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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雨落未敢愁     汉冠txt下载     汉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二章 洛阳城中风波起

    次日正午。

    王生便马上得到了前方的消息。

    大胜!

    打了一个开门红!

    太好了!

    这个时候,王生脸上的笑容是止不住的。

    洧仓一破,原本齐王努力营造出来的主动局面,顷刻间就转变成了被动了。

    而且这个被动的局面,还不是很容易就能扭转的。

    毕竟这洧仓里面,储存着齐王八成的粮草,现在八成的粮草被烧,齐王即便是再厉害,也是变不出粮草来的。

    当然...

    如果要是坚持,也并非是坚持不下来。

    但要向世家下手。

    世家家中,粮草肯定是有的。

    但是...

    在战乱年代,粮食就是硬通货,世家之中,有这么多张嘴嗷嗷待哺,怎么会将自己的粮草全部送上去?

    齐王要是敢对世家下手的话,这仗都不用打了,自己就先乱起来了。

    除了向世家下手之后,还可以向百姓出手。

    不过,且不说百姓手上的粮草原本就不多,即便是有,你可以拿,可以抢,届时就是犯了众怒了。

    这乱民成军,见到你齐王如此剥削自己,那还不反了?

    不管是对世家下手,还是对平民下手,这两条路,齐王都是走不得的。

    但现在,短时间内已经没有第三条路了。

    去其他地方筹粮?

    这是需要时间的。

    毫不客气的说,现在的齐王,已经是被王生逼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了。

    等到傍晚的时候,张弘与张光两人皆是到新郑述职。

    中军大帐之中,两个七尺有余的将军对着王生半跪下来,说道:“启禀主帅,此番出击,大破洧仓,杀敌三千余人,损伤一千,可谓大获全胜。”

    王生重重点头,直接是从主帅上站了起来。

    “二位乃是猛将,此次大破洧仓,二位功勋,本帅即日便上报陛下,对三军的嘉奖,亦是不日抵达。”

    “谢主帅。”

    有王生亲自上奏请功,想来陛下的赏赐是不会少的。

    果然...

    当兵的是要在乱世之中才有一点前途的。

    这要不是在乱世,哪里有仗给自己打?

    这要不是乱世,哪里有人给自己杀!

    两位虽然都是有封号的将军,但是爵位却是不高。

    军职这种东西,是不能传给后代的,能够传给后代的,当然是爵位了。

    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封爵,是最想要的。

    而现在,显然是朝着封爵的道路上迈出了坚实的步伐。

    “主帅,洧仓告破,齐王必定疯狂,届时,长葛城不一定能够守住。”

    最初的兴奋之后,张光马上开始担忧起来了。

    齐王的粮草被烧了,若非撤出颍川,那便是要速战速决!

    而速战速决,便是要死攻长葛了。

    以齐王现在的人数优势,虽然粮草不多,但是...

    给他个几日,这长葛城未必攻不下来。

    尤其长葛城并非是什么坚城,即便是张光在其中做了很多的布置,但是对于齐王的人数优势,这些布置,都可以说是相当于没有。

    几许砂石,可以填补坚实的大坝,让大坝更加坚固,挡住崩腾洪流。

    但若这大坝原本就不坚固,你即便是在上面做再多的布置,这结果也是一样的。

    在激流冲击之下,这原本豆腐渣的工程,不会因为外表的华丽而变得坚固。

    长葛城,根基毕竟是太差了。

    “不错。”

    张弘也在后面应和。

    他是去过长葛城的,长葛城的防御,他也是心知肚明。

    “若是齐王真的不顾及损失,长葛城,真的很难守住。”

    “二位说的都有道理。”

    王生双手放在面前的几案之上,脸上露出严肃之色。

    “长葛城虽然有三万守军,但是毕竟是城池不坚,很难坚守。”

    对于这种要想办法的事情,王生自然是要集思广益了。

    “先生,你可有什么看法?”

    张宾在一边听着王生与张弘张光三人的交谈,思绪早就在心中暗自酝酿了。

    “启禀主帅,张宾觉得,城可以守。”

    “为何?长葛城可并非是坚城,只需要些许投石车,这城墙便如同纸糊的一般。”

    张弘张光两人也对张宾投向疑惑之色。

    不过两个人眼中的疑惑之色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张光眼中的疑惑之色,那就是完完全全的疑惑。

    对于张宾,他虽然有所耳闻,但毕竟张宾没有做出什么事情来,让他心悦诚服。

    张弘眼中虽然也是疑惑,但这疑惑是带着好奇的。

    张光不知道这突袭洧仓的事情是张宾提出来的,但是张弘知道这个想法可是张宾提出来的。

    这样的谋臣,不说话就罢了,只要一说话,自然是有好计谋出来的。

    “齐王人多,这是齐王的优势,齐王粮少,这是齐王的劣势,在下想问诸位,齐王的优势还有哪些,齐王的劣势还有哪些?我军有什么优势,我军又有什么劣势?”

