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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河晚渡     带血的麻糖txt下载     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七十九章 阴差阳错

    11月10日,日军左藤支队在浦东登陆,步兵第5旅团向上海南市发起总攻。

    11月11日,日军谷寿夫第6师团主力占领青浦城,进抵苏州河南岸。同一天,上海南市沦陷。

    11月12日,上海全境沦陷,上海市长俞鸿钧发表告市民书,沉痛宣告远东第一大都市:中国上海沦陷。

    谷寿夫第6师团经过苦战,尽管占领了青浦城,但是仍然没有能够阻挡中**队西撤的步伐。第6师团一部进攻安亭,也一样没有挡住左翼作战军撤退的脚步。在淞沪战场作战的中**队成功突破日军合围,粉碎了日军第十军司令官柳川平助中将“与上海派遣军共同歼灭上海周围地区的敌军”这一战略企图。

    至此,小日本“三个月灭亡中国”的速战速决战略彻底宣告破产。

    战争历来都是残酷的,淞沪抗战中**队为此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在此期间伤亡近三十万人,让人痛惜的是有近三分之一的伤亡发生在部队撤退转进的过程之中。而日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日军伤亡近十万人,其中死亡近两万人。

    关于柳川平助第十军,按照日本东京大本营的最初作战方案,第十军与松井石根上海派遣军相互关系是协同作战。但是,柳川平助似乎并不满足这种作战关系。早在金山卫登陆的时候,他便改变了作战计划,这也是他的部下谷寿夫迟迟等不到左右两翼友军的原因。

    柳川平助第十军并不满足于将战场局限在上海,更不甘心给松井石根上海派遣军当配角,而是希望取得独立的战略地位。为此,第十军积极地与日军参谋本部协商,提出了新的作战作战计划。

    因为松井石根上海派遣军与中**队苦战相持,日军参谋本部希望及时打破这个僵局,更希望第十军的介入直接歼灭上海战场的中**队。此外,第十军的计划完全脱离了配合上海派遣军作战的初衷,触及到了日军参谋本部的底线。为此,在第十军登陆两天后,为了抑制他的自由行动和个人野心,11月7日日军参谋本部以临参命第138号发布命令,将上海派遣军和第十军临时组成“华中方面军”并由松井石根担任司令官,具体任务是:“与海军协力挫败敌之战争意志,取得结束战局的机会为目的,歼灭上海附近的敌军。”同时,以临命第600号下达了关于制令线的命令,这个命令的内容是:中支那方面军的作战区域大体是苏州、嘉兴一线以东地区。

    显然,日军参谋本部一步一步蚕食中国的意图十分明确,希望复制“九一八事变”的战争结果。但是,这个意图随时都会发生改变。

    对于参谋本部的反对与制约,柳川平助一方面作出了响应,派出了谷寿夫第6师团北上配合松井石根上海派遣军作战。另一方面,关于第18师团、第114师团的使用,他上报的作战方案为:“以第18师团占领嘉善,尔后以水路切断敌主力退路,其前进方向依状况而定;第一一十四师团迅速在金山附近集结兵力,其使用方面依状况而定。”

    柳川平助把第18师团、第114师团登陆后的作战方面改为向嘉善方向,导致北上兵力大大减少。

    为了取得独立的战场地位,也为了不断扩大在华战事,柳川平助阴差阳错地的下了这一步自以为是的妙棋,同样成为淞沪战局当中最大的变数。事实上,柳川平助的求功心切,无疑减少了中**队从上海战场撤退途中的阻力与压力,或许这也是中**队主力得以成功突围向西转进的主要原因之一。

    而松井石根默许第十军改变作战计划,也许是他早已洞悉了柳川平助疯狂的野心,虽然松井石根对第十军主力不能全军北上合围中**队,抓住歼灭中**队战场主力感到有些遗憾,但是他并没有阻止柳川平助改变计划。至于他默许的原因,自然因为他们这两个恶魔一样的野心家,都想扩大战争的范围,都想打到南京去,都想突破日军参谋本部刚刚下发的临命第600号关于明确制令线的命令,这个制令线命令就是:“……作战区域大体是苏州、嘉兴一线以东地区”。

    11月中旬,昆山、苏州沦陷。这种可怕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随即接连传到江苏省会城市镇江,在镇江引起了极大的恐慌与混乱。镇江的学校,在获悉昆山、苏州沦陷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停课散学,公务人员搬家,政府机关纷纷过江向扬州迁移。普通百姓总是后知后觉,随着政府机关的搬迁,内部务下令全城妇孺一律迁出,全城上下人心惶惶。

    11月23日、24日,中央银行、中交银行相继停闭关门。随着银行关门停业,市面上的商店也随之关门。尽管,商会四处张贴通告,劝告各商业门店照常营业,但是整个城市的商业门店都以银行为马首是瞻,没有一个店铺响应,纷纷闭门停业。至此,镇江商业闭门停市,繁华的省会城市镇江不复往昔的繁荣,取而代之的是举城而动的混乱与恐慌。

    11月27日起,日军飞机开始轰炸镇江,当下镇江开行扬州的轮渡只有“普济”“新镇江”,为了安全也只是夜间开行,并且以转运兵员为主。至于民船,有钱的人花大代价沿江内迁到武汉、长沙等地,而普通百姓过江往往一票难求,只能整日整夜驻足江边,极少数穷苦人无钱无路,最终感觉无船可渡,只能望江兴叹,不得不重返镇江。当然,从陆路前往南京方向的也不在少数。

    11月中旬,王敬久第71军撤退到镇江附近,一面紧急整补,一面调整人事。军长王敬久不再兼任第87师师长,师长由原副师长沈发藻接任,由第261旅旅长陈颐鼎接任副师长并(仍兼任旅长)。现在,第87师下辖两个步兵旅、一个补充旅,补充旅被改为260旅。这样,全师合计三旅六团,外加炮、工、通信、运输、特务等直属营。

    十一月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战局,也犹如这天气一般,一天比一天糟糕。随着日军向镇江逼近,南京保卫战也成为当下最为紧迫的事情。

    陈颐鼎没有想到,在军部见到了军长王敬久。一见面,王敬久二话没说,便递给他一封信。信还没有打开,便听到王军长说道:“这是蒋委员长的手令,是江苏省主席陈果夫转来的。”

    听到军长平静的话语,陈颐鼎停下手抬起头,询问地看向王军长。

    王敬久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挥了一下手,示意他看信。

    陈颐鼎看着蒋委员长这封以红色红蓝铅笔(专用的标图铅笔)写的信,这才知道这份手令派自己兼任镇江警备司令,手令上命令自己赶快就职,归驻守龙潭副司令官刘兴辖制指挥。

    看过蒋委员长的手令,陈颐鼎感觉到有些意外,因为之前军长没有透露过任何消息。突然得知自己要离开老部队,陈颐鼎有些失落和不舍。旋即,这份失落和不舍再次被惊讶所代替。他再次抬起头,满脸惊讶之色,眼光里再次露出了询问。

    王敬久看着陈颐鼎,淡淡地一笑,说道:“不要这样看着我,这一任命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既是要你在镇江负责,那就将261旅留下,我带易安华、刘启雄两个旅先去南京接受任务。至于以后……”,微微迟疑过后,接着说道:“以后怎么办?再说吧。”

    因为这个突然而至的手令,陈颐鼎正式走马上任镇江警备司令。

第四百八十章 落单

    11月13日拂晓,**第11师转进到青阳港,在铁路桥至吴淞江北岸之间地带占领防御阵地。

    两个小时后,日军发起了空中轰炸,继而是重炮、步炮密集炮击。火力打击之后,数千人在坦克引导下发起了猛烈进攻。数轮火力打击和进攻过后,日军仍然没有能够突破第11师阵地,丢下数十具尸体,狼狈撤退。

    日军退却后,临近阵地有数十具尸体未能带走,第11师33旅66团二营在打扫战场的时候,发现进攻的日军是谷寿夫第6师团第45联队,被击毙的日军中职务最高的是第45联队中队长大平雄山。

    看到大平雄山身上搜出的地图,杨安惊叹不已,他没有想到,日军的地图除了远远比中**队地图详细精确外,竟然还配发到连队一级。

    这天下午5时,因友军阵地接连被日军突破。左翼作战军司令薛岳命令第11师坚守现阵地以掩护友军撤退。当晚8时,第19集团军代总司令上官云相转来前敌总司令陈诚的急电,命令第11师立即撤离青阳港,经苏州赴常熟,归还第18军建制。

    自从10月23日夜转战洛阳桥以来,第11师脱离第18军建制与指挥,先后归霍揆彰第54军、周岩第75军等部队辖制指挥,前后历时21天。现在,得到归建第18军的消息,全师上下一片振奋,官兵奔走相告。尽管与谷寿夫第6师团隔河对岸,战斗并没有停歇,但是这种即将“回家”的感觉主导了大家的内心,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轻松与快乐。

    乘着雨夜,第11师脱离了与谷寿夫第6师团的对峙战斗。雨水和河水,打湿了绑腿,绑腿收缩变紧,勒得腿部生疼。一路上,全连的人有说有笑,好似这场战争仿佛早已结束一般。看到全连上下这种抑制不住的幸福与激动,杨安并不能完全理解大家归建“回家”的感觉,因为他走进这支部队的时间太过短暂。

    就在第11师转进到青阳港的同一天,也就是淞沪战场**主力刚刚跳出日军第6师团包围圈的第二天,日军重藤支队和第16师团在长江南岸白卯口附近登陆,意图直逼常熟,再次切断中**队退路。

    松井石根的这着绝杀棋,就是想利用日军舰船强大火力和迅速投送兵力的优势,从侧后包围中**队,图谋再次上演杭州湾登陆一样的合围战术。

    日军从白卯口登陆,拉开了吴福国防线作战的序幕。受江阴要塞战事以及长江沿岸登陆条件的影响,日军运兵舰船有限,登陆展开同样受到限制。而更让松井石根这一着棋失算的是,他远远低估了中**队撤退转进的速度。在日军登陆这一天,**主力已经占领吴福线前进阵地昆支国防线,日军的登陆部队只能从侧面威胁昆支线这一防线,根本无法起到穿插到背后包围的奇袭作用。此外,中**队沿岸的永久性碉堡,也成了阻挡日军登陆进程之中的绞肉机。

    数天之后,第11师转战常熟。11月17日晚,南京统帅部命令罗卓英部解除左翼作战军序列,归最高长官部直辖,即向宜兴、广德移动整理。

    接到命令后,第11师在常熟掩护大军转进之后,又于22日转战无锡查桥镇,面临的敌人仍然是他们的老对手第11师团的浅间义雄和第13师团的仓林公任。查桥之战后,第11师按照长官部命令向广德转移整理。

    如果说数天之前那种“回家”的感觉,杨安没能真正体会到。那么,从查桥一战之后,他却在此后的日子里慢慢地感受到“离家”的感觉。

    这次断后任务,是完全出乎杨安意料的。他没曾想到,在继第33旅主力、第66团二营主力撤退后,营长林振堂心神不定地带了一个班返回五连阵地。可是,继此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更加出乎林振堂和杨安所料。

    他们都没有想到,在五连撤退的途中,不知道从哪里窜出大股日军尾随第11师部队主力,阻断了五连的归路。

    发现这一异常情况,二人感到战局已经严峻到前所未有的地步。他们知道已经无法追赶上大部队,更无法向宜兴、广德方向转进,不由地暗暗着急起来。

    经过一番合计,二人决定沿京沪铁路向西,经常州、镇江方向西撤到南京再作打算。让二人感到幸运的是,现在不需要顾及伤兵的事情,因为三排长唐家保受伤,副连长马春生已经组织三排转运伤兵跟着旅主力先行撤离。

    就这样,林振堂、杨安二人带领五连余部和营部一个班向常州、镇江方向转移。

    晚饭过后,林振堂、杨安二人一起选择警戒位置,安排了警戒哨组之后,二人才又坐在一起。

    这时,杨安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疑问,便小声问道:“营长,怎么已经撤退了又返回?”

    “嗯,俺也说不清楚。”

    “营长!怎么啦?五连也不是第一次担任后卫任务,也不是第一次断后,难道现在不相信五连了?”

    “哪里的话?俺林振堂不相信谁,也不会不相信你小子!”

    “那是什么原因?”

    “唉--!也许这是俺和你的缘分?”

    “缘分?”

    “对,就是缘分,说起来这个东西就是说不清楚。如果没有你小子,那天俺保安总团老九连阵地上怕是一个不剩下。”

    “不对,还有根叔没有上去。”

    “嗯!曹有根也是福大命大的人!”

    “营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你说,奇怪不奇怪?等俺营主力撤退后,俺总是心神不宁,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情?真的,这是自上海开战以来,从来没有的事情。”

    “就这?”

    “就这,难道还不够吗?”

    听到这个回答,杨安显然并不满意,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声说道:“不够?”

    “不够?俺跟你说,真的是心神不宁,俺担心再也见不到你啦!因为你是俺林振堂心底最重要的人,怎么样?这回俺的感觉真的应验了,如果俺不回来,怕是--。”

    “营长,谢谢!没想你这么惦记着我杨安。”现在,杨安微微动容,内心终于相信营长所言不虚。

    “唉--!”想到此去前路茫茫,林振堂不由地一声长长地叹息。

    “怎么啦,营长?”杨安问道。

    微微迟疑过后,林振堂答道:“没什么,早就休息吧!现在到处都是小鬼子,还不知道天亮后,会不会遇到小鬼子。”

    “好吧,都早点休息。”杨安应道。

    很快,身边传来杨安平缓的呼吸声。

    夜色里,听着杨安进入梦乡的呼吸,林振堂毫无睡意,脸色变得愈发沉重。其实,他内心的担忧并不仅仅是随时都会出现的日军。

第四百八十一章 团雾

    天亮之前,根叔带领炊事班用早先收集的木炭已经烧好了早饭。他走到林振堂、杨安面前,告诉二人可以开饭了。

    数步外的肖华贵准备吹哨开饭,却看到杨安挥手制止,便放下了口哨。

    对于杨安的手势,根叔同样明白,他知道现在不是吹哨开饭的地界。

    没有哨声,随着根叔声音不大不小的一声招呼,五连的官兵都有序地排队打饭打菜。

    分过饭菜,树木里便响起了吃饭的声音,声势着实不小。

    吃了几口饭菜,坐在地上的林振堂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嘴巴里出停止了咀嚼,眼睛扫视着周围,垂下的右手拿着筷子都挨到了泥土,竟然全然不知。看着周围五连的兄弟,内心暗暗叹道:“唉!这些兄弟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够带到南京,不知道最后有多少人能够重返66团?”

