展倒是蛮有前景的;工业么,现在谈这个还早一点, 未来直秀是准备把土佐扶植成精密加工的中心的。

    摇了摇头,直秀把思路拉回到拿什么才能从才谷屋换钱的问题上。

    才谷屋最重要的生意是清酒的生产和批发,如何酿酒直秀倒是知道一点。

    “清酒是神的恩赐”,清酒在扶桑非常受欢迎,再加上土佐民风好酒,武士和平民没事都喜欢喝两口,所以才谷屋的清酒生意很好,也有自己的酒屋(酒坊)。

    清酒的名字是为了与“浊酒”区分。浊酒是扶桑最早出现的口嚼米酒,直到后世很多偏远地区的神社还用口嚼酒敬神——口嚼酒是米酒和酒糟的混合物,喝一口满嘴碎渣,简直了。

    因为口感太差,古代酿酒师在酒中加入石灰,等渣滓沉淀后只取上层的酒液,为了和浊酒区分,取名为“清酒”。可是加了石灰沉淀过滤后,渣滓是没了,但口感还是不好——因为石灰水涩的不行。

    平安时代(794年-1192年),中华黄酒的酿造方法“曲制法”传入扶桑,人们用酒曲发酵来酿酒,并且将原料从粗精米换成精白米的方式,制出的清酒不但清澈透明而且米香浓郁,从此清酒才在民间流行开来。

    清酒虽然是白酒,但度数却只有14-16度,与葡萄酒相仿。后世有的电影电视中,常常把清酒热了再喝,其实这是由烧酒的喝法导致的错误方法,喝上等的清酒是不建议加热的。

    清酒等级由高到低分成“大吟酿”、“吟酿”、“纯米酒”、“本酿造”、“普通酒”五个等级,喝“纯米酒”等级以上的清酒,以零下2度为宜。

    1740年,神户“滩”地区的酿酒师用水车制作精米,提高了清酒的产量。

    未来的1848年,“滩”地区的酿酒师在实现高级清酒的量产化的同时缩短了发酵时间。

    1908年,扶桑开发出最初的

    竖形精米生产机器。

    1909年,大藏省酿造实验所根据促进酵母发生作用的生产工艺“山卸”,开发了“山卸废止酛”制法。

    1910年“速酿法”出现,之后迅速在酿酒家普及。采用速酿法酿成了高精米度带水果香气的酒,被称为“吟酿酒”。大大丰富了清酒的风味。

    虽然有些工艺现在做不到,但还是有些工艺能提前开发出来的,例如竖行蒸笼、发酵末期酒精的添加、生酛酿造法、山卸废止酛、速酿法。

    唯一的问题是才谷屋坂本家能否接受新工艺。现在的手工业者“职人”对工艺采取非常保守的态度,除非是大匠,一般人提出工艺改进只会收获劈头盖脸的呵斥,所以如果直秀直接提出来估计会收到几声“呵呵”。

    当然直秀鬼精鬼精的,他还准备了另外的大招“果酱”、“软糖”和“果冻”。

    果酱,顾名思义就是水果做成的酱,果酱的西方名称是“jam”,起源于英吉利国古代方言中的词语“cham”,意思是“咕唧咕唧的嚼”。

    从远古时期人们就开始用糖来保存水果,东方的成果是果脯和蜜饯,西方的成果是“果酱”。

    在公元5世纪后期到15世纪中期的中世纪,欧罗巴大陆的“果酱”是指加糖的甜点、熟食或者蜂蜜、糖果、蜜饯等,真正现代意义的果酱起源于14世纪,当时的欧洲宫廷贵族开始将几乎所有种类的花朵与水果加糖做成果酱,但好多都仅仅是糖渍而已。

    18世纪,英吉利柑橘酱“marmalade”开启了现代果酱的历史,之后迅速风靡欧罗巴,源自英吉利方言中“cham”的“jam”一词成为果酱的正式称谓。

    果酱传入扶桑的时间不详,但大面积流行起源于1925年,当时的丘比株式会社开始大量制造果酱。

    至于软糖,在世界各地出现的时间都比较早。佛兰西式水果软糖是一种传统的法式糖果,历史相当悠久,早在10世纪就出现了。而中华软糖的代表是麻团糖,早在唐朝(618年—907年)就出现在常州。

    作为现代软糖始祖的“sugus”,1929年诞生于瑞士。

    至于扶桑软糖,则起源于羊羹。羊羹在中华古代是羊肉羹汤冷却凝结后的产物,但于唐朝传入扶桑后,被僧侣魔改,制作材料变成了面粉、葛粉、豆粉等材料,属于淀粉胶体类的软糖。天正17年(1589年),在和歌山开业的骏河店的店主冈本善行右边卫,用石花菜制作的琼脂替代淀粉胶体, 并将形状定为长方形。至于羊羹算不算软糖,从材料和形态上看应该算软糖,但有人坚持认为羊羹应该归属于和果子。

    果冻也是软糖的一种。

    关于果冻发明地,英吉利、佛兰西和米国人对此颇有争议。英吉利人说英吉利传统食品布丁是果冻的始祖,1874年hartley's就开始生产和销售果冻;但佛兰西人说英吉利布丁最早是水果和燕麦粥的混合物,在18世纪英吉利布丁的原料是蛋、牛奶以及面粉,最早的果冻应该是佛兰西木匠pearle wait在1897年在他的家乡勒鲁瓦发明的;米国人宣传果冻的正式形成是genesee pure food pany在1902年的功劳,它所生产的“jell-o”果冻畅销世界。

    对此,直秀微微一笑,大家别争了,有啥好争得,反正今年1844年果冻已经在扶桑土佐出现了。

    现在是霜月(十一月),收获的水果都已经开始干瘪了,但直秀不在乎,反正也只是调味用。

    著名的大柑橘土佐文旦现在还没培养出来,但伊予柑在整个四国岛都被广泛种植。直秀用伊予柑、羊羹的原料琼脂、黑砂糖、白醋分别制作了果酱、软糖和果冻,翌日一大早拿着成品就去坂本家要钱。

    坂本直足和小龙马一看老师来,赶紧欢迎——太客气了,这是来接龙马上学啊。

    “感谢足下的照顾,在下一行人准备暂时离开,小小礼物,不成敬意”,直秀假惺惺地拿出了三个豆包和果酱等手信。

    “直秀君不要沮丧,以先生的才具,私塾兴旺指日可待”,直足当时一愣,接着

    就反应过来了,这便宜老师看情况不妙要跑,虽然四个老师陪一个学生读书惨了点,但你也不能第二天就跑路啊,这也太——太情有可原了。

    龙马和直秀等人关系处的不错,听到老师要回家,小嘴一扁,就要开始下雨。

    直秀趁机打开礼盒,把好吃的灌了龙马一嘴。龙马是家中幼子,俗话说小儿子大孙子,受宠的很,家主直足也不见外,赶紧陪着哄。龙马吃了一会就多云转晴了,好吃,没吃过,得让姐姐尝尝,他把姐姐乙女也拉上一起吃。乙女是个小胖丫头,挺馋的,不一会三个豆包就要被两孩子吃完了,直秀在一边着急,赶紧引导龙马给直足吃了一点。

    直足本来还在一边琢磨,直秀这个江户佬不是没钱了么,不是要开私塾挣钱么,怎么突然上门告别,这是怎么个意思。结果他吃了几口,注意力就转移了,说实话才谷屋挺有钱的,直足也是吃过见过的,不会轻易大惊小怪,但直秀拿出来的他真没见过,吃起来还挺有意思的。

    果冻这玩意对小孩子风险不小,直秀让两个学生注意两个孩子,然后就继续回头和直足扯皮。直秀表示“这天气也冷了,新年也快到了,我们得赶紧赶路回家过年,您别担心,过完年我们再来”。

    直足这个气啊,我找个大屋敷给你做私塾,还给您配齐家具,收拾一遍我容易么,唔~,挺容易的,都是仆人干的活,但你头天开张第二天跑路也太说不过去了。

    一大一小两只狸猫开始扯皮——四国岛上没狐狸,据说被本地的妖怪军团狸猫打跑了。扯了半天,直秀坚持要走,直足也没办法,之后让人拿出五枚小判金作路费,按说这就算挺大方的了,礼金相当于普通寺子屋老师一年的收入。

    直秀毫不客气的收下了,还嘱咐直足好好照顾屋敷,“明年我还回来呢”,把才谷屋的大老板气了个半死。

    “先生,什么时候走啊”,龙马不知道从那里找来的和果子,抹上果酱吃的正开心,听过老师要回老家赶紧问。

    “翌日一早。老师不在,小龙马要乖乖地听爸爸的话。”

    “明天走的时候别忘了来接我啊”。

    听到这句,直秀哈哈大笑,老师没白疼你;直足气的面色发青,好么,儿子要跟先生跑了,这算什么事。

    乙女也在一边助攻,“弟弟你回来的时候,多带些这些甜甜的好吃的回来”。

    直秀看火候差不多了,他开始跟直足勾搭,他表示这些小食是江户喜事重屋委托他开发的,配方保密,所以要吃只能等他回来了。

    直足看女儿、儿子如此喜欢这些小食,商人的本性终于开始发挥作用。他又仔细品尝了一遍,觉得可能会有商业前景,毕竟黑砂糖是挺贵的,但加了黑砂糖之后的小食更赚钱,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

    油盐酱醋茶,或者烟酒糖茶,这都是大宗商品,他自己的才谷屋垄断了土佐的清酒生意,他当然知道杂货的利益不小,虽然小食的价格高可能买的人少,但架不住富人多啊。

    直足希望买下配方——此时是没有专利权的,全靠各家严防死守,如果泄露了商业秘密,那~,那也只能接受了,其它啥招都没有啊。直秀和他磨叽了一会,一口咬定不能违背承诺,但可以授权给他在四国岛经营,至于其它地方,到时才谷屋可以和江户喜事重屋商量。

    这时候,只要不是自己作死,豪商的信誉是极好的,有了初步意向后,直秀大致介绍了生产工艺和原料配比,这些都挺简单的,直秀也说如果嫌琼脂价格贵也可以用豆粉来制作软糖和果酱,至于果冻,这玩意还是用琼脂制作比较好。