    一味的说可以守与不可以守,都是要有依据的。

    而张宾这个问题,就是要让在场的人说出这些依据。

    两方面的依据对比,便知道可不可以守了。

    张光斟酌片刻,说道:“齐王优势自然还是有的,此地是豫州,对于豫州,周围地势,我并非熟知,而齐王手下士卒,大多是豫州人士,对豫州的地形,自然是比我等熟知的,在地利上面,我等便是不如齐王了,而要说齐王的劣势,那就多了,现在齐王无粮,无粮便军心涣散,加之洧仓一战,已经是大大的激励了我军士气,打击了齐王贼军士气,再加上,齐王手底下人虽然多,但是精锐毕竟是少,两相对比,我倒是认同军监的想法,长葛城,应该是可以守住的。”

    士气,在这个时候,其实是很重要的东西。

    曹刿论战对士气对战斗的影响,已经是做了很好的阐述了: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张光说完,张弘也在一旁开口说话了。

    “张光将军所言不错,不过我倒是有几点是需要补充的,士气方面,我们胜于齐王军这一点是不容置疑的,加之我军军纪严明,赏罚分明,即便是南营士卒,也可以以一当十,勇猛非常。而齐王军中,不管是乱民还是原来许昌宛城守军,皆是雇佣士卒,打仗也没有太大的动力,战斗力亦是不如我军。”

    这便是军纪的作用,这便是赏罚分明的作用了。

    王生脸上露出笑容出来。

    “二位所言,皆是不错,看来二位都是赞同先生守城的意见了。有一点本帅需要言明,所谓齐王的人数优势,不过是借助了豫州的乱民而已,这些豫州乱民,因为齐王故意调高赋税,让百姓家破人亡,痛恨洛阳所起,现在这些乱民被齐王蒙蔽,尚可为齐王使用,但若是这些乱民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会如何?”

    听到王生的话,张光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若齐王没有这接近十万乱民支援,莫说是攻城了,反倒是我等要去攻下长社许昌了。”

    “只是...我们说的话,那些士卒也未必相信。”

    “自然,要让那些乱民听到我们的声音,当然是不容易的,但是可以让齐王内部发出这种声音来。”

    就像是后世,你要想是在外网频道发出关于种花家好的事情,他未必给你发,即便是给你发出来了,也一定限流。

    但若是这种网站发声,那又完全不一样了。

    王生希望潘岳,就能做到这种程度。

    在打破洧仓的时候,王生已经是给了潘岳足够的证据了。

    只要潘岳胆子够大,应该是会做的。

    “看来主帅已经是有所谋划了,既然如此,这长葛,当然是得守的了。”

    分析了一大堆,最后得出的结论,却是让张光心中的信心都暴增了不少。

    “守住长葛城自然是要守的,但也是要看怎么守。”

    怎么守?

    张光马上发问:“军监此言何意?”

    “长葛城是小城,城中安置三万士卒,尚且艰难,去守城的时候,四面城墙,估计也只能站住三五千人,另外的两万余人,岂不是浪费了?”

    “军监的意思是,将多余的人,调出长葛?”

    “不错。”

    张宾轻轻点头。

    “长葛城中,守军是一万,与三万,其实差别并不大,剩下的两万人,可以在城外设伏,甚至可以等长社空虚之后,偷袭长社,直捣许昌。”

    兵者险也。

    张宾的这个计策,就是围魏救赵,就是擒贼先擒王的计策。

    张光与张弘听完,皆是沉默下来。

    非是张宾的计策不可行,实在是张宾的计策太凶险了。

    万一长社大军没有倾巢出动,派出去的两万人无法将长社攻占该如何?

    要是在长社被拖住了,那便是被长社大军里应外合了。

    结局,恐怕是不堪设想的。

    “兵行险招,张弘相信先生,愿带兵偷袭长社。”

    在张光还在迟疑的时候,张弘马上是表明了自己态度。

    “张弘将军,你...”

    张光没想到张弘居然如此大胆。

    惊诧之余,又有些可惜。

    富贵险中求,这句话可不是说的假的。

    张弘若是带兵偷袭长社,成功了,他的功劳,肯定是比他这个守城的要大得多的。

    若是这个攻城的人,让我张光去...

    不过,张光也只是一想而已。

    对于张宾的计谋,他心中还是抱有怀疑态度的。

    反正这战事也并非是短时间就能够结束的,之后要什么功劳,还是有的,何必兵行险招?

    在这个时候,张光便只能如此宽慰自己了。

    “既然如此,那便这般定下了,二位将军还是快些回长葛罢,以免齐王偷袭,这新郑的四万人,会随时驰援长葛,届时对齐王贼军来个反包围。”

    牌要一张一仗打,出的第一张牌就把王炸打出去了,除非你是春天,不然的话,该精打细算的,还是要精打细算下去。

    “诺。”

    张弘与张光起身,也是缓缓后退,出了新郑的中军大帐。

    在这个时候,王生有些好奇齐王的下一招会是什么了。

    .......

