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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宁河晚渡     带血的麻糖txt下载     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六十九章 被围

    邓铁柱顺着墙根小心地往前爬,并没有多长时间,视线便穿透那沿着地面起伏的烟幕,看到了前面的情况。

    前面街道的左右两边就是一片废墟,这一片废墟不知道是因为空袭造成,还是炮击造成的,街道左边的毁损更加严重,整个建筑都被炸烂了,一边没有完全倒塌的房屋,屋架斜靠在山墙上,还燃着熊熊大火。也不知道那间房屋里是什么跟着屋架一起燃烧,生出了浓浓的烟,笼罩了这一片废墟和巷道。大约有十来个,不到一个分队的日军士兵则依托着这个废墟的断墙,建立了一个简易的据点,对这边的巷道形成了火力封锁。

    邓铁柱透过烟幕看清了一些情况,便快速退了回来,向排长报告了前面的敌情。

    得知前面的情况,四眼排长暗暗后悔,刚才看到这巷道里的烟,就感觉到危险,就应该停下来。没有想到自己的急切,让二班、三班的两个兄弟把命丢在这里,此外还有三个受轻伤。

    听了邓铁柱的报告,四眼排长说道:“行,俺们先等上一等,一会儿一班、二班开始行动了,给俺狠狠地揍这帮龟儿子!”

    四眼排长安排两个人向后警戒,便带着三班都潜伏在这片烟幕之中,等候一班、二班的进攻。想到自己经历过罗店的巷道作战,已经对巷道作战有了一些不太成熟的想法。只是这两天一直在打仗,没有时间来得及细想。但是,这些想法对于自己还没有形成习惯,更不用说形成一整套成熟的巷战战术在队伍里推广。

    这时,他忽然想到了杨安,先前是杨安在第一时间喊出的扔手榴弹。这段时间,四眼排长已经隐隐感觉到手榴弹是城镇巷道作战最有效的方式之一,他内心诧异杨安这小子怎么就知道手榴弹是巷战的利器呢?

    杨安跟着一班的队伍向巷道迂回,跑在队伍中,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个日军军官的皮包,直到手指碰到了那一个坚硬的东西,心底便安定了些许。

    直到现在,大大小小的战斗也参加过不少次,但对于死亡的畏惧,他仍然不能够克服。即使在等候进攻的时候,内心不止一次地告诫自己一定要勇敢一些,但是死亡的危险曾经与他擦肩而过,那份危险的记忆深深地印在了心底,又岂是那么容易抹去。

    听着杂乱的脚步声音,杨安又感觉到了那久违的尿意,内心的紧张与畏惧让他紧紧地攥紧了手中的步枪。

    现在,一班每一支步枪都上着刺刀,巷道里的散兵队形相对零散。

    刚刚转过街角,就从一个小院门口出来了两个小鬼子,那小鬼子抬枪便要射击,却被左望秋一个长长的点射,打得东倒西歪,冲着天开了一枪。

    “都小心点!”唐家保面色凝重地轻声喊道。

    一班的所有人眼睛都盯着那个出现鬼子的小院,步枪也一样指着那里。

    小院的围墙有一个豁口,豁口里一个小鬼子抬起步枪瞄准了一班。

    “叭”,一声枪响,鲁大壮“啊”地一声惨叫,步枪也撒手丢在了地上。听到枪响,李小栓一下子卧倒在地。

    罗长顺快步靠向了一边的墙根,位于后队的杨安也学着罗长顺靠向了左侧的墙根。

    “哒、哒、哒……”

    左望秋看到了小鬼子开枪的地方,枪口一抬,就打了一个长长的点射。子弹凌空飞过豁口,也有子弹在围墙上击起数团碎屑。小鬼子打过枪便消失在豁口,避开了点射。

    循着左望秋的射击方向,唐家保也发现了日军士兵藏身的位置,快速取出一枚手榴弹,拉了拉火环,停留了一二秒钟,才把手榴弹扔向了那个小院。

    “杨安,包扎!财迷,你留下保护他们!其他的人跟着俺冲!”

    说罢,端着步枪便向小院冲了过去。

    “轰”,手榴弹在小院爆炸,小院传来几声惨叫。

    杨安快步上前,麻利地解开鲁大壮的上衣和子弹带,痛得鲁大壮直呲牙吸冷气。看到那子弹打中了他的锁骨,他还喊着后肩疼痛,背后却没有枪眼,杨安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面露歉意地说道:“不好,子弹打中了锁骨,你说背痛,说不定又卡在了肩骨上,留在了体内,我只学过简单的止血包扎,这,这我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给你先行止血包扎,等战斗结束后,到后方医院做手术取出子弹。”

    子弹快速贯穿人的身体,只要没有碰到骨头,子弹在人体内的运动方向几乎不会改变,对人体形成的创伤仅限于一条笔直的弹孔,伤后救治和恢复都相对容易。如果,子弹进入人体后碰到骨头,子弹会变形,同时,破碎的骨头也会在体内造成复合创伤,医治和恢复难度都要大很多。

    “狗日的小鬼子,这笔帐迟早要算回来。唉,今天俺真是背时,一个鬼子没有打着,还被这狗给啃了一口。”鲁大壮痛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得知子弹留在了体内,还要手术,满脸沮丧地说道。

    “他妈的,小鬼子枪法够邪门的,这要是再往下一点,噫--!你小子的运气不赖,这小鬼子枪口再下一点,神仙也救不了你了。俺看,你捡回这条命,捞着上医院,有好吃好睡的,也不用打仗了,运气不算差。”看到枪口的位置,财迷觉得鲁大壮运气不算太坏,总算捡回一条命,调侃道。

    “去你的,俺情愿在前线战死,也不愿受这份活罪,嘶――。”鲁大壮听了财迷的话,恨恨不平地说道。

    “受伤了,别说话,要不然牵动伤口,又要痛得要命。”杨安一边用酒精棉球清创,一边轻声提醒道。

    “谢谢啦,兄弟!上次是你把俺背下来,俺的命都是你的,什么感谢的话俺都不说了。”鲁大壮强忍着疼痛轻声说道。

    “唉,叫你别说话!不管是谁,都会把你背下来的。”

    “俺不管这些,反正俺认你。俺娘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再说,俺这都被你救了两回了。”

    唐家保经过那个围墙的豁口,顺便往里面看了一看,只见两个鬼子躺在地上,一个没有动弹,另一个还在地上挣扎。

    看到这些情况,唐家保头一摆,轻声喊道:“走!”

    说罢,便快步向小院大门靠近。唐家保靠近大门,几步飞快地掠过门口,从门口的另一侧向门内查探,并没有发现门的后面有什么情况,便一摆头,示意罗长顺冲进去。

    罗长顺快步冲了上去,一进门,右边便响起清脆的枪声,“啊”地一声尖叫。

    听到罗长顺的尖叫,唐家保脸色一变,暗叫不好,却看到左望秋端着机枪冲了上去,枪口右转,打了一个短点射,门后右边的小鬼子不甘地看着胸腹部的血洞,撒手丢掉步枪,哀嚎着捂住了肚子。

    刚才,罗长顺快速冲进小院,直感觉后颈一股强劲而灼热的气流扰动,抑或是因为后颈扰动的灼热气流,抑或是因为猝不及防响在近旁的枪声,受到惊吓才发出尖叫。当他看到右边的小鬼子,迅速刹住脚步,迅捷地转身,满眼怒火,挺枪便刺,“噗嗤”,刺刀刺中了小鬼子的胸口,一刀毙命。

    一刺刀挑了这个小鬼子,罗长顺余恨未消,骂道:“小鬼子!敢向小爷开枪的,都不得好死!”

    这时,小院右侧的围墙处出现两个土黄色身影,左望秋调转枪口,小鬼子却消失在那断墙处,五人便追了过去。

    财迷一边看着杨安包扎,一边警惕地观察着两边的街巷。突然,他感觉身后巷口有脚步声,迅速转身,眼前出现了一个土黄色的身影。没有等他看清楚那个鬼子脸,他便抠动了扳机。

    小鬼子张着大嘴,满脸惊讶地栽倒在地。身后,接连窜出了五个小鬼子。一个小鬼子“叽里咕噜”大喊,一个小鬼子挺枪便刺。

    杨安听懂了那小鬼子的意思是“不要开枪,围上去,捅死他们!”。

    听到身后的动静,杨安满脸惊骇地转身,便又见那栽倒的小鬼子又爬了起来。“五对三,不对,五对二,五对一,自己拼刺刀连半个都算不上”,一念之间想到了受伤的鲁大壮,想到了自己蹩脚得不能再蹩脚的刺杀技术,杨安双手不由得颤抖,左手上那卷没有用缠完的纱布也失手掉落在地上,滚落到地上,展开成长长的一条。

    即使是感觉到极度的危险与害怕,杨安还是强掩紧张与害怕,麻利地从身旁拿起步枪,面向着一个鬼子做好了防刺的准备。

    杨安拿着一支三八大盖,眼睛注视着眼前的敌人,明晃晃的刺刀还在不停地微微颤抖。

    这一切,当然被小鬼子看在眼里,轻蔑地“嘿嘿”一笑,自信满满地挺枪便刺,杨安一个防刺,动作还没有完全到位,却没有想到那个鬼子竟然一个照面挑飞了他手中的步枪。

第二百七十章 惊险连连

    杨安根本没有想到面前这个比自己还要矮上一截的小鬼子,看着脸上精瘦,拼起刺刀来却是势大力沉。

    这是杨安第一次与小鬼子真刀真枪地拼刺刀,内心本就发虚。没曾想到一交手,先是感觉双手发麻,随之而来便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双手把持不住,步枪脱手而出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这顷刻间的一连串感觉,来得实在太快,完全猝不及防。

    这时,杨安大惊,迅速后撤。还好,那个小鬼子因为用力过猛,身形已经左转,顾不及展开连击。这样,杨安堪堪躲过小鬼子这一回合的进攻。他疾步后撤,刚后撤两步,却没有想到被自己放在地上的医药箱给绊着了,顿时失去了重心,向后踉跄好几步,一屁股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狼狈的模样直惹得围观的两个小鬼子“哈哈”大笑。

    “狗日的小鬼子,拼了!”

    鲁大壮看到身材单薄的杨安挡了上去,一边骂人,一边强忍着疼痛抓起步枪挣扎起身,看到杨安步枪被挑飞,便迎向了那个小鬼子,挡在了杨安的前面。

    那小鬼子右转身,一个突刺,寒光闪闪的刺刀直逼鲁大壮的胸口。

    财迷个子不高,拼刺刀的技术确实不赖,与面前的小鬼子拼了个半斤八两。但是,听到身后的动静,让他着实不得心安。这一分神,就被那小鬼子寻了个空子,腰部的军服和皮肉被划开了一条口子,痛得他直呲牙吸气。

    鲁大壮一上去,一个防刺拨开鬼子的刺刀,却牵动了创口,疼痛让他的左手撒开了步枪,右手费力地端起步枪,借助肘部夹着枪托,堪堪让刺刀对着面前小鬼子。

    面前的小鬼子摇了摇头,又一记拨开鲁大壮的刺刀,旋即将刺刀直刺他的胸口。鲁大壮看到眼前一闪而来的刺刀,知道再也无法避开,心底生起了绝望。

    “叭”,一声枪响。这个小鬼子脸上出现一个弹孔,缓缓地向前倒下,正好被鲁大壮又摆回的步枪横扫在身体上。小鬼子的刺刀稍稍偏离原来的方向,但还是刺在了鲁大壮的左肩上。剧烈的疼痛传来,鲁大壮再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鲁大壮的惨叫再次吸引了鬼子的注意,他对手突然倒地竟然让小鬼子们满脸惊诧,没有人知道是哪里传来的枪声,在关键时刻击倒了鲁大壮的对手。

    “叭”,又是一声枪响,围观的一个鬼子慢慢后倒。这时,其他小鬼子才发现是坐在地上的杨安在开枪。

    小鬼子先前看到杨安,并没有把这个身材单薄的娃娃看在眼里,更让小鬼子狐疑的是,杨安上身穿着军服,下身却是老百姓的裤子,又对他是不是一个**士兵产生了怀疑。因此,在他跌倒后就更没有人把徒手的杨安放在眼里,便把注意力放在拼刺刀的财迷和奋起的鲁大壮身上,却没有想到杨安不知从哪里掏出了南部十四式手枪。

    南部十四式手枪是半自动手枪,弹夹有8发子弹。在队伍进入小镇前,杨安就已经上膛,关上保险放在了皮挎包里。他跌坐在地上后,情急之中才想起了这支手枪,取出来打开保险便射,没有干扰地一连开了两枪,这两个小鬼子都是一枪毙命。

    一个小鬼子看到杨安拿着日军军官制式手枪一连打死了两个自己的人,一边大喊“八格”,一边抬起步枪准备射击。另一个小鬼子也端着刺刀直逼杨安而来。

    杨安看到两个小鬼子都盯上了自己,顷刻间出现了一丝慌乱。

    “叭”,一声音枪响。那个准备开枪射击的小鬼子腹部中弹,“啊”地一声惨叫,疼痛让他的射击也受到影响,小鬼子一枪打在了杨安的身旁,击起一串碎石。

    杨安看到另一个小鬼子逼近,调转枪口连开三枪,小鬼子中弹连连惨叫,接着“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当杨安再次调转枪口的时候,那个腹部中弹的小鬼子满脸怒火地推子弹上膛,正准备瞄准杨安射击,两人的枪口分别对准了对手。

    “叭,叭”,两边枪声先后响起。

    小鬼子腹部再次中弹,仍然打出了一枪。

    杨安双手持枪,猛抠扳机,先行打响了这一枪。他左手食指作端酒杯状,托于枪管之下,因为急于射击,右手食指抠动扳机过猛,左手食指的上托依然没有平衡住猛抠扳机向下的力量,导致枪口向下,一枪又打在了小鬼子的上腹部。