    “营长,怎么啦?”杨安发现林振堂的反常,小声问道。

    林振堂身体微微一颤,这才发现自己走神,右手连忙抬起,又甩了甩,小声说道:“哦,没有什么,刚才突然想起了什么……。”

    说到这里,林振堂脸色微微变得沉重起来,因为这时他想起了上海保安总团老九连,现在只剩下自己、根叔、占得宝、杨以楼四人,他不知道这一次脱离大部队,落单的五连最后能不能顺利地回归第11师大部队。

    “营长?”耳边再次传来杨安关切的声音,林振堂应道:“唉,不说啦,以后有机会再说,快吃饭!”

    说罢,林振堂狼吞虎咽起来,三下五除二便把饭盒里饭菜吃了个七七八八。

    “左班长,你们一班抓紧吃饭,吃过饭去把他们换下来。”杨安喊道。

    左望秋当然知道连长的意思是安排一班快点去接替四班的警戒哨,便招呼道:“一班的兄弟们,都快点!”

    听到杨安的提醒,一班的人一个个飞快地扒拉着饭盒里的米饭,似乎担心日军突然来袭一般。

    尽管五连向四周放出了警戒哨组,但是五连上下都知道,连队在抵达南京之前这次是真正的落单。因此,全连上下的都缺乏一种跟随大部队的安全感,警觉也随之增加了些许。

    连队其他班排的人听到连长的提醒,还有一班加速吃饭的声音,一个个都跟着紧张起来,也加快了吃饭的速度。

    很快,一班长左望秋吃完的盒中的米饭,拧开水壶,倒了一点开水到饭盒里,涮了涮,又吹了两下,便一口饮尽了残余的米粒。或许是开水烫到了他,只见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把饭盒收到挎包里,便开口安排全班的人手。

    很快,一班的人都撒了出去,换回了警戒的哨组。

    一阵紧张过后,五连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肖华贵整理好队伍,清点好全连人数,便准备向营长报告。

    看着全连两个排齐整地站在面前,林振堂挥手制止了肖华贵的报告,上前两步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兄弟们,因为日军拦阻,现在俺五连暂时不能回归大部队,现在是人单力薄。但是,俺林振堂要说,现在的五连是最精干的时候,因为马副连长带着三排已经送走了伤兵,俺队伍里虽尽管有人挂彩,但是每一个人手脚都是齐整的,没有一个闲手,俺手里的家伙都不是吃素的!小鬼子来啦,俺一起拼命地招呼!所以,俺五连现在落单了,人少目标小,便于机动战斗,前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俺要随时准备战斗,还要放下包袱,轻装上阵,不要害怕,小鬼子的脑袋和胸口也顶不了枪子!都不要紧张,营部的尖刀班已经派出去啦,一切行动都要听从指挥。”

    开饭的时候,连队相对集中,都担心受到敌人袭击。在连长提醒一班后,全连的氛围都紧张起来,心弦都因为落单而绷得紧紧的。现在,大家听到营长林振堂勉强算是战前动员的话语,紧绷的心弦骤然放松了些许。

    听到林振堂的讲话,杨安霎时意识到自己先前不经意流露出的小心与紧张。

    一张一驰,才是真正的带兵之道。经过前面的紧张,有了刚才极其短暂地自省,杨安感触颇深。当营长眼光再次转过来的时候,杨安会意地点了点头。

    “各班检查武器,子弹上膛,关好保险!”杨安说道。

    随着杨安话音一落,五连各班例行检查每一个战士的枪支、弹药。其实,五连早已养成了良好的战斗习惯,但是例行检查仍然不是走过场。

    杨安也拔出二十响驳壳枪,按下卡笋,取出弹夹,向枪膛里塞进一发子弹,一把把弹夹拍了上去,随后关上保险,这样枪内保持有21发子弹。

    一路薄雾,并不影响视界。刚刚出发的五连,路上还算顺利。没有过多长时间,队伍就沿着一条土路爬上了一道并不算高的山岗子。

    这时,走在队前肖华贵停下了脚步,小声下达了“停止前进”的口令,走在队伍中部的林振堂、杨安二人抢步起到队前。

    杨安走到队前,轻声喊道:“散开,就地隐蔽!”

    随着口令一落,紧张地氛围顿时漫延开来,“呼啦啦—”,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过之后,队伍沿着土路散开到两边的杂草与灌木从中,路上人影一散而空。

    “好大的雾!”林振堂惊声叹道。

    “营长,你看,应该是团雾,或者是阵雾,这雾还在慢慢地移动。”

    “营长,这一条土路,连续穿过几道小山岗子,昨天晚上我带着他们探过路,过了前面雾中的山坳和山岗子,前面还有一道山坳和小山岗子,就是不知道更远的地方是什么地形。现在,没有这一带的军用地图,但愿不要碰到小鬼子!”

    “没有地图,俺就两眼摸瞎往前闯,狭路相逢勇者胜,碰到了小鬼子,俺就打过去!”林振堂的声音里透露出一股锋芒与豪气,接着又说道:“营部的占得宝、杨以楼都是上海保安总团老九连的老人,等他们回来就一切清楚了。这两个兔崽子,怎么也不安排一个人在雾外面接应一下部队?”

    占得宝是营部的一个副排长,杨以楼是营部的一班长,这次跟随营长返回五连,就是他们十一人。

    林振堂突然想到,如果不是杨安的警觉,队伍贸然进入团雾,随时将会面临意外的危险,便小声骂起自己的两个老手下。

    其实,林振堂完全误会了占得宝、杨以楼二人。原来,占得宝在全连隐蔽的地方,便发现了山坳里的大雾。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等他靠近团雾,才发现团雾里只能看到十步之内的人影,甚至连十步都不能看到。能见度只有数步的距离,便安排两人留在团雾之外,以便一人向前警戒,一人向后边山岗子上观察,以便及时向队伍发出隐蔽的信号。但是,留下的两个新兵却并没有随着团雾的移动而向后撤退。这样,临时作为五连的尖兵班最后的两个人也陷入了团雾的包围。

第四百八十二章 决心

    白雾犹如天上白色的云朵,缓缓地在冲里流动,完全是一幅美丽的图景。在这一美丽而平静的晨景下面,却掩藏着极其凶险的杀机。

    望远镜里,透过团雾顶部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的天际,而眼前只能看见一片白茫茫的团雾。

    浓浓的团雾,湮没了前哨班一行十一人全部的身影,仿若消失一般。

    这时,杨安蓦然想起昨天探路的经过,当时已经发现山坳下面,土路的两边都是沟渠和池塘。

    突然想到这一层,杨安意识到,眼前的团雾或许就是因为这一带特殊的地形和众多的池水,加上当下的天气,造就了这种特殊的团雾。

    这种情况,是杨安从小到大都没有遇到过的情况。

    浓雾迷途,大家内心平添了一份警觉与担忧。

    想到手中没有地图,想到绕行不知道还要多走多少路程,杨安的脑袋都大了起来。他的大脑里飞快地运转,推演着种种不利的情况。最坏的情况,就是日军停留在山岗子上。如果日军真的就在前面的岗子上,或者是在下一道山岗上,必然会扼住五连向西转进的道路。

    如果出现这种最坏的情况,该怎么办呢?想要绕行可不可行,会绕多远,会不会再次碰到日军?如果打过去,那么将会面临仰攻,最后将是什么状况……?

    浓雾阻挡了视线,也阻挡了一切。想到浓雾背后的未知,杨安感觉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靠近,这场危机或许关系着五连数十号人的生死。

    想到一排、二排现有的52人,加上炊事班6人,再算上自己,只有59人,再加上营长他们12人,也只有71个人。就这么一点兵力,该怎么能够向上强攻?

    看着茫茫浓雾,想到自己要为这数十人生命负责,杨安霎时感到如负千钧,这副担子压得自己都喘不气。

    很快,他又从自己内心的担忧中走了出来,自我安慰道,在无锡刚刚与小鬼子打了一次大仗,小鬼子的大部队也许并不会这么快跑到五连的前面。如果是这样,那么前面的小鬼子数量一定也非常有限。

    想到这里,他的内心顿时轻松了些许。内心的轻松并没有让他忘乎所以,他还是告诫自己一定要冷静,一定要警觉。

    林振堂、杨安二人紧紧地盯着土路,盯着土路延伸到浓浓的团雾里一言不发。

    五连的队伍,一动不动,鸦雀无声,仿若消失了一般。

    并没有过多长时间,一个身影冲出团雾。

    视野里,杨安看到占得宝一手提前步枪,一手提着寒光闪闪的刺刀一路踮着脚跑出了团雾地带向山岗返回,显然他在防止脚下发出声音。

    看着占得宝小心的模样,林振堂、杨安二人转头会意地对视。就在这极其短暂的对视里,二人都看到了对方眼神里的担忧。

    随着占得宝的靠近,大家还看到占得宝除了携带步枪、刺刀、手榴弹等战斗装具,已经丢下了所有的行头。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近山岗子,林振堂、杨安、肖华贵等人看到他钢盔上、肩头、胸前都是湿漉漉的,眼光再次看向寒光闪闪的刺刀,这才发现刺刀上面还挂着的鲜血,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营长,前面,前面有小鬼子!前面有小鬼子!”占得宝满脸担忧地报告道。一边报告,一边蹲到地上,一把将挂着鲜血的刺刀狠狠地插在地上,血水随之坠地,浓烈的血腥气味随之而散。

    浓烈的血腥气味散开,让相邻的数人感觉到逼近的战斗气息。

    “别着急,慢慢说!”林振堂沉稳地说道。

    “刚才俺带着一班刚上这道岗子,便看到冲里早先就起了大雾,冲里的雾向这边慢慢扩散移动。在进入大雾之前,就留下两个新兵在后面,便带着他们摸了上去。还没有走多远,便发现小鬼子在路边安排了两个哨兵……。”

    占得宝父母从河南逃荒到湖北大悟县生下他,大悟都把两山之间的山坳地形和冲沟地形统统称为“冲”。

    听到这里,众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这两个小鬼子都窝在一丛草里,有一个军曹裹着雨衣睡着了,只有一个新兵睁着眼睛,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就被俺和一班干掉了。”

    听到这里,大家都轻松了些许。林振堂问道:“究竟有多少日军?”

    “俺也不清楚?”

    “究竟有多少?”林振堂追问道。

    “有,有……。”占得宝显然不能确定小鬼子的数量,不敢贸然说出内心估计的数字。

    “别着急,占排长,慢慢讲,你把整个经过慢慢讲一遍。”

    听到杨安平静的话语,看到他鼓励的眼神,占得宝顿时平静了不少。

    占得宝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接着讲道:“俺和杨以楼慢慢地向对面岗子上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那片雾实在太大,只能看到几步以内的东西。但是,快到山岗子上面的时候,雾变淡了一点,在大雾里能够看到十几步的样子,这才看到至少有一二百个小鬼子。”

    “一二百个?”林振堂问道,一边问一边看向了身边的杨安。

    “应该不止一二百?”

    “也许是一个中队,也许是一个加强中队。”看着林振堂的眼光,杨安说道。

    听到杨安的话语,占得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占得宝点头,林振堂、杨安二人脸色变得更加沉重。他们没有想到,落单的五连已经被绝对占据兵力优势的日军挡住了去路,并且还占据了有利的地形。想到五连加上营部才几十号人,怎么也不能敌上至少一个加强中队的日军。

    “小鬼子有几个火力点?”杨安微微停顿接着问道。

    “岗子顶上有两个临时挖成的半坑式机枪掩体,挖出的土堆成了胸墙,一个在路的左边,一个在路的右边,左边的掩体有一挺重机枪,两挺歪把子轻机枪。一挺重机枪、一挺轻机枪朝着俺连这边警戒,还有一挺朝着那边。右边掩体有三挺歪把子轻机枪,两挺朝着俺连这边,一挺朝着那边。还有,在路的左边还有一条刚刚挖好的战壕。”

    听到这个火力的情况,林振堂面若寒霜。想到兵力上的悬殊,想到落单的五连人心未定,想到乘胜而来的日军还占据有利地形,他自忖不是现在的五连不是日军的对手,已经打起了鼓,便觉得眼前这一步怎么都得绕过去才行。

    须臾之间,林振堂想明白了当下的局势,眼光看向杨安问道:“你们昨天夜里查看附近的道路,可不可以绕行?哦,对了,小鬼子怎么搞了这么个工事,怎么也不像俺的老对手?”

    “营长,小鬼子明显是在防备**撤退,想打阻击。这山坳里到处都是沟渠和水塘,也不知道还能够绕到多远?”杨安答道。

    听到杨安的话语,林振堂不由地抽搐了一下鼻翼。

    “营长,怕是不能绕行?现在,我们也不知道小鬼子怎么跑到前面去了,绕行也许还会遭遇小鬼子。”

    林振堂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对,询问地眼光再次看向杨安。

    “打!”杨安斩钉截铁地说道。

    话音一落,杨安征询的眼光看着营长。林振堂微微迟疑,脸上露出质疑,旋即陷入思考,短暂停顿之后,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杨安,打这种仗,你有经验,说说看!”

    “占排长,从你们最后的位置到山岗顶部火力点有多远?”

    “大概四五十步、五六十步的样子,嗯--?也就这么远,俺在大雾里,能够看到他们,他们看不到俺。哦,俺差点忘记说啦,小鬼子大部队都在路的左边,他们有的在准备饭盒,大概是要等着吃早饭。”

    听到这里,杨安与营长会意地对视,脸色变得从容起来。

    “营长,你看这么打行不行?”杨安看着林振堂,接着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杨安的打算还没有说完,林振堂脸上轻松了些许,内心暗暗赞叹:“这个小子,还真是为打仗而生。”

    杨安说完了自己的打算,林振堂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行,就按你说的法子打!”