    许昌。

    哐啷!

    齐王狠狠的将手上的杯盏摔了下去,脸色通红,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如何会出现如此这般荒唐的事情?可笑,太可笑了!”

    呼喝呼喝~

    在一边,司马冰连忙上前宽慰自己的父亲。

    “父王,这事发突然,谁想到这张光居然去突袭洧仓了,这洧仓深入豫州,那张光居然敢孤军深入,实在是胆子太大了。”

    “他胆子大?是我们傻而已!”

    如果现在在长社镇守的不是范阳王司马虓,而是一个普通将领,齐王一定要将他的头颅给拧下来,可惜这个范阳王,反而是要他来争取的对象。

    凭借他一个齐王的能量,想要对抗皇帝,并不容易。

    这个范阳王是最先前来投靠他的。

    既然是最先前来投靠,自然是要给一些好处,让后面的人看一看了。

    这个时候若是论了这个范阳王的罪,那其他宗王岂是会上了他的这艘贼船?

    定然是不会的,也不敢。

    “广元侯的南征军敢对洧仓偷袭,此事必然有蹊跷。”

    首要一点,这个洧仓是在颍川内部的,离长葛有二十多里,这广元侯的军队便敢如此大胆?

    不怕我在洧仓屯有重兵?

    若真屯有重兵,那就是肉包子打狗的事情了。

    从佯攻长社,到偷袭洧仓,广元侯的这支南征军,太果断了。

    果断到了齐王怀疑这内部还有内奸的原因。

    一定是有人知会了广元侯,说洧仓十分重要,并且洧仓守备松懈。

    “这洧仓守备之事,之前是谁负责的?”

    司马冰明显听出了齐王要问罪的架势。

    司马冰了愣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说话。

    “说?还有谁是不能说的?”

    司马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说道:“启禀父王,之前这个洧仓守备的事情,是太守负责的。”

    这个所谓的太守,自然就是颍川太守陈匡了。

    “又是陈匡!”

    最近,司马冏只要一听到这个陈匡的名字,便知道不是什么好消息了,这心里,自然多是愤怒了。

    原本这两个字积蓄起来的好印象,在短短几日内,已经是消失殆尽了。

    陈匡毕竟是颍川太守,又是颍川陈家的人。

    齐王司马冏现在虽然是愤怒,但也没有到那种愤怒得神志不清的地步。

    “去将潘岳叫过来。”

    这事情,或许只有潘岳能够替自己做成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忠臣也怕流言起

    听到齐王召见,潘岳脸上也是有震惊迟疑之色的。

    不过,潘岳很快就把事情给想明白了。

    这恐怕是因为洧仓的事情。

    这洧仓之前,就是陈匡负责的。

    现在洧仓出了事情,齐王当然是要找这个陈匡的麻烦了。

    亏得自己还一直找这个陈匡的麻烦,不想这个麻烦,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潘岳将王生‘送’给陈匡的信攒在手中,脸上的笑容,便更是开怀了。

    洧仓大破,齐王尝了首败。

    这里面,影响可就太大了。

    原来宗王之中,有许多都是要投效齐王的。

    像是范阳王,第一个来了。

    但是经过这次战役,那些宗王要来投奔齐王,估计都得自己掂量一下了。

    原本他们过来投奔齐王,本就是冒险,现在看来不仅仅是冒险那么简单了,这简直是在送死啊!

    这送死的事情,只要这个人不笨,肯定是不会去做的。

    没有人是傻子。

    与其叛逆被处死,即便是成为曹魏宗王一般被圈养起来的王侯,也好过直接死了。

    好死不如赖活着。

    并非每个宗王,都有傲气的。

    来齐王这里做卧底,看来自己的选择,还是正确的。

    如果是跟了齐王,那恐怕自己真的是要被诛三族了。

    “去告知使者,我换身衣物,马上去豫州府。”

    “诺。”

    换了一身得体的衣裳,潘岳便快步朝着豫州府去了。

    豫州府齐王书房之中,潘岳很快便见到了齐王。

    即使使者去召见潘岳,是过了一段时间的,但是潘岳脸上的怒气,却依旧没有消散。

    “潘公,本王交给你的事情你做得如何了?”

    所谓交给他的事情,自然是去调查陈匡了。

    但是陈匡是一个忠臣,洁身自好,即便是潘岳从鸡蛋里挑骨头,也是没有找到他身上有什么漏洞。

    所以这些天来,潘岳也没有向齐王汇报情况,实在是真的没有找到可以处罚陈匡的地方。

    但是现在就不一样了。

    潘岳对着齐王行了一礼,之后才开始缓缓说道:“太守行事严谨,即便是真的与外界交通,恐怕我们也是得不到消息的。”

    对于陈匡的性子,齐王自然是了解的。

    “陈匡做事,确实是非常严谨,但是...”