    小鬼子再次中弹,击发再次受到轻微影响,他打出的子弹几乎擦着杨安的左耳飞过,杨安清晰地感觉到了耳边气流的扰动与灼热。

    杨安的手枪一连击中了四个鬼子,那个与财迷拼杀的小鬼子一次比一次心惊。杨安双手持枪打的是速射,每一次枪响,都拨动了这个鬼子的神经,当他眼睛余光看到自己的战友一个个倒地,战斗意志也一次又一次地松懈了下来,心绪也变得不安起来。刺刀搏杀,最基本的要求就是专注,失去了专注,就在这短暂的几秒钟的时间里,小鬼子的套路变得生疏起来,动作也变得生硬起来。而财迷看到小鬼子一个接一个倒下,猜测来了援军,信心大增,却越战越勇。

    高手较量,往往就在一招半式之间。双方的心态发生了逆转,财迷寻到了对手的空门,二人错身一过,早有准备的财迷迅即转身,并借转身之势一枪托狠狠地砸在小鬼子的后颈上。

    “咔嚓”一声脆响,小鬼子还没有来得及把“啊”地一声惨叫嚎完,耷拉着脑袋便栽倒在地。

    与杨安对射的小鬼子微微迟疑,感觉再次上膛已经抢占不了先机,愤怒地大喊“八格”,不要命地快步向前突刺,想一刀刺死眼前这个该死的中国人。

    小鬼子的迟疑,给自己带来了致命的危险,也给了杨安一个机会。杨安摒住呼吸,快速调整姿态,再次抠动了手枪扳机。

    “叭”,一声枪响,小鬼子眉心中弹,一头向前栽去。惯性让小鬼子端着刺刀直逼杨安。杨安大惊,屁股未动,身形右倾,刺刀从左臂与身体间穿过,小鬼子扑倒在杨安身上。

    杨安开的最后一枪,要早于财迷最后的致使一击,财迷到拼杀结束后都不知道是杨安开的枪。

    鲁大壮已经把刺刀从左肩里拔了出来,疼痛让他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咧着嘴吸着冷气。他强忍着疼痛一脚将压在杨安身上的小鬼子踢开,说道:“兄弟,又是你救了俺一命,俺又欠你一条命。”

    杨安从刚才的惊险中清醒过来,这才感觉到因为刚才拼刺刀用力,加之接连受到的惊吓,以及高度的紧张,在危险消除后,全身出现了脱力的感觉,左手撑地竟然一下子没有站立起来,又跌坐在地上,还是在鲁大壮的帮助下才站立起来。

    这时,听到鲁大壮的话语,财迷一下子明白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刚才,杨安开枪不仅救了鲁大壮一命,也一样化解了这次危局,救了自己一命。想到这里,财迷感激的眼光看向杨安。看到他拿着的日军手枪,想到他娴熟的枪法,眼光里又充满了敬佩。

    杨安站立起来,身体微微晃了一晃,长长地吐了一口气,这才感觉力气恢复了些许。这时,他才发现到手心手背都是汗,浑身上下的衣服已经汗湿,都可以拧出水来。

    “不要紧吧?”鲁大壮看到杨安连站起来都有些费劲,关心地问道。

    杨安没有吱声,无力的摇了摇头。

    “杨安兄弟,今天谢谢了!”财迷微笑着说道。

    感觉到财迷的好意与感激,杨安实在感觉没有力气说话,便淡淡地笑了笑,算是回应。

    突然,那条巷子里又传出了急促的脚步声音,听到这声音三人脸色大变。

    财迷快速后拉枪栓,“咔啪…嗒…啪”,弹壳有力地抛出老远,子弹已经上了膛,抬起枪口对准巷口。他的枪口一抬起,巷口便窜出一个土黄色身影。

    “叭”,一声枪响,子弹打中了小鬼子的脸颊,半个脑袋给打没了,栽倒在地上。

    后面的小鬼子看到前面伴随着枪声飞出的一团血肉渣子,脸色大惊,但仍然快速地奔出了巷口。

    这时,杨安很快想起了拿着的南部十四手枪,还处于空仓挂机状态,弹夹里的子弹已经打光了。伸手在皮挎包里刚刚摸到一个实弹弹夹,就看到从那栽倒的小鬼子身后跟着跑出来两个小鬼子,内心愈发紧张,双手也出现了一丝慌乱。手里拿着实弹弹夹,这才发现枪上的空弹夹没有卸下来。按下了手枪弹夹卡笋,“咔嗤”一声轻响,弹夹微微弹出一点,却并没有坠落下来。

    这是日军南部十四手枪独创的设计,就是为了防止弹夹掉落。但这一设计也有致命的问题,那就是必须手动拔出弹夹才能重新插入实弹弹夹。这一拔一插,就要耽搁一秒钟甚至是两秒钟的时间。这对于,分秒必争的抵近厮杀来说,无异于一个致命的设计缺陷。

    南部十四手枪弹夹卡笋与二十响驳壳枪、马牌撸子有着差异,杨安还没有习惯,微微一怔,却又见三个小鬼子跟着从巷道里跑了出来,脸色顿时大变。

第二百七十一章 近身搏杀

    五个小鬼子从巷道里一出来,看到这边巷子里还有**,顿时满脸惊愕,也是微微一怔。旋即看到他们只有三个人,并且其中还有一个伤兵,脸色又恢复正常。

    第一个出来的小鬼子看到财迷正准备拉枪栓上膛,便径直飞快前冲,准备用刺刀挑了财迷。财迷看到眼前冲来的小鬼子,知道再次上膛已经来之不及,迅速调整持枪姿势,面色凝重作好了迎击的准备,二人战在一起。

    鲁大壮微现惊慌之色,他没有想到刚刚从鬼门关出来,却又要被小鬼子给围上了。很快,内心的惊慌散去,面露坚定之色。鲁大壮又咬着牙捡起了步枪,端起了步枪,挡在了杨安的前面,他想用自己的身体为杨安装填子弹争取一线时间。然而,对面的小鬼子不是两个人,而是五个人,他哪里挡得住。

    杨安左手颤抖着抽出弹夹,一把将弹夹插进手枪。一个小鬼子迂回冲向杨安,却见到杨安抬起了手枪,小鬼子面色大变,出现了迟疑,准备闪身躲避。

    杨安抠动扳机,却发现子弹还未上膛。小鬼子微微迟疑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再次扑了上来。

    杨安后拉枪机,“咔嚓”一声轻响,枪机复位,子弹上膛,用力抠动了扳机。

    “叭”,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小鬼子的左胸。小鬼子还在前冲,但他低头看见了胸前的枪眼,满脸惊愕,惊愕又变成了不甘与怒火,迅即抬头快步上前突刺眼前的这个中国人。

    鲁大壮完全是一副拼命的节奏,他的腹部已经被小鬼子留下了一个洞口,鲜血沽沽地流出,淅淅沥沥地滴得满地都是。但是,他视死如归,咬着牙坚持着,一次又一次拨开小鬼子的突刺。当他听到杨安的枪声,犹如听到了嘹亮的军号,精神为之振奋。但是,拼刺刀是一项技术加体力的搏杀,他的精气神也远远弥补不了与小鬼子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因为左肩创伤,很快又变成了单手持枪,当他一个防刺动作准备向右拨开小鬼子的刺刀,却发现小鬼子是虚晃一招,寒光一闪即收。

    鲁大壮防刺落空,右格去势未尽,身形右转导致前胸空门大开,那刺刀寒光又如闪电一般对准了他,直逼他的胸口。

    杨安一击未能致命,看到小鬼子前冲的势头,便快速向后撤步后退,再次猛抠扳机,一连两下。

    鲁大壮向右防刺小鬼子刺刀落空之时,便洞悉了小鬼子的意图,闪念间知道生命即将终结,但他没有绝望,迅速撤步后退。因为,他已经听到了杨安的三声枪响,即使自己永远地倒下,小鬼子终将丧命杨安枪下。

    “叭、叭”两声枪响,一枪又击中了小鬼子的左胸。小鬼子身体一震,知道左胸又多了一个枪眼,嘴巴里吐出了一口血沫,眼睛瞪得溜圆,还在继续向前,恨不得马上用刺刀洞穿眼前的这个人。但是,第三枪击中了他的胸口,一头栽倒在地。

    “哒、哒、哒……”,小鬼子经过的巷道里传来捷克zb26式轻机枪的声音。最后跑出来的两个日军士兵刚才还有一丝观战的想法,一个小鬼子正准备上去夹击财迷,刚刚一迈步,却在这一刻也跟着倒在了一起。

    接连出现的意外,让财迷的对手脸色骤变,心神微微受到影响。就在他分神之际,财迷一刺刀划过他的大腿。小鬼子“噢”地一声鬼嚎,大腿上顿时翻开一个巨大嘴唇般的血口子,深可见骨。

    杨安第三枪解决掉自己的对手,看到寒光闪闪的刺刀直逼而来,躲闪让过了栽倒的小鬼子,迅即调转枪口。

    “叭”,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鲁大壮对手的肺部。小鬼子中弹后,“啊呀”一声大叫,发疯式地向前突刺,眼看鲁大壮躲避不过去。鲁大壮虽然受伤,但腿脚无恙,撒手丢掉步枪,迅速一个转身,让开了那一记凶猛的突刺。

    鲁大壮向一旁撤步转身,刚好挡住了杨安。杨安不好开枪,一边向后撤步一边向一旁迂回以避开鲁大壮的遮挡。

    小鬼子肺部中弹,咳嗽了一下,嘴角流出了血泡。这一记突刺落空,小鬼子旋即枪面一横,刀口横扫,雪亮的刀锋划过鲁大壮的腹部,一节肠子鼓了出来。

    鲁大壮“啊呀”痛苦地惨叫,身形旋转着倒在地上。

    杨安的错身与鲁大壮倒地,让开了射界,杨安又开了一枪。

    “叭”,一声枪响,小鬼子腹部中弹,绝望地看了一眼腹部,旋即又看向杨安,转向直奔杨安而来。

    又是一个连中两枪小鬼子!小鬼子悍不畏死的前冲,让杨安大为震惊。看到小鬼子这气势,他连连后退,再次猛抠扳机,却发现根本抠不动。杨安微微一怔,这才发现接连射击,一发子弹未能完全上膛,给卡住了。

    小鬼子看到了杨安微微一愣,也发现了他的手枪卡壳,得意地“嘿嘿”一笑,又咳出了一大口血,嘴唇、下巴上都是鲜血,面目狰狞地加速前冲。

    杨安一边疾步后退一边用力后拉手枪枪机,一发子弹有力地抛飞了出去,“叮当”一声音坠落在石板上。“咔嚓”一声轻响,又一发子弹上膛,“叭”地一声枪响,小鬼子腹部中弹,身形又是一震,还未等他再向前一步,又是“叭”地一声枪响,子弹击中了他的内眼角,眼珠破碎迸射出来挂在了脸颊上。

    不知道是因为小鬼子最后看到对手子弹上膛出现了迟疑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微微收住了前冲的脚步,身体并没有向前栽倒,而是缓缓地向后倒去。

    看到小鬼子眼珠迸射,面目狰狞,想到这是第三个小鬼子连连中弹后仍然悍不畏死,这一次又让杨安对日军士兵的凶悍有了新的认识。

    杨安每一次开枪,都会让那个拼刺刀的小鬼子分神,就在杨安打出最后一枪,财迷与小鬼子一个照面,又在小鬼子的左臂上来了一刺刀,接下来一把便把小鬼子步枪挑飞。

    “噗嗤”,一个突刺洞穿了小鬼子的胸口,拔出刺刀,看到巷道里出来的左望秋和班长一行五人,财迷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第二百七十二章 包扎

    原来,唐家保、左望秋、罗长顺、祁庆隆、李小栓等五人从那个小院追着小鬼子打,围绕着这一片房子转了一圈,又转了回来。

    他们五人看到地上鬼子的尸体,还有满地的鲜血,众人满脸惊讶之色。

    唐家保轻声喊道:“警戒!”

    说罢,一边快步走向鲁大壮,一边关切地问道:“大壮,受伤了?”

    “班长,俺今天一个小鬼子都没有打死。”鲁大壮想到自己运气这么背,受了这么多伤,还一个小鬼子都没有杀死,委屈得要命,说话声音都带着哭腔与沮丧。

    “没事,只要人活着就好!你负伤了,说明你非常勇敢,是个男子汉!打鬼子以后有的是机会。”说罢,看了看鲁大壮的伤势。

    看到他满身是血,唐家保不由得蹙了蹙眉头,心情十分沉重。

    “就是,俺到现在也没有单独杀死一个小鬼子。”李小栓安慰道。

    说罢,李小栓也转身操起步枪,向一头街道展开了警戒。

    杨安身体急剧地起伏,喘着粗气,从地上捡起医药箱,还有地上散落的东西,走到鲁大壮面前。

    鲁大壮看到杨安拿着医药箱过来,眼光里充满了感激,强忍疼痛说道:“多谢了!”

    看着鲁大壮苍白的脸色,还有身上鲜血淋淋,杨安心痛地说道:“大壮,受伤了,不要说话,否则会牵引到伤口,我来给你简单包扎一下,等师医院的人来了,你就到后方去做手术,你不会有事的。”

    唐家保也跟着说道:“放心,你一定不会有事的,等你养好伤回来,俺们再来一起打小鬼子!”