第四百八十三章 生死突击(一)

    说过自己的打算,杨安也没有想到竟然能够得到林振堂的首肯。但是,他还是再次询问了营长的意见,还征询了连队两个排长的看法。

    听过秦卫华的看法后,杨安连连点头。

    看着杨安的表情,林振堂说道:“传我命令,全连班长过来集合。”

    命令向后传递,班长们迅速围了过来。

    营长说道:“杨安,时间不等人,赶快下达命令。”

    “营长,那我就当仁不让了。”杨安一脸正色地说道,接着把战斗方案和任务区分下达到各排各班。

    任务下达之后,杨安说道:“现在,大家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理好个人的鞋子和绑腿,便于快速行动,其次,除了枪支弹药、水壶饭盒,一切生活用品都就地扔掉,减轻重量,便于快速通过。此外,把水壶、饭盒绑好,战斗打响之前,新兵不能打开步枪保险,全连上下不能出现任何声音,这是今天五连能否活着通过的关键。”

    说罢,杨安快速扫视全场,问道:“还有没有疑问?”

    “没有!”

    听到大家压低声音整齐的回答,杨安说道:“赶快整理个人装具,五分钟后出发!”

    话音一落,杨安迅速解开背包,把被子丢到了路边,收拾好背包带,整理好饭盒和水壶,还有意地跳了跳,保证没有声响发出,这才满意。随后,把驳壳手枪与枪盒结合成手提机枪。

    看到连长丢下除了必备装具以外的东西,后面的战士们已经领会了连长的意图,还没有等班长回来,纷纷解开背包,丢下了生活行头。

    之后,他向后走去,看到全连都快速行动起来,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走到炊事班,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根叔,都丢掉!”

    “连长,全连几十号人,都指望着这些家什吃饭呢!”根叔声音里露出了请求。

    “不行,这是命令,是命重要,还是锅重要?”杨安反问道。

    “扔了!扔了!”根叔不舍地说道。

    炊事班长吕文生不值地扔下扁担,似乎被割了一块肉一般地难受,看着地上的挑子。又弯腰想把那一口大铁锅给拿出来背上。

    “死胖子,扔了!”根叔低声骂道。

    “根叔,菜刀、锅铲?”身后传来机灵鬼孔小庄的声音。

    “收着吧!”根叔声音突然变得柔软起来。

    “根叔,都扔了!还婆婆妈妈什么!”刚好走来的林振堂责怪道。显然,他的声音与语气里对炊事班整理装具落到最后不满。

    “都扔了!都扔了!”根叔眼光里满满的不舍,眼眶里闪动着晶莹。

    听到根叔的话语,孔小庄轻轻地把菜刀放在了挑子里。

    厨子离不开菜刀,犹如士兵离不开枪,这句话算是根叔的写照。

    根叔,这个五连的伙夫,既离不开步枪,也离不开菜刀和锅铲。

    这把菜刀,是他在上海寻人特地打造的,是一把实心铁柄的铁刀。刀背偏厚,扁纺锤形压纹刀柄入手后适手实称,这刀可切可砍可拍,还可用刀背当作锤子敲碎骨头,着实是一把好刀。

    不知是什么时间,根叔亲自用两块拇指厚的木板做了一个刀盒,将菜刀放进一侧木板的刀槽内,扣上另一块木板,系上绑腿,铁刀便纹丝不动,还能用日军步枪背带背着。显然,为了便于携带菜刀和防止刀刃破坏物件,根叔着实用了一番心思。

    “时候不早啦,都快点!”林振堂又瞪了一眼不争气的胖子,低声喝斥道。

    杨安上前,弯腰从挑子里捡出了菜刀和锅铲,他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定制的,连队用的锅铲哪里是一般人家能够使用的。

    “吕文生,菜刀你背着!孔小庄,锅铲你拿着!注意不要出声!”

    说罢,又去夺根叔手中的步枪,说道:“根叔,您老的步枪也别带了,到了对面的山岗子上,要带着炊事班快点冲过去,全连还指望着吃饭呢?”

    根叔紧紧地攥着步枪,丝毫不肯松手,一拉一搡中还瞪了杨安一眼,杨安只好作罢。

    占得宝、杨安行走在队伍最前面,随着走下山岗靠近团雾,杨安明显感觉到团雾在翻腾着漂移,并且这漂移的速度还不算慢。团雾这种细微的变化,在后面山岗之上并未明显察觉。

    一进入团雾里,杨安便看到细密的水珠悬浮在空气中漂移,两个呼吸的工夫,连睫毛上都挑上了细细的水珠,驳壳手枪也变得犹如水里涝起来的一般。

    “这雾千万千万不要被吹走了!”杨安的内心暗暗地祈求。他担心日军临时宿营的山岗上面团雾漂走,五连就会失去团雾的遮蔽掩护,将会完全暴露了小鬼子两个掩体、数挺轻重机枪火力之下,这样偷袭就会变成强攻。这种可怕的现实,可不是他希望看到的结果。

    进入雾团,很快便看到营部一班的那两个新兵,占得宝一挥手,示意二人跟上,二人便放下背包跟进。等到收拢杨以楼一班全部人员后,他小声传达了战斗命令。

    五连开始从山坳向上坡前进,每一个人都都保持了合理的距离,深怕发生意外冲撞,出现声响暴露连队的行动。

    越往山坡上走,土路变得略微宽敞一点。随着上行,五连前进的速度愈发慢了下来,整个队伍仿佛在蚁行一般,仿佛停止了呼吸一般。

    很快,就能隐约听到岗子上说话的声音。尽管并不算清晰,杨安已经能够断断续续地听懂日军士兵的对话,听到小鬼子轻松的对话,内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传我的命令,准备手榴弹,打开保险,准备战斗!”占得宝用手轻触了一下杨安,二人会意地对视了一下,杨安便身后下达了命令。

    根据早先下达的战术方案,秦卫华等一行投弹手早已把木柄手榴弹的后盖拧下,封口蜡纸也打开,拉火环已经悬于蜡纸封口之外。

    山岗之上,是日军临时宿营地。这片山岗左高右低,坡度很缓。这条土路经过这条岗子,土路左边是一片十来亩的旱地,旱地一边还有个池塘。正是因为地形有利,又便于取水,日军才在这个有利的位置设置了两个环形工事机枪掩体,还朝东挖出一段段浅沟战壕,以防西撤的敌军。

第四百八十四章 生死突击(二)

    一个直径数十米的团雾,从岗子上漂移而过,就像下了一阵细雨一般,打湿了衣服,引来日军官兵连连惊呼,岗子上喧嚣热闹起来。

    一队巡逻哨从土路左侧沿山脊线巡查,正好经过宿营地,靠近土路即将通过向下坡方向而去。

    听到岗子上的声响,杨安知道距离日军宿营地越来越近,一颗心骤然悬了起来。

    这时,他的眼中只有即将到来的生死战斗,缓缓行进间已经作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内心一紧即松,反倒让他进入一种毫无压力的释然状态。随着殊死拼杀即将到来,心神愈发专注兴奋。

    团雾不快不慢地漂移,雾中的人能够感觉到水汽缓缓地移动。就在杨安进入这种兴奋状态之时,杨安突然发现已经能够透过团雾十几米隐约看到那两个环形掩体。

    感觉到时机快到,杨安连忙低声喊道:“秦排长,投弹!”

    右边的秦卫华早已瞪着眼睛,在白茫茫的浓雾中寻找目标,在杨安下令的同时已经隐约看到那个环形掩体,随即下令喊道:“投弹!”

    “呼--,呼--,呼--……”,五枚手榴弹脱手破空而出,带着细微的风声从团雾中划着美丽的弧线飞向两个机枪掩体。

    “呼--,呼--,呼--……。”

    手榴弹还没有飞出团雾,又是五枚手榴弹从秦卫华身后飞向两个机枪掩体。

    眨眼之间,团雾之外下起了弹雨。

    “机枪手,上!”

    左望秋、孙桂生带着一排、二排六挺捷克式、三挺歪把子,还有营部的一挺机枪,快步上前,在土路的左侧一字排开面向日军的宿营地。

    快速投弹和机枪手快速进入射击位置,似乎早已进行过演练一般,默契地形成了一整套战术动作,有序地展开在团雾之中。

    机枪手迅速趴下,调整好战斗姿态,三两个呼吸过后,团雾正好从他们的头顶漂过,将他们暴露在巡逻日军的眼前。

    日军乘胜追击而来,在各个方向都派出了暗哨哨组,又设有两个轻重机枪半地下掩体,加上浓雾的遮蔽,全然没有防备到中**队的突击。

    “嘟、嘟、嘟……。”

    “敌袭—。”

    “叭、叭……”,两声枪声响起。团雾的漂移,透过淡淡的雾汽,让巡逻在前面的日军士兵发现了杨安、秦卫华和一行机枪手,前面三个士兵大惊失色,一边用力地吹哨、大喊警告,一边抬起步枪向敌人射击。

    掩体里,日军机枪手连夜值守,已经让他们不堪劳累,刚刚点燃手中的香烟,想驱赶值守的劳累,却发现身边落下了一个物件。

    “啊--!……”惊叫声刚刚发出却戛然而止,这叫声几乎与哨声同时发出。

    “轰、轰、轰……。”

    “轰、轰、轰……。”

    三八大盖响过之后,两个投弹手惨叫一声中弹倒下。杨安的注意力刚刚从掩体上离开,迅速将枪口对准了那一队巡逻的小鬼子。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杨安打出了长长的点射,轻机枪随之密集响起。

    转身之间,那一队端着步枪巡逻的日军哨组,首先被子弹串了糖葫芦,一个个被打成了筛子,身形乱颤,东倒西歪,没有一个活口。

    十来枚手榴弹先后在掩体爆炸,秦卫华看到第一枚在掩体里爆炸,脸上变得激动起来,连忙喊道:“掩体消灭!”

    还没有等团雾漂过,掩体那边传来爆炸声音。随着爆炸声音响起,日军宿营地四处响起了急促的哨声,“敌袭--,敌袭--……”。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轰、轰、轰……。”

    “轰、轰、轰……。”

    ……。

    团雾还未漂过左望秋一行机枪手的头顶,机枪声、步枪声枪声大作,手榴弹爆炸声音响成一片,五连以排山倒海之势对日军发起了进攻。

    “啊--,啊--,……。”

    “救命、救命、……。”

    “敌袭--,敌袭--……”。

    随着一团团火光与硝烟升腾而起,日军宿营地炸了锅,一片狼藉,一片鬼哭狼嚎。

    除了环形机枪阵地,以及极少数堑壕步兵警戒外,小鬼子的步枪架成一堆堆的,正准备吃早饭,一个个拼命地朝着架着的枪架跑去,却被凌空飞来的手榴弹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有的被弹雨击中,肢体犹如断线的风筝,不停地乱颤。

    这时,杨安既兴奋又沉稳,他发现了决定这场地战斗胜负的关键,大声喊道:“瞄准枪架!瞄准战壕!瞄准机枪!瞄准枪架!”

    在那一堆堆枪架附近的小鬼子,抢先拿到步枪,刚刚拿起步枪,还没有开栓,便被子弹打了个稀烂,栽倒在枪架近前。日军一个个轻机枪手还没有跑到射击位置,便被飞来的子弹打了个措手不及。

    一个小鬼子倒下,吓不倒他们的同伴。接连出现同伴倒在枪架近旁,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再也不敢靠近枪架。日军轻机枪射位,一时间成了弹雨重点招呼的地方,成为小鬼子的畏途。

    一个小鬼子摸出了手雷,拉火后在钢盔上用力一砸,引臂正准备投向敌人,却被子弹打烂了胸腹。

    “轰”,手雷凌空爆炸,顷刻又是一片鬼哭狼嚎,血肉模糊,死伤一片。

    乘着日军阵地混乱,左望秋按照战斗预案带着一班的人飞速冲向了那个重机枪掩体。

    “扑通”,一个营部的士兵栽倒在地。

    那浅浅的壕沟里,有人透过手榴弹爆炸的烟幕开枪还击。看到那枪焰,杨安微微调转枪口,接连打出两个短点射,看到那个小鬼子栽倒,才又调转枪口。

    这时,杨安发现远处茅草屋附近的小鬼子已经操起家伙,从上坡方向反扑而来。

    狭路相逢勇者胜。按照早先的计划,一旦发起进攻,五连势必发起不计代价的突击。杨安声嘶力竭地大喊:“机枪掩护,都压上去,都压上去,冲啊--!”

    喊罢,率先迎着敌人的子弹冲了上去,一边冲锋,一边开枪连连点射。子弹呼啸着从身边、耳边而过,五连的兄弟全然不顾,人群里一个个身影倒下,后面的人越过倒下的身体跟着冲了上去。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就在杨安喊声落地之时,左望秋那边已经占领重机枪掩体,重机枪已经响起。

    秦卫华打空了一个二十发弹夹,从身上摸出最后一枚手榴弹,借助冲锋之势,朝着上坡方向奋力投掷而出。

    “轰”,手榴弹正好在一群扑来的小鬼子前方爆炸,炸死了两人的同时,也炸掉了这几人反击的勇气。

    一连的进攻突然发起,十几支自动连发武器加上日军重机枪持续不停的火力,加上手榴弹不停地爆炸,打了日军一个措手不及。

    随着杨安发起的冲锋,三支驳壳手枪形成了密集的近战火力,加上十来挺轻重机枪的密集扫射,日军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时,营长林振堂、炊事班在营部一班的掩护之下,从岗子上越过。

    山脊下坡方向,负责警戒的两个小鬼子听到枪声,冲出了团雾奔跑而来,杨以楼看到后惊声喊道:“右边,小鬼子!”