    本想从潘岳这里找陈匡的麻烦,顺势打压陈匡,但是现在看来,潘岳手上也是没有多少针对陈匡的罪证啊!

    这个找麻烦,恐怕也是找不了的了。

    可惜!

    愤怒!

    这洧仓的事情,肯定是与陈匡有关的,但偏偏自己还不能找陈匡的麻烦。

    这种心中的郁闷,当真是让齐王浑身难受。

    “大王,前几日属下没有找到陈匡与外界勾结的证据,但是今日,却是有额外的收获。”

    收获?

    潘岳愣了一下,兴致马上提起来了,马上问道:“什么收获?”

    “今日城门守将禀明,有外地人前来探亲,但一问他探亲为何人,他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种人,定然是细作,果然,一番审问,原来才知道他是广元侯来传密信的使者。”

    广元侯?

    密信?

    这两个词,顿时让司马冏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你与我仔细的说。”

    “诺。”

    齐王的兴致突起,这自然是一个好消息。

    这说明,自己并非是在造势,而是顺势而为。

    齐王现在对颍川太守陈匡的意见,已经是太大太大了。

    现在根本就不用自己来造势,自己来顺势而为即可。

    “在审问这些细作之后,我等得到他们的口供以及广元侯的信件,口供信件皆是在此。”

    潘岳从袖口之中将信件与口供拿了出来。

    齐王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脸色变幻不定。

    原本就是黑锅一样的脸色,一会是变得青红,一会是变得煞白,一会又是铁青。

    当真是在脸上开了染坊一般。

    “这个陈匡,当真是该死!”

    王生给陈匡的信件,便是询问齐王除了洧仓守备松懈之外,还有哪些地方的守备是比较松懈,可以攻打的地方。

    其间洋洋洒洒的文字,皆是在赞美陈匡与广元侯之间的友谊的。

    当然,在王生的故意为之之下,信件之中,对齐王更是加贬低,各种骂人的话,是轮番上演。

    “彼其娘之,气煞我也!”

    呼呼呼呼~

    齐王司马冏剧烈呼吸之下,才稳住了自己,让自己不至于被活活气死。

    “这个陈匡,与我一道的时候,讲的话皆是漂亮话,但是与广元侯的书信,皆是辱骂本王的言语,当真是背主求荣,背主求荣!”

    这信件中骂人的话语,王生是以这种口吻说的:齐王再怎么不济,也是大晋宗王,怎么能言其断脊之犬?齐王妃也稍有德名,如何能心中肆意侮辱呢?....

    诸如此类的话语,表面上是王生在骂齐王,但是司马冏看起来,这分明就是这个陈匡在骂他。

    而且骂的连对面广元侯都看不下去了,可见这陈匡骂人的言语有多粗鄙了。

    齐王在这个时候要是还不生气的话,那他就是泥人了。

    “来人,将颍川太守陈匡叫过来,本王有话要问他。”

    “大王且慢。”

    在齐王气头上,这个时候,才是最好操作的。

    “潘公不需拦我,这陈匡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可恶至极,可恶至极,若此时本王还能饶过他,那天下人如何看本王?况且,洧仓之事,已经是让士气低迷,现在,正是要有人出来祭旗的时候。”

    对陈匡,齐王已经是起了杀意了。

    “大王息怒,陈匡再是不济,再是惹恼大王,但他也是朝廷命官,非是一般之人,且陈匡在颍川又是世家大族出身,大王今日若是敢杀陈匡,颍川陈氏便无人会听从大王言语,而且,其他世家,一如颍川荀氏,恐怕心中也戚戚然,大王在这个时候对陈匡出手,实属不智,依臣下来看,当前应当是安抚为先,大不了这军中之事,让陈匡不再插手即可,大王不给这个陈匡事情做,他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情报可以给广元侯的了。”

    潘岳的一番话,乍一听起来,好像是在给陈匡说话的,但现在若是有一个局外人,恐怕便可以马上听出潘岳话中的挑拨之意。

    可惜...

    现在的齐王司马冏正在气头上,如何能够听出潘岳话语中的挑拨之意。

    “这个陈匡明着反我,本王还不能对其下手?依潘公之意,陈匡在颍川势大,即便是背叛本王,本王还要让着他?即便是不给陈匡事情做,但是以他颍川太守的身份,能够给广元侯的便利,就太多了,这不是本王不让他做事,他就能不做事的。而且,今日陈匡背叛本王,本王若是不处置他?明日便有十个百个陈匡,到那个时候,本王是要杀,还是不杀呢?哼!今日本王若是不杀这个陈匡,我这些年岁,也是白活了。”

    齐王说话,是越说越激动,脸上红得跟一个关公一般,当真是脸红脖子粗。

    “大王息怒!”