    听到班长的话语,鲁大壮微微苦笑了一下。

    杨安正在包扎,师部医院里过来了四个医生护士,还扛着一个担架。看到有军医过来,杨安就把鲁大壮交给他们,用一块纱布擦了擦手上的鲜血。

    在战友的帮助下,财迷的腰部已经止血包扎好。

    看到满地鬼子的尸体,唐家保眼光扫过,默默数了一下,这里竟然有12具尸体。唐家保又惊又疑,忖道,刚才经过这里,地上是干干净净的,在这儿转了一圈回来,却出现了12具敌人的尸体。内心的惊疑,让他还是询问了刚才的战斗。

    财迷一边装填子弹,一边简单地讲述了刚才鬼子接连出现和战斗经过,重点说到了杨安使用南部十四式手枪解围的事情。

    说到这支日军南部十四式手枪,是昨天在前出侦察时缴获的。当时,大家都以为杨安是为了好玩才找四眼排长要的这个战利品,没有想到今天却在杨安手中发挥了这么大的作用。他们都没有想到杨安手枪竟然打得也这么好,一个个都像看怪物一般看着眼前正在装填子弹的学生娃娃。

    想到刚才发生的近身战斗,杨安一阵后怕。看到有人警戒,杨安心安了些许,便赶紧将手枪更换了一个实弹弹夹,上膛关保险收进了皮包里。他又从地上捡起步枪装填了子弹,接着又捡起先前卸下了空弹夹,从皮包里抓了一把子弹,往里面装填子弹,想把手中的两个弹夹装满子弹。

    很快,鲁大壮已止血包扎好,被抬上了担架。

    唐家保在一旁说道:“大壮,安心养伤,养好了,俺们来接你,再一起打小鬼子。”

    看到鲁大壮要被抬下去,大家都围了过来和他道别。

    看到被抬下去的鲁大壮,一班的兄弟们百感交集,都在想,现在是鲁大壮抬下去,不知道在下一刻会不会是自己或是谁被抬下去,会不会有人永远留在这里,连抬下去的机会都没有。

    杨安看到担架上的鲁大壮强忍着疼痛向自己和战友们挥手,心情沉重起来。顿时想起这三天的战斗,五连的尖刀班一班已经减员一大半,现在即使加上自己和财迷,也只有七个人。

    战争的残酷让他不寒而栗,他不知道这聚源桥一战,最后会有几个人活着走出这个集镇。然而,一想到这个国家的命运早已与每一个家庭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这种战争的残酷是每一个家庭、第一个中国人必须面对的事情,心志顿时坚定起来。他用力地向弹夹压着子弹,这一发子弹却怎么也压不进去,这才知道弹夹已经装满。

    把空的弹夹装满子弹,杨安感觉内心又踏实了些许。

    这时,他又想起了刚才使用手枪时出现的两次意外,一个是按下卡笋弹夹不能够直接掉落,影响了装填实弹弹夹的速度,一个是这支手枪的空仓挂机,在取出弹夹后枪机复位。

    杨安这是第一次射击使用日军南部十四手枪,在此之前也没有时间来试射和熟悉这支手枪。想到了发生的意外,他又掏出了手枪,按下了弹夹卡笋,“咔嗒”一声轻响,弹夹微微弹出一点,并没有自动地弹出来,杨安用力一拍弹夹底部又把弹夹装好。

    杨安思考琢磨着这支手枪,一时间有些发愣。

    聚源桥集镇里,枪声响成一片。唐家保原本想等杨安装填好子弹便进发,却没有想到他拿着手枪发呆。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问道:“怎么啦?杨安。”

    “哦,没事,刚才手枪卡过壳,在想这件事情。”杨安被吓了一跳,顿时清醒过来,赶忙应道。

    “那以后再用这支手枪一定要注意啦,卡壳是很危险的。以后再想吧,俺们走。”

    说罢,唐家保手一挥,便按排长安排的迂回的路线奔去。

    新民医院,保安总团连长林振堂手里拿着残破的报纸,这是两张《申报》旧报纸,因为在医院实在没有事,在一个伤兵的凉席上拿了过来,看上一看。

    一张是8月15日的报纸,有一段关于日军大肆屠杀的报道:“昨晨起,日军节节败退,而我虹口区内居民,仍以祸起仓促,未遑逃避者,在此猛烈的炮火中,伏居屋内以避之,日军竟绝无人道,将此无辜居民,以刺刀大刀屠杀,而以吴淞路一带,被日兵所杀者尤多,以致尸积成堆,血流成河,其惨状更不忍睹。”而另一张是24日的报纸,一样报道了日军的血腥屠杀:“自高郎桥自保定路一段至华德路上,惨遭敌人击毙者,不下百余人,尸体且无人掩埋,状至惨痛。”

    看到这些报道,想到一个军人的职责,林振堂右手一拳砸在凉席上,咬着牙轻声叹道:“这是俺们军人的失职与耻辱啊!”

    想到军人的职责,林振堂感觉热血都涌上了头。

第二百七十三章 林振堂的自责 一

    看到医院里的伤兵们,林振堂又想到了自己的连队。当初,上海开战,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一个连队这么快就打光了,一想到这里,他就感觉到窝火。这小日本怎么这么凶狠,又是飞机,又是大炮,**完全只有挨炸的份。

    林振堂在伤兵里看到了伙夫曹有根和七班长白万。这时,他又想到那天的战斗,自己被抬了下来,伙夫曹有根和三个老兵仍然参加了后面的战斗,却又有两个老兵把命撂在了阵地上,只剩下伙夫曹有根和五班长白万两个人被抬了下来。连队送到新民医院的伤兵,伤势太重,恢复了也不能再次上战场,几个人都被送到后方去了。

    想到这几个重伤的手下,林振堂一阵伤感,他不知道还能不能与他们再次见面。也许这一别将是永远的分别,就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想到自己一百多号兄弟,在这间医院里还剩下三人,其他受伤的兄弟还不知道在哪里,林振堂神色黯然。

    林振堂感觉郁闷至极,右手撑着凉席,站立起来,向医院门口走去。

    医院门外,林振堂看着熙熙攘攘的人流,知道不少人都是逃难而来的,他又想到了《申报》的报道,羞愧化作红云布满了黝黑的脸膛。

    “连长,怎么啦?”

    “嗯,是老曹啊,腿脚不方便,怎么也跑出来?”

    林振堂没有想到伙夫曹有根拄着一根木棍和七班长白万出来了,也不知道他们在自己身旁站了多长时间。

    “不碍事的,只是腿受了伤,养几天就好啦,好啦照样跟着连长打小鬼子。”

    “就是,俺这眼伤不好,照样可以跟着连长杀小鬼子!”白万恨恨说道。

    白万左眼被弹片打伤,医生说视力是保不住了,想到将永远失去一只眼睛,他心里的那个恨不知道有多深。

    林振堂看到两个手下的精气神,颓废的心情为之一振,说道:“是啊,伤好了,俺们再一起去杀小鬼子。”

    “连长,俺连不会只剩下俺三个人吧?”

    听到白万的问话,林振堂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上海红十字会的救护车不够用,部队只好用军车代替救护车后运伤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前面红十字会运走的伤员,也不知道在哪个医院里,但愿能够多活几个。“

    “连长,即使只剩下俺们三人,俺们一样跟着你。”

    “老曹啊,你是保安总团的老人,也是连队的老人,身体也不好,这伤好了,还是回老家休养休养吧。”

    “俺一个孤老头子,还回什么老家,儿子五年前在上海战死,你是知道的,俺这条老命也要跟小鬼子死拼到底!”

    “哎--!”林振堂一声叹息,这叹息里有无奈有伤感。

    “连长,抽上一口。”曹有根点着了铜烟锅里的烟叶,递到林振堂面前。

    “你这劲太冲,俺还是抽纸烟。”说罢,林振堂右手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他的左臂受了伤,胳膊用纱布吊在脖子上,右手把烟交给左手,右手从里面抽出两支烟递给白万一支,一支自己叼在嘴上。

    二人借着曹有根的烟锅点燃香烟,白万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知怎么竟然咳嗽起来,咳罢说道:“连长,这仗打得太惨了。”

    白万眼睛里满是晶莹,不知道是刚才让烟给呛出来的,还是在伤心流泪。

    “是啊,中央军的铁拳行动太猛烈了,这一片战场就是一个气球,那边用力挤压,自然会把压力传导过来,俺们保安总团原来也是正规军改编的,可惜改编后只能算是地方军,这装备与战斗力,自然不是日军的对手。不过,俺们三人能够活着下来,也是万幸!”

    “是啊。不过,总算在援军到来之前保住了阵地。”曹有根说到阵地保住了,眼睛闪烁着光芒。

    守住阵地,就算不辱军人的使命,这对一个老兵来说是多么荣光的事情。

    “现在活下来的战友一定不多了,反正迟早都要去的!”曹有根淡淡地说道。说到牺牲,他早已作好了准备,自然表达出来这么不温不火、平平淡淡。

    听到伙夫的话,二人微微一怔。接着,林振堂说道:“嗯,这还要感谢那个小娃娃!如果不是他,俺们都得把命撂在阵地上。”

    “连长,你不是说把那个学生娃娃送到你的老长官那里去了?”曹有根问道。

    林振堂点了点头,眼睛看向天空,说道:“老长官部队开拔到罗店打仗了,听说吴淞、罗店方向有小鬼子的大批援军从海上登陆,战事打得很惨,小鬼子的军舰重炮和飞机不停地轰炸,恐怕与闸北的战斗有得一比。今天凌晨送过来的伤兵,七八成都是被炸的,那个惨,那个惨呐,恐怕俺连也不一定比得上。”

    “嗯,俺早上看见了。俺眼睛受伤,但腿脚还利索,俺还帮他们抬了伤兵的,有两个伤兵因为现场无法止血,止不了血就包扎了,一路上把血都流干了。本来是可以救活的,可是抬下来的时候身体都硬了。哎--!”

    “是啊,小鬼子的飞机大炮又厉害,俺们部队里的医护人员还是太少,还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因为救治不及时把命丢掉。再说,现在小鬼子的飞机轰炸得厉害,中央军在罗店方向的部队,军官和士兵受了伤,只有等到晚上才能够用车往后送,这简直就是要命呐。你们说,这又该有多少人会把小命丢在战场上。”林振堂感慨道。

    “连长,那岂不是说那个学生娃娃很危险?”伙夫亲眼见过杨安狙杀小鬼子,听到这些顿时担心起来。

    林振堂神色骤然沉重起来:“谁说不是!还是俺把他给弄过去的。”

    说出这话,曹有根、白万二人眼睛又一起盯着连长,他们看到了连长眼神中的自责。

    林振堂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香烟从鼻子、嘴巴里一起冒了出来,说道:“但愿这小子运气好!不然,该怎么跟赵医生、林医生交待!”

    “什么,这还需要跟赵医生、林医生交待?难道……?”白万惊讶地问道。

    曹、白二人并不知道杨安和赵剑眉、林小诚的关系,但他们二人都是这两个医生救治的,两人医生对伤兵又贴心,他们心底的感激自不用说,自然愈发关心起来。

    “那小子叫杨安,是林医生的弟弟,林医生和赵医生是一家人。”

    “啊!还有这么巧的事情。”曹、白二人微露惊讶之色。

    “是啊,林医生的妹妹也来了,就是那个可爱的丫头片子。他们一家都不是新民医院的,林医生夫妻二人自己开了一个诊所,让自己的诊所歇业,全家来这里援助医疗,这么支持抗战,都是好人呐!”

    说着,林振堂眼光中充满了敬意。听到这话,曹有根、白万二人连连赞许地点了点头。

    “哎--,俺连队的阵地是杨安给保住的,全连都要买他的帐。他的出现,也救了俺一命,否则当时俺们就都要交待在阵地上不说,丢了阵地还丢人呐。”说罢,林振堂又闷下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而俺们三人到了这医院,又是他大哥和嫂子给救治的,如果杨安有个三长两短,这下俺就亏欠得更多了。”林振堂说到这里,满脸痛苦之色。

第二百七十四章 林振堂的自责 二

    看到连长难看的脸色,白万知道连长为这件事情在自责。他想安慰一下连长,便说出了自己心里的看法:“连长,俺们这是打国仗。战场上枪炮无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死谁不是死。他一个学生娃娃的命,难道就比俺们一个大头兵金贵,子弹照样会找上他。如果他真的被小鬼子的子弹给打死了,只能说他运气不好。死在抗日前线也是光荣的,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俺看也无需给林医生、赵医生什么交待的。”

    “你现在只是一个大头兵,俺是连长,当然与你的看法不一样。他还不到十八岁,还是个学生娃娃,又没有当兵,他不该去面对这份危险。打仗的危险,应该由俺们当兵的来扛,你知道吗?”

    林振堂话语里微微带有斥责之意,而说过之后,又略带歉意地看了看自己这个手下。

    林振堂想再吸一口烟,右手却被燃尽的香烟给烫着了,抽筋似的把烟头丢掉。

    “林连长,想什么呢?烟烫着手了都不知道。”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林振堂当然知道这是赵剑眉赵医生的声音,这个声音的突然出现让他有些意外和惊讶。他没有想到正在说杨安的事情,赵医生就过来了。

    林振堂强掩着惊讶之色,转过身来,便看到赵剑眉双手叉腰,满脸疲倦地向他走来,她的旁边跟着林小荷。

    看到赵剑眉这副模样,门口的三人无不为之动容。林振堂关心地问道:“赵医生,累了吧?”

    “嗯,林连长,你可别说,今天还真是有点累。一方面做手术有些累,另外看到这些抗日勇士伤得这么重,有的身体将会终生残缺,担心他们今后的生活,心里也有些累。”

    赵剑眉抑或是真的累了,抑或是怕别人听着,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恐怕只有这么三两个人能够听见。

    林振堂淡淡一笑称赞道:“赵医生,您呐真是一副菩萨心肠!医术好不说,心肠还这么慈善,真是俺们伤兵的福份!”