    话音未落,他便立定身体,端起步枪瞄准那两个小鬼子。营部的人看到班长的动作,也跟着停下脚步,或立姿或跪姿或卧姿,瞄准小鬼子集火射击。

    那两个小鬼子完全没有弄清山坡上的战斗形势,抑或是看清了形势悍不畏死,全然不顾敌人的瞄准,仍然坚持向山坡上冲锋。二人身形敏捷,忽左忽右,忽高忽低,蛇行跃进。

    “叭、叭、叭……。”数声枪响过后,一个小鬼子栽倒在地,生死不知。

    营部一班纷纷拉动枪栓上膛,全然不顾那个小鬼子跪姿瞄准。

    “叭”,对面一声枪响。杨以楼看到小鬼子枪口爆出一朵枪焰,心神失守,身形一振,枪膛里的子弹没有目标地飞了出去。

    随着这一声枪响,那个跪姿的小鬼子身体晃了晃,歪倒在地。

    “根叔!没有想到您老人家还是一个射手!”杨以楼发现是根叔及时在身边开枪射杀了敌人,连忙赞道。

    “老子,有那么老吗?”根叔不冷不热地反问道,同时用力一拉枪栓,一枚弹壳飞出老远。

    “咔嗒”,一发子弹推入膛中。

    根叔转身,又把步枪顶在肩窝上,微微一瘸一拐地快速前进,和胖子冲在了队伍最前面。

    很快,他们就越过岗子顶部,向坡下的团雾方向走去。

    “叭”,团雾里传来一声枪响。

    “啊--”,胖子吕文生发出一声尖叫,双腿一软,倒在地上。

    “叭”,随着前方枪声响起,根叔开枪了,一个身影随着枪响在团雾边缘栽倒,出现在大家视野里。

    “叭、叭、叭……”,营部一班的纷纷向团雾方向盲射。

    “哒、哒、哒,哒、哒、哒”,林振堂抬手打出了两个点射。

    “啊—”,团雾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也不知道是谁的子弹打中了那个藏身雾中的小鬼子。

    显然,这两个小鬼子也是隐藏在浓雾之中的哨兵。听到山岗上的战斗,折返隐藏在浓雾边缘打伏击,却没有想到敌人也是有备而来。

第四百八十五章 追兵逼近

    五连集中了全连的自动武器,一出手便是火力全开。突击,犹如狂风骤雨,子弹、手榴弹铺天盖地。这种战斗模式,带给小鬼子的不仅仅是震惊,还有措手不及的慌乱,还有军事指挥和实际战力的失常。

    持续不间断的火力,收割着日军士兵的性命。

    随着一声声惨叫发出,随着一个个身形倒下,日军的战斗意志也在极其短暂的时间内迅速削弱,直到迅速崩溃。

    这是一次非常规的战斗,乘胜而来的日军,面对羸弱的敌人,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占据了制高点,想堵住**溃兵西撤的归途。尽管派出了暗哨,但从他们构筑工事和饭前警戒的情形来看,仍然不免过于轻敌。而对于兵力占有绝对优势且占据有利地形的敌人,杨安偏偏选择了以弱战强的仰攻突击,就是想利用浓雾的掩蔽,以奇制胜。当然,这一切不管是胜还是败,都有赌一把的成分在里面。运气这种东西,非常玄妙,在这场战斗之中更多的体现在一个稍纵即逝的战机。那就是,营部副排长占得宝袭杀暗哨得手并完成了初步的侦察。这就是说,乘胜而来的日军在防御上存在一个致使的弱点。而杨安,又恰好果断地抓住了这场战斗中一切有利的因素,不管是漂移的浓雾,还是集中使用手榴弹和自动连发武器,还是逆用日军的环形机枪工事,还是不计代价地突击冲锋,所有的有利因素都在这极短时间的突击战斗中发挥到了极致。

    在极其短暂的时间里,杨安带队冲锋和环形工事重机枪的射击,成为压垮日军的最后一根稻草。

    随着五连一边冲锋一边射击投弹,喊声枪声爆炸声,势同摧枯拉朽,一举击溃了日军军官和士兵的战斗意志。

    情况不明之下,日军看着从浓雾中持续冲出的敌人,担心浓雾里未知的来敌,一部分日军随着军官的命令坚守抵抗,一部分撤退。但是,留下坚守抵抗之敌,在强大的攻势面前,几乎是一触即溃。很快,日军全部向山岗东坡浓雾和山顶溃散。

    在战前,杨安内心作出了数种推演,唯独没有想到突袭战斗打得这么顺利。

    看到溃散的小鬼子,他知道穷寇莫追的道理,连忙大声喊道:“停止追击,打扫战场!”

    随着一声令下,五连的给地上日军补枪的补枪、补刀的补刀。

    “叭、叭”,两声枪响紧密地响起,新兵苏文秀的身体直挺挺地慢慢向后倒下。

    第二枪是财迷开的,他发现一个小鬼子“复活”开枪,便开枪射击,但还是晚了一步。

    小鬼子的子弹从苏文秀的头部射出,秦卫华的后背被喷射而出的血肉染红了一片。

    如果,这个日军新兵射击苏文秀的胸部,那么秦卫华势必受伤或死亡。

    看着比自己大上几个月的苏文秀,杨安难过异常,痛惜不已。他没有想到,这个优秀的射手,即使是成了日军的俘虏,依然坚持到最后逃脱。他原本可以跟随大部队先撤退,但他毅然选择留在了五连。

    丁小正与苏文秀同是赖子名一排的人,二人又一同在薛家墅被俘,之后又一同逃离日军临时战俘营,这种生死与共的经历,让他们成为了生死之交。

    看到苏文秀中弹倒地模样凄惨,丁小正丢下机枪,飞身而来,一把搂起苏文秀嚎啕大哭起来。

    “陈明德,把他背上!”

    “不行,连长!来不及了!”秦卫华抢步上前,发现苏文秀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咬着牙说道,微微停顿接着叹道:“唉!就地掩埋,快!”

    说罢,各排按照秦卫华的命令,把牺牲的战友抬进了日军挖掘的壕沟里草草掩埋。

    这一场战斗,五连又牺牲了九人,轻伤十人。

    曹有根看着营部一班向下坡方向浓雾里搜索前进,便转身看向吕文生,顷刻间呆住了。

    “班长!班长--!”孔小庄摇晃着班长叫喊。

    吕文生恍若在做梦一般,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他从地上坐了起来,魂不守舍地念叨:“俺还活着?”

    “是的,班长,你还活着,你好好地活着!”

    “对,俺还活着!”吕文生恢复了清明,旋即一看胸前,顿时呆若木鸡。

    曹有根也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骂道:“死胖子,没事了,给老子起来!今天可是连长救了你一命,可要记在心里!”

    原来,那一发子弹,正好击中吕文秀挂在胸前那把菜刀的实心刀柄,子弹在刀柄上开了花,在刀柄上留下了个凹痕,胸部除了受到巨大的冲击力,而人却一点事都没有。如果没有这把菜刀,子弹势必将穿透他的胸膛。

    吕文秀捡回一条命,乐呵呵地爬了起来,也不管眼前的根叔和孔小庄,追着营长他们的脚步消失在浓雾里。

    根据杨安的命令,五连收集了一批榴弹和三八大盖步枪子弹,炸毁了日军的重机枪,便快速撤离。

    一个小时后,五连的后队发现追击而来的日军,数量在三十人上下。

    接到三班长罗长顺的报告,林振堂询问地看向杨安,杨安会意地说道:“营长,要不再看看。”

    “行,罗班长,注意观察日军情况,发现异常,赶快报告!”林振堂对罗长顺说道。

    “是!”罗长顺答道。话音一落,便停下脚步,等着后队过来。

    “看来,要加快行军速度,看能不能甩掉这股小鬼子。”林振堂接着对杨安说道。

    “营长,小鬼子人数不多,怕是甩不掉。”

    “那就看看前面有没有有利的地形,打掉他们。”

    听到这话,杨安没有吱声。看到杨安没有理会,林振堂不再说话,只是脚下加快了步伐,队伍也随之加快了行军的步伐。

    半小时后,罗长顺三班停在一个土丘之上。片刻之后,加速赶上前队报告,又有一批日军追击而来,两批数量不低于一百人。

    听到报告,林振堂、杨安二人脸色变得沉重起来。

    林振堂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猜测道:“俺看就是那一股小鬼子,跟他们打了一仗,算是结了死仇,他们这是想报复!”

    “也许吧?”杨安应道,又跑了几步接着问道:“营长,怎么办?”

    “刚刚跑过了一个土丘,那儿倒是一个好地方。下一个这样的地方,打他一家伙。”

    杨安皱了皱眉头说道:“营长,小鬼子咽不下这口气,就是想报复,哀兵必胜,他们兵力上又有优势,能够不打就不要打。小鬼子要追,我们五连就跟他来个赛跑,万一前面碰到我们**,就吃掉他们!”

    杨安认为,越往西边撤退,**应该越多,这股小鬼子孤军深入,那就是找死。只要能够和小鬼子保持距离,不让他们追上,最后就是胜利。

    林振堂明白了杨安的意思,应道:“行,那我们就跟他们来个赛跑!”

    话音一落,林振堂转头喊道:“兄弟们,小鬼子追上来啦!越往前跑,离兄弟部队越近,俺五连就和小鬼子赛一次跑,有没有信心?”

    “有!”五连的兄弟齐声喊道,声音直传数里之外。

    五连加快了步伐,但是没有五分钟,便有新兵和伤兵跟不上来,队伍又不得不放慢了脚步。

    这样,日军尖兵小分队如影随形,始终与五连保持了一段可视距离,五连始终没有跑出小鬼子的眼界。

    正午时分,持续数小时急行军的五连,速度再次慢了下来。

    看着这种情况,林振堂说道:“看来,必须打上一仗了!杨安,跑不动了,就打他一仗!”

    “营长,这里的地形,怎么打?”杨安反问道。

    林振堂也知道现在不是时机,便再次陷入沉默。

    感觉到营长的沉默,杨安也在怀疑自己先前是不是作出了不正确的决定。想到自己早晨一战之后,因为想保存实力,一味地避战而错失了痛击敌人的机会,杨安内心涌起一股难以排遣的自责。

第四百八十六章 惊涛骇浪

    踏上中国土地的小鬼子确实不容小觑,看着自己的连队已经拉成了一条长龙,杨安意识到队伍再也不适合长时间急行军。

    至于接下来还能不能够甩掉要命的尾巴,杨安的内心已经有了准确的答案。

    真正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现实,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他不由地放慢了脚步,让队伍从身边经过,想看看后队的情况。

    很快,后队从他身边经过。他看到了队尾的根叔、吕文生、孔小庄,他第一时间冷眼看向吕文生。

    感觉到连长不一样的眼光,吕文生喘着粗气嘟哝道:“连长,根叔他不让!”

    “根叔!”杨安双眉一皱,抢步上前一把用力夺过了根叔手中的步枪。接着,压低声说道:“根叔,您老人家也不能拉后腿!”

    听到杨安关切与责怪,根叔老脸一红叹道:“哎--,俺,俺这是人,人老不中用了!”

    “快!都跟上!都跟上!”杨安没有理会根叔的叹息,背上根叔的步枪,催促后队的几个人赶快跟上。

    看到连长的举动,后队的几人都深受触动,一个个咬着牙坚持,也跟着加快了步伐,一条长龙又慢慢地收拢起来。

    杨安又跑到前队,林振堂似乎感觉到他的到来,回头一看正好碰上他的眼光,便压低声音说道:“杨安,眼前都是一马平川。看来,还得加快速度,争取在前面找一个好地方,和小鬼子打上一仗!”

    “行!打上一仗!”杨安跟着附和道。

    就在这时,他被路边水中太阳的反光射到了眼睛,这突然出现的反光,让他眼睛一眩,不由地便把头摆向另外一边。

    看到乡村小路另外一边的水面,又转头看向前方,一片浓茂的绿色出现在眼前。

    看到眼前的那一片绿色,杨安的眉头顿时舒展开来。

    “营长,就在前面的村子打一仗!”

    “啊,前面的村子?”林振堂抑或是有些意外,抑或是有些茫然。

    “对,就在前面的村子!”

    这个伏击地点,显然是出乎林振堂的想像。就几分钟前,他和杨安看到队伍已经跑不动了,都在为怎么摆脱追兵发愁。就在半分钟前,他还在和杨安商量着怎么找一个地方伏击一下小鬼子。然而,在这么短暂的时间杨安就提出在前面的村庄伏击日军,着实让他有些意外。甚至,他有些怀疑杨安的决定。

    因为先前已经错过了有利的地形,林振堂满脑子想的都是什么时候能够再次遇到这种有利的地形,以便于伏击日军。他感觉到意外的并不仅仅是杨安这么快就提出伏击,还有伏击的地点、地形让他感觉到有些意外。

    如果仅仅依靠村庄坚固的建筑阻击追兵,这倒不是不可以,在淞沪平原**都是这么一个打法。但是,前面的村庄就是一片绿色,村庄究竟是个什么布局,房屋建筑是个什么情况,现在都一无所知,杨安就这么决定在这里打伏击,他的这个决定似乎有些草率,林振堂内心打起鼓来。

    尽管这些疑问从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但是林振堂还是选择了相信,这种相信是基于他对杨安没有保留的信任,也是基于四眼连长没有保留的举荐。

    “兄弟们!加速前进,在前面的村庄,伏击小鬼子!”队前响起了林振堂有力的喊声。

    听到营长的喊话,想到再也不用这么狼狈地逃窜,终于可以与小鬼子一较高低,五连的兄弟们精神为之一振,脚下的步伐也随之有力起来。

    带队跑到村口,林振堂微微环视村口的房屋,又回头看了看,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内心也骤然轻松下来。

    刚才五连跑过的通村土路,一边是一个面积不小的水库堰塘,一边是与土路并行的港沟,港沟外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水稻田,在村口还有一条向南的港沟。微弯的土路从东面进入村庄,村外这一截土路就有二百米上下。

    一看到这个地形,林振堂暗暗地为杨安的天赋惊叹。这一刻,他真的觉得这个学生娃娃天生就是为打仗而生。

    在这极其短暂的思量之中,林振堂认为,后面的追兵只有一条通道进村,只要在房顶上安排大半个排,架上三挺机枪,就足以阻挡住后面的追兵。即使是追兵有一个、甚至是两个满编的中队,也无法突破这一条死亡之路。

    “哗啦啦,哗啦啦”,凌乱的脚步声很快停止下来。

    看着喘着粗气的兄弟们,杨安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扯着嗓子命令道:“兄弟们,时间紧迫,现在还不能休息,一班!一班!”

    满头大汗的左望秋正在擦着脸上的汗水,听到叫喊,连忙应道:“一班,到!”

    “左班长,迅速带领一班找梯子爬上房顶,把你们的两挺机枪架好,向村外警戒!”

    “是!一班的,跟俺上!”左望秋一点都不含糊,果断地应答并下达了命令。

    “一排长、二排长!”

    “到!”

    “迅速到村子里找梯子、长条板凳,卸几块门板过来!”

    看着五连的人一散而空,林振堂有些搞不明白杨安的安排,便问道:“杨安,你这是……?”

