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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河晚渡     带血的麻糖txt下载     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九章 每一秒都是永恒

    看到小鬼子后腰那触目的创口,看到自己刺刀上挂着的鲜血,杨安微微一怔。

    那个满身是血**上士眼光里充满了感激,嘶哑着声音说道:“好兄弟,谢谢!”

    杨安知道他是五连的,只是不知道是二排还是三排哪个班的班长。

    杨安想回之以笑,然而,刚刚露出微笑,却发现这笑容是那样僵硬。而对面的上士看到杨安的微笑,不禁有些愕然,因为杨安的笑比哭都难看,甚至说有些狰狞。

    二人打过招呼,便去寻找自己的对手。

    这时,杨安听到一个小鬼子扯着嗓子绝望地大喊“救命!救命!”

    “轰”,一枚手榴弹炸响,那个小鬼子两条腿给炸没了,上体也是血肉模糊,眨眼间便成了一个真正的倒霉鬼。原来,二排、三排阵地前,一个被刺倒在地的**士兵拉出了手榴弹的火绳,拿着那“滋滋”冒烟的手榴弹爬了两步,抱住了一个鬼子的小腿。这个小鬼子用枪托连砸**士兵的钢盔、肩膀与后背两下,而腿上传来的力量却是越变越大。看到“滋滋”冒烟的手榴弹,小鬼子放弃了,绝望地连声大喊救命,眼睁睁看着手榴弹爆炸。那个重伤的**士兵身躯也被炸得血肉模糊,顿时失去了生命。

    手榴弹的爆炸,让周围拼着刺刀的小鬼子、**士兵纷纷放弃对手,躲避着爆炸。

    看着这个方向,一个敦厚的面孔出现在杨安的视线里,这是三班长邓铁柱。邓铁柱被两个小鬼子当面合击,已经落了下风。

    看到这张敦厚的面孔,杨安就觉得亲切。看到他的面临的窘迫与危险,杨安迅速将步枪顶在了肩头,瞄准了下个小鬼子。

    “叭”,一声音清脆的枪响。

    “当”,一发子弹穿透了小鬼子的钢盔。这个小鬼子寻找到邓铁柱的空门,正准备突刺他的腰间,却在这个时候被杨安的子弹击毙。

    这个小鬼子意外地死亡,让另外一个小鬼子大惊,他想寻找开枪的人,却又发现对手是那么难缠。这一分神,拼杀的气势与力道就弱了两分,没有及时挡住邓铁柱迎面而来的刺刀。

    小鬼子刺刀向上防刺,邓铁柱借助他防刺的力量,枪面一转,刺刀一横,寒光扫过小鬼子的喉咙,刺刀刀尖刚好划断了气管。

    小鬼子脸色凄苦,竭尽全力地大喊,“呼哧、呼哧”的声音从那划断的气管里出来,像一个怪异的小风箱。

    还没有等小鬼子捂住喉咙,邓铁柱一刺刀便结果了眼前这条罪恶的生命。

    五连一排三班的汪小旺刺杀技术本是不赖,但是被两个小鬼子围攻,一个回合下来,左肋下被小鬼子刺了一刀。剧烈的疼痛让他的脸色变得煞白,额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对面的一个小鬼子试探着突刺,即使是虚晃一招,汪小旺一个防刺拨开了刺刀,还顺势突刺刺伤了他的左臂。而另外一个小鬼子也借机刺伤了他的右腿。

    “啊--!”汪小旺一声惨叫,脸色觉得愈发沉重。

    小鬼子看到汪小旺沉重的脸色,猜疑他将要酝酿新的招式,便产生了以静制动的态度,两双眼睛紧紧地盯着汪小旺。

    汪小旺知道自己一个人绝对不是这两人的对手,如果没有援手,尽早要死在这两个小鬼子的刺刀之下。这时,他一咬牙,左手松开了步枪上护木,一下子拉开了右胸前手榴弹的拉火绳,这是他先前没有扔出去的最后一枚手榴弹。

    “滋滋滋---”,手榴弹木柄后冒出了黑烟,汪小旺脸上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两个小鬼子也没有想到对手会这样决绝,微微一怔,转身便想逃跑躲避。

    汪小旺早有算计,把步枪当作长矛,投向了一个小鬼子,迅即一瘸一拐地扑向另外一个小鬼子。

    两个小鬼子跑出了几步后,都不约而同地回首观察。

    一个小鬼子刚刚一回首,便听到“噗嗤”一声,那投出的步枪正好扎在了他的后腰,巨大的力量让刺刀穿透了小鬼子的后腰,刀尖都从腹部露出了出来。

    “啊--”,小鬼子惨叫一声,低头看着那从腹部冒出的刀尖,脸色一片骇然。

    另一个小鬼子刚想回头,却看到同伴被一枪给扎着了,正要庆幸逃脱了危险,那得意的微笑还没有挂到脸上,脚下便踏空,原来脚下踩着了一个九二式步兵炮的弹坑,一个踉跄蹿出数步,栽倒在壕沟里。

    本来,汪小旺是追不上这个小鬼子的,便是这个小鬼子的回顾和栽倒给了机会。汪小旺“哈哈”大笑,扑进了壕沟。

    “轰”,一声沉闷的爆音响起,二人被炸得支离破碎。

    杨安刚好看到这一幕,直惊得目瞪口呆。他没有想到,连队的战友竟然如此勇敢,一个拉响了手榴弹,又有一个拉响了手榴弹。

    厮杀还在继续,流血还在继续,牺牲还在继续。每一秒钟都有受伤与牺牲,每一秒都是忠诚与守护,每一秒钟都变成了永恒。

    每一秒钟都将变成永恒的记忆,每一个牺牲都值得后人永远铭记与怀念。

    杨安看到这壮烈,年少的心灵泛起了悲戚,再也掩不住内心的脆弱,眼睛里生起了水汽。

    就在杨安发呆之时,一个小鬼子盯上了杨安。

    其实,在杨安开枪之时,他就犯了小鬼子的忌讳,成为了小鬼子的眼中钉肉中刺,被不少厮杀的小鬼子给盯上了。只是,这些小鬼子还未战胜对手无从脱身。

    还在悲戚的杨安,哪里知道来自身后的危险。不远处的邓铁柱看到了杨安的危险,脸色大变,惊声大喊:“杨安!小心背后!”

    邓铁柱一边大声叫喊,一边转身丢下对手,一个箭步冲了过来。邓铁柱的对手哪里肯就此罢休,见到这是一个机会,迅速地追了过来。

    听到提醒,杨安大惊,蓦然回首,便生出急智,借转身之势一把将步枪投掷向那个过来偷袭的小鬼子。小鬼子看到邓铁柱身后有一个日军追来,脸色愈发从容,一刺刀挑飞了步枪,眼睛依然死死地盯着杨安继续进逼。

    杨安看到这毒蛇一般的眼睛,绽放着杀气与阴鸷,不禁打了一个冷颤。一边用眼睛盯着对手,一边快速后退,右手也摸向了包里的南部十四手枪。

    杨安的后退根本没有小鬼子狂奔着前进来得快,很快就要逼近他。

    杨安已经摸着了手枪,正准备打开保险。然而,就在这时,脚下一虚,一脚踏进了一个九二式步兵炮弹坑,身体失去重心,摔倒在弹坑边沿。

    杨安闷哼一声,手枪也掉落在弹坑里。这下,杨安注定避不开眼前那寒光闪闪的刺刀。

第三百章 满衣血泪

    从尤家楼撤退后,一排负责断后,邓铁柱亲眼目睹了杨安远程狙杀日军的枪法出神入化。听到四眼排长连连叫好,这时,他相信了这两天听到的关于杨安的传说。在军队,历来尚武,强者为尊。杨安出神的枪法,赢得了邓铁柱的尊敬,加上杨安年龄最小,还只是一个高中学生,无疑更让大家容易接受。

    刚才,也是杨安一枪毙敌,解决了邓铁柱被两个敌人合击的危局。这时,看到杨安身后有一个弹坑,提醒已经来之不及,内心的急切让邓铁柱双腿充满了力量。他奋力向前,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步枪一个突刺刺向小鬼子的脖子,那个追赶杨安的小鬼子预感到危险,转头便看到邓铁柱飞身过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人就变戏法式地逼近,满脸惊骇看着逼近的刺刀,急收脚步,肚子一挺,上体后仰,力图避开刺刀。

    一道寒光闪电般地从小鬼子脖颈前刺过,小鬼子脚下的急刹车让他堪堪避过了这一记迅猛地突刺。

    邓铁柱刺杀技术委实不凡,看到小鬼子避开,自己也收枪不住,刺刀去势未尽,旋即枪面一转,刀刃面向敌人,借助拧腰挥臂的力量,横扫过来。

    “噗嗤”,锋利的刺刀划过小鬼子的脖子,直把他的脖子割断了一半,在颈椎骨上微微顿了一下,那道寒光带着鲜血划过,巨大的力量直将小鬼子扫得直挺挺地后倒了下去。

    小鬼子颈动脉被割断,鲜血顿时迸射出来,凌空一片血红。小鬼子撒手丢下步枪,捂向脖子。

    那追着邓铁柱的小鬼子已经接近,只见他同样枪面一横,用力刺向邓铁柱的身体。

    “噗嗤”,邓铁柱刺刀横扫动作太老,身形已经转了过来,身体正面空门大开,小鬼子从容地将刺刀从他的右胸刺进了肝肺部位。

    杨安看到这一幕接着一幕,惊险一着连着一着,差点给惊呆了。但是,先前极度的危险让他保持了清醒。右手已经摸着了坑底的手枪,打开了保险,却见邓铁柱肺部中了一刺刀。

    “啊--”,邓铁柱因为疼痛惨叫一声,杨安因为大惊惊叫一声。

    小鬼子拨出了刺刀,对准了邓铁柱的胸口狠狠地刺了过去。

    “叭、叭”,两声枪响。杨安抠动了手枪的扳机,第一发子弹命中了小鬼子的左臂,第二发子弹命中了小鬼子的头部。

    小鬼子左臂中弹,身体微微一震,刺刀偏离了方向。第二枪结束了小鬼子的狗命,但是惯性仍然让这一刀刺进了邓铁柱的左胸。小鬼子撒开了步枪,栽倒在邓铁柱面前。

    邓铁柱,一个铁打的汉子,再也经不住这接连的重创,带着刺刀后倒在地上。

    杨安悲恸欲绝,凄厉地大喊:“邓班长!邓班长--!”

    喊罢,起身一个箭步冲上前,跪坐在邓铁柱面前,左手颤抖地堵向他右胸的创口,哭喊道:“邓班长!我的好哥哥!”

    邓铁柱咳嗽了一下,喷出了一口血沫,竭力地说道:“好兄弟!俺的好兄弟!”

    “邓班长!别说话,我来给你包扎。”

    即使知道接连遭受这么严重的创作,即使知道自己无法抢救,但杨安仍然坚持含泪说道。

    邓铁柱眼睛一瞪,右手一抬,指向杨安身后,说道:“鬼子!鬼……。”

    话还未说完,便又是一口血沫子喷了出来。

    杨安身形右转,即使眼中噙满了泪水,仍然看到一个土黄色身影。他双手抬起,左手握住右手,左手食指呈端酒杯状托于枪管之下,对准了那个土黄色身影。

    “叭、叭、叭”,接连开了三枪,那个小鬼子栽倒在地。

    杨安转头看到邓铁柱昏了过去,一边起身,一边又取出了两个弹夹捏在手上,擦了一把眼泪,痛声大喊:“啊--!啊--!”