    潘岳直接是跪在齐王身前了。

    “大敌当前,大王若是真的将陈匡处死了,那颍川势必大乱,当今之计,是稳住诸将,是选择撤军,还是速战速决,这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杀陈匡,对大王来说,只能解一时私愤,但对大局来说,死一个陈匡,根本解决不了什么事情,反而是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

    “我知潘公一心为本王,但如今本王心意已决,即便是天塌下来了,今日陈匡也得死!”

    齐王心中的杀意,因为潘岳的一番话,宛如是火上浇油一般,已经是越来越旺了。

    在这个时候,好像不杀陈匡,自己就不是人了一般。

    “大王息怒,以大局为重啊!”

    潘岳连忙对司马冏行礼,言语恳切,这眼泪都是哗啦啦的流下来了。

    “潘公...罢了。”

    在这个时候,司马冏也知道再与潘岳多说也是没有用的。

    在齐王看来,像是潘岳这样的人,忠臣是忠臣,但就是迂腐。

    像是天下的士子,基本上都有这个毛病,一旦确定了方向,当真是十匹马都拉不回来。

    现在司马冏在气头上,可没有心思说服潘岳。

    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杀人。

    “本王亲自去见陈匡。”

    原本召见陈匡,还可以掩饰一下,事情便还有回转的余地。

    但是现在的齐王,已经是什么都不打算掩饰了,也不想要什么回转的余地了。

    他直接带兵到陈府外了。

    ........

    颍川陈府之中。

    陈匡眉头苦皱,对于现在的局势,很是不乐观。

    这洧仓大破的消息,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了,纷纷扰扰的消息,已经是闹得满城风雨了。

    不仅是士卒的士气低下,世家之中,对齐王的信心,也是下降了一个档次。

    像是寻常百姓,便更是如此了。

    天下不太平啊!

    豫州大乱,现在满城都是乱民。

    齐王聚乱民举事,虽然是人有了,但是这些乱民,却是很难处置。

    最近一段时间,许昌城中,已经是有不少命案事发了,良家妇女被那些乱民侮辱,也是不计其数了。

    偏偏齐王还不管。

    长此以往,世家之中,对齐王的信心,恐怕彻底没了。

    到那个时候,即便齐王手底下的人再多,也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而且...

    这些乱民,齐王也不一定指挥得动。

    这乱民首领自然都是齐王的人,但是这些乱民是一点纪律性都没有的,那些首领,也未必能够指使得动。

    唉~

    想到此处,陈匡又是深深叹了一口气。

    “不好了,外面有官军围府了!”

    府中突然响起一阵杂乱声音。

    官军围府?

    陈匡冷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

    “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如此大胆,还敢围我陈匡的府。”

    将满心思绪抛出,陈匡也是缓步走出书房。

    从书房到府门的路上,陈匡一直在思索。

    他现在是不得齐王信任,或许能够因为眼前的事情,可以重新得到齐王信任。

    之前自己多次写信,言明流民危害,齐王不听,现在好了吧?

    连我颍川陈氏的府门都敢围,那许昌城中,寻常百姓家那些流民岂不是来去自如?

    多少姑娘清白被辱?

    多少百姓性命堪忧?

    今日之后,齐王应该是看清楚了罢!

    只是,当陈匡出了府门之后,他的这些思绪,就已经是抛到九霄云外了。

    原因很简单。

    在陈匡原来认为,这个围府的官军,就是那些流民了。

    但,现实却告诉他,事情并非如此。

    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是齐王。

    齐王围了他的府邸?

    陈匡的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

    难道是要出征了,临出征前,拜访我?

    但是...

    昨日洧仓才破,今日便要出兵?

    连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此事大概不是如此。

    而且,这架势也不像是拜访的架势。

    除此之外...

    还有什么原因让赵王亲自过来的呢?

    即便是有事,只需要派人召见即可,何至于亲自来呢?

    陈匡现在的想法念头虽然多,但礼节,还是要做出来的。

    他马上对着赵王行了一礼。

    “大王如此兴师动众,可是有要事?”

    齐王司马冏冷哼一声,说道:“本王今日前来,太守就不知道本王为何前来?”

    陈匡满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是真的不知道。

    演!

    给本王演!

    陈匡一脸茫然的表情,反而是让齐王更加发怒了。

    你若是现在承认,本王对你的处罚,或许还会宽容一二,但是你执迷不悟,那就不怪本王了!

    “臣下真不知?”

    “你勾结广元侯,泄露洧仓守备松懈,是故才有广元侯奇袭洧仓之事,这一点,你可承认?”

    多年的情分,齐王司马冏还是决定给陈匡一个机会。

    若是现在陈匡承认...