    直足比较担心长期保存的问题,直秀没办法又奉送了简易罐头的做法,陶罐加热后蜡封,直足眼睛一亮,但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含糊过去了。最后的结果是直秀以一百小判金的价格授予才谷屋在四国岛的果酱、软糖和果冻的专卖权,分两次付款,现付五十两,翌年年底如果生意不错再付五十两——条件合同,也行吧。

    龙马听说自己家也能做这些好吃的,也就不再嚷着跟直秀回江户。

    直足赶紧把直秀一行人送走,回头就组织店伙开始生产,时不我待,道理大家都懂。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五章 殿样堀直秀

    走出大门后直秀突然懊悔,他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

    “我也觉得钱要少了”,虎之助在一旁早就按捺不住了。

    “我是忘了说清酒的事”,直秀斜睨虎之助,学次郎在一旁微笑,永敏沉思中。

    为庆祝薅毛成功,晚上四人回到水木书塾大吃大喝。之前为了装穷装的像一点,这个月过的很是凄惨,除了直秀给龙马治病有时能混上一顿吃喝,剩下三位天天吃旅笼的饭菜,大根(萝卜)加鲣节煮的汤,或者渍物加味增汤,豆腐没有、菜油少放,再拖几天三个学生就要分行李了。

    土佐的美食首选皿钵料理和拍松鲣鱼肉。

    皿钵料理是一种大凉盘,在大盘内摆满了生鱼片、烤鲣鱼、青花鱼及梭子鱼做的寿司,以及各种时令菜,颜色鲜艳,味道鲜美。

    “拍松鲣鱼肉”的做法是先将鲣鱼的骨刺剔除,然后切成三片放在火上薰焦,之后用菜刀拍打鱼肉。

    但冬天吃凉盘有点怪怪的,错过了秋季洄游的鲣鱼又很贵,所以只能吃金目鲷。作为红肉鱼的一种,未来的名贵食材“真金”现在还真是便宜。

    直秀也馋很久了,又买了一些闻起来像酸菜的渍物,回来一人一个酸菜鱼锅,配上本地的清酒,大冬天里美的很。

    第二天爬起来,直秀又去了趟坂本家,把坂本直足都给气乐了,“这位先生到底走不走啊”。直秀表示原来是准备一早上路的,但思前想后,收了钱也要提供服务啊,“你赶紧地,快点做果酱、软糖和果冻,没啥问题我就真走了。另外还有一点点小事,那个啥,你能不能帮我找个去大坂的商船?”

    一行人等直到霜月底才离开高知,之后在大坂分手,永敏回长州、直秀三人返回江户。

    等到了江户已经是蜡月二十日了,恰好到了岁暮之贺的时间,直秀也准备抓紧时间在去拜访师友。

    直秀刚到家,舅舅竹前太郎就通知直秀,他原来的上司让他尽快去一趟,直秀赶紧换了身衣服赶去上司家。献上礼物之后,上司大野左兵卫拓真笑了,直秀当时就震惊了——出了啥篓子。

    幕府等级森严,大野是御家人谱代,直秀是直属他的二半场,大野可能对其她的二半场保持表面的客气,但这厮对直属手下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直秀这两年殷切送礼,他对直秀还一直不冷不热的——大野并不知道直秀给将军世子看过病,此事直秀一直没宣扬过,亲友中只有舅舅知道,几个亲密街坊都只知道直秀进过江户城给贵人看过病,但贵人是谁他们不知道。当然,在幕府高层消息漏得像筛子一样,江川坦庵、小栗忠顺等大身旗本都听说过。

    “直秀啊,我平时待你怎么样”,这还是上司第一次称呼直秀的名前,以前都是“堀”来“堀”去的直接称呼苗字。

    “大人待我恩重如山,直秀——”

    大野左兵卫摆了摆手,“手留役的大人给了一份手形(公文证明),让你到御曲轮内的阿部伊势守宅邸伺候,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属下愚钝

    ,惶恐不安,这两年都在四处游学,可能做错事情了吧。”

    “你再好好想想”,大野恨恨地想,“你要是真做错事情就好了,老子第一个把你绑去邀功”。

    “想不出来”,直秀装模作样地想了半天才回答。

    之后大野左兵卫还要留饭,直秀面带惶恐地婉拒了,留下大野一人在那里沉思。

    第二天,直秀没敢带刀就换了一身崭新的“继裃”,一大早就跑去吴服桥门外面等候,等一开门验过手形就进了江户外城,向阿部伊势守宅邸的卫士奉上手形后,没多久里出来一位武士,让直秀下午再来,直秀赶紧告退。

    下午直秀早早地来到阿部伊势守宅邸外等候,卫士验过手形后也没赶他走,但也没让他入内。寒风凛冽,直秀还不敢哆嗦,只能轻轻地跺脚,所幸今天没下雪。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远地一行人护着一辆轿子“驾笼”过来,直秀赶紧远远地贴边鞠躬站好,所幸这次的驾笼进了阿部伊势守宅邸。

    直秀又等了好一会,估计阿部伊势守已经休息一阵了,他赶紧重新递上手形,过了好大一会,有仆人出来引直秀入内,七转八转到了一个小院落,直秀等在外面,一会仆人回来示意直秀可以觐见。

    直秀冻得手脚麻木,哆哆嗦嗦地脱了木屐躬身进入屋敷,一进门就大礼参拜,“御家人堀直秀叩见大人,祝大人圣体康健”。

    过了一会,直秀听到“起来吧”,赶紧爬起来,低头规规矩矩跪好。

    接下来,直秀听到有人温言问自己游学的情况,他小心回答,总之“大坂很好,长崎很好,天领很好,不是一般地好;关西很穷很差,九州岛和四国岛都是乡下”。

    上面有人轻笑了几声,然后温言抚慰了直秀一番,说直秀游学还是有进步的,希望直秀能继续保持,学成后为幕府继续效力。

    “哈伊”,直秀赶紧大声回答,又做感激涕零状,他不敢抬头,怕阿部伊势守看不出自己的奴才样,想用袖子擦眼泪但觉得有些过了,正在犹豫,就听到有人说“可以退下了”,他赶紧再次大礼参拜,听声音上面的贵人离开了,他才站起躬身后退出门外,出门后刚想长出一口气,肩膀上就被拍了一下,直秀赶紧束手躬身。

    结果拍他肩膀的是阿部伊势守的近侍,近侍温言抚慰了他一番,直秀赶紧献忠心,表示“今天听了伊势守大人的纶音,胜过自己读书十年”,近侍哈哈大笑,直秀赶紧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礼盒,表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近侍打开看了一眼,直秀心说真不客气,礼盒里是一柄名贵的和扇,和扇下面是直秀昨天换的一枚大判金。

    “大人赏你的”,近侍随手递过来一个木盒,然后扬长而去,直秀双手捧着盒子赶紧跟着仆人出府邸,路上直秀看四周无人,赶紧掏出一个小口袋,“长崎风物,敬请鉴赏”,仆人毫不客气地收下了,之后到了门口,直秀给门卫鞠了躬,“今天直秀打扰各位了,礼盒里是大人赏赐的珍品”,引路的仆人做了口头证明,门卫检查了直秀双手呈上的木盒,打开看了一眼把盒子还给直秀。直秀赶紧把装了小判金

    的小口袋拿出来放在盒子上,请门卫再次检查,门卫笑了一下,收了礼物,挥挥手就把直秀放出来了。

    直秀回到新宿町的家中,又冷又累,刚休息了一会,屋敷外又来了一位带侍从的武士,迎接进客厅后,武士给他了一份新的手形,让他翌日再到御曲轮内的评定所听命,直秀赶紧又拿出一个小口袋,武士收下后掂了掂,“总算没白跑一趟”,之后扬长而去。直秀看了手形也没看出啥来,除了相貌描述,只写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人奉命到某地待命。

    没办法,第二天一大早,直秀穿着继裃——不穿不行,裃是幕府中下级武士的制服,又赶到江户城外,等吴服桥门开门后验过手形走到评定所外待命,所幸评定所有廊,直秀可以坐在廊内等候,多少可以避避风。

    等到快中午,有人引着直秀进了评定所的一间屋子,老三样,大礼觐见,说点祝辞,然后规规矩矩地跪着听指示,上面有人轻笑了一声,直秀觉得声音非常熟悉。

    之后有人高声朗读了幕府的旨意,直秀冻的不行也没听清,估计是“奉天承运,皇帝召约”之类的,骈四俪六一大堆,直秀也没听的太懂,后来终于听到一句“御家人堀直秀世代忠义,特赐知行三十石”,之后是一堆什么“望不负恩义,继续尽忠”之类的,直秀只觉得血往头上涌、耳中嗡嗡作响,过了一会旨意读完了,有人让直秀谢恩,直秀赶紧土下座叩首三次,他也不懂幕府礼仪,反正据说见皇帝要三拜九叩,他三叩首总没毛病。

    接着有人端过来三盘东西,一盘是文书,估计就是传说中的知行状,一盘是一把长刀,另外一盘是一件衣服,估计是普通旗本穿的长裃,直秀双手过头接过来,放到身侧,赶紧继续叩首谢恩,嘴里还不忘“大恩大德,堀家粉身碎骨不能报答”。

    “望汝勿忘今日所言”,上面的人哈哈大笑,直秀越听越熟悉,但他真不敢抬头看,万一失礼,到手的旗本身份飞了怎么办?