    “叭叭、叭”,杨安打空了枪中的子弹,手枪空仓挂机。他迅速地按下了弹夹卡笋,取下空弹夹丢在地下,一把插进实弹弹夹,用力后拉枪机,“咔嚓”,子弹上膛。

    这三发子弹击毙了两个与**士兵拼刺刀的小鬼子,听到杨安的大喊,看到他开枪,附近的小鬼子顷刻脸色大变。

    “啊--!”,杨安犹如魔症了一般,双眼赤红,一边大喊,一边对着小鬼子疯狂地开枪射击。

    这一次,南部十四式手枪还真争气,并没有出现卡壳问题,杨安一连打空了弹夹,八发子弹,弹无虚发,枪枪爆头。只见,小鬼子血肉飞溅,一声不响地栽倒在地,这番气势震惊了全场。

    这八发子弹一连击倒了六个小鬼子,更让人可喜的是,他还击毙了四眼排长的对手,让四眼排长得以有时间再次取出驳壳枪,更换实弹弹夹。两个人两支手枪一起开始对小鬼子点名,点到哪一个小鬼子,这个小鬼子就是一个十足的倒霉鬼,必定要先去见阎王爷那里受罚。

    冲上阵地的小鬼子与阵地上的**人数相仿,日军拼刺刀技术上的优势,形成了战局上的优势。如果没有**士兵一个接一个地拉响手榴弹,这种优势还将持续加大。

    即使是**士兵悍不畏死,仍然撼不动小鬼子战斗的意志。这时,敌我双方所有人都没有想到杨安意外地魔症,抵近射击出神入化的枪法,还有那赤红的眼睛绽放的决绝与狠厉,在接连响起的枪声中撼动了小鬼子坚持的决心,动摇了他们战斗的意志。很快,五连阵地上的小鬼子开始溃退,继而引起了整个战线上小鬼子的败退。

    战场,是一个奇特的搏杀场,进入这个场地的双方,既拼武器装备,也拼技术实力,更拼战斗意志。

    **第十一师三十三旅六十六团阵地再次战胜了进攻的日军,守住了阵地。

    夜色开始降临,**阵地上并没有取得胜利的喜悦。**官兵满衣血泪与尘土,眼中只有悲戚与仇恨。

    小鬼子退却后,杨安回到邓铁柱身边,搂着邓铁柱开始僵硬的身体默默流泪。

    此刻,杨安的内心充满了悲恸。这两天邓铁柱的身影犹如放电影一般从他晶莹的泪光里掠过。他想到了昨晚邓班长击毙那个垂死的小鬼子,第一次营救自己;他想到昨晚那爆炸过后一把拉起自己,第一次拍着肩膀安慰自己;他想到了刚才击毙邓班长面对敌人后,他的回眸一笑;他想到了今天邓铁柱不顾身后的危险冲锋而来,第二次营救自己;他想到了身受重创后邓铁柱瞪着双眼警惕地看着来敌,抬手一指戳穿敌人的阴险。

    透过泪光,看到邓铁柱胸前那触目的创口,他的内心愈发难过,涕泪交流。

第三百零一章 挥泪埋忠骨

    这一仗打到下午7时,日军因为伤亡过多,最终不支而退。第六十六团打扫战场,日军遗弃在我军阵地内外的尸体达760多具,而伤者更是无算。这一仗对第十一师三十三旅来说,是继收复罗店镇后打的第二次胜仗。因为这一仗的起点是新镇,后被称为“新镇之役”。

    夜色渐浓,中日双方都因为打得精疲力竭,都采取了稳妥的方式,双方在各自坚守阵地相持对峙。

    在新镇至聚源桥一线激战的同时,日军还分兵对罗店展开了进攻。八月二十五日凌晨3时,四0二团向尤家楼日军实施偷袭失利,在日军舰炮、地炮、空中支援三重火力打击下,遭受重大伤亡,营、连、排长多人壮烈牺牲,营以下军官伤亡过半。副旅长兼团长李维藩在轰炸中殉国,部队溃退,日军尾随追至罗店。所幸旅长二0一旅旅长蔡炳炎带领四0一团驻守罗店,经过一番激战,稳住了战局,与追击的日军在罗店形成对峙。日军增援罗店后,**二0一旅退守镇内,仍然据守罗店西南一角,遭遇日军围攻,形势危急。

    傍晚时分,由于罗店战场第二0一旅战场失利,第十八军与二0一旅失去联络,罗店情况不明。对于罗店这个战略位置的重要性,第十八军军指挥所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清清楚楚。罗店失联,情况不明,让指挥所里的氛围变得异常压抑。军长罗卓英脸色有些学生,他判断罗店已经再次沦落敌手,并上报最高军事统帅部。

    蒋委员长得报后,亲自越级下达了作战命令,指挥第十八军作战。电文主要内容如下:

    1、今晚必须恢复罗店。占领罗店后,即在罗店附近构野战工事,一面在涉里桥、南长沟、封家村构筑据点工事。2、第十一师、第九十八师今晚仍照预定目标攻击前进。3、第十四师留1团在太仓,1团在福山口构筑工事,主力今夜应向嘉定、罗店前进。4、第六十一师在大场、杨家行一带赶筑工事。

    第十八军及时将罗店方向第二0一旅“失去联络,情况不明”的情况通报给第十一师。

    接到罗店方向的情况通报后,第十一师彭善师长亦感觉情势十分严峻,想到所属第六十六团、第六十一团和第六十二团一部远在聚源桥镇,孤军深入,左右失去友军依托与策应,极易被日军重兵合围,一旦发生战斗,恐怕也是独木难支。对此,他决定采取最稳妥的办法,那就是收缩阵线,调整部署。

    彭善要通了第三十三旅旅长叶佩高的电话,说出了自己收缩阵线的打算,并详细地说出了刚才的腹稿:“1、以第六十五团占领新镇及其以西沿河川南岸之土堤至顾家角(不含)一带构筑工整,掩护师主力调整部署,应以一部占领北顾宅、柳宅、潘宅,加强搜索警戒。2、第六十六团即移动第六十五团阵地后方,在寺前村、宋宅、何家店地区集结整补,并就地构筑工事,第三十三旅旅部可驻于何家店。3、第六十一团仍留必要的搜索警戒部队分别占领朱湾塘、西线桥、聚源桥,该团主力于黄昏后移至第六十五团左翼,在顾家角(含)沿河南岸至南北塘口一带占领阵地,加强防御。4、第六十二团于清扫战场后,利用夜幕掩护移至东西苏塘和马家宅地区集结整补,并占地构筑工事;第三十一旅旅部可位于东苏塘。5、师部于黄昏后由新镇移至顾家宅(东苏塘南侧)。”

    听到彭善师长讲完他的意见后,叶佩高旅长浓眉微蹙,说道:“师长,第六十六团和第三十一旅主力在今天的作战中虽然有不小的伤亡,但是士气仍然旺盛,如果敌人来犯,必然有能力予以击退,必然让他们有一无回。现在,罗店大部已经被敌人占领,使我们师与六十七师被分割隔离。这种局面对我们极为不利,势必要夺回罗店。而从聚源桥、西线桥进攻罗店,攻击敌人的后背,这样则可以与第十四师、第六十七师从桥西线进攻以收到两面夹击的效果,更加容易成功。而且,这样的部署还可阻止敌军对罗店的增援。因此,我建议:本师宜以现在的态势与敌人保持接触,同时就在预为作好敌军可能来攻和我军即将进攻罗店的准备。并请向罗军长建议,明(26)日本师向罗店进攻的同时,应以第十四师和第六十七师自西线夹击罗店;另以第九十八师向狮子林、石洞口进攻,借以牵制敌人。当否?还敬请师长裁夺。”

    二人通过电话之后,彭善也觉得叶佩高的想法有一定的道理,便将自己和叶旅长的建议一并秘电上报罗卓英军长定夺。当晚8时,罗卓英派参谋人员送来他的笔记命令,命令要点如下:“尊意与军部的作战部署相符,希即遵照本令从速部署,先构筑据点工事,逐次扩大加强全线阵地,以为进攻之根据;最重要者为两翼友军间切勿发生空隙,并须将预备队着重于左翼,盖判断敌若进攻必将从罗店新镇间楔入。师部位置亦宜偏左,可在北朱店、顾家宅附近。希速向军部架设有线电话预备线路。阵地前方应广派游击部队,加强对敌之搜索警戒。今(25)日新镇之役,已开抗战之光荣篇章,务再激励官兵树立长期苦战之决心和必胜之信念,勿因一时之疲劳而减我军之英勇气概。在今(25)日作战中伤亡官兵及英勇建功事迹,速查明具报。至于叶旅长之建议颇具独见,甚有胆略,惟我军作战仍宜稳扎稳打,谨防疏失。望体我意。”

    在邓铁柱的遗体旁,杨安悲痛欲绝。唐家保、罗长顺、财迷、四眼排长等人先后两次相劝,才止住了流泪,把邓铁柱的遗体搬回镇内。他从医药箱里取出了酒精棉球,认真地清理着铁铁柱的创口,并小心地进行了缝合才作罢。

    第三十三旅接到上级命令,决定晚上9时部队开始移动。

    杨安一脸麻木地守护着邓铁柱的遗体,直到接到转移的通知。四眼排长、唐家保、罗长顺等人看到杨安默默地守护,不由地为之动容。

    袁启富安排好转移任务,便走到杨安身边蹲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杨安,只要当兵打仗就会有牺牲。邓铁柱班长是一个真正的铁汉子,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他如果活着,绝对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听到排长的话语,杨安抬头看向他的眼睛,四眼排长点了点头,眼光里闪烁着坚强。

    “罗店、新镇一带到处都是日军,阵亡官兵的遗体没有条件也不会移送后方掩埋。上级已经通知运回新镇一带就近掩埋。哎--,连一口薄棺都没有。听说罗店方面的第六十七师二0一旅失去联络、情况不明,军部通报已经被日军占领。”

    说到这里,四眼排长无奈地抿了抿嘴巴。

    听到这话,杨安脸上微微露出震惊之色。在昨天侦察之时,他看过这边的地图。聚源桥、罗店、石洞口三地在一条直线上,聚源桥位于这条线上靠近石洞口三分之一的位置。如果罗店被敌占领,那么聚源桥随时都会被敌人合围。现在,战局竟会突然恶化到这一步。想到这里,杨安不由地打了一个冷颤。

    四眼排长并没有留意杨安神色的变化,看着地上的遗体,接着说道:“战斗形势严峻到了这一步,这些牺牲的兄弟都一样,只能简单地掩埋,就是一条裹身的草席也没有,希望你能够理解,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显然,四眼排长担心杨安,便说了这一番话语。

    杨安点了点头,说道:“排长,我到镇上给邓班长找一块布裹身体。”

    四眼排长看到了杨安眼中的真诚,赞许地点了点头。

    第三十三旅第六十六团移师寺前村、宋宅、何家店地区集结整补,并就地构筑工事,旅部可驻于何家店。

    凌晨1时许,第六十六团才构筑好阵地,杨安来到了掩埋烈士的地方。

    因为担心日军发现,掩埋工作也是隐蔽进行。四眼排长带着全排的三个班长陪着杨安过来,三班长牺牲后,副班长苗小阳接任。他们一起为邓铁柱整理遗容,并用一块新的白布为邓班长裹好了身体。

    友邻部队早已挖好了一个宽四米多、深二米、长数十米掩埋土坑。这时,深坑里已经整齐地摆放了一二百具烈士的遗体。

    看到如此安放烈士遗体,现场的众人神色黯然,都不由地想到,如果今后自己光荣了,会不会也是这般掩埋,会不会因为战事激变甚至没有人掩埋,……。

    杨安含泪和战友们一起摸黑掩埋好烈士的遗体,想到白天还活生生的战友此刻就掩埋在脚下,不禁悲从中来,悲怆地大声吟道:

    “淞沪烽烟遍地起,男儿抗日报国志。身赴国仗征战死,满衣血泪衣襟湿。”

    听到悲怆的声音,众人无不潸然泪下。

第三百零二章 最后的牵挂

    看着卢小青这个瘟神离开家门,宫浩天那颗悬着的心才从嗓子眼慢慢落地。良久,他才走到小院门口,小心翼翼地向两边张望,再也看不到那瘟神的背影,那一缕惊魂才慢慢地安宁下来。

    宫浩天回到屋里,倒了一大杯冰茶,一口气全部灌到肚子里。

    傍晚,卢小青又回到了娘娘家。

    看着卢小青一进门,宫浩天身体不由地微微一颤,只是这颤抖不易察觉,便小心地迎了上去。被卢小青盯着看了一眼,宫浩天直感觉浑身不自在,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极其尴尬地笑了笑。

    看到宫浩天脸上僵硬的笑容,卢小青淡淡地说道:“今天的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我们之间的事情,只有我们知道就足够了,不要影响娘娘的生活。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不要让娘娘察觉到什么。“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宫浩天仍然保持着十分的小心,微微弯腰答道。

    “告诉你,和以前一样,不要这样拘束。”卢小青脸色一沉小声说道。

    “好的,好的。”宫浩天这才放松了一些,但眼光里仍然保持着一分小心,还有一丝无奈。

    “行了,就这样。冯妈来了。”卢小青看到老佣冯妈来了,小声说道。

    “冯大姐,小青回来了,我们吃饭。”宫浩天对冯妈说道。

    冯妈总觉得宫浩天和往常不一样,但又察觉不出明显的变化,也说不出这一丝异样在哪里。接着,微微一笑又问道:“老爷,不等一等……?”

    “不等了,还不知道她打牌打到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不等了,我回来啦!我回来啦!”宁媛媛在门口听到丈夫的话语,开心地喊道。

    “娘娘,回来了。看样子今天手气不错?”卢小青满脸笑容地问道。

    “小青,你可别说,今天手气真是不赖,这一下午,嘿嘿,十九块大洋到手!十九块大洋到手!”说着,宁媛媛满脸露出了得意之色。

    “啊!赢了这么多。”卢小青面露震惊之色叹道。

    教师这一行是上海最受尊敬、薪酬最高的职业之一。卢小青在闸北的一所小学当教员,去年刚刚转为正式,一个月薪酬是大洋20块。前年,当小学实习教员那会儿,每月薪酬也只有大洋8块。在战前的上海,一个纺织女工,每天上班十几个小时,全勤的月薪才能拿到大洋十四五块,上海市华人区普通警察的月薪才有大洋**块,即使是实习教员这等薪酬,在上海仍然属于高收入阶层。

    卢小青也是刚刚转正的正式教员,她当然知道,这实习教员的薪酬除去每月生活开支,每月都有结余。即使是男性小学实习教员,每月看两场电影,每月还有一到两次饭局,这一年下来还可以存下四十块大洋。因此,卢小青怎么也没有想到,娘娘打一下午的牌,赢得的大洋竟然相当一个小学教员一月的薪酬,比一个小学实习教员一月薪酬的两倍还要多,相当他们一年存款的一半。上海市富人家太太打牌的玩法,如何不让卢小青为之震惊。

    “那是,也不看你娘娘是什么人!”宁媛媛眉开眼笑地说道。

    “得啦,我看这段时间,暂时见好就收,好运气不可能天天都有。”宫浩天说道。

    看到宫浩天恢复了正常状态,卢小青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你天天忙生意,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打牌干什么?”