    我会留你一命。

    但是,陈匡肯定不会遂了齐王心意的。

    “大王何出此言?是谁人与大王的谗言?陈匡行的正,坐得直,一心一意侍奉大王,如何有二心?私通广元侯,泄露洧仓守备之事,更是前所未有。”

    呵呵。

    齐王冷笑一声。

    “太守,你让本王失望了。”

    说着,齐王直接将潘岳给他的信件摔在陈匡身前。

    “好好看一下,看一下广元侯给你的信件。”

    “此是离间之计,大王断不可信。”

    陈匡没去看地上的信件,脸上委屈冤枉愤怒,皆有之。

    “你看都没看,便知道信中的内容?还说你与此事无关?”

    “我?”

    陈匡呼吸急促,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是潘岳,一定是潘岳构陷?这个潘岳才是私通广元侯的人啊陛下,这个潘岳才是,臣下忠诚,青天昭昭,皇天后土共鉴之。”

    “来人,将陈匡拿下,投入许昌监牢。”

    可惜...

    现在的齐王,并不信他的话,也不想再多听他说的一句话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狱中诱降识时务

    “大王,大王,臣下是冤枉的啊!”

    两个士卒走到陈匡身边,也不顾陈匡太守袍服,一下子就将他架了起来。

    “大胆!你们作何?快将本府放下。”

    “太守,我等也是奉命行事而已,还请郡君多加配合。”

    说着,便架着陈匡,直接朝着许昌监牢的方向去了。

    而赵王司马冏现在是一眼都不想看到这个陈匡了,在对陈匡说完话之后,是直接就离去了。

    潘岳驾着黑马上前来,脸上带着笑意。

    “太守,既然是为臣者,何故要两面三刀呢?也难怪有今日这般的结局。”

    “潘岳,你是广元侯的人?你为何要帮广元侯?莫非是大王待你不好?”

    潘岳轻轻摇头,说道:“太守现在事情暴露了,便想将我这个忠臣拉下水,当真是好算计,好算计啊!只是大王英明神武,你的这点伎俩,恐怕早已经是被大王看穿了,你若是在狱中好好交代事情,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但若是执迷不悟,呵呵。”

    “我呸!”

    陈匡愤怒至极,人又是被两个胥吏架着,手脚不能动弹,便只能朝着潘岳吐了一口唾沫。

    潘岳早就意识到了陈匡会吐唾沫,提前便闪开了。

    “太守,何至于执迷不悟,你若是到现在还没看清局势,我只能说,你今日即便是死了,也是白死,话止于此,走了。”

    潘岳大笑两声,直接离去,也不理会身后咆哮的陈匡。

    陈匡被捕,颍川陈氏子弟顿时被控制起来了。

    即便是陈规等人,亦是只能待在府邸之中。

    而齐王出兵,围困陈府,并将颍川太守陈匡下狱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整个颍川。

    原本便人心惶惶的颍川,其下更是暗波涌动。

    颍川荀府之中,荀潘,荀组两人面色阴沉,最后还是荀潘先开口说话了。

    “这个齐王,现在看来是靠不太住了,陈匡为颍川太守,尚且是这个下场,我等官职没有陈匡高,若是被齐王找了缘由,恐怕就是死路一条了,依我看,还是得派人去联系广元侯。”

    与广元侯的联系,其实荀家都没有断过,但也只是寻常的联系而已。

    现在的荀家,是要启用这条线了。

    荀组轻轻点头,脸上却有着严肃之色。

    “只是我们若是与广元侯联系,潘岳若是知道了,我们岂不是去送死?”

    现在潘岳在世家之中的声名,可以说是臭名昭著了。

    “现在的局势是,即便是我们不会被潘岳所擒,过段时间,若是齐王败事了,我们便是谋逆之罪,而谋逆之罪,按律是当斩的啊!”

    不仅是当斩,恐怕还是要诛三族的。

    “也罢,便也只能去找广元侯了,不过此时由一人负责即可。”

    荀藩明白荀组的意思。

    世家之中谋划,鸡蛋都是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面的。

    譬如说荀藩站在广元侯那边,那么荀组便是要站在齐王那边。

    如此的话,即使是广元侯赢了,荀家也得以保存,若是齐王赢了,荀家也不至于没落。

    世家的生存之道,便是如此的。

    这一点,其实在三国事情的诸葛家就可以看出来一些。

    诸葛瑾仕吴,诸葛亮仕汉,诸葛诞仕魏,一个家族在三国都坐上高位。

    魏蜀吴不管哪一家赢,诸葛家都不至于落魄。

    虽然在最后,胜利果实是给司马家的摘去了,只能说是时也命也。

    “便由我来吧。”

    荀藩站出一步,说道:“我与广元侯,也算是相熟了。”

    “可。”

    荀组轻轻点头,算是认可了荀藩的主意。

    .....