    过了一会,有人说“大人已经离开,直秀殿可以退下”。直秀也不敢在江户城内带刀,就抱着三样东西出了评定所,一个穿着白衣勤的武士跟着直秀出来,连声恭喜。

    “殿样”是对二百石以下旗本的称呼,直秀听了笑的嘴都合不上,他还保持着一点清醒,赶紧找个偏僻地方奉上两个钱袋,并询问尊姓大名,那个武士叫矢田干太,他连声推辞,但直秀执意要给,矢田也就顺势收下了,之后他把直秀送出了吴服桥门——没办法,直秀抱着长刀,虽然御曲轮内在三之丸以外,但也在江户城的外城护城河内,戒备非常森严。

    说实话,直秀就搞不明白,为什么未来的大老井伊直弼不住在戒备森严的御曲轮内? 因为一般当选的老中都会搬入御曲轮内,但井伊直弼都当了大老还住在江户城外,虽然住宅离外城城门樱田门外不远,但井伊你也想想你干了啥?安政大狱杀的人头滚滚,搬个家保安全啊。

    送出吴服桥门后,矢田干太轻声嘱咐直秀,请他蜡月二十五日到故人小栗殿府邸一行,直秀恍然大悟,今天给他颁旨的正是公方样亲卫小栗忠顺!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六章 祸福相依(上)

    出了江户城,直秀长出了一口气。按道理来说,册封旗本是大事,应该先由奏者番对将要晋升的人进行武家礼式的教导,如果再重视一些,就是由“高家”出面进行礼仪培训。

    高家是旗本的一种。因为各种原因有的大名会失去领地,幕府为了收买人心,将其中历史悠久、“血统高贵”的“名门”后代册封为“高家”,平时负责掌管幕府的仪式和典礼。高家的俸禄普遍不高,石高一般只有五百石至三千石,但地位很高,这和高家掌握礼仪的权利有关。

    儒学的三大核心是“礼治”、”德治”、”仁治”,礼制中包含了仪式,“失礼”在江户时代可是大事,幕府早期时候甚至有大名因为“失礼”而被没收领地“除国”的,至于武士,因为“失礼”被逼的切腹谢罪的倒霉鬼比比皆是。

    扶桑三大复仇事件中的“赤穗四十七人义士”,起因就是赤穗藩大名浅野长矩被高家吉良上野介坑了:吉良不给浅野做礼仪教导,导致大名浅野接待皇室敕使时失礼,结果浅野羞怒之下拔刀砍伤了高家吉良,因在大殿行凶“失礼”,浅野被幕府勒令切腹谢罪并没收领地,赤穗藩就此除名。之后才发生了四十七人义士复仇杀了高家吉良上野介全家老少的事件。

    直秀哪里懂得什么礼仪,幕府又不派人教他,如果不是手里捧着“知行状”顺利出了江户城,他都怀疑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他。

    这里面一定有故事,估计只能在小栗忠顺那里才能得到解答。 另外小栗只是将军亲卫,怎么是他颁发旨意,他不够资格啊,难道他升官了?搞不懂、搞不清楚、搞不明白。

    旗本的身份可不一般。

    幕府直属的武士广义上说只有两种身份, 旗本和御家人,可以简单类比在编制人员和合同工,旗本就是有正式编制的那个。

    武士的特权有苗字带刀、“斩舍御免”和免除苛捐杂税及徭役——当然兵役是肯定要服的,

    比御家人身份更高级的旗本,专属特权主要集中在两点:知行状赋予的世袭罔替身份和“御目见”的权利——御目见就是旗本可以申请当面觐见幕府将军,或者给尊贵的将军写个信也行,说得明白一点,旗本是将军的直属手下,理论上从政治角度看旗本和大名的身份是相同的。

    但实际上,只有高级旗本才能和大名的待遇一致,中下级旗本尤其是两百石俸禄以下的下级旗本更多的是身份上的荣耀和政治上的特权,并没有直接拜见将军的权利。实际上在德川幕府中后期,只有俸禄500石以上的旗本才有拜谒将军的资格,这些旗本还有个非正式称号叫“直参”。

    御家人谱代的俸禄普遍都是二百石左右,比直秀这种三十石的旗本、胜海舟四十一石的旗本俸禄都高,那么旗本的特权体现在哪里呢?

    除了有编制和合同工的区别,简单说来旗本是官、御家人是吏,幕府职位“役”中的很多岗位只能由旗本担当,或者说旗本可以当主官,说一不二、大权独揽,御家人只能当师爷、当下属。

    未来的1860年,幕府锁国后的第一次海外外交活动——“咸临丸访美”时,旗本胜海舟和御家人谱代中岛三郎助起了争执——据说是争当咸临丸的乘组头取(舰长),结果胜海舟轻松胜出,这充分体现出旗本对御家人的身份碾压。

    德川幕府建立时号称“旗本八万骑横扫天下”,去掉扶桑传统的虚张声势,根据后世的一份幕府文件,在1722年旗本的数目约为5000多人,高级御家人——御家人谱代约为 17,000人,这些人控制着十倍以上的低级御家人为幕府工作。

    到了幕末时期,据说当时幕府有一万三千左右的旗本和七万多的御家人谱代,当时的幕府为了应对

    危机拼命封官许愿,官帽子满天飞,例如新选组的近藤勇、土方岁三都由浪人被提拔旗本并身居要职。

    现在是弘化元年(1844年),估摸着旗本数量在七八千人左右——江户时代承平已久,1722年之后的大身旗本等人给次子、三子、小儿子谋个旗本职位怎么啦,谁敢放屁?其实,江户时代后期的幕府经济压力,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人数膨胀导致的武士俸禄增多,这和北宋“冗兵”、“冗官”、“冗政”的现象很相似。

    直秀现在顾不得幕府将来怎么样,堀家成了旗本,对直秀的未来发展好处多多。虽然直秀不能在江户横竖踢飞脚,但在一般场合,直秀也算个人物了,最起码下次到土佐高知见到了吉田东洋,这个呆鸟如果不在廊下相迎、胆敢坐在客厅里干等,直秀就敢当面喷他一脸——考虑到吉田的暴脾气,当面喷一脸就算了,但直秀跑到高知城告状,大名山内丰熙就得让吉田给直秀当面道歉。

    直秀哼着小调抱着东西回到了新宿町,两个学生正在堀家屋敷等消息。直秀被叫去江户城,因为不知道原因,竹前家和中村家都提心吊胆的,竹前太郎是直秀的舅舅,中村正一是直秀的公公(岳父),虎之助和学次郎是拜过师的正式学生,直秀犯点事这两家都跑不掉——当然,两家都只是担心倒是没有太害怕,因为直秀平时不是招惹是非的性子,俺真不是那种人。

    两个学生看直秀哼着小调回来了,不再是前两天冻的面为之青的倒霉样子,判断没事了可能还有好事,两个人赶紧上前帮直秀拿东西。脱了木屐进屋之后,学次郎倒茶、虎之助扒拉火盆,直秀看两个学生眼巴巴地可怜样,他就慢慢喝了一口茶。

    “咣铛~”,带着冷风,英子冲了进来,“怎么样、怎么样?”

    这回直秀就老实了,英子是收了婚书和彩礼“接纳品”的未来老婆,为了安全起见,必须老老实实交代,况且英子看样子非常着急,还是不要主动作死的好。

    “好事,大好事,除了縁结(结婚)比不了,比其它事都好”,英子的手冷冰冰的,直秀赶紧换双手握紧。

    英子先是脸红,又白了直秀一眼,直秀看了大乐。

    “咳咳咳”,英子把手抽走了,两个没眼力见儿的学生在一边太碍眼了,这年头风气保守的很, 拉拉小手都只能在私下里进行。

    直秀赶紧把两个学生赶走,让他们请各自的老爹来议事,另外让虎之助顺路带胜五郎和隼人先到竹前家继续住两天。

    人都走了之后,直秀继续充当暖宝宝的角色。期间英子追问直秀到底发生了什么好事,“总之要尽快縁结”,直秀几句话就把话题跑偏了。

    中村正一很快赶来,他所在的小仓库早就放假了;竹前太郎所在的是负责警戒的大番组,越是节日越忙,所以暂时只有中村一人到来。直秀打发两个学生回家帮忙,自己陪中村喝茶闲聊,英子回家给直秀拿早准备好的午饭。

    中村听学次郎说直秀拿了一把佩刀和新衣服回来,他心情就稳了,估计是直秀干了什么好事被嘉奖了。但直秀这两年四处求学,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得的嘉奖,直秀不说,中村平时深以养气为荣,为保持高人形象也不方便开口问,两人开始天南海北地闲聊。

    舅舅竹前太郎放心不下,下午就请假提前跑回来,进屋一看, 中村和直秀兴高采烈,小酒喝着、小菜吃着,放下心来,骂了一句,让英子赶紧上酒上菜。

    等英子忙完,直秀请她也就坐,这才把事情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期间自然省略了自己的各种丑态。

    昨天直秀冻了一天,回来哆哆嗦嗦地只说阿部伊势守赐予了自己一把扇子,老中赐扇是很荣耀的事情,但今年特殊,幕府上层

    动荡不安,竹前和中村唯恐直秀被卷进去——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事情不要太多。

    流言说阿部伊势守和首席老中水野有矛盾,两人面和心不合:水野式部少辅是去年免职的,据说今年官复原职的时候,阿部伊势守明确表示反对——江户武士太多了,关于上层的流言层出不穷,流言是江户市井的一大特色。

    而且今年老中土井和江户南町奉行鸟居两位大人都被免职了,据说是水野大人发力的结果,这个时间点,小胳膊小腿的老老实实就好,千万别跳出来蹦哒。

    听到直秀成了旗本,舅舅竹前放声大笑,笑着笑着居然哭了起来,“真想让自己苦命的妹妹和妹夫亲眼看看啊”;公公中村拈杯不语,英子赶紧凑到他耳边嘀咕了几句,他也开始微笑,后来终于开始拍大腿大笑不止,女婿成了旗本,小狗望星星,做梦都没梦到啊。

    舅舅竹前陪直秀给父母和祖先上了香,把赏赐的长刀供奉好,三位家主开始翻来覆去地看知行状,最后还是英子劝说,“知行状太珍贵了应该好好收起来”,三人这才作罢。

    “直秀能有今天,都是亲友的帮忙”,等大家激动的情绪慢慢平复了,直秀郑重地给在座的众人行礼,连英子都没放过,大家赶紧还礼,旗本老爷的大礼,难得难得。

    “今后的事暂时搁置,目前有几样大事需要两位叔叔帮着参详”,直秀对家格提升还是蛮警惕的,寒门骤贵,处理不好就成祸事了。

    直秀认为目前最主要的几件事是:

    一是赶紧弄清楚自己这个旗本是怎么来的,该感谢谁——知恩图报是愿景,最起码先表示下感谢,以免好感变恶感、助力变阻力、现场出车祸。

    二是新年马上到了,正月是登城拜谒的时候,过完新年自己肯定要再进一次江户城,第一次参与武士登城这样的重大活动,千万别“失礼”,到时出丑导致还没捂热乎的旗本位子没了,那可就乐子大了。

    三是直秀成了旗本,这以后的奉公(工作)怎么办?新上司是谁?说起来,直秀一肚子怨言,这幕府和前世的大公司一个鸟样,对新员工极度不友好,上面的人觉得你应该知道该怎么做,mmp,我是新员工,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做?不会问么?问谁,总要先告诉我问谁吧。

    四是身份变了,和以前的亲朋好友要如何处理好关系。直秀这几年结识的人不少,作为新晋旗本,还是小心谨慎地好,“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有怨”,能不占便宜的人难找,能看得别人好的人稀少,风评很重要,东亚文化下智商可以没有、情商一定要管饱,否则处处碰壁、徒生烦恼。

    竹前和中村听了觉得直秀果然少年老成,堀家兴旺发达就在眼前;英子听了彩目闪闪,觉得自己果然没看错,自己好眼光、好手段,这个老公找的好,英子呱呱叫。

    商议了半天,“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三人一致同意需要谨慎从事,列了条目若干、准备若干、计划若干,其实就是先封锁消息再赶紧打探消息,该送礼就赶快送礼。

    今日已是蜡月二十二日,在没见到江川坦庵先生和小栗忠顺殿之前,多动多错、少动少错、不动不错,统一思想后,对街坊邻居、亲朋好友只准备偷偷通知枣屋四大家主的另外两人,对其他人先保密。

    直秀又主动补充了一条,正月英子元服后赶紧“縁结”(结婚),仪式简单办理就好,以免夜长梦多。英子听了大为感动,“果然是我眼光好”;中村正一心说,“读书果然有用,我饱读诗书看人真准,”;竹前太郎心想,“找个知道跟脚的也好,新晋之家,稳妥为上”。

    大局已定,各回各家,只留下英子帮助直秀收拾残局。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七章 祸福相依(下)

    英子手脚麻利,在直秀帮忙下,很快锅碗盘碟就收拾的干干净净,直秀心里美美哒,看样子婚礼是“缘结び”不是“に匹敌”——是哪个也把婚礼称呼为“匹敌”,吓死狗了。

    这两天风云变幻,小情侣没有时间常聚,英子抱了一肚子的委屈,两人拉着手在油灯下说话,开始是直秀讲述后来是英子漫说,不同的人生慢慢地融合成一个,朦胧的光线映照着充满憧憬的容颜。

    二十三日一早,直秀在英子的帮助下整理了礼物,让两个学生跑去该送信的送信、该送礼的送礼。浦贺奉行所的中岛三郎助、长崎目付所的松前太郎、象山书院的佐久间、宽永寺的秀念、江户三大道场、试卫馆老爷子近藤周助、浦贺料亭喜次郎、喜事重屋宽太、车善七等等,对这些人直秀请两个学生代为拜年,并转告“之后直秀一定上门拜访,最近公事繁忙,多请原谅”。

    直秀先跑去江川坦庵先生的江户府邸,结果被告知坦庵先生在韮山还没回来。说起来,坦庵先生先生这两年待在江户的时间比待在伊豆韮山的时间长得多。

    天保六年(1835年),35岁的江川英龙接任家主。江川家出自大和源氏江川流,是从镰仓时代(1185年—1333年)延续不断的名门,在江户时代依然显赫,是德川幕府仅有的四大世袭代官家族之一,代代都是伊豆韭山代官。

    江川出仕后,除了伊豆,还兼领相模、甲斐等四国天领代官,一时之间颇为显赫。但时运不济,席卷扶桑的大饥馑天保凶作(1833年—1839年)搞的他焦头烂额,另外1837年在甲斐发生了“大盐平八郎余党”的一揆暴乱,同年米国莫里森号闯入相模国浦贺要求通商被大炮击退,这些都发生在江川的代官领地内,对他的指责一时不绝,所幸江川家根深蒂固,平安过关。

    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幕府将军的人选变更导致了**,很快就波及到了江川太郎左卫门。

    天保八年(1837年)4月,德川家庆就任第十二代幕府将军,上代将军家齐退隐成为大御所,家庆的老师水野忠邦开始掌握大权,天保十年(1839年)水野成为首席老中,开始进行天保年间的最后一次天保改革。

    江川太郎左卫门作为著名的兰学者,天然是幕政改良的支持者,首席老中水野颇为赏识他,没想过动江川。但不拍没好事,就怕没好人,鸟居耀蔵是水野的心腹,他是大学头林述斋之子,笃信儒学,对兰学十分厌恶,对著名兰学者江川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本来鸟居和江川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役职不同也找不到机会掐架。但在天保九年(1838年)十二月,幕府为了防止南蛮船侵入扶桑沿海,命令鸟居和江川联合测量江户附近海岸和加强警戒工作。在工作过程中,鸟居和江川龌蹉不断。

    先是江川找了“尚齿会”的一群兰学者做助手,接着是鸟居找茬,在巡视海外的伊豆七岛之时,尚齿会渡边华山推荐了两名兰学者随行,但鸟居不准,而与渡边华山私交甚好的江川英龙绕过他直接向老中水野忠邦请示,还得到了批准,从此鸟居和江川的矛盾公开化。

    天保十年(1839年),在联合任务结束后,鸟居和江川分别向老中水野忠邦提交了工作报告,鸟居是儒学者,那里懂得什么测量和炮台“ 台场”,更别说大筒和铁炮了,报告写的一塌糊涂,老中水野公开对江川的报告予以充分肯定,鸟居恼羞之下派人诬告兰学者去海外的伊豆七岛是为了勾结南蛮人。

    于是“蛮社(洋学党)之狱”事件发生,幕府在渡边华山的私人笔记中找到了对幕府的诸多不满言辞,因此兴起大狱,结果是包括渡边华山、高野长英等二十余人被逮捕,小关三英“畏罪”自杀。

    受蛮社之狱之累,负有“失察”罪责的江川被剥夺了五国代官的官职,最后他只剩下了世袭的伊豆韭山代官。江川家族是传承了六百余年的名门,根基深厚,这点挫折不算啥,江川一怒之下,经常请假不去韭山,

    在江户开私塾厮混。他于天保十二年(1841年)从高岛秋帆处学了西洋炮术和军制,天保十三年(1842年)高岛因“私蓄党徒,图谋不轨”被鸟居耀蔵等人逮捕,江川坦庵索性广召学生,开始公开讲授西洋炮术和军制。

    他的私塾取名为江川塾,别名绳武馆,直到幕末,绳武馆培养的学生近千人,其中较为著名的有佐久间象山、桥本左内、木户孝允、中村熙光、大山岩、大鸟圭介、伊东祐亨、本岛藤太夫等人。

    直秀之前能拜师坦庵先生,除了邻居中村正一是坦庵先生的远方亲属的原因,也和江川塾广招兰学学生有关。

    今年鸟居耀蔵被免职了,坦庵先生高兴之余,对仕途又热衷起来,这不,蜡月二十三日还在韭山操劳公务——直秀心中哀嚎,“老师啊,你这完全搞反了,升官发财要在江户多和贵人亲近啊,靠工作努力完全是南辕北辙、徒劳无功啊。”

    直秀也不知道坦庵先生啥时间回江户,他也不敢问,于是只好跑到另外一个老师伊东玄朴家去拜访。师母伊东夫人也是头铁的很,坚决不回佐贺那个乡下地方,带着孩子在江户过得很是滋润,直秀老老实实交代了老师在佐贺的所做所为,奉上家书,结果师母表示前几天佐贺藩的船已经送来了新的家书,直秀只好告罪。

    蜡月二十四日,坦庵先生依然没回江户,直秀又白跑一趟。他只好去拜见胜义邦,此时的胜义邦还在永井青崖的私塾苦读兰学,二十一岁依然赋闲在家、一事无成,胜义邦酒色风流,胜家现在的底子快耗光了,见状直秀赶紧偷偷地往礼盒中塞了一枚大判金。 一枚大判金价值十枚小判金,相当贵重,这本来是直秀准备献给坦庵先生的谢礼——直秀觉得自己升官可能是坦庵先生推广农学报功时捎带了自己一笔,不过提升到旗本也太夸张了。

    “承蒙教诲,之后直秀感悟良多,最近有所得,特来拜谢”,瞎话说的好,多巴胺可以拯救世界。

    烧冷灶的效果非常好,胜义邦对直秀非常热情,不顾旗本的矜持,非常热情,欢迎直秀常来交往。“我懂~”,直秀露出神秘的微笑,这位可是能把妹妹嫁给老师的人,拉关系绝对是一把好手——当然,佐久间象山风流倜傥,也是一门好姻缘。

    直秀没敢瞎跑,在扶桑桥又买了几样礼物——这是为去小栗府邸做准备,接着就回家仔细推敲明天的说辞。

    白瞎了心思,二十五日一到小栗府上,直秀还没问小栗忠顺就倒豆子一样把事情说了个底掉。

    原来,今年伊豆获得了大丰收,伊豆多山少地,石高只有七万石,这还是代官江川家世代重视农学的结果。靠着《堀式农术》的金肥技术,尤其是冬季沤肥,再加上稻田养鱼、甘薯和土豆的种植改进、独轮车推广的加成,今年伊豆风调雨顺,石高达到了八万多石,增产一成半,代官所的报告送到江户城后引起了轰动。别小看一成半,在农业为主的江户时代,只要不减产就是好事,增产个半成就能得到表彰,增产一成半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江户时代农学很发达,金肥用的很广,江户到处都是收金肥的小贩,每家每天都能卖个一文两文。江川家世代推广农学,金肥在伊豆早就广泛应用了。

    金肥至多能增产二成收获,可这两成收获是理论上,实际里面的说道很多。《堀式农术》把后世总结的金肥沤肥和施肥方法说了个底掉,除了没有温度计导致温度无法控制外,书中把平地式、半坑式及地下式三种沤肥方式说得详详细细,把随季节等条件不同如何沤肥和施肥说得明明白白。尤其是冬季沤肥,这个能说清楚在这个时间点可不容易。

    另外高温沤肥可以添加大量的稻草,这提高了肥料的总量,至于土氨水更是神迹。

    加上独轮车节省了人工,又变向增加了人力投入,稻田养鱼也是完整的一套新技术,经过两年的尝试今年才大力推广。代官江川太郎左卫门盯得紧,甘薯和土豆也在多山的伊豆加以推广,这才有了一成半的增收。

    幕府今年很闹心,南蛮船闯入海域的次数增多,加上幕府首席老中水野忠邦的“王者归来”带来的人事动荡,造成朝野各种谣言满天飞,伊豆奉行所的报告给了一个转移视线的大好机会,加上对江川家的补偿心理,幕府决定好好表扬一番——鸟居耀蔵倒台了,那么对他的对头江川太郎左卫门怎么也要表示表示,平衡的艺术永远不过时!