    “好啦,娘娘,吃饭吧,我想您一定饿了。”

    “嗯,你还别说,真的有点饿了。”

    说罢,三人走向饭桌。

    繁华的街市里,紫苏漫无目的地行走。在行色匆匆的人流里,她的背影是那么孤寂与落寞。

    不知是什么原因,自从离开新民医院,平时那远处若有若无的炮声,就不曾离开紫苏的耳畔。一个人正常时,是不会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此刻,那一声声沉闷的炮声,犹如她此刻的心跳,没有节奏地跳动,随着那深深的忧虑让她内心不安起来。

    想到即将离开上海远赴美国,紫苏留恋地扫视着街市上的一切,那精美的建筑,那匆匆的人流,都让她心生不舍。甚至连那沉闷的炮声,也一样让她心生牵挂。

    紫苏感觉也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这个仅仅只有两次接触的男孩会让自己如此牵挂。

    其实,在这个混乱的世道,面对战火的荼毒,一个年轻女性最需要的是依靠与安宁。

    八月十五日下午,当心绪不安的紫苏看到自家的商铺与住宅变成一片废墟,想到母亲已经丧生在无情的炮火之下,便下意识地感觉到自己在上海已经举目无亲,孤苦无依。

    她寻找母亲和老佣的遗体,不觉天色已晚,那夜色又让她是那么恐惧。正是在她心灵最需要依靠与安宁的时候,是杨安闯入她视线,是杨安背负她回家,是杨安一路倾听与陪伴,让她的心灵回归安宁。

    当她知道杨安在前线的所作所为,当她看到杨安对亲人的舍身相救,无疑又让她对这个男孩生出了欣赏与信任。

    正是因为母亲丧生于日军残暴的炮击,正是因为杨安奔波在前线转运伤兵,紫苏才对这场战争更加关注。她每天购买几份不同的报纸,认真地阅读每一份关于**战事的报道。甚至,还专门购买了一份新的上海地图,对照着每一次新闻报道,在图上指指点点,关注着每一场战斗,关注着**每一天的进展。

    想到即将离开上海,她总会不由地想到母亲与家业被暴日侵略的战火所毁。面临这国仇家恨,自己却要和丈夫他们一样去躲避这场战火。这躲避,让她感觉到了深深的羞愧,那就是愧对母亲,愧对一个中国人的身份。这份羞愧,也是在新民医院说到要远赴美国时低下头颅的原因。

    想到即将离开上海,她觉得要过来看一看这个男孩,因为这是她离开上海前最后的牵挂。

    然而,当她听到杨安投军,并且要去参加反抗日军登陆的作战,内心不由自主地生出了担忧与牵挂。因为,她在自家的商铺前看到了日军炮火的威力,还在《申报》上看到了日军轰炸的恐怖,她不知道前线的**会经历怎样的炮火,她不知道杨安在前线是否还会和以前一样幸运,她不知道……。

第三百零三章 扬州的异常

    上海战事爆发后,每天拂晓,扬州机场方向都会传来**战机起飞的轰鸣,随后这机群的轰鸣沿扬子江顺流向东。

    扬州市民每当听到这熟悉的轰鸣,都会满怀自豪地翘首仰望,仰望机身上画着青天白日标志的**战机机群从扬州县城南面的天空凌空飞过,去参加上海的作战。就这么十来天的时间,扬州市民早已习惯了这飞机的轰鸣,甚至习惯了全城骤然响起的空袭警报,习惯了空袭警报拉响后紧张的心情与步伐,并且扬州市民早已将**飞机视为保护神。

    清晨,扬州机场方向一片宁静。这宁静很快吸引了扬州市民的注意,当然这宁静也让市民们心生惊诧。终于,有热心的市民耐不住这一份宁静,骑车直奔县城西郊。到了西郊,他才发现机场里的信号高标杆上的风筒仍然迎风招展,而那银色的机群却杳无踪影。热心的市民脸上充满了失落,有气无力地将脚踏车骑回了县城。

    很快,扬州机场**飞机撤离的消息犹如长了翅膀一般,飞进了小小县城的大街小巷。对于这个消息,仍然有人不愿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便一个接一个地赶赴县城西郊查看消息的真实性。

    林家小院,林老爷子正在打太极拳,接连打了两遍,总感觉到一丝心绪不宁。俗话说,人到七十古来稀,七十从心所欲。林老爷子已愈古稀之年,中医世家的传承早已让他的心灵一片宁静。而今天早晨反常的心绪不宁,这都是往常没有的事情。林老爷子索性停了下来,他仰望天空,这才意识到今天一早就没有听到**飞机的轰鸣。原来,正是因为没有听到这轰鸣因为这宁静,让他难以安宁。

    “爸,怎么就打了这么两趟?”

    “林修,这一大清早,也没有听到咱们飞机起飞的动静。总是让人心绪不宁,你出去看看。”

    这时,林修也感觉到了异常,听到了父亲的提醒,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旋即点了点头,出了小院大门。

    林修刚到街上,便听到市民议论,有人说**飞机都离开了扬州机场,机场上一架飞机都没有了。听到这个消息,林修满脸惊诧,拦了一辆黄包车,便直奔西郊机场而去。

    看到那迎风招展的风筒,看到那一片空地,林修差点怔住了。他思忖着,如果是天亮前起飞作战,一定还有飞机留守机场,可是现在一架飞机都没有。显然,这些飞机都离开了扬州。

    想到近几天听到的议论,有心人说扬州机场起飞的飞机越来越少,扬州空军的牺牲自然也不小,没有想到这竟然是真的。其实,早该想到这些,打仗哪里会没有牺牲。想到扬州空军的牺牲,看着那根孤独的高标标杆,看着那迎风招展的风筒,林修眼光里充满了敬意。

    “老板,还到机场吗?”黄包车夫问道。

    “不去了,没有想到真的都飞走了。”林修叹道。

    “哎--!都飞走了,真的都飞走了。还别说,今天早上,我都是第四次跑机场了。您呐,是最后一个,说不定还不是最后一个。像您这样专程跑过来看飞机的,早上不知道有多少人。刚才,一路上回城的人,怕都是来看飞机的。”黄包车夫说到“飞机都飞走了”,声音里充满了遗憾,似乎遗憾没有多看一眼这飞机。

    原来,随着上海战事的推移,日军不断增加轰炸南京的频次与强度,结合近日空军作战情况,南京空军总指挥部命令扬州的第五大队、笕桥的第四大队和句容的第三大队全部集中于南京光华门外大校场机场。这次调动主要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发生在淞沪的战事已经扩大化,日军飞机频繁空袭南京,轰炸强度日益增加,国都南京不能没有巩固的空防;第二个原因是,中国空军虽然一再获胜,但是因为飞机都购自国外,飞机损失和飞行员伤亡也很严重,如果把剩下的飞机仍然分散部署在这三地机场使用,则每一处的力量都非常薄弱,容易被日军乘虚而入,逐个击破,甚至是消灭,只有将三地机场的飞机集中起来,统一指挥,才能形成拳头,发挥更加强大的战斗力,成为一股不可忽视的空中作战力量。

    从这一天起,扬州市民开始怀念扬州有飞机的日子,扬州空军再度成为市民热议的话题。虽然,扬州市民都不知道机场飞机飞走意味着什么,但是这种热议,慢慢潜移默化地化作了民众对中国空军的热爱,他们把中国空军当作了保护神,把中国飞机当作吉祥物。很快,飞机造型纹饰也随之成为扬州流行装饰图样被印刷在火柴盒上、被刺绣于水烟袋上,被绘画于瓷器上……当然,更少不了被装饰在各类金银首饰上,这也成为了扬州县城一道独特的风景。

    林修一进小院,看到父亲、母亲、妻子和桂花姐都在院里,便说道:“爸,机场的飞机都飞走了,一架也没有了。”

    “啊,**的飞机都飞走了?”李桂花满脸惊讶之色,失声问道。

    林修答道:“都飞起了,确实一架不剩。”

    “一架不剩,怎么都飞走了?”李桂花失望地喃喃道。

    林修确定地点了点头。

    “林修,你接着说。”林老爷子说道。

    接着,林修便把自己听到的看到的一股脑儿都告诉了大家。

    听到林修的话语,老太太、李桂花、周氏都是满脸惊讶与遗憾,只有林老爷子一脸平静,似乎这早已在他的意料之中。

    “嗯,我们应该早就想到这些,**飞机都是从洋人手中采购而来的,打一架就少一架。看来,空军面临的形势不太好啊!”

    “爸,扬州的飞机都飞走了,这是不是说明……?”

    “不要担心什么,该来的总会来的。现在,应该说扬州会平静一段时间。没有了咱们的飞机,这里的空仗倒是会少一些。”

    “少一些?”林修不解地问道,旋即很快明白过来,不等林老爷子说话便接着说道:“是啊,没有**飞机驻扎扬州,小鬼子的飞机就不会轰炸机场,自然这边……。”

    听到林修没有把话说完,林老爷子轻轻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这下,扬州应该平静一段时间。林修,你给上海发个电报,让福伯他们寻机返回。”

    听到林老爷子的话语,李桂花与周氏相视一笑,那颗悬着的心慢慢地落地。接着,二人眼光里充满了期盼。

    儿行千里母担忧。原来,这才是两个母亲最希望听到的话语。

第三百零四章 胡立德的打算 一

    汉口客运码头,胡立德、叶茗、于满屯、戚大贵、雪芹、小江、小丫一行给福伯、杨安送行。

    看着渐行渐远的客轮消失在江面上,胡立德才留意到叶茗不知何时早已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

    这时,胡立德才发现码头上只有妻子陪着他,便对着叶茗淡淡地一笑,轻声说道:“回吧。”

    叶茗点了点头,二人离开了码头。

    回到家里,走进堂屋,胡立德便见戚大贵、于满屯二人一人倒了一杯大叶茶茶水坐在桌上。

    胡立德走到八仙桌的上首坐了下来。叶茗拿起一个杯子,给胡立德倒了一杯大叶茶凉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坐在了桌子上。

    桌子上放着几张近几天的报纸,胡立德又拿起一张报纸,看了看关于“七七事变”的新闻报道,又拿起七月九日《申报》,这份报纸第三版有一则关于宛平县城战斗的报道,标题为《华北形势突变日军炮轰宛平县城》。

    胡立德说道:“昨天晚上,我和杨安他福伯聊了一会儿当下的局势。福伯也不太看好当前的局势,他也说不清小日本要玩哪一套。他说,日本人如果要玩稳妥的,就会暂时见好就收,以打促谈,与国民政府谈条件,要求完全承认翼东二十二县自治,要求承认满州,这样他们慢慢蚕食中国。但是,我们都觉得,国民政府不会同意他们这种打算,日本人以打促谈不可能变成现实。如果,日本人是这个打算,结果是中国不同意,战争会打下去。如果日本人不是这个打算,那么难道是要和中国全面开战?”

    这两天,福伯来了,胡立德兄弟几人并没有太多地谈论局势。胡立德这时突然说到日军要与中国全面开战,让人非常震惊。大家听到这猜测,感觉异常压抑,堂屋里顿时宁静下来。

    良久,于满屯拿起七月十日《申报》点了点一则标题《中日军队均后撤卢沟桥事件初步解决》说道:“老大,这两天,北平的战事还在升级,七日中日双方交火,八日凌晨日军又炮击宛平县城。你们看,昨天《申报》还报道《中日军队均后撤卢沟桥事件初步解决》。可是,你看这副标题‘一部日军现仍占据宛平北面车站’,显然,小鬼子就根本没有和谈的诚意和打算。小鬼子摆出一副和谈的面孔,怎么国民政府就看不透这一点,还要和他们谈。难道小鬼子都知道以打促谈,国民政府就不知道,仗打不赢,怎么能够谈得扰。”

    说着,于满屯从下面翻出一张今天的《申报》,打开第三版,点了点标题为《撤兵谈判声中日军一再违约施攻击》的报道,说道:“老大,我看这小鬼子根本就是在耍阴谋诡计。老大,你看,他们一边打一边还说要谈判,你看这个标题《关东军大量军火源源运抵津》,显然,他们在以和谈为幌子,正在调整军事部署,平津一带日军兵力并不占优势,日军就是以外交上的和谈来掩盖调兵的真实意图。我看,这一回小鬼子图谋不小。”

    “哎--,你能够想到的,国民政府都能够想到。我看呐,这一次说不定就会全面开战。这些年,国民政府已经被逼到墙根了,再不抗日,怎么也说不过去。只是,日本人占领东北已经五六年了,不管是战争物资上,还是武器装备上,还是军事动员上,都是今非昔比。好在,国共合作了,总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但愿国民政府这一次能够拿出一些诚意出来,给**一个出来抗日的机会。”

    说到这里,胡立德眼睛里充满了期待。接着,胡立德又说道:“满屯,这段时间你要多多留意日租界。如果中日真的全面开战,日本不会轻易放弃汉口的日本人,不会轻易放弃长江沿岸的利益。你看这汉口的日租界,还有上海的日租界,该有多少他们的利益,日本能够拱手相让吗?”