    “营长,等会你就知道啦!”杨安自信地笑道。

    看到杨安自信的模样,林振堂再次选择了毫无保留地相信。

    很快,左望秋一班爬上了房顶,架起了机枪、步枪,在房顶上向营长、连长报告。

    就在这时,梯子、门板、长条板凳也被搬来一大堆。

    杨安让人搬来梯子,选择了两棵大树,在树上用长条板凳和门板搭起了两个“鸟巢”。接着,杨安选了一支歪把子轻机枪,让人吊到南边的那个“鸟巢”,又安排集中所有歪把子机枪、三八大盖步枪弹桥和子弹。

    经过一番忙活,杨安命令全连就地休息,随后喊道:“左班长,你下来。”

    看到杨安仍然不紧不慢地安排,林振堂满面疑云。

    林振堂跟着杨安单独来到一边,便听到杨安跟左望秋和财迷说道:“左班长、财迷,后面的小鬼子一定想报复我们五连,这样下去,五连没有什么好的结果。现在,我决定你们两人和我一起留下来,利用这树上的两个枪巢,来挡下小鬼子,给兄弟们争取两三个小时的时间……。”

    杨安还没有说完,便询问地看着二人的眼睛。

    “俺愿意留下!”左望秋眼光里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俺,俺也愿意留下!”微微迟疑,财迷的眼光里一样充满了坚定与决绝。

    “好,你们两人负责南边的枪巢,财迷充当弹药手,随时向弹桥里装填子弹,要保证每一个弹桥装满子弹。在做好子弹供应的基础上,可以自由射击,或者是听从我的指挥射击。”

    “好!”二人异口同声地回答。

    “杨连长!这就是你的安排?”林振堂按捺住内心的疑问与责问,终于听完了杨安的安排。

    “对,这就是我的安排,我要对五连的生死负责!”

    “那我还要对全营负责呢?”

    林振堂怎么也不会想到杨安的设伏阻击只需要三个人,而这三个人需要面对的是急于报复的一二百日军精锐。想到杨安的回答,他总觉得杨安有些意气用事,便一句话怼了回去。

    “这……”,杨安一时语塞,接着喊道:“营长,……。”

    “你们两个到那边去”,林振堂没有给杨安说话的机会,便没有好气地对左望秋、财迷二人说道,接着眼睛看向不远处的营部副排长占得宝、一班长杨以楼,微微点头。

    占得宝、杨以楼二人便向二人靠近。

    “杨连长,把五连留下断后,是俺林振堂下的命令。现在部队落单了,俺是有责任的。俺同意你的阻击方案,但是,这个任务由俺林振堂带着营部一班来执行。”

    “营长,你说过今天的战斗交给我来指挥的。再说,先前也是我否定了营长伏击的提议。”

    林振堂听出来,杨安这是想为自己先前的决定负责,但是这个责任现在能够由他来负吗?在林振堂的内心有一个非常确定的答案,于是,他果决地说道:“杨安,现在这个任务必须由俺林振堂来完成!”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俺是营长,因为俺是**员,**员什么时候都要挺在最危险的地方。”林振堂压低声音答道。

    听到这个回答,杨安一怔,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第四百八十七章 螳臂当车(一)

    听到林振堂的回答,占得宝也上步轻声说道:“俺也是!”

    杨以楼也上步轻声说道:“俺也是!”

    林振堂盯着面前怔住的杨安,无法想像他内心的震惊,平静地说道:“现在你终于知道为什么啦,现在你可以把任务留下,带着全连安全撤退。”

    自从汉口的那个夜晚起,胡立德在杨安内心播下一粒种子,让他对**心生亲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自从来到上海,他被国仇家恨所湮没,这一粒种子似乎也被深埋在心底,无从察觉。林振堂三人的话,无疑让杨安心底的那一粒种子突然苏醒过来。

    这一刻,杨安没有想到在蒋委员长真正的嫡系部队,在陈诚起家的**部队之中,还会有林振堂这样的**员,并且还不止一个。这时,他的内心犹如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随着危险的临近,理智的大堤拦阻了这一波惊涛骇浪。

    听到林振堂最后的话语,杨安微微转头看向占得宝、杨以楼,只见二人也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他们两个还没有得到上级组织的批准,俺早就和组织失去了联系,是俺发展的,也算是**员!”

    耳边传来林振堂细微的说话声音,似乎只有二人能够听见。

    通村土路上,出现了罗长顺一行不紧不慢的身影。

    杨安的目光重新回到林振堂的脸上,淡然一笑,说道:“营长,时间来不及了。小鬼子的尖兵马上就要到了,打这种仗,营长你没有我在行!”

    听到这话,林振堂、占得宝、杨以楼三人脸上露出了疑问。

    “营长,这一仗根本就不是生离死别的一仗。你先把五连带走,我们还是到镇江会合。我杨安至少把小鬼子拦在这里两三个小时,之后保证把左望秋和财迷活着带回来。”

    “这怎么可能?”看到杨安说得如此风轻云淡,林振堂质问道。

    “营长,这一仗,需要的不是人多,需要的是精兵。我是一个射手,财迷也是,左望秋是现在全营最好的轻机枪射手,捷克式、歪把子都没有问题。现在的地形,具体怎么打,只有我杨安指挥,才能够守住这么长的时间。营长,你们行不行?”

    “不行!”林振堂果断地答道。

    “如果,你们不行,那把你们留下来,怎么保证五连的兄弟们能够甩掉小鬼子,怎么能够甩掉小鬼子的纠缠和报复!”

    林振堂被问住了,似乎觉得杨安说的在理,很快就觉得他似乎在诡辩,于是说道:“行,那俺留下和你一起打阻击。”

    “副连长不在,五连谁指挥?我这个连长都是这么勉勉强强,这两个排长要把队伍带到南京,绕着道带回去找大部队,我看有点够呛。”

    “营长,请你相信我!五连必须安全地带回去!”杨安的眼睛里都是坚定。

    林振堂微微动容,话语里带着迟疑说道:“你,你必须保证给老子活着回到镇江!”

    “保证!我保证!”

    尽管听到杨安坚定而自信的声音,但是林振堂仍然没有相信。在这一刻,林振堂知道必须让五连和营部更多的人活下去。林振堂咬着牙克制着生死别绪,低声说道:“占得宝、杨以楼,走!”

    林振堂集合队伍,向全连宣布了二人商量的决定。

    “报告林营长,俺丁小正要留下。”

    “丁小正,你他妈的不要添乱!”林振堂听到丁小正的话语,看向这个大兵的眼神充满了赞赏。他当然希望能够给杨安留下更多的人手,但是这个时候,他不能纵容有人违反命令,更不能允许有人捣乱。

    “俺要留下,俺是36师的,不归你管!”

    “你不是俺林振堂的部下,可俺林振堂军阶和职务都比你高,那你也得服从命令!”

    丁小正脸色异常冷静,娴熟地拉了一下枪栓,枪口顶住了下巴,接着决绝地说道:“林营长,在薛家墅,第36师212团李增营4连赖子名一排被小鬼子包围,最后只有俺和苏文秀被俘,幸运的是俺俩逃了出来。现在,这一个排只剩下俺一人,俺要报仇!俺打机枪是一把好手,左班长能够留下,凭什么俺不能留下。如果你不同意,俺现在就死在这里陪苏文秀。”

    “丁小正,服从命令!俺林振堂可不是吓大的!”苏文秀就死在早晨的战斗中,模样挺凄惨的,林振堂当然知道。现在,他仍然以为丁小正只是以此吓唬自己,并没有洞悉丁小正眼中的决绝,便果断地说道。

    “好!我同意!”林振堂话音一落,杨安便大声说道。看到了丁小正眼光里的决绝,杨安知道他绝对不是做一做样子。

    话音未落,杨安便看向营长,请求道:“营长,那就再留下一挺捷克式到我这边,我和丁小正一组,保证拦住小鬼子。”

    看到杨安真切的眼光,林振堂欣然点头同意,视线又回到丁小正的脸上,认真地说道:“丁小正,你给老子好好听从杨连长的命令!”

    “是!”

    丁小正双脚一靠,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转向从一班接过了一挺捷克式,还有不少子弹。

    “连长,小鬼子过来啦!”机枪巢上,看着远远缀上来的日军尖兵队伍,左望秋大声喊道。

    “按照我刚才说的,到了地方就打!”

    林振堂下达命令,让肖华贵带着队伍离开了村子。队伍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一次生离死别。根叔噙着泪水,把步枪、子弹带一起交给杨安,一边撤离一边回首观望,嘴巴里不停地念叨,似乎在祝愿什么。

    秦卫华走在根叔身边,想安慰根叔,却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徒劳。他内心有些复杂回首看着大树上杨安的身影,不觉之中眼睛升起水汽,视野变得一片模糊。

    日军尖兵小队距离村子二百多米,便停下了脚步,在土路两边就地隐蔽。

    土路两边,只有稀稀落落几棵树木,枯黄的杂草和灌木根本无法阻挡视线的观察。

    村子边缘的桂花树和香樟树形成了一道紧密的绿色屏障,完全阻挡了村外小鬼子的视线,让他们无法看清村口的情况。

    未知的危险,自然让这一小股日军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突然,杨安看到一个闪光,便抬起望远镜观察。视野里,他清晰地看到一个日军少尉半跪着拿起望远镜向村头观察。

    杨安还不能确定小鬼子军官能不能通过望远镜清晰地看到绿树丛中的两个机枪巢,但是,他仍然不能放任敌人这种危险的举动。

    他放下望远镜,调整好中正式步枪的表尺,透过树叶间的空隙,瞄向了那个身影。视线上,近处的树叶变得清晰起来,远处的景况变得一片模糊。很快,准星、缺口清晰地摆成了一个齐头的“山”字,“山”字拓印在那个模糊的身影之上。

    “叭”,杨安肩头一震,便放远视线,只见几个身影慌乱地聚在一起。随后,拿起了望远镜。

    随着杨安的枪响,半跪在路边的日军军官后背喷出一团血肉,身形歪倒在地。看到这一幕,邻近的日军士兵慌乱起来,情急之中赶忙上来查看伤势。

    “哒哒哒、哒哒哒……。”

    “叭、叭、叭……。”

    日军并不知道子弹射击而来的具体位置,便对村头那一片绿树发起了盲射,希望通过密集的子弹射杀隐身树丛的**射手。

    在罗店、新镇战役之中,杨安记忆最深的事情便是日军的射手把自己系在村外的大树之上,藏身密集的枝叶之中射杀**军官。当他看到村外独有的交通和村头郁郁葱葱的常青树,便计从中来,想到了利用小鬼子的这一招打一个伏击战和阻击战。与小鬼子战术不同的是,那次小鬼子藏身的大树在村头只有零星几棵,而这里却是一大片绿树,对于隐藏射击位置,那是再好不过的环境条件。

    这或许就是一个人的战争天赋,林振堂至始至终都不明白杨安怎么会突然想到利用这一片常青树来打阻击,而不是利用村里的房屋屋顶这个制高点来打阻击。

第四百八十八章 螳臂当车(二)

    随着日军开火,子弹漫无目标地射进村头绿树丛中,打飞了一片片绿叶,打断了一根根细小的树枝,还有不少树枝被打折。

    这么一大片绿树,掩藏着两个机枪枪巢,让日军完全察觉不到丝毫藏身的迹象。

    尽管这两个机枪枪巢已经用门板、泥土做好了防护,谁也不敢保证这层防护就能够吸附和阻挡日军射击而来的子弹。

    “扑、扑、扑”,子弹散乱地飞过,击打在枝叶上,零星的树叶和细枝被打断,在茂密的枝叶间缓缓下落,在枪巢周围发出“沙、沙、沙”的声响。

    身体缩进枪巢简易防护墙,杨安很快便发现子弹并没有光顾正面的门板防护墙,便喊道:“左班长,打掉机枪手!打掉机枪手!”

    说罢,杨安、财迷二人从防护墙探出脑袋,寻找日军的机枪手。

    望远镜里,杨安很快便找到藏身路边杂草中的一个日军机枪手。放下望远镜,便持枪瞄准了那个机枪手。

    “叭”,随着一声枪响,那个日军机枪手应声扑倒,一挺机枪哑火了。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

    丁小正、左望秋二人接连打了好几个短点射,日军的轻机枪终于全部哑火。

    在空旷的平原,枪声来自一个方向,本来比较容易通过枪声判断大致的射击位置。但是,因为茂密的树叶对声音的遮蔽与散射,让小鬼子难以判断射击的具体位置。

    听到机枪声响,小鬼子的步枪仍然只能胡乱地开枪。

    当他们的机枪手接连被击毙之后,周围的同伴看到那一具具被打烂的身体,再也没有一个人有勇气去接替机枪手。

    尽管日军尖兵小队并没有因为军官的重伤失去指挥,但当下的指挥毕竟赶不上分队长亲自指挥。

    未知的敌人,精准的射杀,密集的火力,无不让日军士兵胆寒心怯。

    在这一轮射击过后,日军不得不丢下几具尸体,向后撤退数十米。

    看着日军的退却,杨安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说道:“丁小正,现在还想不想死在这里?”

    “如果小鬼子大部队来啦,就是死在这里又算什么!反正俺丁小正又不止打死了一个两个小鬼子,早就够本了。”

    “打起仗来,不怕死、想死都很容易,但是活到最后才是真正的艰难!”

    听到这话,丁小正一怔,陷入了沉思。

    看着丁小正的表情,杨安没有继续理会,再次抬起了步枪,把步枪表尺调整到“3”的位置。

    “咔啪…嗒啪”,随着杨安用力拉推枪栓,一枚弹壳有力地抛飞出去。

    听到杨安拉枪栓的声音,丁小正收回思绪,取过了望远镜。

    杨安再次抬枪看向了远处的一个土黄色身影,当他的视线回收在准星、缺口上的时候,内心暗暗地骂道:“该死的小鬼子!老子不会让你好死!”

    “叭”,一声枪响,杨安肩头一震。

    “咔啪…嗒啪”,杨安再次用力拉推枪栓,一枚弹壳有力地抛飞出去。

    “叭”,又是一声枪响,杨安肩头一震,便放眼向远处望去。

    “打中了,又打中了。两发子弹都打中了小鬼子的胸腹部,样子应该很惨,周围的人都不敢救人,都在后撤!”看到小鬼子狼狈后撤的模样,丁小正发出了欢快的呼声。

    他没有想到杨安这么快就接连完成了两次瞄准和击发,这种射速与精准,着实让人佩服和眼羡。

    日军尖兵小队采取了相对保守的战法,持续向后撤退。

    看到阻击的目的初步实现,杨安便放下了步枪,拿过了望远镜。

    “连长,你明明能够打死这两个小鬼子,为什么不打死他们?”财迷并不明白杨安的打法,大声喊道。

    杨安一边观察,一边大声说道:“一个射手,能够一枪杀敌当然是好事。但是在战场上,我觉得,重伤一个敌人也许比杀死一个敌人要更加困难。如果能够重伤一个敌人,就能够拖累一个甚至两个敌人来抢救伤员搬运伤员。还有,伤员的伤势和喊叫,还能够吓倒更多的敌人,这不是一枪杀敌能够达到的效果。”

    “连长,你这一手真是够绝的!”