    此时昏暗的许都狱中的,陈匡一身囚衣,秃然的坐在监牢之中。

    许昌监牢空气潮湿,随处可见的都是些**的草根,偶尔可以在过道角落看到老鼠,偷偷摸摸的经过。

    远处,依稀有鞭打之声,惨叫声在封闭的许昌狱中来回传递,像是恶鬼的呓语一般,让人汗毛直竖。

    踏踏踏。

    脚步声响起。

    陈匡抬起头来,发现来探望他的人是潘岳,直接把头侧过去,冷哼一声。

    “太守,我带了酒菜过来,莫非还不欢迎?”

    “乱臣贼子,不安好心,我陈匡羞于你为伍。”

    潘岳将手上的食盒放下去,对着身后的人挥了挥手,说道:“不要让其他人过来。”

    说着,拿着钥匙直接开了监牢大门。

    “乱臣贼子?这四个字是在说谁?太守恐怕心中更是明了罢?”

    “哼。”

    陈匡再次冷哼,身子也是侧过去了,表示不想与潘岳说话。

    “这一盒的酒菜,太守不吃,可是浪费了,这酒菜可是我为太守精心准备的啊!”

    说着,潘岳将食盒打开,再拿出带好的食塌,将酒菜放在食塌上面。

    “此浓汤,各自别捶牛羊骨令碎,熟煮取汁,掠去浮沫,停之使清。取香美豉,别以冷水淘去尘秽。用骨汁煮豉,色足味调,漉去滓。待冷,下盐,端是美味无比。”

    说着,潘岳还用汤勺将浓汤舀起,浓白如同牛奶的浓汤发散着汩汩热气,牛羊鲜香,也随着水汽蒸腾。

    被关在监牢之中,也已经是有半日了。

    这半日未食,腹中自然是饥饿的。

    但陈匡一动未动,对美食视而不见。

    “潘岳,以为这等美食便能够诱惑我陈匡,你也太小看我陈匡了罢?”

    潘岳哈哈一笑,说道:“我如何敢小看阁下,”

    “阁下乃是颍川陈氏出身,论经义,论文赋,论治世才能,皆是天下第一等,若在下真的小看了太守,便是我潘岳愚笨了。”

    “既然非是小看我陈匡,何至于用此等卑劣手段?”

    潘岳面对这陈匡算是比较粗暴的态度,脸上并没有怒色,反而还带着些许喜笑容。

    “太守此言差矣,在下何时用卑劣手段了?”

    “你现如今明明侍奉大王,却为他人驱驰,陷害我等忠良,如何不是卑劣手段?”

    “太守此言差矣。”

    “何谓忠良?齐王谋逆,乃大逆不道,你等援手齐王,如何算是忠良?只得说是助纣为虐,你不思悔改也就罢了,反倒是反咬我一口,如今你颍川陈氏已经是被围,家中子弟全部致仕,全因你而起,你若一死,齐王对颍川陈氏,恐怕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届时,所谓是颍川士族,颍川陈氏,恐怕也就是过眼云烟了,到那个时候,我看太守是否还可以如此侃侃而谈,自认忠良?”

    “大王即便是受你蛊惑,但对于大局,想来还是看的清楚的,杀我可以,但是杀我颍川陈氏,他是断断不会做的。”

    杀他陈匡一人,影响固然大,但影响也没有大到消除不了的地步。

    但若是将颍川陈氏抄了家,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抄家灭族,颍川的其他世家自然是兔死狐悲,其他士族见到此,如何还会给齐王做事?

    恐怕没有人了。

    大家跟着齐王,不过是为了讨口饭吃,为了荣华富贵而已。

    而且,也有许多是不想被掺和进来的,最后还是因为前事被齐王拖下水来。

    现在齐王处事如此严苛,那些世家还会给齐王做事?

    定然是不会了。

    届时,齐王在豫州,可真就是孤家寡人了。

    只要齐王不是傻子,就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啪啪啪~”

    潘岳用力的拍着手。

    “太守壮烈,悍不畏死,实在是让潘岳佩服,不过,太守便真的以为齐王不会杀你颍川陈氏吗?”

    “大王何许人,我陈匡心知肚明,现如今,大王只是受潘岳你的蒙蔽而已。”

    “若你此心,是忠于陛下,那当真是天下一等一的忠臣,可惜你的忠臣,是对齐王这个叛逆的,可惜啊可惜。”

    “要杀要剐随意,何必在此处浪费时间?”

    潘岳轻轻摇头,脸上有着可惜之色。

    “太守以为,我今日前来,是为了浪费时间?”

    “不错,我心如磐石,便是你潘岳巧舌如簧,也是没有半点作用的。”

    “好一个心如磐石,今日你所言语,我都一一记录在册,过几日,定是要呈到殿前,让陛下看看你颍川陈氏的忠臣,这颍川陈家之中出的人,是何等人才?想必有了太守这般人物出来,陛下对在朝为官的颍川陈氏子弟,也会是多加‘照拂’罢?”

    在照拂二字上,潘岳特意语气变重了许多。

    “潘岳你敢!”