    “哼!老子就盯着这些小日本,看他们玩什么花样?”

    七月十二日《申报》第三版一则题为《日军屡攻受巨创关东军急开津增援》的报道,报道内容指引有“一席谈判复员入晚大战又作”“日新司令香月抵津召开会议”“北平戒备加严外侨南下拥挤”。七月十三日《申报》第三版主要位置一则题为《日军固扩大事态华北情形万分严重》的报道,报道内容指引有“日军攻击卢沟桥炮轰宛平城”“今晨战事剧烈我军奋勇还击”“日关东军集山海关待命”“我当局表示万不得已时誓与周旋”。

    接下来这两天报纸关于北平战事的报道,让胡立德等人感觉局势愈发紧张。

    晚饭后,胡立德、叶茗、于满屯、戚大贵等四人照例坐在桌上议论着当下的局势。

    于满屯首先开腔了:“老大,这两天日租界日本人,出来活动人都少多了。你说,如果中日两国真的全面开战,他们会怎么办?”

    “现在还不好说,我想他们最有可能的还是把这些人撤回本国去。因为,日军在上海就有海军,更不用说在这长江上还有不少日本远洋大船。此外,他们还可能租用第三国的船只,帮助撤离本国侨民。”

    戚大贵听说日本要撤侨,想到汉口这么多日本人,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叹道:“我的乖乖,老大你说,这汉口的日本人至少也一两千人,如果加上整个长江沿岸其他城市的日本人,甚至是一两万人都有可能,那他们该怎么撤离。”

    “这还要你操心,日本人自然有日本人的办法,你管得还真是够多的。”于满屯嘲笑道。

    “日本人怎么撤离,我们当然要管!”胡立德平静地说道。

    戚大贵、于满屯、叶茗三人都是满脸惊讶,注视着胡立德。

    “‘七七事变’爆发后,中日双方都还留了一手,那就是和谈,现在双方又打又谈,说明谈的希望还是存在,要不然**就不会这么克制。北平的战事已经爆发几天了,可没有哪一个国家公开宣战。既然还没有公开宣战,那么,还有和谈的可能。”

    “老大,我不赞同你这个说法。你说,当初日本人进攻北大营,他们宣战了吗?日本人占领整个东北,他们宣战了吗?之后,日本人又重兵入关南下,他们宣战了吗?”

    于满屯一连三问,都戳到了胡立德的痛处,胡立德沉默了,屋里的氛围顿时沉闷起来。

第三百零五章 胡立德的打算 二

    良久,胡立德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地说道:“是啊,这就是小日本的阴险与狡猾的地方。”

    说罢,胡立德看了看桌上的三人,接着说道:“我有一个打算,你们看看觉得怎么样?”

    叶茗期待的眼光看着丈夫,戚大贵有些兴奋地说道:“老大,你说!什么打算?”

    “我想在小日本撤侨的时候,乘机打劫一把。”

    “啊--!”叶茗满脸震惊,显然被丈夫这突然而来的打算给惊着了。

    “啊!”于满屯、戚大贵二人也发出了惊讶的声音,只是惊讶,并没有像叶茗一样是满脸震惊。旋即,于满屯、戚大贵二人脸上露出了兴奋与激动,戚大贵抢着说道:“老大,太好啦!太好啦!是应该抢他个狗日的小日本!”

    戚大贵说完立即用手捂住了嘴巴,原来他意识到自己说出了脏话,这是以前他们哥仨都答应叶茗的事情。

    于满屯连连点头,表示对戚大贵的话语表示赞同。

    叶茗很快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点了点戚大贵,嗔怪地说道:“大贵,德哥想到歪路上,你们也跟着瞎起哄,你们难道不知道打劫有多危险!”

    于满屯说道:“嫂嫂!我的好嫂嫂!你就让我们打上这一仗,再说,这日本人,就没有一个善种,都该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说罢,于满屯感觉到内心的畅快,看着欲言又止的叶茗说道:“嫂嫂!你说,日本人占领东北,该抢走了多少黄金,多少白银,多少矿产,多少粮食!我们不过是打劫一下汉口的日本人,就是杀了这里所有的日本人,都是应该的!”

    听到于满屯的话语,叶茗的脸色阴一阵晴一阵,表情十分丰富。

    “好了,满屯,别把她给吓着啦。叶茗,我们不会杀人的,我们就是要把这些日本人在汉口掠夺的东西给留下一点点。”胡立德一句话打消了于满屯继续说下去兴头。

    叶茗满脸担忧地问道:“你们真的不杀日本人?”

    “不杀,真的不杀!这些日本人总体来说只是日本商人,再说,我也没有打算从一般商人下手。”胡立德看到了妻子的担忧,真诚地看着妻子说道。因为,他知道妻子一是担心他们去打劫出现危险,另一方面担心他们伤害普通的日本人,因此,他要打消妻子的顾虑。

    听到丈夫肯定的语气,叶茗松了一口气,仍然担忧地说道:“你们去打劫,日本人也是不好缠的,他们手里可都是有枪的。听说,不少日本浪人,个个身怀武艺,身手不凡,还有那些退役乡勇,据说都是日本军队里退下来的优秀射手,枪法好得不得了。”

    于满屯说道:“嫂嫂,就小日本那三脚猫,在老大的手下,都得成为枪下鬼!他们身怀武艺,再强强得过子弹。他们是退役乡勇,我们还是东北军……。”

    胡立德抬手压了压,制止了于满屯说道,他知道满屯想说“东北军精锐”,但是这话犹如心底的伤疤,不想被满屯再度揭起,便一脸正色地说道:“你们大嫂说得是对的,这些日本人都不是好惹的。”

    胡立德微微停顿,接着说道:“叶茗,其实这日租界是这五国租界里最最可恶的。说起这五国租界,从汉水汇入长江口这边起分别是英、俄、法、德、日等五国租界,后来,还有日租界北面的比利时租界。第一次世界大战发生后,民国六年民国政府与德国断交,拒绝荷兰公使为其代管,当即收回德租界,成立第一特别区,设特区管理局。民国十二年,中苏协议告成时,苏联政府将俄租界归还民国政府,设立第二特别区。民国十六年初,江汉关前发生了英国水兵枪杀汉口居民的“一·三”惨案,武汉军民联手还击,一举收回了英租界,设立第三特别区。比利时租界,经过近十年交涉,时任湖广总督张之洞向湖北官钱局筹款81.8万两白银把全部土地赎回的。”

    胡立德端起水杯一饮而尽,放下水杯说道:“这五国租界本来是有特权的,即使是收回了,还是特别区。特别区的设置因各国退还后的租界不与地方政府同一系统,由国民政府外交部管辖,虽然是一种过渡性的办法,但是到现在仍然不是汉口市所能够管辖的,因此,一样有着不少特权。洋人就是仗着特权做生意,当然是轻轻松松挣钱,中国人历来宽容,一般人更是逆来顺受,这些民众当然都能接受。在这五国租界里,应该说随着时代的发展,英、俄、法、德都还算文明,但是只有日本人自诩文明人,但是却做尽了伤天害理、丧尽天良的事情。”

    说到这里,胡立德咬了咬牙关又说道:“从通济门外德租界北首起,沿江三四百米,到燮昌小路(今郝梦龄路),东起江边,西至平和街(今中山大道),就这六百多亩的地界,就是整个华中贩运毒品的大本营。鸦片、红丸、白面等毒品应有尽有。日本浪人把租界当靠山,有了租界的庇护,大肆贩卖毒品、枪支,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该有多少中国人因为日租界而妻离子散,该有多少中国人因为日租界而家破人亡。我们扛码头的,也是一个小江湖,对日本人从来都是退避三舍。当下,汉口道上盛行一句土话就是‘下东洋租界去啊’。叶茗,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叶茗摇了摇头,接下来听到胡立德说道:“‘下东洋租界去啊’,不是说去日租界,而是说去做坏事。因为日租界早就成了‘做坏事’的代称。刚才,我说过不打一般日本商人的主意,但是如果真的碰到日本浪人、退役乡勇,要是敢反抗,一定杀他个片甲不留!”

    胡立德话语间,眼光里闪出一道厉芒,语气和脸色都透露出深藏的那股子狠厉,一边说着话一边用右手做了一个手刀猛力下砍的姿势。这姿势,于满屯、戚大贵二人看着痛快,却着实把叶茗给吓了一跳。

    “叶茗,别害怕。我们即使要杀,那绝对是该杀的日本人。你也不要担心我们,既然我们要做,就要做好充分准备。我们现在就要盯着日本人,看看他们什么时候异动。他们真要撤侨,绝对事先会有征兆,发现了这个征兆,我们就动手。既然他们要撤离,我们让他们留下点钱财和药品,也不算为过。抗战,不仅需要人,更需要钱财和药品。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不能够全部拿回来,能够留下一点,也算是我们为抗战努力。”

第三百零六章 突变

    说过这话,胡立德与于满屯、戚大贵合计着如何来侦察日租界的动向。

    根据胡立德的想法,把码头上的老拐、小拐父子二人拉进来,让他们一起盯着日租界。

    听到胡立德的话语,尽管叶茗对他是近乎本能地信任,但是内心的担忧马上溢于言表。叶茗拉着胡立德说道:“德哥,你把雪芹拉进来,即使是她个人出去危险一点,但好歹还是有人照应。但是,你把那老拐、小拐父子也拉进来,他们可不可靠,不会出什么问题吧?这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搞不好要带着我们这一大家子人遭殃。”

    胡立德微微一笑,伸手捏了一下叶茗的小鼻子说道:“嗯,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这两个人我们放心。老拐的小弟是他们家唯一的读书人,也是家里最大的希望,因为日本人的毒品给败了,最后他的小弟、两个妹妹都因此死在了日本人的手上。你说,他们会出卖自己、出卖我们吗?再说,这几年的交道和情义,他们是值得我们信任的。做事情保险当然是好,但是如果不多拉几个人,怎么能够把事情做大!”

    听到这里,叶茗、于满屯、戚大贵三人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第二天开始,于满屯和老拐、小拐父子都拉上了黄包车,主要活动区域就是日租界,以及英租界日清洋行,而雪芹背着小烟箱,开始到日租界卖香烟。

    码头上没有事情的时候,胡立德也变换着行头往日租界跑。

    接下来几天,大家的目标都是日租界。繁华的五国租界,当然不会有人发现增加的这几个人,也没有人会发现这个细微的变化。

    十天后的一个晚上,一行人聚在胡立德家吃晚饭。一开始,胡立德端起酒杯对老拐、小拐父子说道:“老拐大哥,这第一杯酒先敬你们爷俩,又让你们重操旧业,辛苦啦!”

    老拐端起酒杯说道:“德老大,你这话见外了!每一个日本人就是我们家的仇人,这日租界的小日本就没有一个善种,一个个都长着黑心眼,能够搞他们一把,不管怎么样,我们爷俩都开心都解气!我这脚还是日本浪人给打瘸的,我这‘老拐’的名号,还得‘感谢’小日本鬼子!”

    小拐看着父亲一说完,便接着道:“德叔,还要感谢您家信任我们!这一次,就是把命给搭上,也要狠狠地搞小日本一家伙!”

    “嘿嘿,德老大,我儿子怎么样?听这话都是人话!”

    “嗯,老拐大哥,你们爷俩都是好样的,不管是扛码头还是现在,都不孬!”

    三人喝过酒,小拐抿了抿嘴巴说道:“德叔,这几天怎么没有看见小日本有什么动静?”

    “嗨!嗨!嗨!臭小子,懂不懂规矩,大人还没有说话,给老子安生一点!”老拐看着儿子沉不住气先说话,拉着脸喝道。

    “哎,老拐大哥,小拐没有说错话。现在,我们只是盯着他们,观察他们有什么异常变化。如果他们要开溜,就说明日本要对中国全面开战。如果是这么一种情况,那我们就寻机打他一家伙。让他们把在汉口掠夺的东西给留下一点点。”

    “嗯,是这个理。”老拐应道。

    “这当然只是我们的打算,如果小日本不开溜,那我们那时候再看情况。反正,如果他们开溜,五国租界里的日本人足有一两千人,怎么也会跑风漏气。这么多人,又不是军队,看吧,一定乱得不成样子,那时候,我们就浑水摸鱼,乘机出手。”

    “当然,也许小日本不会与中国全面开战,只是和以前一样以打来促谈判。即使这样,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只是,我感觉以小日本军方强硬势力的一贯作派,怕是不会这么罢休!”