    借着这股东风,江川报告里给直秀的请功也顺利通过。而且因为还活着的著名农学者佐藤信渊、大藏永常、二宫尊德等人都是平民学者,幕府一看直秀是个御家人,御家人怎么了,下级武士也是幕府的武士,自家人妥妥地,别赏金了,太俗了,听说还是江川的弟子,江川的官太大不好升,给直秀升个级好了,由二半场提到御家人谱代吧。

    是的,幕府最初没想把直秀提拔成旗本,旗本这个尊贵的身份怎么能给不是名门的人,御家人谱代就是大恩大德了。但没想到报告交到几个老中的评定会上,又起了波折——江川家也不是没仇人的,鸟居耀蔵虽然倒了但派系还在,为了这个小事扯皮了半天,首席老中水野忠邦复职后很少管具体的事,最后还是阿部伊势守点了一句,“西丸样最近贵体甚安”。

    在座的各位老中都是消息灵通的——不灵通的也当不了老中。阿部一提西丸样御体甚安,大家心里就是一顿抱怨,“还是阿部伊势守伶俐,这个堀直秀就是给世子看富贵病的堀直秀啊,唔~,江川最近长进不小,知道挖坑害人了。”

    既然此人治好了世子的富贵病,那么反对提升他,其中的风险可是不小。

    世子今年二十一了,御所今年五十二,这说不定那天就换领导——在这个平均寿命是四十岁的时代,此事不可不防。

    况且十二代征夷大将军家庆的身体可比不上老爹家齐,家齐活了六十八岁,可谓高寿,而且家齐身体贼好,多子,有儿子二十八、女儿二十七人,而本代御所家庆只有家祥一个儿子活到成年,怎么想起来,唔~,不可不防。

    一反应过来,刚才反对提拔直秀的老中立刻提议奖赏直秀知行三十石,接着全体通过,至于直秀不是名门之后,小事情啦,幕府向来唯才是举,只要有功不吝提拔!

    小栗忠顺今年才十七岁,谈论这些八卦的事情眉飞色舞,一点也看不出他平时是个非常刻板的人,当然,直秀也是旗本了,虽然石高少点,但大家都是旗本,有点身份差异也是内部的事情,说起来直秀也该了解一下内部的花花草草了。

    至于为什么颁旨的人是小栗而不是平时的奏者番,这和幕府没派人专门教直秀礼仪是出于同样的原因。

    无名小卒直秀被提拔成尊贵的旗本,知道的人一多,肯定问“为啥呀、凭什么呀”,如果说是因为农学上的功绩,那么就有人问“多大的功绩呀、御家人谱代它不香么?”总不能解释说这小子给西丸样治过病,这么一说,事情就更热闹了,世子得的啥病啊?谈论御所的家事,没事也有事了。而且因为治病就提拔成旗本,也有点家事大于幕府事的赶脚。

    况且高家和大身旗本里颇有一些倚老卖老的家伙,如果纠缠“直秀不是名门之后”不放,非要给自己“功勋卓著”的小儿子弄个旗本的身份,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老中们都是经验丰富的,一合计,赶紧和将军的秘书“侧用人”沟通,“是这么这么一回事,这个册封咱就简单处理,找个人办了就得了”,侧用人是将军的私臣,一听乐了,“就这么着吧”,回头一打听,“谁认识这个堀直秀啊”,小栗忠顺不明所以,说“我认识啊”,结果这个任务就落到他身上了。

    小栗莫名奇妙,侧用人怕他误事——还指望小栗告诉那个好运的小子不要大肆声张呢,就把前因后果讲给小栗听,小栗立马目瞪狗呆,反正烫手山芋交出去了,侧用人笑着就走了。

    事情就是如此,直秀升为旗本,只能说走在路上都能捡到狗屎吃——走了大运了。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八章 花钱如流水

    在小栗忠顺府上,直秀大有收获,不但知道了升为旗本的原因,还听到了不少高层的八卦,真是“活到老学到老,还有三分学不到”啊。

    等小栗兴致稍歇,直秀赶紧请教自己现在应该算哪位大人的属下。

    之前直秀属于寺社奉行下属的寺社役,上司是御家人谱代大野左兵卫拓真。作为低级御家人二半席他平时只跟大野打交道,大野让他打犬他不敢撵鸡,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上面有啥命令都是大野直接传达给直秀等属下,可怜直秀出仕后就被发配到将军家庙宽永寺做守卫,至今他连寺社役的大门往哪个方向开都不知道。

    连直秀游学都是“非法”的——以他的身份只能请短假,“停薪留职”对二半场来说就是白日做梦!二半场如果想请长假只有退休“隐居”一条路,处理的方式是让儿子接替家主和职位。这算好的了,二半场家格的武士身份和职位“役”可以世袭,更下一层的御家人“抱席”,武士身份和职位“役”不能世袭,在职的时候万一生病或有事也不能请长假,连家人或者他人代为奉公都不行,抱席请长假按长期“旷工”处理,直接开除——苦逼的不行。当然,如果上面有人说话或者钱送到位了,只要不太过分,一切都可以商量。

    游学之前拜托了旗本小栗忠顺出面,人情社会么,特事特办,年轻属下要提高自身素质,游学是好事,只要停发俸禄就不违规——大家不要太惊讶,有关系真的什么都可以灵活处理。

    小栗忠顺告诉直秀,按常例直秀升职后,老中评定会的决议会一级级传达下去,寺社役会安排一份新工作给直秀,但各位贵人都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所以决议里写明对直秀“另有任用”,直接把直秀打发到小普请组了——小普请组是“若年寄”下属的机构,头领是三千石的小普请支配,专门负责管理“离退休人员”,这些“离退休人员”的家格都是旗本或御家人谱代。

    小栗对直秀算是上了心的,他告诉直秀,你直接去找“小普请支配组头”堂本半兵卫圭太,贵人们的意思是你今年就别在江户晃荡了,太惹眼,给你再开一份游学手形,避避风头再说——直秀心说“我干了啥缺德事要避风头啊”,不过直秀确实还要游学,他的偶像是胜海舟。

    下级旗本胜海舟堪称苟王,他从1838年苟到1853年,从十六岁开始在家待到三十一岁,俸禄照拿,平时养望,一出仕就是“异国应接挂附兰书翻译御用”,到1868年干到幕府军事总裁,十五年里走到了大多数人一辈子走不到的职位,厚积薄发,实属我辈楷模。——胜海舟哭晕在厕所,我也不想啊,靠山御三卿一桥家家主庆昌十四岁就死了,作为伴当,我没被逼刨腹就算祖宗保佑,哪里还敢冒头。

    至于登城拜谒,小栗说你到时跟着上司堂本,小普请组塞满了各种失意倒霉鬼,不说话没人注意你——不登城是不行的,伪冒生病是自己找死,把刀把子往别人手里送,只要有人找茬就是实捶。直秀心说,幕府这些人

    把聪明伶俐都用到这方面了,难怪幕末的时候被外样大名和皇室搞的不要不要的。

    小栗忠顺今年虚岁才十八,正是好为人师的年龄,平时作为将军亲卫“御小姓组”的一员,因为老瞎说大实话,被排挤的不要不要的,憋了一肚子的高见,今天给直秀指点江山,高屋建瓴、高瞻远瞩、高风亮节、高谈阔论……, 高深莫测、高山滚鼓,嗯,好像说多了,“此中有深意,自去揣摩”,他长叹一声,挥手把直秀赶走了——多说无益,可怜自己满腹才学无法展示,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有人说“对你最好的人不一定是最喜欢你,可能是因为在你身上投入太多”。直秀和小栗忠顺交往了快三年,平时直秀虽然恭敬,但小栗的家门高贵,上杆子巴结的人不要太多,在交往中小栗好奇和排遣寂寞的心思多一些,后来帮直秀取得了游学批准,从风车开始直秀有所回报,这次小栗又给了直秀很多恩惠,直秀也成了旗本,身份不再天差地别,不知不觉间小栗开始把直秀这个同龄人当做自己的朋友。日后两人携手排除险阻做了不少大事,蝴蝶翅膀从这时正式开始起作用。

    直秀顾不上被小栗撵出来,他想知道的都大概知道了,回堀家屋敷取了礼物直奔新上司堂本家,赶到时已经接近黄昏了。按道理,在黄昏拜访是有点失礼的,主人是留客人吃饭还是不留?如果留吃饭,赖着不走怎么办?但选黄昏这个时间点送礼就是妙招——这年头没路灯,晚上拍门迎面来的不是问候是太刀,黄昏时就比较好了,送礼不太容易被人发现。

    堂本半兵卫圭太正在家里养气,快过年了,为了收入起见最近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作为俸禄三百俵的小普请支配组头,虽然手下都是一群过气或者受气的家伙,其中脾气又臭又硬的人很多,但无论如何,事情少是一大优点,天天啥事没有,早早放班它不香么,到吉原游廓找个花魁,喝喝茶、听听三味线、摸摸小手,真是好享受,唯一的不足就是费钱。说到钱,哪个新人堀什么秀怎么还没上门拜访,虽然有人打过招呼,但规矩就是规矩,难道非要老夫拿出手段来不成?