    赵剑眉听到称赞,脸上露出了动人的微笑,轻声说道:“林连长,过奖啦!医生再累也只是累一点,我们在这后方也没有什么危险,前方红十字会的医生,还有部队卫生院的医生又累又危险。和他们一比,我们倒是轻松了许多。”

    听到赵剑眉这一番话语,林振堂又赞许地点了点头,接着说道:“赵医生,您也别想得太多,救死扶伤是医生的职责。医生的职责就是在手术台上,这是打国仗,俺们下了手术台,就是自己的命了,就是国民政府的责任了,该回去养老就去养老,该上战场就上战场。”

    “国难当头,军人最荣光最伟大,也是最危险的,也是牺牲最大的。”赵剑眉感慨地说道。

    “俺们吃的就是枪饭,保家卫国就是职责,跟您们医生救死扶伤一个样的。”林振堂平静地说道。

    赵剑眉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心中的话问了出来:“林连长,彭师长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没,没有。听伤兵们说,罗店那边日军大批援兵登陆。从现在的局势来看,围攻闸北的计划算是失败了,**已经退守了。罗店方向反登陆的战斗怕是更加紧要,听说战事十分惨烈,彭师长怕是军务繁忙,顾不上传递什么消息。不过,杨安应该跟在他的身边,师部指挥所一般都会有一个团的预备队,此外师直属部队负责警卫,至少安全应该没有问题。”

    林振堂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把这番话语说得这么顺溜,只是他心里确实没有底,但他又不想赵医生一家过于担心。

    听到林振堂的话语,赵剑眉脸上淡淡的愁云一散而尽,微微蹙起的秀眉也舒展开来,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林连长,师部指挥所真的就很安全吗?真的就没有危险吗?”林小荷仍然有点顾虑,赶忙问道。

    林振堂一直搞不清楚杨安和眼前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说他们是一家人吧,杨安又与林医生、林小荷不是一个姓氏。说不是一家人吧,他们却确实又是一家人的模样。

    林振堂微微迟疑,露出了不自然的微笑,说道:“怎么说呢?只要在战场,每一个人都是有危险的。但是,要俺说,师部是安全的。这么说,在一个师的防区,没有什么地方会比师部更安全。”

    听到林振堂的话语,林小荷的内心仍然存在些许疑虑。这时,她突然想起十多天前**围攻虹口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时,第八十八师就牺牲了一个叫做黄梅兴的少将旅长,暗暗惊心,便接着问道:“林连长,十天前,**德式师第八十八师还牺牲了一个少将旅长,这旅长难道不会在师部吗?”

    林小荷稚嫩的问话,还真把林振堂给问住了。林振堂说道:“这,这,这个少将旅长,怎么说呢?”

    林振堂犹豫了一下,解释道:“这么跟你说吧,旅长和师长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的调整师下属两个旅,一个旅下属两个团。师部一般居后指挥,而旅长要率领团一级的部队作战,距离前线要更近,当然危险性也更大。此外,第八十八师二六四旅的黄梅兴旅长的牺牲也是一个意外,恐怕日军也不知道自己的炮弹炸着了对手的旅部指挥所。但他确实是牺牲了,或许是运气不济吧。在战场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

    说到“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林振堂微微皱了皱眉头,神情顿时沉重起来。微微停顿过后,旋即又说道:“在战场上,还有一个东西十分重要,那就是一个人的运气。像俺们三个运气都不错,碰到了杨安这个福星,要不然,丢了阵地还会把小命撂下。所以,要俺说,你们就不要担心啦,这个杨安他就是一个福星,也许子弹见了他都会绕着走。”

    说到这里,林振堂的内心霎时轻松起来,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一个人的声音和表情会传染和影响周围的人,看到林振堂的表情,听到他说的话,赵剑眉、林小荷顿时感觉心底的最后那一丝顾虑消散一空。

    “谢谢林连长,杨安的事情让你费心啦!”赵剑眉感激地说道。

    “赵医生,见外啦不是。”

    赵剑眉与林振堂打过招呼,和林小荷向医院里面走去,又开始了伤兵巡查工作。

    看到赵剑眉、林小荷二人的背影,林振堂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这才感觉真正的轻松了下来。

    伙夫曹有根察觉到了连长刚才的紧张,小声说道:“连长,这点事情还把你弄得这么紧张?”

    林振堂看了看面前的伙夫曹有根和白万,点了点头,说道:“谁说不是,俺都怕见着赵医生和林医生他们。”

    话音一落,林振堂如释重负,脸上的表情更加轻松。突然,他想到了五年前的那场淞沪会战,虽然打了仅仅数十天,刚开始**的抗战打得还不错,但最后却是因为日军从浏河登陆,差一点从后面抄了十九军的后路。显然,现在的日军就是重演五年前的套路,想抄上海城区作战的第九集团军的后路,而浏河方向、川沙口方向、吴淞方向登陆的日军数量不在少数。近几天,虹口方向的城区围攻战已经退守,形成了敌我相持的态势。这是不是说,城区的战场……?那么,日军大批援军登陆区域形成新的战场,会不会变成上海新的主战场?对,很可能那边会成为真正的主战场。那就是说,那边战场的激烈程度将远远超过现在的城区战场,危险程度也将远远大于这一边。

    想到这里,林振堂脸色骤然沉重起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金山卫 一

    杭州湾,位于浙江省东北部杭嘉湖平原和宁(波)绍(兴)平原之间,江苏省金山(今属上海)、奉贤两县东南方。源出皖浙赣边境的钱塘江,自杭州闸口以下扩大为东奔大海的杭州湾。呈现喇叭形的杭州湾,由西向东,港湾逐渐扩展舒张,湾口成为海洋,称王盘洋,东临东海,外有江苏省的嵊泗列岛(今属浙江)和浙江省的舟山群岛。杭州湾北岸地区地跨江浙两省,主要为浙北杭嘉湖平原构成。

    以杭嘉湖为中心的杭州湾北岸地区,位于长江三角洲的东南部,地处中国南北海岸线中部。地缘东临大海,南倚钱塘江和杭州湾,北负太湖,西接天目山,大运河贯穿境内,居江、海、湖、河交汇之位,扼太湖南走廊之咽喉。区位冲要,距上海、杭州、苏州、无锡均不到百公里,相互之间彼此相联、唇齿相依。全境隔杭州湾与南岸之宁波、镇海、慈溪、余姚、绍兴相呼应。境内沿杭州湾北岸岸线长达121公里,其中平湖海岸线长为29.5公里、海盐为53.4公里、海宁为53.6公里。全线适宜于建港的岸线长达41公里,水深滩阔,腹地广袤,吞吐便利,可资建设深港,适宜于巨轮停泊。平湖县境内的乍浦,历来为浙北著名海港。国民党孙中山总理在其手著《建国方略》中,曾提出在中国中东部建设一个“中国东方世界商港”即“东方大港”的构想,认为“此种商港最良之位置,当在杭州湾中乍浦正南之地”。

    金山街镇历史悠久,秦汉成市,明初置卫,故名金山卫。金山卫地区背江临海扼杭州湾咽喉,襟带江浙,东北距上海60多公里,西距杭州100多公里,西北抵苏州嘉兴仅半天路程。金山卫硬滩地带居多,港湾水深,乃明清两朝严防倭寇入侵之重点设防区域,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上海南部的杭州湾,海岸线平直,近岸水深40米以上,是淞沪南部最佳的港口建设位置。在上海战事开启之前,原中央军校的教育长张治中将军曾安排军校的高参们在这一带调查,他们认为日军即使进攻上海,登陆场也会选择在吴淞至浏河一线,根本不会舍近求远地绕道杭州湾登陆。

    杭州湾北岸的金山卫,在明朝就设立了海防卫所,成为了历代重要的海防基地。“九一八事变”后,国民政府在制定京沪地区国防战略规划时,因为中央军校调查的结论并没有把金山卫作为重要海防。民国二十二年,陆军大学第十期学员在金山卫组织演习和调查,却同样忽视了这一地区重要的战略价值。在这次演习之后两年,时任全国警卫执行部主任唐生智也曾率员到过金山卫考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们仍然得出了同样的结论,认为金山卫没有战略价值。然而,早在清末民初,日本军方的有心人早已把这里作为了自己的战略目标。**这一系列的错误结论使中国遭受了一场巨大的战争灾难,这是后话。

    八月二十五日,张一浦带着赵怀远、任松来到了金山卫。他们来此的目的,就是因为无意之中得到了一条情报线索,情报说日军可能在杭州湾金山卫一带登陆。当然,**军界中曾经有人不止一次地向上报告提到了这一可能。但是,因为中央军校及军方多次调查与研判,以及国民政府制定的京沪地区国防战略规划,早已否定了这一分析判断。

    对此,张一浦当然或多或少地知道一点。作为一名军统情报人员,张一浦觉得这条线索仍然应该值得重视的。

    张一浦认为,上海和淞沪地区的海岸线和长江岸线,总长有三四百余公里。杭州湾北岸和长江口南岸,就是上海和淞沪战场的南北两翼,从右左两个方面拱卫着上海市和整个淞沪地区的安全,对于上海至南京战略作战全局至关重要。综合自己所知道的军事、地理、交通、地理和历史等方面的因素,金山卫应该是日军在杭州湾登陆的首选之处。

    他想,金山卫自明代以来被历朝历代设为重要的海防基地,必然有其重要的原因。至于,国民政府军方为什么提出了否定的结论,他不想深究,但他觉得应该前去进行探究,或许可以找到蛛丝马迹。由于上面早已否定了这个可能,他自然不好以公开的理由前来调查。因此,他以核实汉奸活动情报线索为由,带队来到了金山卫。明面上当然是核实相关线索,调查这里有没有日本特务和汉奸的活动,实际上是核实自己得到的消息。

    当张一浦租车来到金山卫小镇,这里却是异常的繁华。街市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仿佛上海的战事与这里毫无干系一般。

    张一浦看到密集的人流,开着小车只能够蚁行。没过多长时间,他再也按捺不住,拼命的按响轿车的喇叭,然而,小镇上很少有轿车来过,街上的行人回头看了看轿车里的几人,照旧我行我素地行走,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

    在大上海出生长大的任松看不惯对行人的麻木,当他又看到组长的焦急,便喃喃地骂道:“这些乡巴佬!”

    看到行人全然不顾的模样,想到上海的战事焦灼,张一浦知道这样开车下去会误事,便把车停在一旁,带着二人下车直奔镇里而去。

    张一浦一行三人一下车,便被一个货郎给盯上了。在他们按响轿车喇叭的时候,货郎便回首看了一看他们。当他们下车后,那个货郎回首看了一眼张一浦,便露出满脸惊讶之色,紧紧地盯着张一浦,打量着这个西装革履的人。

    当张一浦发现这个货郎眼光怪怪地盯着他看的时候,也打量了一眼眼前的这个脸膛黝黑、身体壮实的货郎,还以为先前鸣喇叭惊着了这个货郎,这才惹来了他不满的眼光。

    货郎察觉到对方留意到自己的眼光,便转身向前缓缓地行走。很快,张一浦三人便走到他的前方,但那个货郎眼光却一直盯着张一浦的背影,不远不近地跟着,直到他们进入金山镇派出所。

    张一浦三人一进派出所,便径直朝着所长办公室而去。

    所长办公室,办公桌后坐着一个身材单薄中年男子,嘴里叼着一支香烟,他一见三个人也不打招呼直接进入办公室,顷刻间脸露愠色,用力把烟屁股一把按在烟缸里,正准备喝叱,却又发现这一行三人穿着光鲜,气度非凡,便又克制住心中的愠怒,露出满嘴焦黄牙齿冷冷地问道:“三位,到这里有何公干?”

    话音未落,便见任松趾高气扬地上前一步,随手扔过来一份证件。

第二百七十六章 谍影

    大黄牙一看证件,脸色一正,慌忙地拿起桌上的帽子戴上,毕恭毕敬地敬了一礼,说道:“各位长官到此,有失远迎,还望海涵。各位长官请坐,我来喊人上茶。”

    说罢,双手手持证件,恭敬地递还任松。

    任松说道:“所长也别客气,我们到金山卫确实有大事要做,还希望你们能够好好配合。这是我们的张组长,请问所长尊姓大名?”

    “张组长好!各位长官好!卑职申大彪。”

    已经落座的张一浦一脸严肃地说道:“申所长,我们来这里要做的事情都属高度机密的事情,工作范围仅限于申所长你一个人知道。”

    申大彪露出又黄又黑的牙齿,讨好地笑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到了金山卫,全凭几位长官吩咐。”

    张一浦接过申大彪倒的茶水,看到他又黄又黑的牙齿,浓眉不经意地微微蹙了蹙。

    申大彪倒过茶水后,张一浦便说明了来意,提出了两项工作要求,一是让申大彪通知所属各村保长,留意外来人员,一旦发现陌生人,要第一时间盘查上报。二是下午找一个熟悉金山卫海滩情况的人,陪同到海滩看上一看。

    听到张一浦一行的来意,申大彪拍着胸脯说道:“张组长,金山卫只要有生人来,保管来一个抓一个,一定要核查清楚身份和来意。至于察看海滩情况,卑职就是金山卫这海边长大的,下午卑职陪同前往就是。”

    张一浦没有想到今天金山卫一行竟然这么顺利。派出所长申大彪是地地道道的金山卫本地人,对沿海和滩涂的情况都非常了解,他小时候海边摸过海鲜。

    吃过午饭,一行四人便出城往南而去。

    出了城,张一浦便看到了一马平川的平原,还看到了那湛蓝的大海。一路上,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好一派和平景象。

    看到这些,张一浦恍若隔世,感慨万千。昨夜,吴淞方向炮声还是彻夜未绝,响如闷雷,而这里却是一片和平安宁。想到这里,内心狠狠地咒骂了一遍该死的小日本。

    突然,张一浦又看到了那个货郎。这时,他才留意到这货郎是这么壮实,还是这么年轻,甚至觉得他不到二十岁,这与一般的货郎在年龄与外貌上大相径庭。

    看着那货郎,张一浦正在纳闷,犹豫着要不要喊住盘问一番,却听到大麻子申大彪呼喊道:“张组长,金山卫就这么大,方圆一二十里。你看,这海边有大片的滩涂,现在是退潮时间,那些捡海货的,烂泥都快没到膝盖了。这片滩涂再往前面,就是数百米的浅海,水深也就一两米,不到两米吧。”

    张一浦听到这话,这才发现跟着申大彪走上了一个小土丘,算是这一片地方的制高点,透过眼前的一片庄稼,可以看到远处在退潮的滩涂上捡海货的渔民。

    这时,那个货郎就从张一浦四人眼前走过。

    听到申大彪讲述着这沿海的情况,看到着一览无遗的平坦地势,张一浦无疑对申大彪讲到的东西更感兴趣,眼光便早早地离开了那个货郎。

    张一浦思忖着,如果日军在这里登陆,那么从深海的军舰上,必然要换乘小艇,就如同吴淞那边一样。但是,这里不能够乘坐小艇到岸边。如果他们从小艇上换乘橡皮艇,那一段数百米的浅海,就要一二十分钟的划行。**只要在这里摆上几挺重机枪,那完全是一片活靶子。而过了浅海就是这一大片滩涂,现在潮水还没有完全退去,滩涂的宽度应该还要大一些,那深及膝盖的烂泥,对日军士兵登陆来说一定是件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如果登陆遭遇**反击,一个个日军士兵在烂泥中的缓行无异于固定靶子,小鬼子也必然是挨枪子的死货。

    张一浦没有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也不了解**登陆训练的情况,更不了解日军登陆的实际装备和实战情况。这时,他只能以他自己知道的有限知识,来推演日军在这里登陆。在他的眼前,日军乘坐橡皮艇,被**重机枪阵地打得七零八落,只有少数橡皮艇接近滩涂,接近滩涂的小鬼子一个个深陷烂泥中缓缓前行,却一样成为**的活靶子,一个个身影成为了**最好的实战训练。

    想到这里,张一浦嘴巴念叨着,这声音只有他自己能够听得到:“难怪京沪地区国防战略规划没有把这里列入海防重点地区!”