    “财迷,等小鬼子大部来啦,你就这样打!”

    “好!俺也要好好吓吓这帮狗日的!”

    村头,清静了不到一个钟头,便又响起了杨安的喊声:“小鬼子大部队过来啦!好家伙,至少有一百人,准备战斗!”

    杨安简单地安排了一下,顺着样子便爬下了大树,提着树下的掷弹筒和榴弹包跑了出去。

    看着杨安跑出去,左望秋的心悬了起来。本来,他想阻止连长前出的,但是他知道连长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索性就没有阻止,只好按照连长的安排,密切注视着小鬼子的动向。

    伏在路边一丛杂草灌木之后,杨安透过杂草看到小鬼子已经到达伏击的位置,便开始发射掷弹筒榴弹。

    “通”,一枚榴弹打了出去。

    “轰”,榴弹在土路南边爆炸,炸得杂草乱飞。

    听到爆炸声音,小鬼子一个个扑倒在地。

    “连长,偏右,打到草里面。”

    杨安微微调整了一下射向,便开始了掷弹筒榴弹速射。几个呼吸下来,八枚榴弹全部发射了出去,也不管射击效果,迅速往回爬。

    “轰、轰、轰……”,榴弹先后在土路上和水中爆炸,一团团火光爆闪,一团团硝烟腾起,着实炸出了不小的声势。

    几个刚刚起身跃进的小鬼子被炸得东倒西歪,生死不知。

    抑或是先前阻击日军尖兵小队激怒了敌人,抑或是接连快速发射榴弹激怒了小鬼子,日军玩起了不要命的打法,两个日军分队(班)不要命地快速冲锋,甚至连跃进都免了。

    不知道日军想通过这种冲锋试探,还是想一举冲垮对手,还是两种目的兼而有之。

    伴随着日军的冲锋,小鬼子的机枪手也没有闲着,他们纷纷向村头的绿树丛实施掩护射击,想通过这种密集的扫射打掉这片绿树丛中未知的危险。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丁小正、左望秋的机枪先后响起,突进的小鬼子一个个栽倒在地上。但是,后面的小鬼子却全然不顾,越过同伴的身体,继续向前冲锋。

    这种玩命的打法,在左望秋、丁小正、财迷这样的老兵看来,就是送死的节奏。

    两挺机枪一支步枪,两百米前后的距离,小鬼子根本没有再次突进的机会。

    随着好几个身影的倒下,后面的小鬼子再也没有了勇气,一个前面的小鬼子扑倒在土路一边。这个动作,直接影响了这一小股鬼子的士气,后面的一个个跟着扑倒在地。

第四百八十九章 倒霉

    因为有两个机枪巢的掩护,还有土路两边杂草与灌木的遮蔽,杨安的回撤并没有多大悬念和危险。

    当他再次爬上枪巢,拿起望远镜观察的时候,这才发现小鬼子来过了一次玩命的突击。

    对于小鬼子主力一上来,就来一次较大规模的试探性冲锋,这是杨安始料未及的。他感觉以小鬼子的战术,至少不会在尖兵小队失利的情况下,再出如此昏招。

    看到对手一上来,就玩了这么一出,杨安不由地笑了笑,内心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于是,轻松地大喊:“财迷,现在该你我开打啦,注意不要打死啦!”

    “好!该财神爷爷收拾龟孙子喽!”财迷声音不大不小地嚷道,刚好两个机枪巢都能够听到。

    丁小正换好弹夹,就听到财迷得意的喊声。听到这喊声,他找到了一种耍弄小鬼子的感觉。阻击战打得这般轻松,这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尽管开局打得如此顺利,丁小正仍然不敢奢望接下来还能够打得这般轻松,更不敢奢望最后能够活着撤到镇江。但是,他觉得能够这么痛痛快快地打上一场,多杀死一两个小鬼子,即便是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叭、叭”,两声枪响过后,卧倒在地的小鬼子之中又出现了两个倒霉鬼,扑倒在地,死伤不知。

    “轰、轰、轰……”,数枚掷弹筒榴弹在距离村口数十米爆炸,爆闪一团团火光,腾起一团团硝烟。

    日军快速发射榴弹,在村口炸出了不小的声势。伴随着榴弹爆炸,第一波冲锋的小鬼子一个个跃身而起,快速向前跃进冲锋。

    榴弹发射还在持续,形成了一片烟幕,日军又发起了波次进攻。显然,日军不仅没有被先前的扫射吓倒,反而显露出一股势在必得的气势。

    “机枪,开火!”借助掷弹筒榴弹爆炸烟幕发起冲锋,这是日军小分队惯用的进攻战术。看到这一套老把戏,杨安声音不大不小发出了射击的命令。

    “哒、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左望秋、丁小正二人又打起了长长短短的点射,子弹透过淡淡的烟幕,封锁了小鬼子前进的道路,一个个身形栽倒在地。

    日军丢下几具尸体,不知道是被打了回去,还是接到命令暂时后撤。

    阻击任务,比杨安事前预想的还要顺利。原来,杨安还担心日军会携带小口径迫击炮。

    抑或是因为日军快速穿插,抑或是因为快速追击,小鬼子并没有携带小口径迫击炮。

    几个波次进攻过后,日军伤亡二三十人,疯狂的报复几近偃旗息鼓,进攻波次间隔越来越长,那副不可一世的狂妄气势也烟消云散。

    日军至始至终都无法看清村庄里的情况,也正是因为这种未知,加上村头特殊的交通现状,让村头的战斗出现了一种诡异的状态,日军从密集的波次进攻,转向进攻间隔越来越大,最后双方保持了一种无声的对峙。

    时间一秒一秒闪过,不觉之中太阳西下,日军迎着斜阳,连瞄准都成了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

    看着时机已到,杨安安排左望秋把歪把子机枪留在机枪巢上,还在树上树下布设了手榴弹诡雷。

    在打退日军又一次进攻之后,便带着三人快速撤离。

    离开村庄,杨安不知道小鬼子什么时候会发现唱的这一出“空城计”,也不知道小鬼子会有几个倒霉鬼会丧命诡雷之下。

    自从离开村子,他们都在期待能够听到接连传来的爆炸声,都希望追击的小鬼子中多出个倒霉蛋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令人遗憾的是,直到天黑,杨安一行都没有听到手榴弹的爆炸。

    尽管没有听到期待之中的爆炸声音,但是能够毫无损失地成功阻击日军数小时,却给每一个人带来从未有过的成就感。

    两天后,杨安一行四人顺利到达江苏省省会城市镇江。

    进入镇江,即将与营长所带五连主力会合,杨安没有一丝会师的兴奋与激动。

    这两天的急行军,让杨安真正感觉到什么是离队?什么是落单?

    在这一路的行军之中,他才真正意识自己这几个人、这一个连,在这场规模浩大的战争中该有多少渺小。五连落单之后,经过一场突击战和一场阻击战,他也慢慢地感觉到那天11师接到归还罗卓英第18军建制时,上上下下为什么会有回家的感觉。

    想到这里,他才意识到脱离第11师、脱离第66团,何止是离家那么简单。尽管,他无法真正认识当下的**部队,无法预料这次撤退这次落单的前景,但是他知道也许自己和五连的好日子不多了。至少,在没有回归第11师、第18军之前应该就是这样。

    杨安神思不属地行走着,突然被街巷转角传来痛苦的呻吟声打断了他的思索。

    听到这声音,杨安才意识到刚才一路走来,沿途市民和商铺都是关门闭户,街空巷寂。他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确实如此,现在的街道死气沉沉,镇江已经变成了一座死城。

    再回首,前行两步,他们便看到转角的屋檐下,一堆稻草中铺着两三床破破烂烂的乌黑棉絮铺在墙脚,四个缺胳膊少腿的重伤伤兵身着黝黑破烂的夹衣军服,身躯上还缠满了酱色纱布,蜷缩在一起,不知道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疼痛瑟瑟颤抖。

    如果不是那满身带血的绷带,如果不是那依稀可辨的军服,杨安一定会认为他们就是流落街头的乞丐。

    看到这一幕,杨安鼻翼不由地抽搐,一阵揪心的痛楚传来。他什么也没有说,便取下军用挎包。

    看到杨安的举动,财迷连忙喊道:“连长!……。”

    话音未落,杨安已经蹲下一骨碌把挎包倒了个干干净净,一个烧红薯、七八个黄澄澄的桔子出现在伤兵们面前。

    因为早已没有了干粮,这红薯是在沿途农家抛荒的地里挖出来烧烤的,桔子也是在村落里采摘的。正是因为这样,当兵前穷怕了的财迷,担心自个没有吃食,才连忙提醒杨安。

    “多谢长官!多谢长官!”两个说话清楚的伤兵连声道谢。

    杨安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便转身喊道:“财迷,把你的挎包给我。”

    “这……。”财迷微微迟疑,却见左望秋抢步上前,从自己挎包里掏出了三个烧红薯,还有几个桔子。看着杨安的举动,丁小正蓦然想到同生共死的兄弟苏文秀,没有丝毫犹豫也跟着左望秋把自己的一份全部递给了杨安。

    杨安接过递来的红薯和桔子,旋即放在一堆,起身飞快离开。因为,他再也无法承受那伤兵眼光里对生命的渴求。

    行走在街道上,杨安并没有因为放下食物而放下自己内心的痛苦。

    他知道即使是这样留下吃食,他们未必就能挺过这场可怕的战争,但是他只想尽自己的心帮助一下曾经浴血战场的**战友。

    在这一场无情的战争之中,对于一个军人来说,生与死都是宿命。尽管每个士兵都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是没有一个人的内心做好了被自己同伴无情抛弃的准备,不管这种抛弃是主动还是被迫。

    一个士兵,被曾经一起浴血战斗的同伴所抛弃,被他们所在的军队所抛弃。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这种抛弃更加倒霉,没有什么比这种抛弃更加悲哀。

第四百九十章 兵爷

    内心的悲悯,让这个坚强的男孩再也不能自已。

    随着他的起身,泪水悄然从脸颊滑落。

    伤兵兄弟被无情地抛弃,甚至沦落成街头的乞丐,这是杨安内心最不能承受的苦痛,尽管这些人并不是自己五连的兄弟。

    他不敢想像,这些昨天还在浴血抗战的好男儿,今天怎么就被自己的兄弟抛弃,就被自己的军队抛弃,就被自己的国家抛弃。

    一想到“抛弃”二字,杨安内心的酸楚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他深陷其中,难以自拔。

    杨安快步行走着,他不想让身边的战友看到脸上的泪痕,抬手之间迅即向脸上拭去,泪水却如断线的雨珠,不停地坠落。

    感觉到他的悲戚,财迷这时感同身受,内心顷刻生出一份自责与后悔,后悔先前没有果断地听从杨安的安排,把吃食留给那重伤的伤兵。但是,很快这种自责与后悔从内心消失,因为这难得的食物给了出去,还不知道在哪里能够讨到吃食。想到这里,财迷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看着杨安独自悲戚,财迷感到无能为力,只好保持着沉默,跟紧了自己的连长。

    “连长,不是所有的部队都是五连、都是11师,这也许就是迫不得已的事情。”一班长左望秋安慰道。

    这时,杨安突然想起了发生在安亭的事情,他亲眼看到就有重伤的友军兄弟被抛弃,他们因为伤痛蜷缩在路边呻吟着乞求:“兄弟,行行好吧,给俺一枪!行行好,给俺一枪!”那些受伤的兄弟,他们心中不知道有多么绝望,才会露出那种眼光,才会做出那种乞求的举动。

    那时,他想带走那些伤兵,却又感觉无可奈何。当时,他内心的感觉,就是那么无力,就是那么无奈,就是那么迷茫。对于这种抛弃,杨安不知道什么是迫不得已,如果说前两天浓雾中突击日军封锁,草草把牺牲的兄弟掩埋进日军的战壕就是迫不得已,那么在洛阳桥的夜袭日军炮阵地,还有几个伤兵兄弟留下断后,究竟算是指挥失误还是迫不得已呢?

    想到这里,杨安的内心充满了疑问、纠结和挣扎。

    这个稚嫩的男孩,他自以为经历了生死、见惯了生死,内心早已变得足够坚强、足够坚硬,但是却不知自己的内心总有一块柔软的地方。

    面对这些被抛弃的**战友,因为内心的悲悯,他自忖还不能看淡生死,他觉得这些受伤的兄弟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他们一样拥有选择活着的权利。

    在他的内心,抛弃自己的兄弟,是最让人可恨的事情,是最让人心寒的事情,也是最让他不能忍受的事情。

    杨安没有理会左望秋的话语,脸上挂着泪水,仍然自顾自地快速行走。

    不知过了多久,空旷的街道上终于迎面过来一个模糊的身影,杨安连忙拭去泪水。

    经过询问,杨安终于找到了会合的地点,但是却没有营长和五连的身影。

    半晌,都没有见到营长和一边的影子,杨安决定到码头看一看。

    这个会合的地点,杨安曾经来过,从这里到码头还算熟悉。作出决定后,杨安带着三个兄弟径直朝着码头而去。

    一路上,碰到几个老百姓,一个个都如避瘟神般地避让着他们,这让杨安微微不解。因为还有到码头那边看看,也就没有细细思量这个疑问。

    到了码头,便见到处都是当兵的,一团乱哄哄的。有一艘轮渡和两只民船刚刚从停靠的码头。

    突然,杨安隐约听到天空中传来了飞机的轰鸣,循声抬头望去,脸色骤然大变,连忙大声叫喊:“日军飞机!日军飞机!隐蔽!”