    这时,小拐一脸正色地喊道:“德叔!德叔!”

    看到小拐欲言又止,胡立德微微笑着鼓励道:“小拐,有什么话尽管说!”

    “嗨!我说你这个浑球,不要在这里尽捣乱!”老拐脸色微红,气恼地喝道。

    “老拐大哥,让他说说看,兴许是什么好主意。”于满屯劝道。

    胡立德眼睛看着小拐,点了点头,示意小拐说话。

    小拐这才鼓起勇气说道:“德叔、满屯叔、大贵叔,我们这一跑十来天什么也没有搞清楚?”

    “怎么什么也没有搞清楚,那日本人的汉口银行,还有英租界的日清银行,情况都搞清楚了,还不止这些。老子就跟你说道说道!”老拐不满意儿子的说话,打岔道。

    “哎呀!你这个老拐,让小拐子说说又何妨?你呀你!”胡立德故作生气状,用手点了点老拐。

    老拐见胡老大说话了,这才轻声说道:“你给老子说正事,好好说!不许乱讲坏了大事。”

    小拐缩了缩脖子,又看了看老拐。老拐瞪了他一眼。小拐又看了看胡立德,看到胡立德又轻轻地点了点头,这才咳嗽了一声说道:“德叔,你看,这段时间我们的发现就是我爸说的这点事情。依我看,日本人要离开,还得靠码头。”

    说到这里,小拐看了看胡立德、于满屯、戚大贵三人。只见,胡立德赞许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说道:“日本人有什么变化都会表现在码头上,我们就从码头上打主意。”

    小拐又看了看父亲的反应,显然是担心父亲喝斥。

    “老拐,你看你儿子这回真是动脑筋了,这是个主意!”

    老拐听到胡老大表扬自己的儿子,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也跟着点了点头。

    得到了大人们的肯定,尤其是胡老大的肯定,小拐不再担心父亲的喝斥,便大胆地说道:“我在日租界码头那边有认识的朋友,没有得到德叔的同意,没敢跟他说这个事情。我想,如果找上他,日租界码头那边白天上工、夜晚加班,都会有消息。怎么样,德叔!”

    胡立德面露出满意之色,喊道:“好!好!好!好个小拐,真是不错!拐子大哥,恭喜你生了个好儿子!”

    “怎么?”老拐问道。

    “拐子大哥,其实,我们三人最先想到的一个方面就是小拐的主意。你看小拐知道这事的重要,没有私下做主,这说明他识大体。小拐,就要这样,重要的事情,保密是第一位的。扛码头,就是一个码头一个势力,每个扛码头的苦力都依附于这个码头。如果不是万分可靠,我们当然不能冒这个险,这也是小拐让我赞赏的地方。小拐,现在你觉得那个朋友可以无条件地信任吗?”

    小拐微微迟疑,之后摇了摇头。

    这一晚,胡立德根据自己的观察,明确了几个重点目标。因为第二天都要盯着日租界的变化,大家并没有喝多少酒。最后,老拐父子二人都带着满怀的期待离开。

    七月二十七日深夜,胡立德刚刚准备睡觉休息,就听到小院大门有人敲门的声音。

    打开大门,胡立德就看到气喘吁吁的老拐父子,轻声喊道:“老拐!……。”

    还没有等胡立德说话,小拐子喘着粗气地开腔了:“德叔,德叔!日,日……。”

    胡立德迅速捂住了小拐的嘴巴,示意二人进来。

第三百零七章 决定

    胡立德把老拐、小拐父子二人让了进来,关上小院大门。

    老拐父子敲门的声音惊醒了于满屯、戚大贵,胡立德正准备去敲于满屯的房门,却见他打开了房门,便招呼着一起到堂屋。

    进到堂屋,戚大贵、叶茗已经来到了堂屋,所有人都到齐了。

    老拐父子二人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显然是急赶急地跑过来的。他们接过叶茗倒来的大叶茶一饮而尽,便坐在了桌子上。

    老拐喘着气说道:“德老大,晚上我准备拉完最后一趟就返回。没有想到空车返回的时候,有两个人大声叫车,本来打算收工算了,但是听他们喊声非常着急,心一软就拉上了这两个人。他们告诉我,到英租界日清洋行。他们一上车就‘叽里呱啦’地说话,这下我就知道他们是日本人。我还后悔拉了两个仇人,但一想到我们的事情,便不后悔了。他们二人知道我听不懂日本话,也没有什么顾忌,说话声音不算小。”

    这日清洋行大楼是日本日清轮船公司的办公楼,这个建筑是一栋地上五层、地下一层的欧式建筑,坐落在第三特别区(原英租界)沿江大道与汉江路交叉口,是最繁华的临江地区,也是这一区的黄金地段。

    老拐又喝了一大口凉茶,平静了一下心情接着说道:“看他们的样子很着急,下车后竟然丢下一块大洋,就走了。他们一到洋行,就按下了门铃,还拼命地拍着大门。看这架式,真是觉得不正常。因此,我便带着儿子跑了过来。”

    说罢,眼睛看着胡立德脸上的反应,等待着他发话。

    胡立德陷入了沉思,他思忖着,老拐说的话确实让人感觉异常,但仅凭这些就判断日本人要从长江沿线、从汉口撤侨,也太不靠谱了。怎么办?这可是这段时间唯一突出异常迹象。

    “嘭”,老拐猛地一拍桌子,把众人都给吓了一跳,旋即笑道说道:“哎呀,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他们刚开始上车,两个人老是重复一句话,我一路上都在心里模仿他们讲话的语气,我重复一遍。德老大,听说你能听懂日语,或许能有什么帮助。”

    听到这话,胡立德、叶茗、于满屯、戚大贵纷纷投来期待的眼光。

    说罢,老拐重复了一遍车上两人的对话,胡立德轻声喊道:“好!好!太好啦!”

    听到老拐的重复,于满屯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脸上也露出期待的笑容。

    叶茗不解地问道:“怎么啦?”

    胡立德微笑着说道:“那二人一上车的对话是,一个说‘撤回上海’,另一个说‘撤回上海’,这是一个惊讶的语气。之后那人又肯定地答复‘撤回上海’,另一个有些失望地说‘撤回上海’。应该就是这样,否则老拐也不会把这话记得这么清楚。”

    众人听到胡立德的解释,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老拐搓着手说道:“德老大,难道我记的这句话真的有用处?”

    “嗯,有用,何止是有用,简直是最好的情报了!”胡立德脸上又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老大,是不是就从这个日清洋行下手?”戚大贵期待地问道。

    于满屯曾经在路上捡到醉酒的日本浪人,那个日本浪人是日清洋行的护卫,那个浪人失言说那日清洋行的地下室就是日清轮船公司存放大洋和金条的金库。因此,当初考虑到护卫人员的问题,胡立德就把这个点作为行动的第一个目标。

    胡立德微微迟疑,摇了摇头说道:“不!我现在改主意了!”

    “为什么?”于满屯、戚大贵、叶茗三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胡立德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及时地回答。

    “老大,这可是当初商量后定下的,你难道……?”于满屯又不解地问道。

    “对,我想直接去干掉日租界的日清银行。”

    听到胡立德的回答,看到他眼光中的笃定,众人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因为大家都知道日租界有海军陆战队,有日本警察,还有日本退役军人,还有号称武士的浪人,哪一个都是不好惹的。

    叶茗担忧地说道:“德哥,真的要去捅这个马蜂窝?现在还没有看到日本人真实的动静,是不是有点草率?”

    胡立德坚定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对!就是要捅这个秋后的马蜂窝!”

    虽然这个银行也是先前确定的二号目标,但先入为主,大家都以为会直取一号目标。现在,即使听到胡立德这么确定的话语,大家便仍然感觉实力不够、底气不足。

    “对了,老大,嫂嫂说的也不无道理,如果日本人没有任何行动,我们的判断如果有什么失误,怎么办?”于满屯本来感觉心底不踏实,又听到叶茗的话语,觉得有一定道理,便把内心的疑问说了出来。

    胡立德一脸正色地说道:“日本人从汉口撤退、撤侨,就说明小日本准备与中国全面开战了。国民政府放着日本人在长江沿线的利益不动,打的主意就是先不完全撕破脸,给和谈留下余地。现在,日本人要撤侨,那么他们必然要与中国全面干一仗。哎,担心的事情还是来了!”

    接着,胡立德又说道:“即使他们要撤退,从国际惯例上来说,国民政府也不会把留下的侨民怎么样,国民政府要顾及国际声誉。因此,日本人当然会先撤海军陆战队。如果我们刚才得到的情报准确,分析的正确,那么汉口的海军陆战队这会儿说不定已经先一步撤退到军舰或者是商船上了。他们这样做的原因就是怕国民政府先下手为强,派优势兵力一举歼灭这一小股日军。只要上了军舰或者是商船,那就是他们的优势,**没有什么办法。从这个方面分析,那日租界剩下的武装力量,就不值得我们担忧了。如果,我们到达现场,日本人没有什么动静,权且当作一回演习吧。”

    胡立德的语气十分自信,尽管大家跃跃欲试,但叶茗仍然一脸担忧之色。叶茗问道:“德哥,日租界的警察、退役军人、浪人可都是有枪的,人数也不少。”

    胡立德微微一笑说道:“确实不少,但是,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我们已经知道了撤侨的秘密,现在他们都还在睡觉做梦。我们连夜行动,如此突然,必然一招制敌,再加上快打快撤,根本就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与空间。再说,现在日本人为了有序地撤退,通知的下发绝对是有顺序的,如果一股脑全都通知,一定会引起混乱,甚至是恐慌,再说也未必能凑齐撤侨的船只。所以,我想,他们肯定是最先通知海军陆战队,其次是医院、银行、公司,最后才是一般侨民。即使侨民撤不走,刚才我已经说过,按照国际惯例,国民政府也不敢对日本侨民怎么样,国民政府还是要顾及国际声誉的。”

    “嗯,老大说得有道理。打!就先打这个目标!”于满屯信心满满地说道。

    胡立德赞赏地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大家,说道:“现在大家没有什么顾虑了?”

    叶茗说道:“原计划是去存钱混进两个人,现在这个行动方案怕是不行了?”

    “当然不行了,现在,就改变方案,我先说,满屯、大贵看看怎么样,再找找问题。”

    说罢,胡立德就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第三百零八章 动手 一

    26日凌晨,汉口日租界西小路。一辆卡车开到日本日清银行门口停下,不一会儿,一群日本人开始忙忙碌碌地向大卡车上装载物品。日方银行人员紧急装载贵重物资,准备连夜运到码头装载上船,作紧急撤离的最后准备。

    胡立德讲出自己的作战方案后,于满屯、戚大贵略微思考了片刻,并没有提出修改的想法。看到大家都没有什么意见,考虑到老拐、小拐父子是第一次参加战斗,胡立德又把眼光看向这父子二人,郑重地说道:“老拐大哥,这是一场极其危险的战斗,可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原来,我只是考虑到你们家与日本人的仇恨,刚才想到了你们的安全问题。我再最后重申一下,你们现在退出仍然可以,否则就要和我们一起经历战斗的危险。”

    看到胡立德一脸正色,老拐知道他这是为自己父子安全着想,便说道:“德老大,什么都不说了,我们跟着你们干,不管是死是活,都跟着你们干。如果以后你们投军打小日本,我们一样跟着你们干!”

    听到老拐坚定的话语,胡立德心生一份感动,旋即说道:“好,谢谢你们!我们是一家人,时间非常紧迫,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下面我再把最后的作战方案重新明确一遍。”

    叶茗看着丈夫一行五人消失在夜色里,便关上小院大门,坐在了堂屋等候。

    汉口日租界西小路,有三辆黄包车不快不慢地向日本日清银行接近,拉车的和坐车的就是胡立德一行五人。

    日清银行门口,一辆满载的大卡车开始缓缓地启动,门口还有人朝着驾驶室里挥手招呼。

    坐在黄包车上,胡立德远远地看见卡车离去,那车旁的几个人转身要进入日清银行。看到这一幕,胡立德暗暗地叹道:他妈的,来晚了,要是早来两三分钟,正好把小鬼子的这一卡车东西都给留下。想到这里,胡立德感觉到了一丝遗憾,很快,他又告诫自己现在已经进入战场,一定要冷静。

    胡立德的内心很快平静下来,他让大贵放慢脚步,等待那日清银行门口的几个日本人都进去。

    胡立德一行几人慢慢地跑过了日清银行,只见银行的大门虚掩着,透过门缝还能看见一楼大厅里的灯光。

    刚刚跑过,胡立德轻声喊道:“大贵,停车!”