    仆人进来禀报有客堀殿来访,“总算来了”,堂本赶紧有请。

    “一点外地风物,请大人不吝鉴赏”,直秀规规矩矩地给新上司见礼,之后奉上礼物。求人办事就别磨磨蹭蹭地,等要告辞的时候再拿出礼物,这要碰上性子急的,白找罪受,何况自己作为新晋旗本,“粗鲁”就是最好的护身符“御守”。

    堂本看到华丽的礼盒笑的合不拢嘴,“太客气了、太客气了”,下属第一次上门肯定能捞把狠的,但他之前看直秀穿了一身木棉,心里还有点忐忑,直到看见礼盒的华丽外观才放下心来,“这是个懂事的”。

    直秀恭维了堂本几句,就直接提到了正月登城拜谒的事,堂本大包大揽,说到时跟着他大可放宽心。登城拜谒是正月里江户武士的大事,但旗本和御家人谱代人数众多,一直待在江户的定府大名也不少,所以只能分批觐见公方样,至于低级御家

    人,到自己的直属上司府邸或者平时奉公的地方听听传达的旨意就可以了,没看这办正事正忙么,别添乱。

    直秀赶紧又掏出一个礼盒,表示这是感谢大人教导礼仪的谢礼,这个是传统,不用推让,所以堂本大气地收下了,他给直秀详细讲了礼仪,总结起来就是排队进江户城,然后排队进入执政所“表”,之后排排坐在“表”的大厅里恭听新年旨意。

    因为堂本统领的小普请组里除了他都是一些下级旗本,根本不受重视,所以大名和大身旗本去“二之丸”,他们去“三之丸”的表,公方样根本不会来,就是奏者番大人过来颁发旨意顺便讲讲话,给大家鼓鼓劲,参觐交代后贵人可以喝喝酒搞点节目,他们就只能赶快完事、赶紧离开——下一波人还在寒风里等着进大厅呢。

    因此,别人怎么做,直秀跟着做就好,人数众多礼仪也比较简单,只要别出头、别乱说话、别当场摔倒、别搞滑稽就好,当然对衣着和发式有要求,这个也比较简单,总之,堂本用的时间不长就把礼仪金挣到手了。

    直秀再次确定登城拜谒日子之后,赶紧告辞,多作多错,上司跟你客气千万别当真,堂本笑眯眯地送直秀到廊下,直秀鞠躬告辞。

    出了门直秀才发现刚才太紧张,忘了把手形、家谱和自己的能力、经历介绍给堂本。这样的话,刚才堂本怎么判断出自己就是自己的,靠衣服么还是靠太刀的外形?

    幕府赐予的太刀太贵重,自己没敢带出来——赐刀和知行状一样重要,赐刀丢了有可能造成身份不保,所以平时大家都不敢带,身上的太刀都是后来各自买的。

    今天自己也没穿幕府赐予的长裃——这个是专门拜见将军时穿的,平时用不上。因为时间太紧,新的礼服裃还没作好,直秀只好穿了一身原来的继裃,难道是堂本认出了堀家的家纹?堀家出身低,祖上定的家纹好认、简单,类似“小”字,就是没有下面那一勾,如此说来,堂本半兵卫圭太还是个做了准备的细心之人?如果堂本知道直秀的想法肯定捧腹大笑,“你想多了”,上门的骗子“欺诈师”会见面就拿出价值不菲的礼物么?

    和上司见过面,直秀才安定下来——找不到自己的归属衙门,总有点心惶惶的感觉。

    不过,心安之后就是心痛,升官的同时这钱也花的如流水一般,阿部伊势守的近侍收了大判一枚,给小栗殿那里又送了大判一枚,上司堂本这里收了大判一枚,礼仪谢礼又送了大判一枚,加上给各个关节的门包和其它各色礼物,不但把游学剩下来的二十多枚小判花干净了,连今年枣屋组的分红也花的差不离了。

    之后自己还要给江川坦庵先生一份谢礼、再托小栗殿给阿部伊势守一份重礼,这年关过不下去了,下级武士的俸禄真是不够花的——其实直秀也知道现在是特殊时期,但感叹还是要感叹的,没听过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么?反正年年薅羊毛也成习惯了,明天就上纪伊国屋去找利八!

卷一 初试啼声 第五十九章 春风得意

    天保十四年(1843年)直秀以麻将和小磨香油总计一千两小判金的价格将技术独家转让给利八的纪伊国屋,当时的支付方式约定为三次付款,首付四百小判金,一年后支付三百,第二年支付最后三百。可这临近年关,二期款项三百小判金还没送来,纪伊国屋发生了什么事,带着义妹跑路了?没听到风声啊。

    直秀手里是真没钱了,他等不起,只好跑去纪伊国屋催债。利八的生意越做越大,纪伊国屋买下了左邻右舍的店铺,虽然还赶不上整整占了一条街的吴服店三井越后屋,但也称的上是附近的大店了。

    纪伊国屋最早经营的是油和黑砂糖,顺便也卖些和果子、唐果子。后来利八和直秀勾搭上了,纪伊国屋开始经营搓衣板、麻将、小磨香油、十三味唐辛子、五味唐辛子和风车磨坊“粉屋”,靠着搓衣板扬名,靠着麻将暴富,靠着杂物稳定根基,靠着粉屋延展脉络。

    利八做的风生水起,他这个上门女婿现在已经接替义父成了纪伊国屋的“支配人”。直秀到利八的新宅邸没找到他,只好跑来店里堵他,通传之后,利八亲自出门迎接。

    一落座利八就连声抱歉,原来利八好死不死听了直秀之前特许连锁店的建议,今年生意扩张的太快,结果遇到了常见的问题——人材短缺和现金流紧张。

    幕府特许经营权厉害啊,风车建设的特许的经营范围打底就是一国、一郡,而且幕府很矜持、贵人们也好说话、大名也看淡名利、豪商人们也不贪婪,自从知道粉屋除了磨制面粉也能碾米之后,感兴趣的人就多了。

    先是幕府直属领地“御领”的豪商们闻风而动,纪伊国屋还是身小力弱,只拿到了伊豆、武藏国两国的风车建造特许和经营特许,其实也不小了,两国加起来也有九十多万石的领地上,这是小栗家和江川家合力的能力极限了——这还是趁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动手早的结果。

    虽然不知道风车到底比水车好在哪里、有多大利益,但赤果果排排做,这个觉悟是人人都有的,各家豪商找到自己的主子,有没有用,先把位置占上再说,因为工艺掌握在纪伊国屋手里,仿造的风车它不灵啊,所以纪伊国屋通过出让工艺,这次吃了一块大饼,后来的豪商们就很少有拿到一国特许的了,都是一郡一郡地拿,幕臣也不是傻子,从江户的中枢到各地的奉行、国代官、郡代官,大家都待价而沽,这个事情大家要商量着来不是?

    今年是弘化元年(1844年),风车还没流行起来,之后的两三年里,风车的特许建造权和经营权在御领、谱代大名、外样大名的领地内引发风潮,这是当时动力短缺造成的——水力机械不发达而农业牲畜只有数量较少比较珍贵的牛。

    江户时代后期农业的总石高大概是3000多万石,但架不住诸侯不老实加上刁民太多,大家都虚报、瞒报,农民怕上报的石高多了后田租跟着增长,各地大名怕石高多了增加兵役和各种幕府摊派,所以这时候的登记的石高总量“表高”数目只有2600多万石。

    丰臣政权在天正十年(1852年)发起全扶桑范围内的太阁检地,当时的表高是1800万石,德川幕府在庆长至元和年间(1596年—1623年)发起庆长检地,当时的表高是2200多万石——石是产量单位,不是面积单位,而且石高是折算成稻米的产量。

    德川幕府的早中期,幕府御领是398万石,亲藩大概有260万石,谱代大名有670万石,外样大名大概有980万石。

    幕府的直属领地叫御领,也有称呼天领的,但名义上幕府上面还有天皇,所以“御领”是官方称谓,天领是幕臣、幕民的私下称呼。

    之后,早期的幕府想尽一切办法消弱外样大名和家臣的领地,直到幕府中期的八代将军德川吉宗(1716-1745年在位)时,大名领地和家臣领地的版图才相对稳定下来——不是幕府不想搞了,实在是反弹太大,各地的失业武士“浪人”纷纷玩“天诛”,农民纷纷玩“一揆”,当时又

    赶上江户时代四大农业饥荒的享保凶作(1732年),当时全扶桑饿死百万人以上,人吃人的现象普遍发生,大家表示德川幕府吃枣药丸,当时的幕府是靠向外样大名收取额外的进贡米才稳定下来,之后大家觉得无事赛高,减封什么的就不要大面积、经常发生了,平时喝喝花酒、打打猎、看看能剧它不香么。

    到了现在,随着农业技术的发展和填沼泽地、开荒及山地开发,还有一些倒霉大名的领地被减封,幕府御领的石高已经达到680万石左右,其中约260万石是旗本的领地,但大部分旗本领地也交由幕府的代官管理——旗本领米领钱就完了。

    幕府御领的石高增长了,亲藩和谱代大名领地的石高也有所增长,但增长更迅速的是外样大名领地的石高,为啥?