    这是他习惯性地叫喊,但是在这码头哪里有隐蔽的地方。

    因为码头的嘈杂,杨安的喊声并没有多少人听到,但是巨大的轰鸣声音已然逼近,犹如一瓢水泼进了沸腾的油锅里,码头上顿时炸开了锅,惊叫声音四起,人也是四处乱窜,仿佛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轰”,一声巨响,江面爆闪开一朵白花,白花随着爆炸的冲击**纹在水面向四周快速激荡散开,紧接着灰白色的硝烟和着水柱冲天而起。

    码头附近的象山炮台,一共配备了12门重炮,都是240毫米和150毫米的重炮,主要负责防范日军军舰和岸上步兵沿江西进,眼睁睁地看到日军飞机肆虐,却拿它丝毫没有办法。

    看到日军俯冲的方向是江面,杨安的内心平静些许,并没有向城中逃走,担忧地盯着江面上的轮渡。

    听到巨大的爆音,他不由地缩了一下脖子,看着那小半船人被水花浇湿了身体,那颗悬着的心便落了下来。

    “不对,这不是大飞机,不是轰炸机”,杨安忖道。

    看到日军侦察机盘旋升空后,码头上稍稍安定,却又随着日机俯冲而来再次混乱起来。

    看到日军飞机机头窜出长长的火舌,杨安大声叫喊:“不好,卧倒!”

    话音未落,一行四人便卧倒在地。

    飞机的轰鸣再次盖住了码头的嘈杂,轰鸣声从头顶一掠而过,日机飞机旋即拉起机头扬长而去,码头上又是一片支离破碎、血肉模糊,求救的,惨叫的,骂娘的,找人的,又是乱成了一锅粥。

    杨安本就没有过江的打算,想到这里目标明显,看着更加混乱的码头,无力地摇了摇头,内心一声叹息,便带着三人离开了码头。

    夜色降临,杨安一行走在漆黑的街区,准备寻一个人家弄点吃食,却没有想到这曾经繁华的省会城市,俨然一座死城,竟然见不到一户开门,见不到一个人影,也见不到一处灯光。

    突然,隔着街角传来一阵吵闹声。

    “连长,有人!”黑暗里传来财迷惊喜的声音。

    “走,过去看看。”说罢,杨安便快步循声而去。

    转过街角,杨安便看一扇大门里透出来微弱的灯光,依稀可以到三两个背着步枪的大兵快步走进小院里。

    “他妈的,耳朵都聋啦!兵爷喊半天都不开!”一道怒火从院中传来,声音都沙哑了。

    “……”,院子里传来弱弱的声音,杨安什么也听清楚。

    “狗日的,说什么呢?兵爷打小日本卖血卖命,想讨口吃的,还啰嗦什么!”随着沙哑的骂声,响起了“咔啪…嗒啪”拉大栓的声响。

    杨安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前,却又听到另外一个沉稳的声音:“长官,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开枪!千万别开枪!”

    尽管声音很沉稳,但仍然露出几分紧张、担忧与惊惶。

    “助手!把枪放下!”杨安同样担心那个大兵开枪、走火,连忙厉声制止那个“兵爷”。

    “滚蛋!你算……,啊,连长!”沙哑的声音先是怒骂,接着便是惊喜地叫喊。

    听到喊声,杨安顷刻怔在了当场。

第四百九十一章 收编(一)

    “眼前这几个跟土匪一样的大兵,怎么啦?”

    杨安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发蒙。

    就在这时,迎着微弱的灯光,他依稀看清了面前的那个“兵爷”,竟然长着一张熟悉的脸庞。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像土匪一般的大兵,竟然是自己的四班长,霎时满脸窘迫,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连长,我是孙桂生。”看到连长的举动,以为他没有认出自己,孙桂生连忙再次叫喊。

    “四班长!”当他听到孙桂生再次叫喊自己,这才缓过神来,冷声喊道。

    “到!”

    “长本事啦!都当兵爷啦,谁教的你这一套!谁给的你狠气!”

    “没,没,没有,报告连长,连队走错了路,着急着赶到镇江会合,兄弟们一天都没吃东西,我,我,我带着兄弟们来寻吃的,看到这家有灯光,兄弟们好好叫门,他们就是不开!一时心急,所以就……”,孙桂生越说越没有了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弱。

    “还有道理啦!回头再跟你算帐!”杨安咬着牙说道,接着上前两步,便看到一张国字脸,连忙说道:“这位老伯,非常抱歉!连队的兄弟们刚刚从前线下来,一路行军,加上又没有饭吃,又找不到吃的,还有不小火气,刚才失礼了,多有得罪,还希望能够谅解!”

    “哪里,哪里,长官!”那个老年人并没有因为杨安刚才的举动和话语,放下内心的小意,连忙恭敬地回应。

    “老伯,刚才造成什么损失,都由我来赔偿。”杨安再次上步说道。

    “赔偿,看你拿什么赔!”杨安话音一落,身后便传来财迷的戏谑和调侃。

    杨安也没有想到财迷这个兄弟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霎时一脸尴尬。

    那个老年人转身看向提着马灯的佣人,欲言又止。

    “老伯,实在对不起!我是他们的连长,我现在再次对兄弟们的骚扰表示道歉!希望老伯能够原谅!”杨安微微一顿说道。

    凭借马灯微弱的灯光,看到一张稚嫩的脸庞上露出的真诚,那个老年人悬着的心总算落下了一截,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说道:“长官,真的不算什么,小兄弟们保家卫国,都是抗日健儿,都是好儿郎!”

    话音一落,老人微微停顿,声音变得更加轻松:“长官,请!赶紧带着兄弟们到屋里坐。阿宝,去让阿伯弄些吃的!”

    “老伯,我这就带着兄弟们走,不用麻烦老伯啦!”杨安本就反感**骚扰百姓的事情,他担心连队扰民,连忙说道。

    话音未落,却没有想到那老伯抢步上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劝道:“长官,这如何是好!壮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保家卫国,到了我家里,怎么也要吃一口热的!否则,我这个老家伙于心何安!”

    感觉到老伯手上的力量,看到老伯的真诚,杨安微微一顿,感激地说道:“好吧!那就先谢谢老伯!哦,不行,我们有一个连,六十多号人,怎么能够……?”

    “哎呀!长官,兄弟们能够找到我这儿,怎么也得吃饱肚子不是!”

    说着,也不管杨安是什么想法,使劲拉着杨安便往屋里走。

    客厅里,八仙桌上放着一盏汽灯,汽灯发出炫目的白光。

    看到这汽灯,杨安微微一怔,心绪顷刻飞到了一江之隔的林家小院,在那个小院也有一盏同样的汽灯,只是不知围坐在那灯前的一双老人是否安好?不知那一夜白头的妈妈安是否安好?不知……?

    三个月的战火硝烟,三个月的生死洗礼,让杨安的脸上少了些许青涩,但这仍然掩不住他眼光中的稚嫩。

    进入客厅,借着汽灯的强光,老伯看着杨安稚嫩的脸颊,内心也是暗暗吃惊,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小娃娃竟然是一支部队的连长,脱口问道:“长官,你是一个学生兵吧,不知年方几何?”

    “哦,老伯,今年18岁,部队里比我小的兵多的是。”听到问话,杨安从短暂的失神之中收回心神答道。

    “不简单!不简单!自古英雄出少年!长官,是年少有为呀!”

    “过奖啦,老伯!”杨安稚嫩的脸上微微露出羞赧之色。

    看着杨安的羞赧,老伯越发觉得真实觉得亲切,轻声问道:“家是哪里的,想家吗?”

    听到这问话,杨安脸上的羞赧霎时变成了苦涩,眉宇间散发出与稚嫩脸庞不相适应的沧桑。

    看着杨安脸色与神情的变化,老伯暗暗震惊,他弄不明白为什么眨眼之间,眼前这个面相稚嫩的孩子,突然会让人感觉到这种与年龄截然不称的沧桑。但是,他哪里知道眼前这个孩子,除了少年丧父的凄惨经历之外,就在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不知道见证了多少战火荼毒与家破人亡,不知道经历了多少生死诀别与悲欢离合,甚至是连中三弹,一连十天都没有睁眼,活脱脱地就是从阎罗殿里走过一遭。

    杨安微微一顿,答道:“家就在江对面的扬州,怎么会不想家?”

    老伯的话戳中了杨安内心的柔软,当他说到“怎么会不想家”的时候,再也不能自已,眼睛不争气地生出了水汽。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杨安迅速抬手擦拭眼角,一边擦一边说道:“老伯,让您,让您老人家见笑了!”

    看到杨安眼中的湿润,老伯觉得这才是属于他这个年龄的东西,心中感觉愈发真切,愈发敬佩,便说道:“哪里的话,你们这些好儿郎舍小家保国家,这才是令人尊敬的地方!贸然问一下长官……。”

    看着老伯询问的眼光,杨安说道:“老伯,您再喊什么长官就见外啦,请直接喊我杨安就行,喊我小杨就行,有什么疑问,老伯请讲!”

    “这镇江,这南京,能够守住吗?”

    听着老伯弱弱的声音,看着他那迷茫的眼神,杨安无力地摇了摇头答道:“不知道。”

    话音一落,他又说道:“不过,请老伯放心,只要我们还有一个人,都会和小日本血战到底!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会和小日本血战到底!”

    听到杨安坚定而决绝的声音,老伯眼中的迷茫霎时消散,不由地连连点头表示赞许。

    “杨安!杨安!”院门口传来根叔牵挂的声音。刚才,孙桂生安排人回去通知大部队,寻来的根叔得知杨安一行在这里,便加快步伐赶来。

    听到根叔的声音,杨安微微动容,连忙转身向门口走去。

    根叔一瘸一拐地飞奔而来,完全不像受过伤的人。跑到杨安跟前,拉着杨安上下打量,关切地问道:“杨安,你没有伤着哪里吧?”

    “没有,没有,根叔!我们都没有事情,小鬼子的子弹都怕我们!”杨安应着,感受着这份关爱,连声音变得哽咽起来。

    这时,那老伯才从孙桂生的介绍中得知,杨安一行四人阻击一百多小鬼子几个小时,内心着实震撼不已。

    “根叔,这位老伯,要留五连吃顿热饭!”杨安微微平复了心情说道。

    “老哥,俺五连的兄弟们多谢啦!”根叔知道,因为要突破日军的封锁,做饭的家什、粮食什么的都丢掉了,这几天全连兄弟们就没有吃上一顿好饭,便没有推辞,赶忙连声道谢。

    “老哥,你们在前面流血打仗,我们老百姓也只是想出一份微薄之力,值不得一声谢谢!”老伯一边说话,一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导根叔到客厅。

    杨安跟着进入客厅,已经从胸前摸出那块玉佩,一边递给老伯,一边说道:“老伯,我这五连有六十多个人,身边也没有带钱,这算是一点补偿。”

    借着汽灯明亮的光线,根本无需细看,老伯便知这是一件珍贵的东西,动容地说道:“哎呀!哎呀!壮士,这不是折煞老夫!你们打仗,连命都不要啦,老夫还要这点饭钱不成!快收回去!快收回去!要不然惹我这老头子生气啦!”

    知道这件玉佩是周连长家传的宝贝,根叔也不矫情,便示意杨安收回去,但是杨安根本不为所动。

    “壮士,快快收回!俗话都讲,玉不离身,否则,也不吉利。这玉就是长官的护身符,你们部队还要打胜仗,我们老百姓也指望你们打胜仗,快快收回!快快收回!你非让我收,这不是折老夫的福、折老夫的寿!”

    在老伯的坚持下,杨安把玉佩重新挂在了胸前。

    看到这一幕,孙桂生打心眼敬服这个年龄比自己还小的连长。

    简单地聊了几句,杨安一行得知眼前的老伯是镇江的爱国乡绅纪伯羽。

    寒暄过后,根叔说要到厨房帮忙,纪伯羽便带着他和炊事班去了厨房,离开了客厅。

    看着根叔他们离开,杨安才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便问道:“孙班长,带我去找营长。”

    “连长,营长被镇江警备司令部的参谋带走啦,不,被请走啦,营部一班跟着去的,到现在怕是快有大半个钟头了。”孙桂生答道。

    听到回答,杨安眉头微蹙,陷入了沉思。

    随着杨安的沉默,客厅陷入了一片宁静。

    良久,院子门口出现几个身影。很快,林振堂快步走进了客厅。

    “营长!”看到营长进来,杨安欣喜地喊道。

    看到起身的杨安,不等他开口,林振堂微露喜悦之色,一边上下打量一边问道:“杨安,你们都没事吧?”

    “没有,我们都没有事情,阻击非常顺利,打死打伤日军至少有一二十人,我们没有一个人受伤。”

    “好!好!好啊!……!”林振堂连连叫好。

    “营长,听说你被请到镇江警备司令部?”

    看到杨安关切的眼神,林振堂脸色顿时阴沉下来,正准备说话,却意识到孙桂生的存在,便朝着他挥手说道:“哦,对了,你快去让两个排长把部队收拢。”

    看着孙桂生离开客厅,林振堂声音低沉地说道:“杨安,五连被镇江警备司令部收编了!”

    “啊--!”杨安满脸震惊。

第四百九十二章 收编(二)

    听到杨安惊讶的声音,刚刚走出门外的孙桂生得知五连被镇江警备司令部收编,也一样出乎意料。

    当那一个自称是镇江警备司令部参谋的少校,带着巡逻队拦住五连的时候,孙桂生的内心就生出了不好预感,也正是这种不好的预感加上饥饿,这才让他烦乱地出手砸门。

    当他无意之中从营长的口中听到被收编的消息后,这个出身桂军的老兵,顷刻便意识到五连的好日子到头了。

    “五连被收编”,杨安微微一怔,喃喃道。

    看着林振堂点了点头,他又说道:“我们是第11师的部队,我们是中央军,怎么会被镇江警备司令部收编?”

    杨安满脸震惊,显然不能消化这个意料之外的消息,更加不愿意接受这个不好的消息。

    看到杨安一脸震惊,林振堂接着说道:“那个参谋带着俺到镇江警备司令部,俺见到了警备司令陈颐鼎少将,他说他的手下只有第87师第261旅一支部队,根据蒋委员长手令,他负责镇江守备任务,归驻守龙潭副司令官刘兴辖制指挥。此外,警备司令部还负责收编经过镇江的零散部队和散兵,用来充实镇江的守备兵力。”

    “陈团长,都当司令啦?”杨安说道,他没有想到当初上海那个夜袭行动的团长,这么快就当上了司令。

    “你认识他?”

    “不,上海刚刚打起来的时候,曾经见过他,他一个团长怎么会认识我?营长,他们怎么说?”