    戚大贵停下车,后面的于满屯、小拐也停下车,眼睛一起看着胡立德。

    胡立德说道:“他们没有关门,说不定那卡车还要返回,走,开战!”

    日清银行里,一个日本浪人模样的护卫听到门外若有若无的动静,便轻轻地打开了一扇大门,准备向外观察。

    一支生硬的东西顶住了这个日本浪人的眉心,接着他听到门外小声传来一句冰凉的日语:“别出声,不然开枪了!”

    日本浪人看到眼前的蒙面人,顿时被惊呆了,刚刚张嘴准备发出惊叫,却又想到对方的提醒,喊声到了嗓子眼便停住了。

    胡立德迅速下移枪口,把枪管伸进了日本浪人张开的大嘴巴里,拉开门顶着他后退。

    这时,冰凉的枪管让日本浪人回过神来,右手悄然伸向腰间,于满屯看到大惊,张嘴便要提醒,却听到一声沉闷的枪声,“扑”,一团红白相间的碎沫从日本浪人的后脑喷出,他的身体也直挺挺地后倒下去。

    大厅里,几个日本人并没有及时发现门口的异常,直到听到沉闷的枪声,看到那一团迸射的红白之物,一个个被惊得目瞪口呆,日本人怎么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人打劫大日本帝国的银行,竟然有人知道这么秘密的转移行动。

    另外一个穿着西服的中年退役军人微微一怔,右手变着戏法般飞快地取出了腰间的手枪。这个日军退役军人显然是一个用枪的老手,取枪的同时便打开了保险。抬起枪口便准备瞄准胡立德。

    老拐刚刚关好大门,身后便传来“叭、叭”两声枪响。密闭的室内空间逼仄,枪声异常响亮。

    “啊—”,一声尖叫,老拐被惊吓得跌坐在地上。

    于满屯的枪声微微早先一步,子弹击中了对手的脑门。而对面日军退役老兵手中的大眼撸子射出的子弹竟然从胡立德耳畔飞过,那扰动的气流,也让胡立德受惊不小。

    听到震耳的枪声,几个日本人都捂着了耳朵,身体瑟瑟发抖地看着眼前的四个蒙面人。

    “爸!怎么啦?”小拐听到父亲的喊声,推开一条门缝问道。

    “狗日的,被枪声给吓着了,出去!”老拐坐在地上喊道。

    胡立德并没有回头看后面的老拐,他用正宗的东京口音冰冷地讲了一句日语:“我们不想杀人,只想让你们留下一点钱财!都捂着耳朵别动,谁动打碎谁的脑袋。”

    胡立德一摆头,于满屯、戚大贵、老拐取出早前准备好的洋铁丝,把那几个日本人反绑了一个结实。

    胡立德捡起那支大眼撸子递给了老拐,让他看着这几个人。

    于满屯绑好一个日本人,胡立德才发现没有检查柜台里面。便把头一罢,二人便从两边接近柜台。

    于满屯弯腰接近柜台,正准备往里看,便听到胡立德喊道:“小心!”

    “叭、叭”又是两声枪响,柜台里“扑通”一声响动,一个人倒在了里面。

    “啊”,一声尖叫,一发子弹擦着于满屯的脸颊而过,鲜血顿时像一条红色的蚯蚓从脸上流了下来。

    “满屯!”胡立德惊声喊道。

    “没事,是我大意了,只是擦着脸皮,差点就栽到这里了。”

    胡立德走过来,拉开通向柜台里的侧门,便看到一个戴眼眼镜的肥胖中年人躺在地上,他的身边有一口小的铁皮箱子。胡立德打开一看,里面整齐地摆着几层大黄鱼。

    胡立德又在柜台里看了看,提着小铁皮箱来到大厅,又一摆头,于满屯会意地向二楼走去。二人交叉掩护,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就来到二楼。

    二楼几个房间一片凌乱,显然值钱的物件早已被小日本给转移了。

    二人来到楼下,便听到戚大贵轻声喊道:“老大,这个大铁皮箱里是袁大头,可惜数量不多了。”

    “撤!”

    说罢,四人带着两口铁皮箱便向门外撤退。

    拂晓时分,叶茗焦急地在小院里踱来踱去,时不时地打开小院大门,向两边观望。然而,一次又一次,却没有看见丈夫一行五人的身影。

第三百零九章 动手 二

    听到小院外传来的脚步声,叶茗打开小院大门,看到了丈夫一行五人三车返回,蹙起的眉头终于舒展,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

    上午,胡立德、于满屯、戚大贵三人变换着身份进入日租界,发现租界巡逻的民团、警察却比往常多出了不止一倍。

    胡立德一行三人现在的主要目标是日租界里的同仁医院、日本海军陆战队医院。但是,不知道是昨晚的行动惊动了日租界官方,还是日租界本来就有这样的安排,这些重要目标都有民团、警察、陆战队队员守护,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眼睁睁地看着日本人这些重要目标撤离。而对于一般日本侨民,胡立德三人根本就没有起这个心思。

    胡立德三人围着日租界打转,看着汉口日租界慢慢地忙乱起来。一大清早,日租界码头的工人,忙碌地将货物卸船,显然这是为撤离人员和重要物资腾出仓位。

    日方的撤离总体是有序的,军队及重要目标先行登舰登船,最后通知一般日本侨民撤离。汉口日租界的侨民接到战争撤离的通知后,引发了日租界的恐慌。早一步接到通知的,简单地收拾了一下物品,提着箱子疯狂地奔向码头,而后一步接到通知的,看着满街行人匆匆的脚步,甚至连随身的衣物都没有带便跟着人流冲向了码头。

    胡立德三人亲眼看着一家寿司小店,店里还在七八个客人,客人还没有吃完食物,便和店老板一起直奔码头。

    于满屯看到这一切,露出了怪异的笑容小声说道:“哎,没有想到日本人也有这样狼狈的一天!”

    戚大贵微笑着说道:“就喜欢看他们这一副狼狈样,也该让他们狼狈一下子。”

    “哼,这算什么狼狈,难道还有我们东北军逃离东北更狼狈的事情吗?”胡立德一脸沉重地说道。

    本来戚大贵听到于满屯的话语,脸上已经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听到胡立德的话语,笑容霎时收敛成一脸沉重。

    看着日军的军舰护送着日本商船离开码头,看着那烟囱冒着浓烟消失在视线里,江边的胡立德一声长长地叹息。想到国民政府对此或许还一无所知,他脸上露出了失望与迷茫。

    其实,日军撤侨是有原因的,当然这个原因对国民政府来说却是后知后觉。当国民政府高层接到日本撤侨的报告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之后的事情。

    卢沟桥爆发的战火被日军称为“事件”,事发后到七月十一日,日军称之为“华北事变”。在事件发生之初,日本并没有全盘的计划。但是,随着战场形势的变化,日军高层和政府高层多方博弈却很快引发了变化。此外,在战争初期日本政府与军方步调并非一致,军方又有陆军与海军、中央与地方的分歧乃至对立,军政两方各自为政,导致政略与战略的脱节。

    日军军方高层希望通过武力来使中国政府屈服,所以借“卢沟桥事件”在华北投入八个师团希望打击中**队,但是现实并没有朝着他们预想的方向发展,起码没有如他们想像那般顺利。

    “卢沟桥事变”爆发后,日本内部在如何进一步侵略中国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分歧。事件发生之初,日本政府将这次武装冲突定性为偶发事故。但是,在日军陆军内部却因为此事分裂成了两派。一派认为,可以乘着此次冲突,迅速将战事扩大,彻底解决中国问题,这是“扩大派”。另一派认为,日本在远东的最终目标是苏联,应该避免与中国全面开战,虚耗国力,而应该将精力放在经营“满洲国”上,这是“不扩大派”。

    “扩大派”的代表人物是日本陆相杉山元、陆军次官梅津美治郎、朝鲜军司令官小矶国昭以及武藤章等少壮派军官。这些人物因为“九一八事变”以及之后日方在华一系列扩张行动的成功,让他们极端轻视中国,认为只要集中力量给中国一个重击,就会击垮中方高层抵抗的意志,迫使中方屈服。从而,全面解决中国问题。

    “不扩大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是石原莞尔。石原莞尔和板垣征四郎是“九一八事变”的策划者,事变之后,二人一时成为全日本的英雄。因此,石原莞尔晋升为大佐军衔,升任参谋本部战争指导课课长。随后,民国二十六年三月就任日军参谋本部最核心的课长----第一部(作战部)作战课长,军衔少将。石原莞尔是一个真正的行动派和实干家,一当上作战部长,就着手改组参谋本部,将原来总务管的“动员和编制”业务也一并移到了第一部,新成立了一个“战争指导课”,把原来总务部所管的仅限于对具体战案所行使的动员和编制职能扩充到对未来战争的动员和编制规划,让这个新部门具备了货真价实的“战争指导”职能,这样,慢慢地让第一部集中了参谋本部的绝大部分职能和权限,石原也因此慢慢成为了事实上的参谋次长。即使是刚刚就任第一部课长,显然,他的话语权更大,影响力更强。他主张不让事变升级和扩大,将战争的范围限制在华北,避免在中国陷入全面战争,以免日本以一小国陷入战争泥潭而最终无法自拔。

    日本军方高层两派最初的争执体现在是否对中国选择战争。最初,石原莞尔的影响更大。七月八日,参谋总长指示中国驻屯军司令官:“为防止事变扩大,要避免进一步使用武力”。七月九日,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确定了向北平及天津方面出兵的方案,但遭到了内阁会议的否决。然而,在得知国民政府派遣中央军北上时,“扩大派”瞬间抬头,主战派占领上风。此时日军虽已决定出兵,但日本陆军参谋本部仍希望战争范围局限于华北,当时的日本海军也支持这个决策。相反“不扩大派”认为这远远不够,只有迅速对中国全面开战,以此彻底解决中国问题。

    七月十一日,日本陆相杉山元第一次提议要在国内动员时,日本海相米内就提出反对,认为动员将导致在中国的全国战争。所以海军在最初是反对扩大的。但是,海军的态度很快就转变了。七月二十八日,日本开始在长江沿岸撤侨。原因是日本驻南京领事馆前一天晚收到秘密情报,中**方将封锁长江航道,准备将长江内日舰及日侨俘虏。得到消息后,东京连夜召开内阁会议,决定将长江中下游所有日舰、日军、日侨,全部撤到上海。

    这样,便有了七月二十八日上午汉口方面日侨奉命紧急撤退。

    在日本海军第十一舰队掩护下,长江沿岸近3万名日本侨民从七月二十八日开始撤离,直到八月九日全部撤退完毕。青岛、上海的日侨,因为两地兵力充足,所以采取现地保护的策略。

第三百一十章 前线的消息

    与此同时,在上海,日本海军第三舰队司令长官长谷川清中将认为形势紧张,战争有一触即发的可能,一再请求东京增强兵力,并建议将集中上海之日侨分批输送回国。但海军方面仍试图继续静观情势,避免造成对中方的刺激,只暗中下令将调集部队,而对撤侨回国则主暂缓。这时的日本海军,还没有最后决定在上海发动战争,但撤侨实际上已是为战争而做的最后准备。

    八月九日发生了“虹桥机场事件”,日本海军陆战队大山勇夫中尉与一名士兵驾车硬闯虹桥机场,被当场击毙。事态随之进一步升级,此时的上海已是剑拔弩张了。日本借此,要求上海市长撤出保安队、拆除防御工事,遭到断然拒绝。

    至此,日本海军开始放弃一向强调对华事态不扩大主张,开始军事上的部署。日本海军除了将在佐世保待机的舰队、陆战队紧急调来上海外,在八月十日内阁会议上,海相米内光政首次提出派遣陆军来沪协同海军保护日侨,甚至认为有占领南京的必要,以膺惩所谓中国方面的暴行。

    当然,这些情况,就不是胡立德等人所能知晓的了。而更让胡立德等人意外的是,全面战争迹象如此明显的时候,国民政府对汉口日租界的处理却是格外地迟钝。民国二十七年六月三日,汉口市市长吴国桢向湖北省高官何成浚报告收回日租界,但是否比照之前的德、俄、英租界那样设置特别区提出了不同建议。特别区的设置因各国退还后的租界不与地方政府同一系统,由国民政府外交部管辖,是一种过渡性的办法。以前将德国、俄国、英国的租界区改设为特一区、特二区、特三区。现在日本租界区由于日本领事馆和侨民都已经撤离了,在处理上就没有外交方面的顾虑,可以考虑改设警察局直接归汉口市政府统一管理。湖北省政府经请示国民政府后,决定将汉口日租界收回。但是,八月十三日,淞沪会战一周年纪念日,中国政府正式宣布收回汉口日租界,改为汉口第四特别区。