    这时,张一浦又想到了**部署在这一段海岸的部队,那是张发奎右翼集团军第二十八军六十二师、六十三师2个师。这两个师负责守卫杭州湾从澉浦到柘林长达90公里的海岸线,这两个师都是装备和战斗力较差的地方部队,不知道如果真的部署在这里,能不能像刚才想的那般击溃日军的登陆行动。

    “哎,但愿你们能够击溃日军的登陆。”张一浦又想到。

    张一浦又想到金山卫沿海一带地势平坦,无险可守,面对日军舰炮的轰击,那**一样是难以坚守。想到这里,张一浦内心一声叹息,脸色也顿时黯然。内心一声叹息过后,突然想到,日军会不会利用这一点专门选择在这一带登陆呢?

    念头至此,张一浦眼光顿时闪耀着光芒,这不正是自己期待的推演结果。但是,怎么来核实消息的可靠性呢?这一个难题又摆在张一浦的心头,让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张一浦在吴淞镇度过的那一夜,他亲眼目睹了日军登陆的炮火,他无法推演这些东西,也就是说他的军事素养不足以支撑他来证明自己得到的消息的可靠性。

    想到这里,张一浦内心升起了一份无奈。

    申大彪看到张一浦沉默,脸色阴晴变幻,知道他在思考什么,便没有再说什么,任由他在这里观察。

    良久,张一浦从思索中走了出来。这时,他才发现那个似曾见过的货郎早已消失在村庄里。而刚才的思索,又让那个货郎身上的疑虑变得可有可无,最后慢慢在内心消失。

    之后,他又在申大彪的带领下,察看了漕泾镇一带的海岸。当然,张一浦金山卫之行,无法验证得来的消息。对于这个有悖上峰决策的消息,他自然作出了明智的选择。

    当张一浦与那个货郎擦肩而过的时候,张一浦注定再也难以验证自己小组获得的日军将在金山卫登陆消息的真实性。而这个货郎,注定要与张一浦将有更多的交集,这是后话。

    这个货郎真实的姓名叫做山田义一,他是一个日本间谍,是一名日军现役军人,还是一个军曹、小队副队长,化名田义山,奉命潜入到金山卫一带,刺探中国方面的军事情报,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在金山卫沿海实勘登陆场。

第二百七十七章 祸根

    山田义一只是一名普通的军曹,当他接受潜入中国境内刺探情报任务之时,内心充满了迷惑。因为,他从来没有经受过搜集军事情报方面的训练,更不用说,他的中国话讲得并不算好,仅这一点,就让他心虚的不得了,担心一张嘴就暴露了身份。和他一起入境从事情报搜集任务的,是一批会讲中国话的士兵,有的人中国话比他讲得还要蹩脚。

    情报教官给他们这一批潜入中国境内的士兵进行了简短的培训,之后给每一个人发了一大笔民国政府发行的法币。在培训结束后,每一个士兵内心都有迷惑,脸上都写满了迷茫,相互之间都说着并不靠谱的话来相互鼓励,因为这是一场为了天皇而战的圣战。看到士兵们满脸的迷茫,教官最后还用鼓励的口吻、轻松的语气说了一段中国话:“你们每一个人都将带着一笔为数可观的中国法币,这是中国政府刚刚发行的货币,信誉大大的好,每一个中国人都喜欢它。你们要用钱开路,打动你面前的中国人。中国是一个美丽的地方,只要你们勇敢沉着,只要你们胆大心细,这一趟任务一定就是一次愉快的旅行!祝你们成功!天皇保佑你们!”

    顷刻间,“天皇万岁!天皇万岁!”响彻了会场。

    在自己喊出“天皇万岁”之后,山田义一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一扫先前的迷茫。

    在上海战事爆发一周后,当山田义一带着赴死的心态踏上中国的土地,才发现中国人要比想像中的纯朴与简单。按照教官的传授,他购买了糖果、烟卷、电筒、胶靴、雨衣等小东西,这些小东西都是沿海渔民所喜欢的东西。让他感觉意外的是,他第一次化名叫做田义山的货郎来到沿海的村落,见到小孩就笑眯眯地塞上两颗糖果,见到抽烟的就递上一支香烟,并没有费多少周折,便很快就赢得了村民们的欢心。他找村民收罗东西,也要高出村民报价的二三成或者是略微高出市场价格进行收购,钱财动人心,自然赢得了村民们的好感。当他走了这个村子,村民们都期待着这个大方的货郎再次光临。

    就这几天下来,山田义一已经跑了好几个沿海的村庄,并且已经准备在一个姓陆的村民家暂时安顿下来。当然,那个姓陆的村民自然多收获了一倍的租金,并且还是一租半年,一次性支付全部的租金,还说很可能会在这儿长住,直乐得老汉双眼都眯成了一条缝。

    今天,山田义一又进城采购了一些小东西,准备再次到更远的村庄和沿海走一走。却没有想到在街市里看到了一辆稀罕的轿车,而车里下来的那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那眼睛那眉毛,让他看到了就不想移开眼睛,着实让他惊讶不已。还是突然发现对方回望自己,这才警觉地移开目光。

    在城外乡村,当山田义一再次与张一浦等人相遇的时候,山田义一才感觉这一行几人似乎带着什么任务,看他们眺望海岸的样子,似乎身份也不一般。这时,他感觉到了危险,因为他这个货郎实在装得有些蹩脚,在真人面前,着实难以见光。

    当山田义一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走的时候,眼睛的余光发现那个气宇轩昂的年轻人似乎在深思什么。这样,他便不经意地加快步伐,消失在村庄里。

    山田义一从村庄里悄悄回首看到远处的几个身影,感觉到一丝安全的时候,他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为了避免与他们再次相遇,这天下午和第二天他都没有出来活动。

    几天下来,陆姓村民把山田义一当作了一尊财神,他的儿子陆阿滩也与这个田义山成为了好朋友,并答应做他的向导,跟着他一起跑跑货郎生意。

    然而,在此之后的几天,陆阿滩第一个发现这个田义山与一般货郎的不同,他的口音不东不西,中国话讲得也不地道,他最关心的还是往海边跑,还对这里的**驻扎在哪里异常感兴趣。

    就在陆阿滩对田义山身份生起疑惑的时候,这个田义山平静地告诉说是一个日本生意人。陆阿滩即使再年轻也一样知道,哪里有这么傻大方的生意人。可是,每天10元法币的辛苦酬劳,深深地吸引了陆阿滩。这十块钱,可是县城里小学教师半月的薪水,实在是太诱人,只好抛弃了内心的疑问,闭下了想刨根问底的嘴巴。只要这个田义山需要做什么,陆阿滩都言听计从。

    八月下旬,田义山问起了这里涨潮落潮的事情,陆阿滩父子把这几年金山卫潮汐的情况说了个清清楚楚,甚至连山田义一都惊讶这里的渔民对杭州湾潮汐的了解程度。

    为了证实陆阿滩父子所讲的近海情况,陆阿滩还和田义山一起下海,亲自走过了一片又一片烂泥般的滩涂。还在田义山的见证下,陆阿滩还一步一步地向深海走去,直到海水淹没了他的脑袋。当陆阿滩从海水里游过来的时候,站在泥滩里的山田义一深鞠一躬,感激地说道:“阿滩兄弟,辛苦了!今天你的酬劳要加倍。”

    听到这话,陆阿滩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马上应道:“不用,不用,应该的,应该的。”

    “放心,只要你做我的好朋友,给你加倍酬劳才是应该的。”

    这时,二人都满意地哈哈大笑起来,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并没有过多长的时间,周围的村民都知道这个名叫田义山的货郎是一个日本人,并且他总是对海岸、海潮感兴趣,还不管生意怎么样,总是反常地往海边跑,大家都觉得他的行动可疑。然而,村里的每一户都或多或少地接受了这个日本人赠送的小东西,有的困难家庭甚至还接受了他送来的法币,各家各户的小孩还总是喜欢亲热地围着他。村民的麻木与愚昧、无知与感激,山田的小恩与小惠、友好与欺骗,让村民们对这个日本人可疑的活动保持了宽容,久而久之就变成了熟视无睹。

    在与这个日本人熟悉得不能熟悉之后,山田义一甚至对陆阿滩提出了一些过分的要求,要专门跑一跑驻扎中**队的地方。这样,山田义一对杭州湾一带**驻防情况也略知一二。当他确定金山卫一带没有**驻防,他高兴地像一个小孩一般,跳起了家乡的舞蹈,暗暗庆幸金山卫向自己的部队敞开了胸怀。

    偏僻村庄的村民们一时的麻木与熟视无睹,给自己的村庄与家人种下了无边的祸根。只是在这一刻,他们仍然陶醉在收获这个日本人小恩小惠的快乐之中。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亲人相欺

    民国十九年(公元一九三0年),中国正处于自然经济、新兴资本工业高速发展的黄金十年的中期。武汉三镇九省通衢,工业商业发达,十里长江码头,千帆竞立,船来船往,好一片繁华。

    汉口的街头,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叫卖声四起。在一个街道口,有几个拖着小孩的妇人做着提篮小卖的生意。孩子们在一起做着石头、剪刀、布的游戏,输了的额头就要被弹蹦。暖暖的太阳下,小家伙们玩得高兴,时而传来热闹的欢笑。一旁,一个个子矮小的男孩,他叫杨安,只是专注地看着,却没有参与,偶而也会随着大家的欢笑而微微一笑。

    汉口十里码头附近的一条老街,木匠杨青林在得月酒楼里便听到熟悉的“叮当、叮当”铁片敲击的声音。一出门就大喊了一声:“麻糖,敲块麻糖。”

    麻糖是湖北有名的小吃,是用麦芽、糯米等原料熬制的。卖麻糖的往往将麻糖做成一块直径尺许、厚三四指的圆形大饼,放在箩筐的衬板上,盖上草纸或纱布,再压上镇石,担着沿街叫卖。更多的时候,卖麻糖的并不吆喝,一手拿着那小铁锤和铁片,随着行走有节奏地敲击,发出“叮当、叮当”的声音,也算是这个老行当的吆喝。

    杨木匠看着那人掀开草纸上的镇石,露出黄里带白的麻糖,用手指在糖饼上比划了一下。那卖麻糖的便将铁片的刃口放在了比划处,“叮当”,一声清脆的声响,麻糖震裂一块。听到“叮当”的声响,杨木匠唇舌间仿若感觉到那麻糖的“香、甜、纯、润”,顷刻唇齿生津,下意识地咽了下口水。

    在酒楼门前左侧的街边,杨木匠接过草纸包着的麻糖,仿佛看到了儿子高兴的样子,自个开心地笑了一下,将它放在衣袋里。

    杨木匠扁担串起一个还未送完的蒸笼,半挑在肩后,正准备起身,这时从酒楼里走出两个身着长袍的人,出了门即向左走去。突然,蹲在门前另一侧的一个大胡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尖刀直奔那二人,那二人并未察觉。这一切刚好被杨木匠看在眼里,他觉着喊叫提醒似乎不及,情急之中冲向前去,身形左转将背后的蒸笼甩了出来,挡住了大胡子的去路。惯性还让杨木匠的身体刚好停在了大胡子与那二人中间。“滚开!”大胡子恼怒地低声喝道,手持尖刀猛刺杨木匠身躯几下。前面行走的二人被惊醒,一人手持梨木拐杖劈打过来。

    大胡子见对方貌似一个练家子,或许是觉得事不可为,遂转身逃窜而去。

    临近中午,酒楼的小二黄三儿在门口迎客,看到邻里杨木匠被刺,便从酒楼里冲了出来,大声惊呼:“杨木匠!”杨木匠冲他喊道:“快到那边街角喊我老婆儿子。”说罢,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那二人将杨木匠送到酒楼斜对面的诊所,医生解开杨木匠身上对襟薄袄,看到胸腹部有三个吓人的黑洞,像三个咧开的小嘴,随着呼吸的起伏,沽沽地吐着鲜血。这时,杨木匠好像想说些什么,口鼻一涌一涌地流血,已不能言。医生对着那二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二人心情沉重起来。

    李桂花带着儿子匆匆赶来,看到杨木匠的惨状,手中的竹篮掉到地上,千层底布鞋、针头线脑滚了一地。李桂花扑上前去,哭喊着“木匠”,杨木匠却再也发不出声来。

    杨安看到父亲满身的鲜血,忽地想起以前邻居家中喂养的小白猪,长大后被杀时血流尽了就不再叫唤,就再不动弹了。这时,杨安第一次意识一个人真实地死去,而且是父亲将要死去,幼小的心灵生出深深的惶恐,继而是无限的依恋。