    “他询问了俺五连的兵力和装备情况,人员伤亡情况,便安排五连暂时编入旅预备队。”

    说着说着,林振堂脸色变得平静下来。

    听着林振堂逐渐平静的声音,杨安意识到五连这回是真正的离家,并且再也难以回到第11师那个“大家”,虽然感觉有些遗憾,但是,一想到在哪个部队都是抗日,都要打仗,都要牺牲,内心慢慢也变得没有了计较,脸色也随之平静下来,索性说道:“收编就收编,也没有什么,反正在哪里不是抗战!只要能够抗战打小鬼子,在哪里都行!”

    也许是因为看到杨安的平静,也许是听到他的话语,林振堂的脸色再次变得阴沉起来,刻意地压低声音说道:“俺五连被陈司令编入预备队,只是一个暂时的事情,俺主要是担心他们迟早拿五连当炮灰……。”

    “炮灰?”杨安并不知道多少**部队当中的龃龉与龌龊,脸上露出了疑问之色。

    “其实,那天俺心里不踏实,便带着一个班返回五连接应,就是怕五连落单,被其他的部队吃掉。你又年轻,怕你们吃亏,这才过来接应。虽然说,五连被收编后,那就都是他陈颐鼎的兵,即便是手心手背都是肉,杨安,你说,这手心手背上的肉它能一样吗?说实话,即使是被吃掉也没有什么,可是就怕被当作炮灰。”林振堂担忧地说道。

    微微一顿,接着说道:“俺**员,就是为了老百姓而存在,为了这场国仗,从来都不怕死!”

    当说到“**员”的时候,林振堂眉宇间散发出难掩的自豪。

    在那无名村,林振堂道出自己身份的时候,当时杨安内心就掀起了惊涛骇浪。再次听到林振堂自豪的宣言,杨安的脑海炸响了一记惊雷,仿若惊蛰一般,那晚胡立德播下的一粒种子赫然苏醒。

    在这一刻,杨安才真正感觉到一个真实而又真切的林振堂,眼前这个**军官与那些穿着同样军服的军官截然不同。

    因为眼前林振堂的真实,他真切地感受到**员的鲜活与热忱。因为这一份鲜活与热忱,他期待着。

    “杨安,**员从来都不怕牺牲,从俺加入组织的那一刻开始!作为一个军人,理当为国捐躯!但是,如果是被瞎指挥,被**派系利用,甚至是被当成后娘养的、当成了炮灰,那么这样的牺牲,只能让人痛心!从上海下来,那些被抛弃的伤兵、百姓,看着都让人心痛!”

    听到林振堂说**员不怕牺牲,这个杨安相信。当初,在上海市区,他看到林振堂九连都被打光了,甚至连他这个连长都差点交待在阵地上。而林振堂回到老长官彭善师长麾下,听说他果断地拒绝了老长官的挽留,并没有留下当警卫营营长,而是专门要求到杨安曾经战斗过的主力团打仗。而在自己重返五连后,更是多次看到、听到营长英勇作战,浑然不拿自己的生命当回事。

    想到这些,杨安内心充满了敬意,看着林振堂的眼光都发生了潜移默化地变化。在上海住院疗伤的时候,对于炮灰之说,杨安当然或多或少听过,但因为在这支部队时间过短,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可是,对于被抛弃的伤兵和普通百姓,杨安可是不只见过一次,肖华贵离开桂军就发生在自己身边,而沿途所见,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这是最让人不齿的事情!这是最让人痛恨的事情!这是最让人悲哀的事情!”杨安内心无声哀叹。

    林振堂说着说着,便咬紧了牙关,显然非常不屑**部队当中的“吃掉”“收编”和炮灰做法。

    “你不知道,俺在新民医院疗伤的时候,听说当初98师的夏楚中就怕被第九集团军吃掉,当时在围攻战中打得也不痛快。”

    听到这番话语,杨安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他也曾听说这件事情,据说当时夏楚中对第九集团军把自己一个师拆分成两个作战方向,大为恼火,以至于影响了部队的调动,错失了一次突然袭击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战机。这时,他没有想到在新民医院也有这种传说,看来传说并非只是传说。

    “那天,就是13日晚上俺11师接到回归第18军建制,为什么上上下下都有回家的感觉,其实都是怕俺第11师被吃掉,怕被当作炮灰。”

    听到这里,杨安才真正理解了接到命令的那两天大家脸上绽开的轻松与笑容。也就是在这一刻,杨安才真正理解了孙桂生在安亭怼陈烈师长的举动。想到这里,杨安内心不禁暗暗叹息。

    “俺11师在常熟掩护大部队撤离的时候,第18军接到命令,解除在左翼作战军的序列,归最高统帅部直接指挥。实际上,查桥那一仗结束后,第18军准备向宜兴、广德方向移动整理。这些安排,怕是和**当中的派系多少有关系。”

    “营长,你怎么知道这些?”

    “那天俺到师部,老长官跟俺说了一些事情,还告诉俺撤退的时候,一定要把部队带好,不要掉队。至于这派系问题,在部队当中都是明摆着的问题,几乎每个军官和士兵都知道,这中央军和地方军,不用说都知道,各吹各的号,谁都不服气,即使是中央军,也是亲疏有别,要不然夏楚中师长也不用担心被吃掉的。要不然,陈诚一到第三战区任职,就把98师从上海城里调走。”

    “营长,既然师长都跟你打过招呼,你怎么又回到五连?”

    “俺放不下你,你是俺和老九连的恩人,你也是一根好苗子,俺不希望你折在这趟混水里面!”

    杨安微微动容,小声说道:“营长,谢谢!”

    “谢什么,抛开你是俺救命恩人不说。再怎么说,俺可还是**员!虽然早就与组织失去了联络,但是俺不能丢下自己的兄弟,更不能让自己的兄弟单独去冒险!”

第四百九十三章 四不象

    国共两党真刀真枪地干了近十年,即使是在国共合作、共同抗日的大前提下,国民政府当局当然难以真正摒弃前嫌。

    这个道理,早在汉口的时候,胡立德就曾经告诫过大家。

    因此,当那一场阻击战结束之后,回想起在大敌来临之时,林振堂突然告诉自己他隐藏的真实身份,无异于把他自己的后背交了出来,让杨安感觉到莫大的信任。

    这种信任,是一种生死相托的信任。

    现在,又看到营长眼光里的信任,杨安有感而发:“营长,去年这个时候,我在汉口,师傅就跟我说过**员,说他们是为穷苦人打仗,从来都是不怕流血不怕牺牲。那天,我还在想这**究竟是不是三头六臂,竟然让师傅那么有能耐的人心驰神往。”

    听到杨安的话语,林振堂点了点头,顿时感觉到两人的距离变得是如此之近,暗暗得意自己没有看错人,便说道:“你不知道,那天得知国共合作抗日的消息,俺真是开心!”

    “营长,你不知道,**的部队9月下旬在山西平型关打了一个大胜仗,歼灭日军1000多人,报纸上都报道了。”杨安说道。

    9月25日,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在山西大同平型关伏击日军,这是**红军接受改编后打的第一仗,首战大捷,有力地策应了**第二战区正面战场的防御作战。

    林振堂是9月24日重返11师,几日后的报纸却是无法得见,身在抗战最前沿,他自然也无法得知**率部抗日大捷的消息。

    “啊,还有这等喜事?”林振堂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眼睛里绽放着光芒。唯一令他遗憾的是,因为重返11师错过了时间,没有看到这份报纸。

    “当然有啦,这是在医院看到的报纸。”

    “哈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林振堂面露出向往之色,连声叫好。

    就这样,二人谈论的话题开始变得轻松起来,声音只有两人能够听到,但笑声却是时不时地传出客厅,给院子里的士兵也带来了一阵轻松。

    “营长,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在院子外边都能够听到你的笑声?”肖华贵出现在客厅门口问了一句。

    “你们连长安全回来,难道不该高兴吗?”

    听到营长的回答,看着眼前的连长,肖华贵激动地喊道:“连长,可把你们盼回来啦!”

    “肖大哥!”杨安亲热地喊道。

    随着杨安的起身,二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在纪伯的安排下,一顿可口的饭菜,有热饭热菜热汤,还有大肥肉片子,吃得五连上下一个个满嘴飘香,一个个心满意足。

    看着五连上下,一个个只是穿着夹衣,纪伯说道:“林营长,从今晚起就让壮士们住在这里。”

    “纪伯,今天晚上已经给您老添了不少麻烦。一个个大头兵,早已经风餐露宿搞惯啦,就不吵您老啦。再说,也就这一个晚上,部队已经被镇江警备司令部收编,还不知道明天在哪里。”

    “可是,壮士们一个个都穿着薄薄的夹衣,天气又这么寒冷……。”

    “纪伯,在这城里,不知道比野外强多少。多谢多谢!”

    看着林振堂的坚持,纪伯知道这是一支不一样的部队,心中霎时生出了更多的敬意。他知道还有不少人挂了彩受了伤,确实于心不忍,便说道:“林营长,你看这样好不好。我有一处作坊,安顿这几十个人还是没有问题的。再说,那里还有一些镇江百姓捐赠的被子,都是库存,虽然东西不怎么样,多少可以给壮士们御御寒。”

    林振堂微微迟疑,想到因为要突破日军的封锁,全连上下已经没有了一床棉被,想到那被子又是镇江百姓的捐赠,眼光顿时又充满了期待,心底一热,便爽快地答道:“好吧,那就先谢谢纪伯了。”

    在纪伯的坚持下,他亲自和佣人阿宝带着部队赶往作坊。

    “林营长,你们要守镇江?”

    “是的。”

    “城区那些工事,听阿宝说那麻袋里装的都是煤渣。”

    “啊,是煤渣?”

    “对,就是煤渣,也不知道能不能挡住子弹?”

    麻袋如果装着黄沙沙子,当然是最好的战斗街垒。即便是泥土,也是不错的选择。但是,麻袋里装着煤渣,显然是万万不能阻挡子弹。听到纪伯的担忧和质疑,林振堂、杨安二人暗暗吃惊,却又不想让纪伯知道真实而冷酷的答案。

    林振堂微微一顿,坦然地答道:“纪伯,这也没有什么,反正有这么个沙袋总比没有强啊!”

    “可是,还有不少街道连装碰上煤渣的沙袋都没有,只是草草地摆放了两张烂桌子、烂箩筐,这怎么能够打仗?”纪伯的声音里都是不满,显然对近期政府和部队上所做的应对多少有些不满。

    听到这话,林、杨知道再也不能用言语糊弄纪伯,二人顿时陷入了沉默。

    杨安思忖着,也许上面根本没有心思在镇江这座城市打仗,也许这座省会城市根本没有真心在这里作打仗的准备。

    在纪伯昏黄的马灯下,城市愈发死寂。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城市,隐约可见房屋夜空下的挑檐飞角,杨安满脸隐忧,暗叹道:“唉,江南这座美丽的城市,经过这接下来的一仗,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有昔日的美丽与繁华?”

    到了作坊,一番忙碌下来,五连的每个人都领到了两床被子。

    看着五连上下脸上露出的喜悦,纪伯皱着眉头说道:“林营长,壮士们真是可敬可爱呀!”

    “怎么啦,纪伯?”

    “这批捐赠的被子,都让我这个老头子不明白?”

    “纪伯?”

    “林营长,你看看,正常的被子都是五尺宽、六尺长,棉胎四斤。可这棉被,唉,也不知道当初政府是怎么搞的,劝募劝捐的时候搞了个五尺长、三尺半宽的尺寸,捐赠活动倒是热闹了不少,可这两斤的被子,这么个四不象,怎么用?到了真正的冬天怎么办?林营长,你说,这是不是没有用,要不然怎么都堆在我这里没有人管没人要。”

    纪伯一边说一边连连摇头,内心充满了困惑与迷茫。

    一看到被子,杨安当然知道这尺寸的怪异,用在医院的病床上倒算是勉强,如果是行军打仗,还真是……。

    “纪伯,也许是政府为了减轻百姓的负担?”

    “哼,那也不能搞成四不象,用也用不成,堆在这里还不是浪费嘛?”

    提着马灯,纪伯连连摇头,打过招呼,便和阿宝返回。

    这时,看着纪伯背影,杨安再次想起了内心的担忧,便喊道:“纪伯!”

    “杨连长!”纪伯羽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不解地喊道。

    “纪伯,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杨安上前两步说道。

    “杨连长,有话尽管直说!”

    “纪伯,我知道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包含您老的心血,也知道您现在是家园难舍,但是我还是希望您能够早点离开镇江!”

    “镇江守不住,还是部队不准备守镇江?”

    “纪伯,作为一个军人,说来惭愧!上海打了三个月没能守住,吴福线、锡澄线两道永久性国防工事也没能守住,听说这两道国防线可是德军顾问的手笔。现在,镇江无险可守,我担心……。”

    杨安欲言又止,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白。

    “你的意思是,也一样守不住?”

    杨安微微一顿,弱弱地答道:“应该是。”

    “唉--!”

    听到老伯一声长长地叹息,杨安担心地说道:“纪伯,小鬼子可是杀人不眨眼,他们没有一个好人!在嘉定县,小鬼子登陆之后,放火杀人,屠村屠镇,甚至连老幼孕妇都不放过!因为这个原因,我担心老伯的安全,也请您老人家早点离开镇江!”

    听到杨安声音里的担忧与悲悯,纪伯羽微微动容,一声长长的叹息之后,感激地说道:“杨连长,谢谢啦!谢谢啦!你知道的,这家里的人该走的都走啦,该散的都散啦,就我这个糟老头子,唉,我有自己的打算!”

    说罢,纪伯羽便转身而去,身形是那么落寞。

    看着昏黄的马灯,看着萧索的背影,杨安仰天一声长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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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574/ 第一时间欣赏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 作者:宁河晚渡所写的《带血的麻糖》为转载作品,带血的麻糖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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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血的麻糖介绍:
一块麻糖,改变了两个家庭。一段旅行,改变了一个人生。林家老佣福伯带领杨安、林小荷到上海旅行,恰逢战事。国仇家恨交织,杨安深入战线支前,卷入战争洪流,无从脱身,一直战斗在抗日的最前线,……。山河破碎,悲欢离合,儿女情长被战火无情湮没。在战争的迷茫中,杨安九死一生,又将何去何从。带血的麻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血的麻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