    扶桑约75%的面积属山地丘陵地带,山间盆地及平原很少,最大的平原是江户附近的关东平原,面积约13,000km2,其他规模较大的平原包括浓尾平原、大坂及京都附近的近畿平原、本州东北部的仙台平原,以及虾夷地西部的石狩平原。

    石狩平原现在还没怎么开发,仙台平原属于诸侯仙台伊达家,剩下的大平原和出产高的小平原都被幕府、亲藩和谱代大名占了,外样大名的领地好多都是山郊野岭或者沼泽地——开发潜力大。

    御领、亲藩和谱代大名的领地原来的开发度就比较高,幕府早期外样大名的领地开发度比较低,随着二百多年来的不懈努力,外样大名领地的开发度上来了,而且外样大名为了生活拼命开发土特产“国产”——只有开发国产才能勉强生活这样子,到了此时,按实际的石高计算,外样大名的份额已经从早期的40%增长到现在的56%,到了幕末,九州岛、长州的外样大名走私成风,外样和幕府系的力量对比有人说已经达到了7比3——当然这个数据有待商榷,但外样大名的力量不断膨胀是肯定的,何况在经济版图里占据了重要地位的商人后期大多都与幕府离心离德,自然幕府的控制力下降。

    此时的大豪商多在幕府御领内讨生活,纪伊国屋就是其中的后起之秀。拥有伊豆、武藏国两国的风车建造特许和经营特许的纪伊国屋,现在发现在人力、资金和人脉上面临严重不足。

    江户时代商人学徒一般都是商家自己培养的,召十岁左右的孩子进入店铺学习,之后经历“丁稚”(小伙计)、“手代”(领班者)、“番头”(掌柜)成为骨干。纪伊国屋前期的人力积累赶不上利八的一飞冲天,临时招募的伙计一个是不放心,二一个是也招募不了多少。

    另外,造风车的产能是一方面,现金也面临困难——虽然杂货尤其是麻将的现金流很好,但杂货也在扩大生产,真金白银利八一时也拿不出那么多。

    同时,各地的地头蛇不配合也让人头疼,现官不如现管,就算郡奉行给小栗家和江川家面子,底下的人尤其是农村的地头和庄屋,阴奉阳违你还不是要一一打点。

    利八也是个猛人,听说过直秀的特许连锁店的玩法,他直接和各地的商人和农村的地头和庄屋搞起联合开发,纪伊国屋出技术,地头蛇出资金、人力、土地,反正特许状是有年限的,先搞起来再说。通过大宗采购,利八开始进入大米商的领域,控制了一部分市场和流通后纪伊国屋对地头蛇的掌控力大大增强,一套组合拳下来,利八可就抖起来了。

    岁暮之贺,腊月二十到年末这段日子里,各地的商人和地头蛇到江户拜访靠山之余,都要到利八这里走一趟、拉拉感情,最起码风车先建我那,早运转早收钱啊。以前新年前利八都是各处拜山头,这回他也是不大不小的山头——最起码成了商人里的一个山头。

    扶桑没有握手礼,利八天天鞠躬,腰早就不行了,嘴皮子也磨破了,喝茶喝的虚肿,反正直秀看到利八的时候,就是这么一副疼并快乐着的鸟样,不过精神还阔以,看得出是虚火上升。

    利八还真记得三百金小判这回事,他现在也算小栗家的心腹了,听说了直秀升为旗本,所以

    准备亲自上门拜访直秀以表重视,但没想到今年客人这么多,生生地给耽误了——连年前盘账都没搞完。

    拖到蜡月二十六,没想到直秀直接上门了,利八赶紧把直秀迎进去,本来他现在是豪商并且背靠两家大身旗本,本来想抖一抖,没想到直秀也草鸡飞上枝头,旗本怎么说也就算将军直属手下,身份又隐隐压了他一头。

    利八熟稔直秀的秉性,这位新晋旗本也是视钱财如粪土的人物——就是把粪土看的比什么都重要,他赶紧拿出金票了帐,完全把直秀“不着急”的说法当放屁,不着急能亲自跑到我这?

    “我这有新品上市”,直秀看利八有点心不在焉,他就给利八拱拱火。

    “新品~”,利八心里是猫抓式的难受,现在是真心忙不过来了。他知道直秀扶持喜事重屋的宽太做生意,盐渍鲱鱼籽、花生酱、薯片、薯条火遍江户,虽然仿造的人多,但喜事重屋的名头也立起来了。小生意利八现在有点看不上了,衣食住行,利八现在就快有大米商、大粉商的地位,但他又怕直秀真拿出点像风车这样的大杀器把他甩开,再说麻将等杂货利润很高,他也舍不得放手,总之,心情非常负责。

    直秀也不敢步子迈的太快扯到蛋,他只是想维持与利八的关系,上次盐渍鲱鱼籽等没和利八合作,但有风车、十三味唐辛子、五味唐辛子分润给纪伊国屋,大头还是利八的。但这次果酱、软糖和果冻直接给喜事重屋,利八啥都没有,直秀怕他有想法。

    利八听了直秀的介绍,长出了一口气,有点失落,一个是果酱、软糖和果冻明显是暴利新品,但喜事重屋从纪伊国屋进砂糖,也算分润了利益,况且他最近有个新想法、小意思,他也顾不上了。

    利八生意做大了之后,资金寸头掉不开,所以他最新的计划是进入现在的金融业“两替商”。

    “两替商”以金、银、铜钱三货的兑换为主业,分为“本两替”和“肋两替”,前者规模较大,可以经营钱票汇兑业务,后者规模小,只做钱币兑换。

    德川幕府虽然统一了货币,但为了增收,幕府经常制作各种劣币,发行的金币、银币和铜钱种类繁多,各种换算非常麻烦,兑换比例时常变动,于是两替商应运而生。

    就说江户流行的金货和铜货,不谈各种货币之间的兑换,光金币和铜钱的兑换就愁死个人,一枚小判金换多少枚铜钱,虽然官方有指导价,但民间根本不认,一是各种小判金的含金量不同,而且不同时期的同一种小判金的含金量也有可能不同,坑爹坑的厉害,铜钱也有同样的问题。另外江户作为此时的三都之首,民间使用铜钱的数量很大,造成小判金和铜钱的比例每天都有变动,水过地皮湿,两替商光靠价格变化积少成多盈利就很是不少。

    当然,利八除了垂涎两替商的暴利,他还想做钱票汇兑的生意,拿别人的钱做自己的生意,这是多么可喜的事!

    你还别说,后世扶桑的三位一体的财团模式就是利八发明的。另一个世界里,利八因缘际会成了三井阀的大掌柜,他在放贷这种简单粗暴的金融模式上发明了入股,以银行为核心,发展商社和工厂,把产业、商业和金融紧紧地捆绑在一起。

    凭什么说利八发明了财团模式,现在的三井阀不是也有本两替、纺织工场和销售店面“吴服店”么?这是因为利八更进一步,未来在利八的领导下,三井阀大量参股——不是控股关联企业,一般参股从一成到三成不等,除了核心企业外不追求绝对控股权,产业、商业和金融资本高度融合,财团模式下这些参股企业联合靠规模形成了原料垄断、市场垄断和资金优势,民间称“扶桑的财团,财团的扶桑”,意思是所有的财团联合起来控制了扶桑的全部经济领域。

    那个时候,利八被称为“三井中兴之祖”,什么经营之神之类的称呼不要太多,当然过世的利八听不到了,不过如此荣耀,也算名留青史了——而这是此时地位还很底下的商人利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卷一 初试啼声 第六十章 到底差哪了

    得到了利八的谅解,直秀就可以安排喜事重屋独立制作果酱、软糖和果冻,另外最重要的是三百两金票到手,给阿部伊势守和的坦庵先生的重礼终于有着落了。

    “升官发财,我看是升官破财”,直秀靠走位风骚当的旗本,但这谢礼也省不下。本来他想送阿部伊势守金一百两、坦庵先生金两百两,但路上的寒风一吹,他就老实了——长崎兰国商馆买书要钱,缘接要钱、过完年游学要钱,土佐高知的水木书塾办学花费预计也不少,送不起啊。

    直秀先回新宿,再带着两个学生去换判金——接近新年,江户的盗贼“小僧”泛滥,不得不防。之后到小栗家留了信和礼物,之前两人说好了,因为直秀无故不得登城,只能拜托小栗殿转交礼物给住在辰之口的阿部伊势守,礼物除了一些贵重礼品还有两枚大判金。

    之后,直秀又拎着包裹去了江川坦庵先生府邸,结果是江川先生的儿子英敏出面接待的,只能说点闲话、留下礼物,这次又扑空了。

    又跑了几次,蜡月二十八日上午,直秀才终于见到了坦庵先生。其实坦庵先生二十二十六日就回到了江户,但因为四处走访拜望幕府高官,基本上从早喝到晚,直到现在才略微得暇。

    “直秀叩谢师恩,感激不尽,大恩铭诸肺腑”,直秀是真心感激坦庵先生,他出身低微,能得坦庵先生的青眼,这都不是祖坟冒青眼了,这是浓烟滚滚、红光冲天啊——他也不知道坦庵先生在奉行所报告里写了啥,按道理说江川手下还有町奉行、郡奉行、地头等一大堆手下,升官发财也要排队,但根据小栗忠顺的说法,坦庵先生把自己排到了请功名单的第一位,这太不容易了,坦庵先生也不怕手下闹意见造反?

    “起来吧,莫要做小儿女态”,坦庵先生待直秀一向亲近。接下来,坦庵先生批评了直秀几句,无非是针对前两天留下的礼物有三枚大判金,说些“过于破费”的话——坦庵先生和小栗殿是当时少见的君子,律己甚严,很少收贵重的礼物。

    接着,坦庵先生夸奖直秀这回送来的兰书质量很好,焦炭、防火砖、水泥、红砖、青砖等都很实用,其它兰学价值也很高——江川私塾“绳武馆”向来有收藏兰书的习惯。

    听了坦庵先生的话,直秀吓了一大跳,他赶紧试探“先生,可惜《王家莱克铸炮厂火炮铸造法》依旧未曾入手”。

    坦庵先生也表示遗憾,直秀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看样子,上次兰国商馆江户参府时坦庵先生没有搞到这本书,希望今年也搞不到,为什么直秀会这么想?因为制造反射炉太花费时间和金钱了,风险太大。

    未来佐贺建造反射炉,从1850年到1852年间,据说第一座反射炉就连续修改设计十八次后,结果还是失败了,之后又连续建造了五座才最后成功,期间大铳制造方的首席本岛藤太夫扛不住都准备切腹谢罪了,还是家主肥前的妖怪锅岛齐正主意正,让本岛藤太夫坚持住,这才成功。总计花了多少钱呢?民间传说是黄金五万两!