    杨安很快迈出小脚奔向前去,大喊:“爸爸!爸爸!……”杨安疯狂喊叫希望挽留住他的父亲。听到这喊声,弥留之际的杨木匠,眼睛一亮,抑或是想说话,口鼻里不停地冒出血泡,不知何时右手攥着染血的麻糖,竭力地递给了儿子。这是儿子最喜的吃食,遗憾的是他没有看到儿子一如既往的笑容。杨木匠抬起手想抚摸儿子的脸庞,手抬起一半就落了下来,睁着满是不甘的眼睛离开了这个让他留恋的世界。

    杨安哭泣着接过麻糖,父亲身躯上还在流淌而出的鲜血映入泪水,只感觉满目一片血色。这血色和母亲的哀号,化成了杨安幼小心灵中伤悲的底色。

    被救的二人是扬州中医世家的家主林修和下人福伯。二人看到这一幕,悲从中来,潸然泪下。

    后来,林修通过了解知道,李桂花生于清光绪十七年(公元一**一年),竟然与自己同庚,杨木匠叫杨青林,生于清光绪六年(公元一八八零年),只是生计的因素,杨木匠、李桂花远远比实际年龄看着大上不少。不过当时,国人平均寿命也就四十来岁。杨安生于民国十年元月,快十一岁了,比自己女儿大一岁多点,身材十分的瘦小,看着比自己女儿却是矮小了不少。

    再过几日就是民国十九年冬至,或许是因为一个好人的离去,中午过后开始变成阴天,晚上“呜呜”地刮起了大风,好似老天也不情愿杨木匠这样的好人离去,也在哭泣杨木匠命运多舛。

    在汉口的一条背街,有一丛棚户区,居住着穷苦的人们。民国十七年五月,杨木匠一家从麻城来到这里,已经两三年了。

    下午,林修二人备了一口上好的棺木,找人将杨木匠更衣入殓,棺木放在小巷子内一棵树下,还搭起雨棚。杨木匠有手艺,平日又乐于帮衬邻里,短短两年来挣得不错的人缘,小巷的穷苦人都很实诚,不少人都纷纷前来吊唁,安慰苦命的李桂花,都在棺前说着“好人走好”之类的话语。

    夜深了,吊唁的人都走了。寒风呼啸,凉棚扑扑作响,白烛摇曳欲灭,马灯光线昏黄。夜风穿透凉棚,吹动着李桂花额前凌乱的头发,满脸的憔悴让这个女人一下子苍老了至少十来岁。林老板二人知道这时说什么安慰的话都是无力的,陪着李桂花缓缓地向灵前瓦盆里奉送着纸钱,纸钱燃烧的火光映照着李桂花悲苦、憔悴的脸颊。看着这可怜的穷苦人,林修在心里默默地喊道:“杨兄啊,杨兄,你的大恩,我林修一辈子都还不完!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嫂子和安儿,把安儿当成自己的孩子,把他抚养成人,你放心地走吧。”

    半夜里,李桂花才慢慢缓过神来,对林修念叨道:“木匠是个好人,民国十七年初收留一个游击队员养伤,后来被发现,就在那年五月仓惶地丢下麻城的家,带我们逃到这里讨生活,没想到还是这么快去了……。林老板心里不要有什么,这都是他的命,都是我们的命苦。”在李桂花的一意坚持下,林修二人离去住店休息。

    这一夜,林修和福伯二人彻夜难眠,说到李桂花的善良与无求,二人心中觉得越发亏欠得很。一方面商量着怎么报答这天大的恩情,怎么安置这苦命的母子。另一方面,也在思量着林家世代行医积善,不知道在哪里伤害了或是得罪了什么人,以至于要下这么狠的手,心里也泛起了一阵忧虑。

    下半夜,李桂花絮叨了不少话语。从母亲的絮叨中,杨安才知道自己三四岁才会摇摇晃晃地走路、才会说话。父母亲和周围的人都担心自己会养不大。名字也是别人起的,就是希望平安长大。父亲四十岁的时候,自己才出生,出生后不久母亲奶水不够,父亲拼命地挣着钱,白天晚上做木活,赶早还要割马草卖给大户或是兵营里,寻着买牛奶、羊奶喂自己。就是这样一直到三岁,自己还不会走路说话,还是不怎么长个。

    安葬好杨木匠,林修留下了十块大洋,就带着采购的药材回到了扬州老家,直到提前赶来汉口给杨木匠烧“五七”。那块染血的麻糖,杨安一直揣在衣袋里,直到烧“五七”那日,才在临走前放到父亲的坟前。麻糖放下了,伤痛却深深地留在了心里。这一天是民国二十年一月二十二日,杨安刚刚十一岁。

    两天来,在林修和福伯一直努力劝说下,李桂花感受到了林家二人的真诚与执着,想着这林家或许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家,看着瘦小的杨安,终于同意跟着到扬州生活。杨安执意带走了父亲曾经用过的工具箱。

第二百七十九章 卢小青的回击

    宫浩天突然而至,卢小青的心顷刻悬了起来,身体瑟瑟颤抖,惊声大喊:“娘娘!娘娘!快来呀!”

    “娘娘!娘娘!救命呀!”

    “娘娘!娘娘!救命呀!”

    ……。

    宫浩天微微一怔,旋即“哈哈”大笑道:“亲爱的宝贝,你喊吧,你喊吧,你尽管喊吧,你那娘娘死去打牌了,你就算喊破天,她都听不见。哈哈,你就算喊破天也没有用的。”

    笑着笑着......

    参加过军统几天的行动,卢小青或多或少地有了一些历练,尤其是在心理上已经有了潜移默化的变化。听到宫浩天的话语,她心神一定,一边挣扎一边朗声说道:“宫浩天,你这个畜生!我已经加入了帮会,一个很强大的帮会,不是你惹得起的!”

    这话,要是一个男人说出来,宫浩天当然会有所顾忌,但是从一个美丽单纯的小学教师嘴里讲出来,只能算作唬人的笑话,怎么会让他相信。这句话,只换来了宫浩天的“嘿嘿”一笑。

    “宫浩天,放开我!放开我!你就不怕我事后告诉娘娘。”

    “哈哈,你告诉了她,我就明明白白地跟她说要纳你这个小,你说她会怎么看?”

    在上海这个繁华的都市,在这个混乱的世道,有钱的男人纳个小妾,实在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听到宫浩天的话语,卢小青便停下了挣扎。

    宫浩天说罢,便感觉到了卢小青的变化,以为她彻底放弃了抵抗,顿时心花怒放,抱着卢小青走向床铺。

    宫浩天迈着轻快的步伐,脸上绽放着从未有过的惬意。

    “叭”,一声震耳的枪声在屋里响起。

    “嗡—”,宫浩天感觉左脸脸颊前掠过一股灼热,黑色的礼帽也被掀了起来,同时耳朵被震得鸣响,大脑里霎时一片空白。

    突然出现的枪声在屋里狭小的空间里激荡,声音异常响亮,摄人心魂。宫浩天一把放开卢小青,接连退了三两步,一下子跌坐在地板上。

    眨眼间,跌坐在地上的宫浩天脸色煞白,看到黑色的礼帽帽沿上出现了一个弹孔,犹如一个飞碟一般从眼前飘落。

    原来,在这一段时间,因为工作的需要。张一浦已经安排卢小青熟悉手枪的使用,并给她配发了一支9毫米大口径的马牌撸子和数十发子弹。为了给丈夫报仇雪恨,卢小青一有时间便练习着这支手枪的使用,一次又一次地据枪瞄准,一次又一次地空枪击发,一次又一次地子弹装填,一次又一次地拉栓上膛,早已把这支手枪的操作摸得烂熟。这次回来搬家,为了防止宫浩天的骚扰,便带着手枪,将手枪上膛后放在了枕下。饶是如此,她仍然不放心,还时不时地向门外张望,戒备着宫浩天。但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还是被宫浩天钻了空子。

    刚开始宫浩天抱着她的时候,她准备以军统的身份吓退宫浩天,但想到张一浦组长常挂在嘴边的“为组织保密”、“保密是军统的生命线”,便想到了帮会,想用自己加入的帮会来吓退他,却没有想到宫浩天根本不信她这句话。

    当她从话语里感觉到宫浩天的执意后,顿时便起了杀心。于时,她放弃了抵抗,让宫浩天心防松懈,右手趁机从枕头下取出了手枪。

    这是卢小青第一次开枪射击实弹,即使是内心有所准备,当她看到眼前爆闪的枪焰,感觉子弹的后坐与扑面的灼热,但她还是没有想到室内的枪声是如此地震撼,甚至是摄人心魂。枪响的那一刻,让小青的灵魂都被惊出了窍,枪声惊退了宫浩天,也一样惊着了卢小青。

    听到这一声枪响,卢小青悬着的心再次向上冲向了喉嗓间,顿时感觉口舌发干、心头发梗,小脸一片涨红。

    卢小青微微一怔,还是先一步从震惊中醒来,便想到了身后想要侵犯自己的宫浩天。她蓦然转身,颤抖的双手持握着手枪,枪口直指宫浩天面部。

    惊魂未定的宫浩天屁股上传来疼痛,顿时让他恢复了一丝清明。当他跌坐在地上看到那盘旋的礼帽由后往前飘落,透过黑色的礼帽看到了那个透空的弹孔,那一丝清明让他的惊骇又多了几分。而当他感觉面前身影一闪的瞬间,又恢复了一丝清明。就是这一丝清明,让他清晰地看到那一转而来的黑洞洞枪口,那枪口上还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硝烟,那枪口即将指向自己。顷刻间,满脸惊骇,脸白如纸,如坠冰窖,额上背后都炸出了冷汗。

    求生,任何时候都是一个人本能的**。先前一刻,宫浩天心花怒放地还想着占有面前这具年轻而诱人的身体。当那震撼的枪声响起,那好色的贪婪也随之烟消云散,当他恢复一丝清明的那一刻,第一个想法便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宫浩天闪念间想到了卢小青刚才的呼救,似乎感觉抓住了根救命的稻草,双臂竭力地撑住身体,不让自己倒下,那颗犹如搁在肩上的脑袋张开了嘴巴,近乎本能地喊道:“别杀我!我死了,你姑姑怎么活?”

    “叭”,宫浩天看到枪口闪出一朵火光,一声震耳的枪声响彻屋内。

    宫浩天身体随之一颤,头发都被枪口喷射的气流掀起,吹向一边,双臂顿时失去了力量。失去了双臂的支撑,身体不由地摇晃。

    “叭”,卢小青看到枪口又闪出一朵火光,又是一声震耳的枪声响彻屋内。

    宫浩天的身体再次随着枪声震颤,后倒在地上。

    “当啷啷”、“当啷啷”,第二颗、第三颗弹壳先后坠落到大理石地面,接连发出清脆的声音。

    当卢小青还未完全转过身的时候,她想到的是杀死这个可憎的色鬼。而当她听到宫浩天的喊声,她毅然用力抠动了手枪的扳机,只是枪口往一边偏转了些许,子弹飞进了旁的木柜里。接着,她再次抠动了扳机,子弹又飞进了木柜。

    听到喊声,卢小青转瞬间想到了宁媛媛待自己夫妻的诸多关爱与呵护。宁媛媛是一个全职太太,也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卢小青不想让丈夫的这个娘娘失去生活的倚靠。但是,她仍然想给这个色鬼一个警告,便接连开了两枪,直到宫浩天倒地,把地板上也尿湿了一大片。

    良久,宫浩天从惊骇中回过神,看到那下垂的枪口,瑟瑟发抖地起身,跪向一脸怒气的卢小青面前,“咚、咚、咚”地磕着头,声音颤抖着说道:“小青,饶命!小青,看到娘娘的面上,饶命!……。”

    看着面前这个恶心的男人,待他抬起头时,卢小青又把枪口抬起,对准了他的脑袋,一边预压扳机,一边从嘴里狠狠地蹦出了一个声音:“叭。”

    宫浩天眼看着卢小青缓缓地压下手枪扳机,随着她口中发出“叭”的声音一颤,一股骚臭传来,他又给吓尿了。

第二百八十章 狙杀 一

    接着,宫浩天便听到卢小青冷笑道:“宫浩天!姑奶奶我已经告诉过你,姑奶奶已经加入了帮会,这是一个势力极其强大的帮会。哼!你永远想像不到这个帮会有多么强大,姑奶奶我现在可不是你一个普通生意人能够惹得起的!”

    那惊魂的枪声,让宫浩天彻底改变了对卢小青的看法。现在,他再也不能把她说的话当作唬人的笑话,再也不能“嘿嘿”一笑了之。他看着眼前的卢小青,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她转眼就变成吃人的母老虎,对她真正的身份也不得不重视起来。因此,这时卢小青说的每一句话犹如镌刻一般,刻在了宫浩天的耳朵里,这每一句话,都将成为他日后的恶梦。

    宫浩天看到卢小青右手抬起的手枪还在微微颤抖,仍然担心卢小青随时开枪。但是,他又不知道如何求饶是好,便用祈求的眼光干巴巴地看着她,止住了说话的念头。

    “现在姑奶奶我正告你宫浩天,如果刚才不是你喊出了娘娘,早就一枪打碎了你的狗脑袋。”

    听到这里,宫浩天身体不由地一颤。

    看到宫浩天的模样,卢小青咬着说道:“宫浩天!你好歹算是半个文化人,我卢小青背负国仇家恨,孤苦伶仃,你作为一个长辈不仅不帮衬一把,还乘人之危,欺辱于我,你还是不是一个中国人!”

    听到卢小青不再自称姑奶奶,他感觉到卢小青的怒火微微平息了一丝,内心顿时轻松了一点点。

    “现在姑奶奶正告你,在我们的帮会面前,你----,就是一只蚂蚁,想让你死,随时可以捏死你!”