    八月二十五日下午,参加过军统上海站秘密会议,张一浦返回第二组据点,内心仍然久久不能平静。

    根据军统的通报,八月七日,在北平昌平地区,在战斗中日军公然使用瓦斯毒气,致使我**阵地上的守军一个加强排的官兵全部牺牲。想到日军为了达成作战目标,竟然公然使用国际上禁止的毒气弹,张一浦内心的震惊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没有想到在提倡现代文明的今天,日本军队竟是如此野蛮的行径。而由于国民党军队防毒装备极其匮乏以及防毒训练严重不足,一线作战部队毫无应对措施,面对日军毒化进攻,只能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一线作战官兵对毒气武器深怀恐惧,应对失措,导致官兵伤亡惨重,作战陷入被动。尽管根据上峰指令,国民政府军工署每五天将生产输送防毒面具到石家庄地区,但如此低下的生产和保障能力,只能说是杯水车薪,这一现状也不得不让张一浦深深的担忧。

    根据上级部署,军统要将日军毒化特种部队的调动及武器的运输动态作为下步情报工作的重中之中。要围绕上海战场,收集日军毒化特种部队的情报,严防日军在上海战斗作用毒化武器。同时,要对五号目标严加保护,确保收集更多电报底本,保障密电破译工作的需要。

    想到日军毒化武器的巨大杀伤力,张一浦理所当然地把这类情报搜集工作放到了首要的位置。然而,如何获取如此重要的机密情报,又让张一浦一筹莫展。

    夜色开始降临,第十一师开始秘密向后方转送伤兵,一大批伤兵被紧急送往租界。为了躲避日军炮兵炮击和飞机轰炸,救护车辆关闭了车灯,缓缓地前行,直到进入租界。

    鲁大壮和一批战友被送到了新民医院。由于伤兵众多,几台手术同时进行。当鲁大壮被杂役从手术区抬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色更加苍白,连说话都没有了力气。

    鲁大壮的伤势看着异常严重,但实际上主要还是皮肉之伤,子弹并未伤及脏腑。

    这几天,林振堂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进入新民医院的每一批伤兵,他想通过伤兵了解第十一师真实的战斗情况,如果有可能,能够得到杨安的消息那是最值得期待的。

    在这一批伤兵到来之时,林振堂和白万还到门口打了一会儿下手,得知这一批伤兵来自第十一师的部队,林振堂内心充满了期待。然而,当他发现这批伤兵至少有七八层伤兵都是被日军轰炸和炮击造成的,林振堂的脸色变得愈发沉重,一颗心又悬了起来。看着这些可怕的创伤,林振堂可以想象到部队作战遭遇了日军密集的炮火打击和空中打击,这种打击的力度,远远要比城市围攻战斗中要来得猛烈。

    当昏昏欲睡的鲁大壮被抬到大厅的凉席上,林振堂便不由地走了过去。看着鲁大壮身躯上缠满了纱布,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林振堂又有些犹豫了。他想这个时候打扰这个伤兵好不好,然而那一份急切心情却让他等不及了,他轻轻地走到鲁大壮身边,蹲了下来,轻声喊道:“小兄弟!小兄弟!”

    鲁大壮没有回应,睫毛轻轻地颤抖了两下便轻轻地闭上了眼睛。连日的紧张与劳累,加上大量地失血,鲁大壮听到了那若有若无的喊声,但仍然抵挡不住沉重的眼皮,还是闭上眼睛睡着了。

    看到鲁大壮这一副模样,林振堂一声轻轻地叹息,便打消了今晚向伤兵打听消息的想法。

    八月二十六日拂晓,新民医院的几个手术台先后做完手术,医生和护士们一脸倦容地从隔离区走了出来。

    赵剑眉双手扶着后腰,向大厅门口走去。自从从医以来,还从未经历过如此连续的劳累,也没有经历过如此强度的体力消耗,一整夜的忙碌让她疲惫不堪。

    林小荷在一旁扶住了她的右臂,轻声问道:“剑眉姐,累了吧?”

    听到林小荷亲切的声音,赵剑眉嫣然一笑,淡淡地说道:“小荷,谢谢!你也一定累了。”

    林小荷说道:“嗯,还真是累了。但是,看到前线的英雄们,想到他们在前线舍生忘死,保家卫国,我们累一点又算什么!”

    赵剑眉欣赏地点了点头,叹道:“嗯,一到外面血腥气味就没有了,还是这外面的空气好啊!”

    “剑眉姐,我真是佩服你,这一夜要做多少台手术,你一个女医生手术刀又快又准又稳,嘿嘿,又敢于下手,真是不简单!”说到这话的时候,林小荷眼光里绽放着明亮的光芒。

    “呵呵,这会儿是不是觉得剑眉姐都不像一个女人啦?”赵剑眉盯着林小荷问道。

    “哪里,我的嫂嫂贤惠漂亮!我都得意有一个这么能干的医生嫂嫂!”林小荷眼光里露出了几分自得。

    听到林小荷的赞赏,赵剑眉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三百一十一章 打听

    赵剑眉和林小荷在门外说着话,这一番闲谈,竟然让她们感觉到一份难得地轻松。

    不一会儿,郑存厚和林小诚提着早点过来。

    看到赵剑眉在门口,郑存厚关心地招呼:“赵医生,真是辛苦你了!”

    “这里每一个医护人员都很辛苦,再怎么辛苦,也赶不郑医生你这些天连轴转来得辛苦。”

    “哪里,我们医院是红十字会的协议医院,我又是医院的医生,这都是应该的。而你们,放下自己私人诊所来这里,这该有多少牺牲!还有你们又是捐钱又是捐药的,这又该有多少牺牲!再说,你现在还是一个孕妇,不是一个人工作,是两个人都在工作。怎么说,还是你这个妈妈辛苦啊!”

    林小诚打断他的话说道:“存厚,你这样说就不地道了,你是中国人,我们不是中国人,这抗战是全国的抗战,蒋委员长可都说了,‘和平已到绝望时期,牺牲已到最后关头,人不分男女,地不分南北,均应奋起抗战’。再说,救死扶伤本来就是我们医生的责任。前线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我们出点钱出点力又算的了什么,这是我们的家园,我们当然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哎呀,一大清早,说点轻松的东西。哎,不说了,不说了,走,走,走,赵医生、小荷,我们到后面去吃点东西,我和小诚刚才买了豆腐脑、肉包子,这一家的味道真的不赖。”

    在舞厅后面,有一块区域专门留下来,是医生、护士的休息区。赵剑眉、林小诚等一干医护人员吃了热包子,喝了热豆腐脑,精神顿时微微好转。

    林小荷吃过早饭,看着那豆腐脑还有多余的,便又装了一碗,准备端给前面的伤兵。

    清晨,鲁大壮醒来,感觉浑身都在疼痛,正准备骂上一句,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他睁开眼睛,看着歌舞厅高高的穹顶,这才发现这个医院的不同之处,眼光里充满了新奇。他又打量了一下四周,才发现周围的伤兵都是在舞厅的地板上席地而卧,这才知道这是一个依托歌舞厅临时设立的伤兵医院。看明白想明白这件事情,鲁大壮暗暗地对这医院的老板生起了敬意。

    周围,只有伤兵们小声说话和吃饭的声响,鲁大壮暗暗叹道,没有枪炮的声音真是好啊!

    旁边的一个伤兵说道:“兄弟,醒啦!”

    “嗯。”鲁大壮轻轻应了一声。

    “医院刚刚送来了早餐,每个人一碗稀饭两个白面馒头。”

    听到这里,一天两夜没有吃饭的鲁大壮喉结不由地动了一下,咽了一大口口水。接着,他又听到一旁的声音说道:“哎呀,忘记你刚刚手术,来,俺帮你坐起来。”

    说罢,那个伤兵就要帮助鲁大壮起来。

    林小荷刚好看到那伤兵帮助鲁大壮,便轻快地上前将碗放到地上,与他合力将鲁大壮扶着坐了起来。

    鲁大壮左手要去端稀饭,动作牵扯到肩头和左胸的创口,痛得他“嘶嘶”直吸冷气。

    “别动,大哥哥,我来喂你吃。”

    鲁大壮当兵后第一次要接受别人喂食,脸上微露羞赧之色。但当看到林小荷清澈的大眼睛,感觉一阵清风拂面,旋即感激地说道:“多谢啦!多谢啦!”

    “大哥哥!别客气,这是应该的。”

    说罢,林小荷端起那碗豆腐脑,拿起勺子便喂给鲁大壮。

    “嗯,味道真好!”鲁大壮喝了一勺豆腐脑说道。

    “这是郑医生早上自己出去买的。今天早上,他个人请所有的医生、护士吃早餐,剩下的也没有啦。”

    “这里的每一个医生护士都是好人!”一旁的伤兵说道。

    林小荷喂了半碗,鲁大壮连连说“好吃”,一旁的那个伤兵眼羡不已,还时不时忍不住吞咽着口水。

    “大哥哥,你也来尝两口。”林小荷舀了一勺,转身要喂给那伤兵。

    “对,兄弟,你也尝一尝。”鲁大壮说道。

    “不了,兄弟你受伤不轻,需要营养。”

    “俺喝了半碗,已经够了。”

    在鲁大壮和林小荷的坚持下,那个伤兵喝了两勺,剩下的都喂给了鲁大壮。

    喝过豆腐脑,鲁大壮和那伤兵连连向林小荷道谢。

    林小荷说道:“也别谢我啦,下次你们看到郑医生,谢他才是。”

    说罢,林小荷起身准备返回医生休息区。

    突然,林小荷又蹲了下来,轻声问道:“大哥哥,你们是**第十一师的部队吗?”

    “嗯,是的,是十一师第三十三旅六十六团二营五连的,俺叫鲁大壮。”鲁大壮自报名号。

    “你们是在罗店打仗吗?”林小荷对这一长串**部队的番号完全没有概念,但她听说第十一师在罗店打仗,便问起了罗店。

    “不,俺是从新镇,不,是从聚源桥镇撤下来的。”鲁大壮回答道。

    “哦,不是罗店的。”听到鲁大壮不是从罗店撤下来的,林小荷脸上和声音里露出了一丝失望,便准备再次起身离开。

    “嗯--,但是,前天俺们,前天俺们在罗店打仗,罗店就是俺们六十六团和旅部给收回来的。”鲁大壮右手拿着白面馒头,一边啃着馒头一边说道。

    听到这话,林小荷顿时来了精神,又蹲了下来,急切地问道:“大哥哥,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杨安的卫生员。”

    一听到杨安,鲁大壮便心生感激,旋即便是惊愕,微微一愣,竟然被口中的馒头给噎着了。鲁大壮也没有想到有人会问道杨安。但是,他不知道身边的杨安是不是眼前这个小姑娘问的是一个人。但是,她说是一个卫生员,想到杨安背着真皮医药箱的模样,鲁大壮便感觉或会是同一个人。

    “慢慢吃,慢慢地说。”林小荷说道,一边说一边轻轻地拍着鲁大壮的后背。

    良久,鲁大壮才慢慢地把口中的食物吞咽下去,这才问道:“小妹妹,你问的是哪个杨安?”

    “哪个杨安?”鲁大壮的问话把林小荷给问倒了,林小荷哪里知道他们那里还会有几个杨安。

    微微一怔,林小荷旋即说道:“就是在第十一师彭善师长身边的那个杨安。”

    “啊,彭善师长身边的那个杨安。”鲁大壮又是一惊,他没有想到杨安还真是彭师长那里过来的人,也没有想到竟然和眼前这个小姑娘认识。

    微微迟疑之后,鲁大壮问道:“这个杨安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的哥哥。”

    一旁那个伤兵问道:“你姓林他姓杨,他是你哥哥?”

    “对呀,他就是我哥哥呀。”这是杨安到林家后,林小荷第一次说出这句话,但却是这样地亲切。

    听到林小荷的话语,二人再也没有了质疑。

    鲁大壮还是担心把人弄错,一脸正色地问道:“你说的那个杨安可是背着一个真皮的医药箱?”

    “对呀!”

    “他可是长得白白净净,是一个小白脸?”

    “对呀!”听到这话,林小荷微微感觉不舒服,但还是应道。

    “他还是一个学生?”鲁大壮又问道。

    “对呀!另外,他还会打手枪。”林小荷说着,单手抬起做了一个手枪的姿势。

    鲁大壮这时激动的说道:“嗯,你说的杨安就在俺们班。”

    听到这话语,林小荷脸上露出了失望。因为,她觉得他们班上的那人不可能是杨安,杨安只会在第十一师师部。

    “他是俺们胡琏团长前天才从旅部特务排要过来的。”

    林小荷愈发觉得这个鲁大壮说的偏离了自己的期待,顿时没有了听下去的兴致。

第三百一十二章 倒霉与幸运

    鲁大壮并没有留意到林小荷的变化,接着说道:“不过,听说他是大前天才从师部医院来到旅部特务排的。打罗店的时候,他还是穿着老百姓的衣服。那天,在罗店,俺们班被日军两面合围,是他解的围。后来他又立了大功,才特招他参军,还被旅部特授下士军衔。”

    听到这里,林小荷感觉这个人有可能就是杨安,刚刚准备起身的她索性又蹲在了一旁。刚一坐下,便听到鲁大壮说道:“你的这个哥哥可真是神气,他和俺们班的罗长顺,一人发子弹,便敲掉了小鬼子两个重机枪火力点,要不然俺们营攻打罗店真的要落后了。”

    看到林小荷专门地听他说话,鲁大壮便停下了吃饭,感激地说道:“小妹妹,真得感谢你的哥哥,是他一连救了俺两次。要不然,俺哪里能够在这里吃白面馒头。”

    林小荷突然想起了什么,便问道:“大哥哥,杨安现在投军了?”