    同期,江川坦庵也在韭山建造反射炉,这是幕府的官方项目,搞了多久呢?从1850年干到1857年才成功,建造的中途,坦庵先生就于1855年病死了,江川家继承人江川英敏接任继续建造。而且建造出来的反射炉质量也一般,到1864年就中止使用了。

    至于为什么佐贺建造反射炉成功后不将技术移交给幕府,一是佐贺的反射炉建造的也不是太好,很多经验是靠蒙的,说不清楚具体细节;二是幕府和坦庵先生抹不开面子向佐贺藩求助,当初佐贺建造反射炉之初专门派人到坦庵先生这学习,结果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佐贺先于韭山建造成功。坦庵先生累死之后,佐贺藩立即派人到韭山吊孝并进行技术支援——佐贺最后还是共享了技术。

    根据直秀分析,佐贺建造反射炉的优势在于,除了当时以本岛藤太夫、杉谷雍助为首的精炼方七杰牛皮外,佐贺藩上下一心也很重要,而坦庵先生的兼职很多,精力分散,例如“江户台场”就是坦庵先生同时主持修建的,这一分心啥也不好干啊。

    另外,佐贺还占了地利。扶桑的大煤矿分布在九州岛北部、虾夷地西部,佐贺藩用的是高岛煤矿产的优质石炭,而韭山用的是关东平原北部煤矿所产的石炭,质量和高岛煤矿的优质石炭根本没法比,杂质太多,炼出来的焦炭供热效果很差。

    另外两地的铁矿石来源也不同,佐贺藩比较机灵,一开始就用的是本州岛

    “中国地区”的优质铁砂,根本没用九州岛的劣质铁砂,而韭山在后来才发现铁砂的问题,转而使用南部藩的优质铁砂——劣质铁砂中的磷、硫含量较多,炼出的铸铁质量较差。

    解释就是掩饰无能,反正未来江川坦庵先生在建造反射炉上结结实实地栽了个大跟头,基本上可以说晚节不保、名声尽毁。

    直秀不想让自己的老师重蹈覆辙,所以除非他参与,否则他不能让坦庵先生开始建造反射炉。可直秀压根不知道,坦庵先生把建造反射炉的任务是默认交给他的。

    坦庵先生今年已经四十四岁了,自认虽然不能说是年老体衰,但已经感觉到精力大不如以往,而他最得意的兰学学生佐久间象山,对治政和军制的兴趣更大一些,所以他把兰学实务的希望寄托在直秀身上——毕竟不是每个兰学学生都干玩金肥的,味道有源而独特,能坚持出成果这就是务实啊;另外风在扶桑被视为灾难的象征,只有直秀“大胆”把他用为动力,还成功了。自古成则官军败则贼寇,干不成是鲁莽猪突,干成了就是胆大心细——挂逼自带光环不解释。

    直秀有很多话要和坦庵先生讲,却不知从何说起。

    首先,坦庵先生在政治上有些天真,“干大事而不惜身”,这个倒是没错,但也分环境的吧,上下团结,干了能出成绩还可以,如果上下存疑,拖后腿的辣么多,“干大事而不惜身”就直接等同于“不惜身”,凉的快啊。但直秀这个身份,低级旗本,议论天下在这时保守的风气下是不是显得太“猖狂”了?所以不能说,只能事前“拖后腿”——千万别开始干啊。

    其次,坦庵先生是直秀能接近的身份最高的幕臣了——小栗忠顺还没接任家主,只能在公方样身边打酱油。之前,直秀通过坦庵先生推广先进的农业姿势,今年又通过坦庵先生推广风车,现在离第一次黑船来访还有八年多一点,这段时间能通过坦庵先生弥补哪些差距?

    扶桑和欧罗巴各国对比到底差哪了?德川幕府锁国期间打退了多次外**舰和武装帆船,怎么这次在1853年突然就跪了?难道是1853年之前幕府出了什么大问题?

    真没出什么大问题,现在到1853年之间扶桑和幕府基本上是平稳发展,没有大动荡。英吉利中华的广州之战发生在1840年-1842年,过了十几年扶桑已经从开始时的担惊受怕中缓过来了,清酒照样喝,能剧照样看,吉原游廓依旧繁荣,太平梦还没醒来。

    那么到底差哪了?

    其实就差了个轮子——以前闯入扶桑海域要求开港的都是风帆战舰,而黑船来访的四艘战舰里有萨斯凯哈那号巡洋舰、萨斯凯哈那号巡洋舰,这两艘战舰是外轮式快速帆船。啥意思?也就是这两艘船是蒸汽风帆战舰,装了明轮之后机动力大增,可以在江户湾搞事了。之前的风帆战舰机动性主要看脸,风向、风速合适机动性好,如果老天不给面子,航行缓慢的话,在江户湾的狭窄入口——浦贺奉行所的炮台“台场”那里讨不到好处。

    当然,双方火炮的差距也越来越大。自从1784年英吉利人亨利?考特发明了反射炉后,欧罗巴的铁炮性能逐渐超过了东方的青铜炮。

    火炮的性能取决于炮口的尺寸,炮口尺寸代表了射程和威力——这句话是错的,或者至少不是完全正确,火炮的性能有射界、射程、威力、射速和耐用性,而这些是由火炮的材质、结构设计、发射—药、炮弹药、炮弹结构设计等决定的,说人话就是钢材的性能好不好、膛线拉的合不合理、炮管做没做筒紧、炮膛光不光滑、炮闩好不好、制退复进机有没有、尖头炮弹研究出来了么、是不是开花弹、发射—药用的是什么、炮弹药用的是什么——对19世纪的火炮谈这些足够了。

    1774年,英吉利人威尔金森(全名约翰?威尔金森)发明了较精密的炮筒镗床。次年,他用这台炮筒镗床镗出的汽缸,满足了瓦特蒸汽机的要求。为了镗制更大的汽缸,他又于1775年制造了一台水轮驱动的汽缸镗床,促进了蒸汽机的发展。从此,机床开始用蒸汽机通过曲轴驱动。

    1799年,ec霍华德制造出雷酸汞。1814年,雷酸汞开始被用于制造火帽,成为最早被人们发现的引爆药。

    1803年,英吉利炮兵中尉shrapnel发明的榴霰弹(开花弹)出现在战场上,提高了火炮威力。

    1823年实用的爆破弹舰炮“轰击炮”,由佛兰西将军henri-osep

    h paixhans发明。

    1836年,英吉利的“阿基米德号”在试航中发生了意外,受到了启发的造船师发明了螺旋桨。1842-1843年,瑞丁发明家约翰?埃里克森为米国海军建造了世界上第一艘以螺旋桨驱动的军舰——炮舰“普林斯顿”号。到1860年,螺旋桨在海船上已经是一枝独秀。

    1846年,撒丁王国的少校卡韦利造出了一种在炮膛内刻有两条旋转来复线并使用尖头柱体定装炮弹的后膛来复线式火炮,使火炮技术有了变革性的飞跃。

    19世纪40年代, 蒸汽螺旋桨战列舰“皇家君主”号不再有桅杆和风帆,120门火炮也缩减到了5门,这艘外形奇特的混合型战舰成为现代军舰的起源。

    到1850年,风帆战舰,开始让位于混合动力的风帆兼蒸汽战舰。

    1854年克里米亚战争期间,英吉利武器设计师阿姆斯特朗设计了一门试验性质的3磅后装线膛炮,立楔式炮闩出现了,从此后膛炮开始逐渐替代前膛炮。

    1856年英吉利人贝斯麦发明了底吹酸性转炉炼钢法,这是近代炼钢法的开端。

    第一艘铁甲舰佛兰西的“光荣号”铁甲舰于1858年建造,1859年11月24日完工,1860年8月服役,这为日后各国铁甲军舰的发展奠定了基础。

    1873年独乙国的克虏伯公司开始给火炮加装被套(即筒紧炮身),从此克虏伯大炮身价倍增。

    1897年佛兰西人莫阿首创了水压气体式制退复进机,火炮从架退时代进入了管退时代。

    1888年诺贝尔发明颗粒状无烟火药,之后无烟火药被用作枪炮的发射炸药。之前发射—药都是在黑色火药基础上经过水汽钝化后制成的栗色火药。

    但现在时间还早,1853年米国黑船还是外轮式木制混合动力帆船,舰炮大多还是前装滑膛铁炮,可以发射实心炮弹、开花弹、链弹和霰弹,有效射程从0.5千米至3千米之间,最佳射击距离在1千米之内。随船带的康格里夫火箭射程最远可达4572米。

    青铜炮的最大射击距离是5千米,有效射击距离也是1千米之内。

    所以黑船来访时,幕府的炮台“台场”不是没有还手之力。后来1863年英吉利战舰炮击鹿儿岛,虽然萨摩藩损失惨重,但英吉利旗舰舰长被岸炮击毙,英吉利一共死伤60人,鹿儿岛死了9人,据说当时的交战距离也是一公里左右。

    但幕府承平已久,武备松懈,青铜炮是泥模制造、炮管杂质多、气孔气泡多,发射—药硝量过高、杂质过高、颗粒粗糙,估计第一次黑船来访的时候大炮情况比不上后来的萨摩。

    其实这些只是表面上的武器差距,真正的差距是:第一次工业革命结束了,随着1840年前后英吉利第一个完成工业革命,佛兰西、米国等主要工业国家相继在19世纪中期进入工业社会,实力大大膨胀,与东亚的农业文明开始形成代差,简单说,打起来不怎么费劲了。

    此时扶桑的重工业几乎没有,采矿业还很原始,尤其是煤矿没有发展起来,轻工业除了几家水力纺织工场,其余的都是手工业,火车没有,大船不让造,牛少马小,至于机械工业更是凄惨,直到1856年扶桑才引进第一台机床——毛斯德雷脚踏车床。

    硬件上几乎不能说是一穷二白,这是全白,啥都没有。至于软件,科学技术的发展停滞不前,阶层流动性和人力流动性被禁止,人治是主要的社会治理方式,采用不定时制的社会没有准确的时间观念,社会风气保留,儒学者还在宣扬父子君臣那一套,教育极度落后。

    后世有人洗地说江户人口的识字率是40%,可江户城里的武士及家庭占了人口的将近一半,怎么算的话,江户的武士家庭成员中有最少20%以上是不识字的!再考虑到江户的商人和町人的识字率很高,这样算起来,江户的武士家庭成员中的不识字率更高,可能摸到35%!江户是此时最繁华的城市,武士家庭成员还有20%-35%是文盲,那么占扶桑人口80%的农民,生活还不如武士,估计能有10%的识字率就不错。

    到底差哪了?几乎无言以对,那里都差,全面差距啊,云泥之别。 但绝境反而激发了直秀的凶性,“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大丈夫必有所为,这是直秀的决心和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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