    听到卢小青又自称姑奶奶,听到她咬牙加重声音,宫浩天身体又是一颤,额上豆大的汗珠顿时成串滑落。

    看到宫浩天眼神中的惊惧,看到他瑟瑟发抖的身体,卢小青改变了搬离的打算。这时,她想到了古代的一种刑罚,便决定最后再吓一吓面前这个胆小的色鬼,又咬着牙说道:“告诉你宫浩天,姑奶奶原来准备搬离这里,现在打算长住了,你要好好地侍候着姑奶奶!”

    “是!是!一定!一定!”宫浩天连连用力点头应道。

    “最后警告你宫浩天,你给姑奶奶放老实点,不然我们的帮会一刀一刀凌迟了你!”

    宫浩天眼光一闪,身体一颤,脸上的汗水再次成串滴落。

    “滚!”

    宫浩天转身爬着飞快向门外而去。

    “站住――!回来给姑奶奶把地板擦干净!”

    宫浩天犹如被人下了定身术一般,身体定在门口。

    最后,宫浩天小心地用上衣衣袖擦干了地上的尿迹,惊骇的眼光盯着卢小青整了整衣服,收好手枪离去。

    军统据点里,卢小青一进门,掩上大门,便看到迎面而来的张一浦,顿时眼睛里溢出了泪花。

    “怎么啦?小青!”

    看到张一浦关切的眼光,听到他温暖的声音,一下子戳中了卢小青内心的柔弱,再也把持不住内心的坚强,便一下子扑到了他的怀里痛声哭泣起来。

    “怎么啦?小青!”张一浦拍了拍卢小青的后背问道。

    卢小青没有吭声,仍然悲伤地哭泣。

    “小青,受了什么委屈,说出来,我张一浦给你撑腰!”

    卢小青还是没有吭声,还是悲伤地哭泣,不,是悲声痛哭,身体也随着痛哭而不停地抽搐。

    张一浦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便放任她哭泣。他相信,卢小青哭泣一会儿,发泄一下便会好起来。

    良久,卢小青止住了哭泣。抬起头,便看到了张一浦关切的眼光,想到他是一个异性,顷刻间脸上泛起了羞涩,便连连后退了两步。

    “怎么啦?”张一浦又问道。

    卢小青接过张一浦递来的手帕,轻轻地擦了擦眼泪,便把自己两次受辱的事情讲了出来。

    听着听着,张一浦皱起了眉头,怒火冲天,呼吸也急重起来,最后咬牙骂道:“狗日的汉奸!小青,我们这就去收拾他,看老子不亲手枪毙了这个狗汉奸!”

    在这个全民抗战的时期,骂一个人是汉奸,当然只有发生在一个人最愤怒的时候,也是骂得最恶毒的。

    “张组长!事情我已经处理好啦,我相信,他再也不敢侵犯我了。”

    “啊,处理好了?”张一浦仍然担心地看着卢小青。

    “嗯,是的,我决心就长住在娘娘家。”看到张一浦眼神里深深的担忧,卢小青愈发感动。想到张一浦的培养,便更加坚定地回答。

    “这怎么行?以前是我考虑不周,现在我绝不能让你住在狼窝里!”张一浦脸上满是歉意,接着浮现一股豪气与坚决。

    看到张一浦的关切与坚决,卢小青内心生起了感动,也感觉到了一份可靠的安全与安宁。

    安宁对一个女人来说,就是最大的信任,也是最大的幸福。在这一刻,卢小青感受到了来自军统这个组织的安全感。而从张一浦英俊的眉宇间,她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宁,这安宁让她依赖,让她倚靠,让她生出了男女之间特有的情愫。然而,很快这种情愫被她与丈夫甜蜜的记忆冲散。

    这一短暂的陶醉,让卢小青微微一怔,旋即更加笃定地说道:“张组长,我就住在那里,相信我,绝对不会出事的。”

    张一浦看到了卢小青的自信与笃定,这是他期望看到的眼光。在这眼光中,他看到了这个柔弱女子的成长与坚强,也看到了她的信任与依赖。在这一刻,张一浦看到梨花带雨的卢小青,才发现她是这么动人,竟然心生要呵护的念头。但是,这个念头也仅仅是在他的内心一闪而过。

    聚源桥镇,经过一番激战,下午4时40许,第六十六团和第三十一旅六十一团、六十二团攻占了小镇北面、南面和东面的大部分地区,将残敌压缩到小镇西端一隅。

    日军凶悍无比,日军借助着镇内坚固的建筑负隅顽抗。**给他们的压力越大,日军的反攻越强悍。

    在聚源桥镇的西端一隅,日军在街道上构筑了街垒,屋顶上建立了火力点,还利用门口、窗口和砖墙的洞口设置临时火力点。这些街道、墙体、屋顶上的火力点,形成了立体交叉火力网,**的进攻显得异常吃力。在这最后的街区,要想把小鬼子赶跑或者是消灭,将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二营长曾宪志看到队伍被日军拦阻近前的街区,也暗暗着急,便让通讯员喊来了各连连长。五连连长乔运起首先来到曾宪志身边。

    “五连长,他奶奶的,狗日的小鬼子火力太猛,这立体交叉火力,火网又这么密集,贸然进攻也不是一个办法。这样,你把五连的优秀射手给拉出去,给老子敲掉他们的轻重机枪。狗日的,老子倒要看看是你的机枪手多,还是老子的子弹多!”

    乔运起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根据乔运起的安排,由四眼排长带领杨安、罗长顺、袁发财从队伍里悄悄地后撤,准备寻找合适的射击位置。

    四眼排长袁启富在全连、乃至全营的枪法也是小有名气。加上他战术基础扎实,善于指挥,乔运起便让他带着杨安、罗长顺、袁发财等三人狙杀日军火力点机枪手。四人后撤了三五十米,四眼排长转过墙角,对杨安三人说道:“这边的街巷有些复杂,要想把全部的机枪手干掉也不切现实。俺想,除了俺们四人,营长一定也安排了其他连队的射手,狙杀小鬼子机枪手。俺看这样,俺们找个地方,爬到屋顶上,可以对房顶的小鬼子、还有街垒工事里的小鬼子展开狙杀。怎么样?”

    说罢,四眼排长询问的眼光看向三人。杨安觉得四眼排长的安排确实是一个不错的办法,屋顶好是好,只是不便于隐蔽,如果被日军发现,就这一二百米、数十米的距离,想要避开日军士兵的眼睛,还要避开小鬼子的射杀也不容易。然而,除了屋顶,在街道上的视界与射界都受影响,也只能在屋顶上更加便于射击。当然,机会与危险并存,那就要看个人的射击技术与运气好坏了。

    想到这里,杨安点了点头说道:“排长,似乎只有这样才便于射杀小鬼子。不过,屋顶上也更容易暴露,一定要注意安全!”

    罗长顺、袁发财这两三天几度领教杨安那神奇的枪法,对他的枪法早已佩服得五体投地。罗长顺甚至在那次远程狙杀溃逃的日军士兵后,在奔袭西线桥的路上还专门请教过杨安。这时,他们二人听到杨安的话,又多了几分信心,也跟着点了点头。

第二百八十一章 狙杀 二

    聚源桥镇西端,枪声大作,双方对峙激战正酣。

    四眼排长、杨安、罗长顺、袁发财四人分成了两组,四眼排长和杨安一组,罗长顺和袁发财一组,分别从镇里炸毁的断墙上小心地爬上了屋顶,从屋面上慢慢地向交战街区前进。

    杨安第一次在这样的屋顶行走,一上屋顶,总是担心踩破了青色的小瓦。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然而,越是小心,却越是容易踩碎瓦片。

    屋顶上,早已洒满了硝烟与粉尘,青色的瓦片已经变成了灰白。杨安看到前面屋面上有一个洞,不知道是炮击还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便想从洞口的下方绕过去,踩在了一块瓦上,或许是屋面上有浮尘,或许是屋面上刚刚落下的细碎砖瓦,他脚下一滑,“啊”地一声惊叫,便向下面滚去。四眼排长眼疾手快,一把抢抓捞住了杨安步枪枪托。但是,枪托很光滑哪里抓得住,手一滑却堪堪抓住了枪托上的背带。惯性让四眼排长也跟着往下滚去,眼看杨安就要滚下屋檐,四眼排长手中的步枪插进了屋顶上的另一个洞口,杨安只觉得身体一震,那抓着步枪的手差一点就脱手,但还是止住了下滑,二人便停在了屋面上。

    “杨安,有惊无险,再走就真的要小心了。”

    杨安看了看屋檐下的街道,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爬了起来,一屁股坐在屋面上,取出毛巾擦拭脸上的汗水。又抿了抿嘴巴,轻扣牙齿几下,满口生津,微微缓解了一下嘴巴与喉嗓间的干渴。

    二人在一个房子的屋脊处选好了射击位置,从屋脊上探出头观察小鬼子的火力点。四眼排长看到了远处屋顶女儿墙上被炸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缺口,小鬼子正好利用这个缺口建立了一个机枪火力点,地面上的**想从地面上消灭这个火力点,简直难上加难。

    二人进行了分工,一个消灭一个。

    在屋脊上射击,射手的卧姿姿态并不好调整,杨安数度调整着身体,总是难以找到舒适的感觉。

    四眼排长耐心地等待着杨安进行射击准备。不一会儿,听到杨安嘟囔:“排长,可以开枪了。”

    “准备,一,……。”

    这是二人约好的狙杀方式,二人按照分工,由四眼排长下达射击口令,当他喊出“一”后,二人便在心里按照先前喊出的节奏,默数到三,便压下扳机的最后一道火线。

    杨安视线放远,概略瞄准,迅即收回视线,调整准星、缺口位置,一个等高的标准“山”字清晰出现,拓印在那模糊的土黄色身影的颈部……。

    “叭”,两支步枪同时响起。

    日军火力点机枪射手和副射手同时被击中,趴在了女儿墙内。

    杨安视线放远,便见自己的目标小鬼子被击中面部,绝无生还的可能。

    “咔啪…嗒…啪”,二人轻快地重新上膛,准备射击下一个目标。

    突然,那个火力点又复活,枪口又窜出长长的火舌。见到屋上的小鬼子火力点被消灭,**乘机冲锋,却被复活的火力点一下子击倒了三人。

    “他奶奶的!”四眼排长恨恨地骂道,便拿起了望远镜。那个小鬼子刚刚出现在望远镜的视界里,只见小鬼子满嘴是血,估计是被四眼排长一枪打掉了满嘴的牙齿,看着样子挺惨,但这对于悍不畏死的小鬼子来说,并不算什么,他装死过后,顾不上处理枪伤,便又接着扫射。

    四眼排长暗叹枪法差上一线,耳畔传来“叭”的一声枪响,那个火力点应声而停,小鬼子面部中弹,彻底死翘翘了。

    四眼排长这才松了一口气,便把望远镜的视界向下,看到那个街口有一个环形沙袋街垒,可恶的是在沙袋上,小鬼子在机枪射击位置上还旋转了钢板防盾,要想消灭小鬼子机枪手,必须把子弹从两块钢板防盾中打进去。有了这一层钢板防盾,别说是机枪手,就是街垒里的任何一个小鬼子,都被这层坚实的乌龟壳给保护了起来。想要消灭他们,谈何容易。

    “狗日的小鬼子,这工事搞的,还真是难打!”

    屋顶距离那个工事还有一百多米,凭借肉眼还真难以辨别沙袋上的防盾是什么东西。杨安接过望远镜,看清楚了那块钢板防盾,对小鬼子的装备也暗暗称奇。尽管在上海城市围攻战中,见过这玩意儿,但真正面对面地比拼还是第一次。这时,杨安内心迸发出一股较量的心思,内心呐喊:“小鬼子,看是你的防盾放得好,还是爷爷的子弹准!”

    杨安把望远镜还给排长,坚定地说道:“排长,让我来打碎小鬼子的脑袋!”

    小鬼子的钢板防盾正面与四眼排长二人视线并非垂直,这样那两块防盾的射击空隙因为射线的角度将变得更加狭小,甚至只变成了一条小小的缝隙,要想从这条缝隙里将小鬼子的脑袋击碎,难度可想而知。

    杨安将枪口朝下,准备瞄准,试了一把,便觉得这坚硬的屋脊硌得人生痛,总是感觉有些碍事,便放下枪,取出毛巾,折叠了两下,把它放在了屋脊上,重新调整了射击姿势。

    概略瞄准后,收回视线,步枪准星、缺口清晰地出现在杨安的视界里,准星缺口很快摆成了一个等高的标准“山”字,远处的射界变得一片模糊景象。

    杨安平抑呼吸,将瞄准线缓缓地移向目标,那两块黑色的防盾模糊地出现在视界里,那条狭小的缝隙模糊地出现在瞄准线上。这时,杨安感觉枪管无限延伸,直逼那两块防盾中间的空隙,甚至顶住了那条空隙。

    步枪扳机早已预压,呼吸已经摒住,最后一道火力被力量压过。

    “叭”,一声枪响,杨安感觉肩头一震。

    四眼排长从望远镜的视界里,清晰地看到防盾后小鬼子重机枪射手两眼中间出现了一个渗人的弹孔,身体一歪,消失在视线里,而那挺重机枪枪口的火焰顿时消失。

    “好!好!打得好!”四眼排长兴奋地喊道。

    “咔啪…嗒…啪”,杨安感觉到耳畔传来步枪金属轻快滑动的声音,步枪已经重新上膛,准备射击下一个机枪手。

    四眼排长仍然拿着望远镜观察那个火力点。突然,他看到那个半环形工事的后方,有一段被炸毁的断墙,断墙里伸出了一支步枪,看着小鬼子调整枪口的方向,正是指向屋顶上的自己和杨安。

    霎时,四眼排长脸色大变,惊声大喊:“不好,掩蔽!快,掩蔽!”