    “嗯,投军了。他现在已经是中士兵军衔。”鲁大壮自豪地说道,似乎自己这个上等兵一下子跳跃晋升为中士军衔一般。

    听到杨安真的投军了,林小荷满脸惊愕。虽然,现在是全民抗战,但她对杨安投军仍然感到十分意外

    林小荷脸上的惊愕霎时变成了疑问,她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杨安在这么短暂的时间内改变了内心的想法去投军。显然,杨安不是冲着什么下士、中士军衔去的,他连军统的军官少尉军衔都看不上,怎么会仅仅为了士兵的军衔去投军。究竟是什么原因让杨安去投军呢?难道他不知道爷爷等着他回去学中医,难道他不知道妈妈在扬州等他回去吗?

    林小荷的表情变化非常丰富,但是,面前的二人都没有留意。鲁大壮身旁的伤兵显然对一个新兵的军衔连日跳跃式提升不解,抢着问道:“怎么可能,一个刚刚投军三天的新兵,军衔怎么可能会提升为中士”

    “现在是战时,怎么不可能?”鲁大壮平静地回答。

    “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俺可从来没有听说这样的事情。”那伤兵一副全然不信的模样。

    鲁大壮脸色霎时一变,说道:“你说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俺可是说的是真话!”

    “嘁!真话,俺看是吹牛皮不打草稿!你这话才叫不靠谱,俺看你是不是被小鬼子的炮弹炸傻了,炸成糊涂蛋了!”鲁大壮的坚持让那伤兵不满,伤兵也没有给一句好听的话。

    这时,鲁大壮急了,说道:“你!你!好啦,那俺就好好跟你说道说道。”

    鲁大壮说起了罗店一仗,杨安拉着财迷史发财狙杀日军重机枪机枪手,两发子弹打掉一个重机枪火力点的事情。

    先前,伤兵听到鲁大壮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全然没有当作一回事。现在,却不一样,“嘿嘿”一笑说道:“刚刚当兵就会打枪,还打得这么好,说了鬼才相信。”

    听到这里,林小荷也坐不住了,便说道:“杨安的手枪、步枪都打得很好。”

    听到眼前的穿着白大褂的小姑娘说这话,那伤兵尽管依然不信,却没有了争下去的兴致,便关闭了话茬。

    接下来,鲁大壮讲到杨安在罗店第一次营救一班时的情形。说他第一次看到杨安时印象最深,当他讲到杨安穿着血迹斑斑的长袖衬衣,头戴钢盔,手臂上戴着红十字会的袖箍,还背着一个真皮医药箱。

    听到这里,林小荷已经完全确认,杨安这几天真的就在鲁大壮身边。

    鲁大壮讲述了前天(24日)一天前出侦察的情况,这一切都是鲁大壮的亲身经历,他认真地讲述着每一次战斗,那天的战斗便真实地呈现在林小荷与那伤兵眼前。

    当他讲到日军第一次伏击被打败后,进入村子看到村民被屠杀的惨状,林小荷与那伤兵都不寒而栗,仇恨的眼光里迸射着怒火,他们的牙齿都咬得“咯咯”直响。

    这里,一个人讲两个人听,谁也没有留意到什么时间林振堂早已围了过来。而林振堂很快也被那惊险的侦察任务给吸引,竟然也没有留意林小诚、赵剑眉、郑存厚的到来,没有留意到围过来了不少伤兵。

    当鲁大壮讲到杨安背着自己往那缓坡上奔跑的时候,尽管这是四眼排长后来讲述的事情,但大家依然能够从他平静的讲述,感受到那种情况下杨安随时面临着牺牲的危险,都对杨安的举动心生敬佩之意。

    当鲁大壮讲到一班已经全部后撤,杨安一个人又返回把他从小土丘背起的时候,鲁大壮脸上写满了感激。接着,他又讲到一班退到小河汊边上,日军已经登上土丘,一班退无可退。这时,大家的心都悬了起来。尤其是他讲到日军少尉带着散兵快速平行逼近,眼看着一班就要大祸临头,大家的神色也变得紧张起来。

    当他讲到杨安击毙日军机枪手、掷弹筒发射手,排长从侧后扫射日军散兵线,他向日军散兵线投弹逆袭的时候,大家悬着的心这才真正落地。

    赵剑眉没有想到杨安到罗店的第二天便和眼前这个伤兵一起去执行最危险的侦察任务。这次任务的危险,让她的脸上浮现了深深地担忧。她看了看身边的丈夫,从他的脸上一样看到了隐隐的担忧。

    林振堂是一个连长,听到这一段讲述,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他不知道杨安带着排长、鲁大壮临时隐蔽是急智,还是碰巧。但是,在这场地战斗中杨安表现出来的枪法与镇定,无疑说明他已经完全达到一个合格战士、甚至是合格指挥员的标准,而他在这一场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智慧,则更让林振堂震惊不已。林振堂心头不由地浮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因为他以前听人说过,有的人天生就会打仗,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但是,这个念头一出现,林振堂旋即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果说这次土丘遭遇战让人觉得惊险,那之后杨安跟随着前出火力侦察,最后还和排长、班长一起深入到日军登陆地点附近侦察,却又让周围一片宁静。

    讲到从前天晚上(24日)开始的战斗一直持续到昨天(25日),不管是再次遭遇日军警戒哨伏击,还是在包扎时遭遇优势敌人的两次合围,每一次战斗都让众人心惊肉跳。

    最后,鲁大壮一直讲到自己被抬了下来。这时他的脸色顿时黯淡下来,眉眼也低沉了下来,然而,那黯淡很快消散,旋即双眼闪烁着激动,百感交集地说道:“不管怎么说,俺得感谢杨安这个救命恩人。哎--!俺原来还以为自己是全班最倒霉的一个人。其实,俺庆幸遇到了杨安,在战斗上活着下来才是最大的幸运!”

第三百一十三章 十天之限

    微微停顿后,鲁大壮一声长长地叹息:“哎--,还不知道后面有多少恶仗要打?这该死的小鬼子!该死的日本人!”

    听到鲁大壮讲完,大家眼光里都是期待,似乎期待他继续讲下去。然而,大家很快意识到鲁大壮已经讲完了。

    这时,林小荷满脸期待地问道:“大哥哥,杨安后来怎么样了?”

    听到问话,鲁大壮顷刻间满脸茫然,喃喃道:“不知道!”

    “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林小荷急切之中,拉住了鲁大壮的手问道。

    “不知道,俺被抬下来的时候,俺们六十六团才刚刚打进聚源桥。后面的战斗,小鬼子的炮火更加猛烈,日军的炮击和轰炸一起持续到天黑,后面的战斗打得怎么样,俺也不知道。”

    说到最后,鲁大壮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他和林小荷二人才能听到。

    最后,又听到了鲁大壮说的“不知道”,林小荷秀眉紧紧地蹙起。

    赵剑眉没有听见鲁大壮最后说话的声音,但是她看到林小荷的表情,就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赵剑眉看了看林小诚,又无意之中在人群中看到了林振堂,林振堂心神微微一震,原来他早就关注着赵剑眉的神情,却没有想到她会看到自己。

    赵剑眉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到杨安一下子深入到打得火热的战场,并且还在最危险的前沿。意识到这些,她旋即想到了手术台上那一个个残缺的身体,想到了那抬过来早已僵硬的身体,想到了战场上一个又一个的牺牲……。

    这时,赵剑眉的内心生起深深的担忧与浓郁的悲戚。

    赵剑眉转身便向舞厅大门口大步流星地走去,眼睛里泛起了晶莹,那晶莹里闪动着杨安的身影。

    很快,林小诚注意到妻子的异常,快步追了上去。快到门口时,轻声喊道:“剑眉!剑眉!怎么啦?”

    听到丈夫亲切的声音,赵剑眉再也把持不住,转身便扑到了林小诚的肩膀上抽泣起来。

    在林小诚的眼中,妻子赵剑眉一直是一个坚强而干练的女性。林小诚知道孕妇的情绪最容易激动,但他却没有想到妻子会对杨安这么上心,却没有想到她会因为担忧而哭泣,甚至颠覆了妻子平素一贯的坚强。但是,正是因为这次颠覆,让林小诚看到了妻子的柔弱与深情,看到了妻子更为动人的一面。

    转瞬之间,林小诚突然想到了杨安在外滩大爆炸中的表现,想到了他舍身救人的事情,想到了小海子对杨安的亲近,自然而然就完全理解了妻子此刻的担忧与哭泣。

    林小诚也没有想到,这个与他们夫妻二人并没有几次交集的外来弟弟,竟然在这短暂的十天半月就真正走进了他们的内心,成为了他们最亲近的一个人。

    林小诚深情地抚摸着妻子的头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剑眉,不要担心,杨安是一个幸运儿,他一定会安全回来的。”

    林振堂、林小荷和郑存厚也看到了赵剑眉的异常,跟着来到了舞厅门口。

    林小荷看到赵剑眉的悲戚,脸上再一次泛起了担忧和忧伤,在她的内心隐隐地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是,她不敢任由自己的内心顺着这预感去思索。

    赵剑眉刚才神情的变化,一直被林振堂看在眼里。赵剑眉脸上挂满了担忧,看着这担忧,林振堂的内心愈发自责,他没有想到自己好心却办了一件坏事情。

    “赵医生!赵医生!”林振堂轻声喊道。

    赵剑眉轻轻地松开丈夫的臂膀,用手擦拭了眼泪,便听到林振堂的话语:“赵医生,都怪俺出的馊主意。俺也没有想到罗店方向会变成淞沪的主战场,更没有想到彭师长的部队会开到罗店。”

    赵剑眉看到了林振堂满脸的歉意,又擦了擦眼泪,说道:“林连长,谢谢你!你也是一番好意,这怎么能怪你?”

    “可是,俺心里,俺心里过不去这个坎,俺……。”

    “林连长,什么也别说了,杨安在保安总团的阵地上把你背下来,是他的自愿。在你们的阵地上,他打鬼子,这也是他一个中国人该做的事情。而在这个医院里,我和小诚救治你们,也是我们医生的天职,就犹如军人的天职一般。你不要把这些东西背负在身上,等伤好了你还要上战场打鬼子。”

    林振堂宁愿赵剑眉对他责怪、对他抱怨,这样他的内心也好受一些。但是,赵剑眉偏偏没有一丝半点的责怪与抱怨,她的体谅让林振堂的内心愈发难过。

    自从听到鲁大壮的话语,看到这两天送来罗店方向的伤兵,他当然知道前线打得异常惨烈,当然知道杨安这回定是九死一生。在这种时候,他也不知道怎么来安慰和劝导赵剑眉。突然,他想到了一件事情,便说道:“赵医生,俺也知道罗店方向打得不可开交。杨安是一个机灵的孩子,他一定不会有事的。俺和彭师长约定了一个十天的期限,俺跟他说,最长十天,一定要把杨安悄悄地送回来。俺相信俺的老长官,他一定会把杨安安全地送回来。”

    大家都知道罗店方向已经变成了淞沪战场的主战场,身在战场,危险程度不言而喻。尽管如此,但大家听到林振堂的话语,尤其是这个“十天之限”,脸色顿时也好看了不少。因为大家觉得只要是十天,这经历的战斗危险毕竟要少上许多,杨安平安回来的希望自然会更大一些。

    就这样,这十天,在这一刻成了林振堂心中最大的希望。当然,也成为了赵剑眉、林小荷、林小诚等人心中最大的期待。

    林小荷轻声问道:“林连长,彭师长真的不会忘记这十天的约定吗?”

    “俺想不会的,俺给他写信,他就专门从江湾派人来慰问俺,这些都说明彭师长是一个念旧情的人。再说,他派来的人都说了彭师长同意俺所托之事,那么他一定会记得这十天的约定。”

    “真的这么肯定?”林小荷又问道。

    “嗯,绝对不会有问题。彭师长向来一言九鼎,绝对不会失言的。再说,俺为他三次负伤,救过他的命。当初,他说过一辈子都会记住俺的。当时俺治伤的时候,他还专门把自己喜欢的怀表送给了俺。”

    说着,林振堂取出了一块带着银质长链的怀表,一看就是价值不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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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血的麻糖介绍:
一块麻糖,改变了两个家庭。一段旅行,改变了一个人生。林家老佣福伯带领杨安、林小荷到上海旅行,恰逢战事。国仇家恨交织,杨安深入战线支前,卷入战争洪流,无从脱身,一直战斗在抗日的最前线,……。山河破碎,悲欢离合,儿女情长被战火无情湮没。在战争的迷茫中,杨安九死一生,又将何去何从。带血的麻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血的麻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