    杨安听到四眼排长的喊声,迅速撤回步枪,掩蔽在屋脊之下。

    “扑”,一发子弹击打在屋脊上,那片脊瓦被击碎,飞溅的碎片击打在二人的钢盔上,“叮、叮”作响。脊瓦上的毛巾,也被打飞,飘落在杨安的面前。

    看到小鬼子枪法如此精湛,四眼排长、杨安二人暗暗心惊。

第二百八十二章 惨烈的战斗 一

    杨安收起了毛巾,与四眼排长袁启富相互对视,二人眼神里都露出了对小鬼子精湛枪法的佩服。

    杨安思忖着,如果刚才不是四眼排长及时发现和提醒,也许那一颗击碎脊瓦而变形的子弹将射进自己的胸部。想到子弹变形后在人体造成的巨大杀伤力,不是死亡就是重伤,显然小鬼子想通过这种恶毒的方法来狙杀自己。想到小鬼子的恶毒,浑身是汗的杨安顿时不寒而栗。四眼排长及时地提醒,让杨安逃过了死神的光顾。

    然而,正当杨安想到刚才幸运的时候,他听到了来自空中的声音。这声音实在是太熟悉了,杨安脸色一变,脱口而出:“飞机!小鬼子的飞机!”

    说罢,转头看向天空,四眼排长也跟着看向天空。只见远处有五架飞机凌空而来,不用想都知道,从东方海面飞来的机群一定是日军舰载飞机,因为日军的航母舰队就停泊在长江口海域和马鞍群岛一带。

    四眼排长看到天空中的飞机,也是一脸沉重,咬着牙骂道:“狗日的,小鬼子!”

    他的骂声中有仇恨,也有无奈,更多的是在此之后内心默默地叹息。他想到自八月二十日以后,在上海的天空想见到**的飞机早已是越来越难。只要是军官,都知道中国空军的飞机都是花大价钱从国外进口,数量十分有限,上海战事初期,中国空军与日军飞机还有得一拼,但是在战斗中损一架少一架。从**飞机凌空次数和架数不断减少来看,就知道中国空军实在有些不妙。

    内心叹息之后,四眼排长知道二人已经被日军射手给盯上了,想要在这个地方再次狙杀日军机枪手,已经不太现实。别说是狙杀,就是露一下头,说不定就会成为那个日军射手的枪下之鬼。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转移射击阵地。然而,凌空而来的日军机群,显然是要轰炸聚源桥镇,支援镇西顽抗的日军作战。如果站起来转移,吸引了日军飞机的注意,别说轰炸,就是那并列机枪和航空机炮都够喝一壶的。

    想到这里,四眼排长轻声说道:“杨安,飞机来了,想躲也没有办法躲避,不如就趴在这里。哎---。”

    说罢,四眼排长再也憋不住内心的郁闷,一声长长地叹息。

    就在四眼排长、杨安二人收枪掩蔽之时,日军坚守的街区里的日军开始了一个特别的行动。日军士兵有的取出长长的白色布条铺在了自己一方的阵地上,还有的日军士兵索性把身上的白色衬衣脱下,铺在了自己一方的街道上或者是房顶,通过这种方式标定着敌我分界。

    这一特别的行动,并没有被**发现,即使是发现,**也没有办法来解决。

    日军机群轰鸣声音越来越大,四眼排长、杨安二人眼看着机群逼近,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心都悬了起来。

    日军飞行员清楚地看到了地面日军的标示,清楚了中日双方的战斗分界线,也许他们还看到了**相对密集的攻势。

    飞临小镇上空,日军飞机并没有第一时间投下航空炸弹。

    一架飞机俯冲而来凌空飞过,并列机枪和航空机炮窜出了火舌,机炮和机枪从小镇扫过,那一排排房屋上青色的小瓦转瞬间就变成了粉末,化作一团团青灰色的团雾,青色的屋面上则留下了一个个机炮爆炸的洞窟。沿着机炮、机枪的射线延伸,扫过一排排房屋,也扫过一条条街区。

    **的轻重机枪也展开了对空射击,然而,即使日军飞机几乎贴着房屋屋顶飞过,飞机高度实在有限,但街道两边的房屋也阻挡了视界与射界,轻重机枪失去了有效地观察,理所当然地也失去了提前瞄准、估计提前量的机会,对空射击在这街巷里完全变成了一种英勇的表现与怒火的发泄,当然也是一种自我的安慰。

    杨安看到两个**士兵从隔街的房顶刚刚起身准备逃离,一个士兵就被机炮炸成了两截,在这个士兵身体的一侧爆出了比大雨伞还要大的一团血雾,这血雾洒满了面对杨安二人的坡形屋面,而那两截炸碎的身体又从那血染的屋面滚落到街道上,直惊得街巷里的**士兵目瞪口呆。

    这一组两个**士兵的作战意图和任务显然与四眼排长、杨安二人差不多,只是为了爬到高处射杀更多的日军,却没有想到遭遇如此变故与厄运。

    而这一射击小组的另一个士兵,虽然躲过了机炮的光顾,但是战友身侧爆出的血雾笼罩了过来,鲜红的血肉糊满了他的双眼,糊满了他的脸颊,糊满了他的身体,当然也糊满了他的心灵。即使是一起躲避日军机炮的扫射,即使是内心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一样也被发生在眼前的意外与惨烈给惊得魂不附体,甚至连惊讶的声音都发不出来。失神间,他把持不住脚下,也从那血染的坡形屋面滚落,“扑”地一声砸到街道上,一动不动。他的坠落,也一样惊着了街巷里等待着冲锋的战友。只是,这个坠落的**士兵生死不知了。

    当然,看到这一幕的杨安、四眼排长二人也一样目瞪口呆。

    在街巷里,遭遇日军飞机机枪和机炮扫射,进攻的**队伍一时间乱作一团,而在飞机扫射中丢掉生命、身体挂彩的士兵数量自然是为数不少。

    就在杨安、四眼排长二人发呆之时,那震天的轰鸣声音凌空直逼而来,又让二人随之清醒。看到飞机飞行的趋势,二人不难判断那飞机机炮的射线正好印在二人身上。四眼排长惊声喊道:“跑!快跑!”

    说罢,四眼排长推了一把杨安,起身便跑,杨安也随之起身,但方向正好与之相反,二人分别向两边跑开。

    由于那架飞机突然而至,二人没有心思顾及敌人阵地上还有一个射手,这个射手一直盯着他们掩蔽之处,随时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日军阵地后,那个射手看到两个身影从屋脊上冒出,便快速瞄准,锁定了杨安的身影。

    “叭”,一声枪响。弹壳飞抛而出,日军射手快速上膛,再次寻找目标瞄准。

第二百八十三章 惨烈的战斗 二

    “扑”地一声,脊瓦再次被击中,一团青灰色碎屑从屋脊爆出,细小的碎瓦击打在杨安的后背和腿上。

    听到身边的声音,杨安蓦然回首,眼睛余光先行看到那团被子弹击起的碎瓦粉末还未飘散,顷刻脸色大变,暗叫不好,内心直叨咕,也不知道能不能逃脱被这个日军优秀射手的狙杀厄运。

    在看到那团青灰色碎瓦粉末飞溅的时候,惊惧让杨安更加清醒,他一边改变方向开始向下面跑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大喊:“排长!小心!小鬼子开枪了--!”

    四眼排长听到杨安的喊声,霎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假思索地同样改变了方向向下跑去,一边跑一边弯下腰身,躲避日军射手的狙杀。

    杨安没有直接向下跑,因为这样很难逃脱机炮射线的光顾,他斜向奔跑,同时注意躬下身体,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屋脊线下。

    杨安转移的方向是双方交战线,他感觉已经避过了射手的视界,便躬着腰身拖着步枪,转而在一条水平线上快速奔跑,步枪枪托从灰色的瓦片上划过,屋面青色小瓦片形成的分水线、合水线发出“当、当、当”的声音,枪托下时不时留下些许碎瓦。当然,他的脚下也没有留情,屋面不少瓦片都被他踩碎了,“哗啦啦”往下滚落,屋面一片狼藉。

    “砰、砰、砰……”,杨安、四眼排长身后传来数声急促而短暂的爆音,一团团碎瓦被炸得飞溅,坡形屋面上留下了比筛子还大的窟窿。

    飞机轰鸣声音从脑后一掠而过,一股强大的气流席卷而来,杨安、四眼排长直感觉行走不稳。这一股气流带来的惊骇过后,二人都知道飞机已经掠过,暂时摆脱了飞机扫射的危险。

    二人先后收住脚步停歇下来,坐在了屋面上如热狗一般大口喘着粗气,身体也随着呼吸不停地起伏。

    杨安一屁股坐下,额上的汗水便成串地流入眼角,直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不停地喘气,闭上眼睛取出了毛巾擦拭流入眼睛的汗水,又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方才睁开眼睛。回望着日军轻型轰炸机屁股拉着长长的黑烟盘旋升空,又转头又看向刚才经过的地方,屋面上留下了三个窟窿,连成了一条斜线。其中最上面的一个窟窿就留在了那块被击碎的脊瓦之下。这时,想到先前隔街屋顶上**士兵被飞机机炮炸成两截时的惨状,浑身挂着的汗水刹那变成了一片冰凉,身体也不由地如筛糠般打了几个寒战。如果二人没有迅速转移,很可能都会丧命在这一轮扫射之中。

    杨安的鼻翼抽搐了一下,旋即镇定下来。看着盘旋的飞机,他知道日军的飞机还没有完,机群在空中盘旋高飞,或许就是酝酿着下一轮轰炸。

    果不其然,一架飞机早已盘旋掉头,凌空直奔镇中而来,显然是想轰炸进攻镇西的**队伍。

    或许是因为**轻重机枪防空射击发挥了一定的震慑作用,日军飞机并没有如前一轮那般拼命降低飞行高度。日军飞机一样从高空而来,同样是俯冲,只是高度并非轻重机枪所及。

    一架飞机投下了数枚炸弹,看着那一枚枚黑影飘落,杨安赶忙伏在了屋面,但眼睛仍然戒备地察看着四周。

    “轰隆、轰隆、轰隆……”,数声巨大的爆音从交战线传来。航空炸弹爆炸火光冲天,一个个土黄色身影、灰色身影如同树叶一般被爆炸冲击波带上了天空,比那屋脊还高。夹杂在那身影中间,还有那被爆炸撕得粉碎的血肉不知凡几。

    这一架次飞机的轰炸,飞行员显然想给进攻在最前线的**士兵一个教训,却没有想到这几枚炸弹并没有如他所愿,全部都落到**阵地,连带着日军前沿阵地也给炸了个稀巴烂,因为双方战斗分界线实在太近太近,早已是犬牙交错。

    爆炸的气流沿着大街小巷扩散,冲击波裹挟着硝烟、尘土席卷大街小巷,迸射上高空。在屋顶上,杨安看到空中那升腾着硝烟与尘土,就知道下面对应的是那些街巷。很快,那硝烟与尘土便在房屋上空连成一片,那一片街区便淹没在烟尘之中。

    一枚炸弹击中了一栋房子,碎瓦、烂木头向四周迸射,之后燃起熊熊大火。

    又是一架飞机凌空俯冲而来,这架飞机只投下两枚炸弹,这是两枚重磅炸弹。

    杨安看着那两枚炸弹划着弧线坠落,显然这一次距离自己更近,不由地身体紧紧地贴着屋面,暗暗祈祷不要落得太近。

    “轰隆、轰隆”,惊天动地的爆炸声音传来,连带着房屋都跟着颤抖,杨安的耳朵转瞬如秋蝉一般地鸣叫,周围的声音都弱化起来。

    杨安透过指缝看到那漫天迸射的血肉与双方士兵的身影,他猜测悍不畏死的日军士兵借着**挨炸的功夫,冲过来搏命。没有想到成为了**士兵的殉葬品。

    炸点附近的房屋被冲击波掀得一塌糊涂,被命中一角的房屋,整个木质屋架都被掀上了空中,天空中下起了砖块瓦片的大雨,飞上天的士兵身体犹如树叶,飞上天的木质构件犹如一根根小草棍一般……。

    在杨安的视界里,没有什么在爆炸中保存完好。即使距离炸点还有些远,屋面上仍然坠落十数块或完整或残缺的砖头瓦片,直让杨安心惊肉跳。

    视界很快被硝烟与尘土占领,烟尘席卷到杨安所在的位置,一切都湮没其中,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地惨叫,被轰炸的战线犹如炼狱一般。

    眼前的轰炸,深深地震撼了杨安,他不知道日军飞机还有没有这种重磅炸弹,还有多少这样的重磅炸弹。

    杨安的震惊还未结束,日军飞机接连密集地俯冲飞来。因为只有密集地轰炸,才会让他们的敌人藏无可藏,避无可避,造成更大的杀伤效力,这是日军机群轰炸的战术。

    飞机的轰响远离小镇,杨安所在的屋面也被硝烟与尘土笼罩。在杨安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什么也看不见,即使是天上的太阳,太阳的光辉也变得异常暗淡,似乎距离小镇更加遥远。因为视线被遮挡,杨安只有静静地等待硝烟散去。这时,他又取出了子弹,装填到步枪弹仓里。“咔嗒、咔嗒”的声音并没有如往常一般给杨安带来踏实,警觉却让他感知到视界阻挡所带来的未知危险。

    突然,升腾的烟尘之外又传来的飞机的轰鸣。杨安刚好装填完子弹,循着声音向天空望去,却因为烟尘的笼罩,无法观察天空中的情况。与此同时,距离战线稍远一点的四眼排长看到空中飞机朝着他和杨安这个方向飞来,冲着烟尘之中的杨安惊声大喊:“鬼子的飞机来啦,杨安!小心!”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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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麻糖,改变了两个家庭。一段旅行,改变了一个人生。林家老佣福伯带领杨安、林小荷到上海旅行,恰逢战事。国仇家恨交织,杨安深入战线支前,卷入战争洪流,无从脱身,一直战斗在抗日的最前线,……。山河破碎,悲欢离合,儿女情长被战火无情湮没。在战争的迷茫中,杨安九死一生,又将何去何从。带血的麻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带血的麻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带血的麻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