    潘岳的这番话,果然是触到了陈匡的痛点。

    他自己是不怕死,但是怕连累同族之人。

    若是他今日言语真的传到了当今陛下面前,那下场可想而知。

    尤其是当今陛下以多疑闻名,又是年轻气盛,这颍川陈氏在朝为官者,恐怕是凶多吉少。

    如此一来,自己反而是成了颍川陈氏的罪人了。

    这种结局,是陈匡接受不了的。

    他现在是想要留下清名,但如今看来,不仅命没有,清名也不一定有,最关键的是家族还会因为自己而被连累。

    现在是朝廷以为他颍川陈氏是逆贼,齐王以为他颍川陈氏是叛徒。

    这厮被夹在中间,进退不得,两面为难。

    陈匡脸上露出苦色,原来的锐气,也是被潘岳一句句锥心的话消磨得差不多了。

    “如何?太守还想要赴死?”

    “呼~”

    陈匡闭着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潘岳,你究竟我要作何?”

    “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的大势,莫非太守还看不明白?”

    “广元侯确实是得势了,但是豫州乱兵数十万,加之魏郡益州雍州,届时大乱起,朝廷定然自顾不暇,所谓之豫州之乱,便也就消弭于无形之中了。”

    “呵呵!”

    潘岳冷笑一声。

    “好一个忠良之事,却是枉学了经义儒学,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你为颍川太守,为颍川父母官,不思为天下百姓计也就罢了,反而还要天下大乱,若是荀家祖上见你如此,恐怕也觉得脸面无光,偏偏你还自诩忠良之士,当真死可笑可悲至极。

    况且,齐王现在势大,雍州之河间王,岂不也有异心?齐王在一日,他便知大位与他无关,若是能等到齐王与朝廷大军两败俱伤,河间王会不乐意见此?益州更是如此了,李特李雄父子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太守还心想他们会为齐王谋划解围?这不是痴人说梦?魏郡刘渊,就更加不会援手齐王了,天下纷乱虽多,但多是蝇营狗苟,狼子野心之辈,莫非到如今,太守都觉得齐王该继承大统之位?”

    “唉~”

    陈匡脸上的颓然之色便更甚了。

    “当今陛下得位不正,齐王乃正统,理应继承大位,至于你前面之言语,多为不实,陛下得位不正,所以天下战乱频发,齐王起势,是顺应天道而为之,如何不能成?”

    陈匡话虽如此,但是语气已经是非常低沉了。

    潘岳的一番话,如今也是深深的打击到他了。

    “太守心知肚明,便是我说再多,也是无用的,我给太守两个时辰的时间,之后我会再来,两个时辰若是太守不给我答复,那太守便也就是失去这个机会了。”

    潘岳也是不打算在陈匡这里浪费时间了,直接迈步出去。

    “且慢。”

    潘岳还没出监牢,陈匡便是喊住了潘岳。

    “哦?太守是想通了?”

    潘岳转过身来,看着失去精神气的陈匡,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大概率是成了。

    “也罢,事情都到了这份上了,我与齐王的情谊,也差不多到了尽头了。”

    虽然气短,但是陈匡说话的艺术,却是仍旧将自己标榜为忠臣。

    文人好面子,恐怕也是如此的罢。

    “太守识时务,对大家都好。”

    陈匡轻轻摇头,问道:“你要我作何?如今我已经是阶下之囚,你又如何能救我?”

    “太守现在虽然为阶下之囚,但只要我为太守说好话,再弄出一些证据出来,便是齐王,也不好对你出手,至于太守的作用,就太大了,联系颍川各家,并且让豫州乱民知晓,这新土地税税收为何?之所以税收暴涨,完全是由齐王而起,呵呵。”

    陈匡倒吸一口冷气。

    潘岳要他做的这两件事,完全就是在断齐王根基。

    但是现在,他已经是无路可走了。

    他别无选择。

第一百四十五章 才出洛阳流言起

    次日清晨。

    天微亮。

    潘岳却是火急火燎的到豫州府求见齐王。

    现在在陈匡出事之后,潘岳在齐王集团中的地位也是越来越高,潘岳有事前来,即便是豫州府的门房,也是笑脸相迎的。

    不过在见齐王之前,潘岳却是先一步的见到了齐王的儿子司马冰。

    “君侯。”

    “潘公。”

    司马冰对着潘岳行了一礼,脸上却是露出担忧之色。

    “潘公,太守之事,可是属实?”

    司马冰与陈匡也是有些交情的。

    他对陈匡,也算是非常了解了,实在是不信陈匡会背叛齐王。

    “这个...”

    潘岳犹豫了一下,却是没有说话。

    “对于陈太守的为难,我是太过于了解了,潘公自然也是忠诚于父王的,只是广元侯是出了名的狡诈,潘公或许也是被这个广元侯给蒙蔽了。”

    “君侯,实不相瞒,今日我前来拜见大王,正是为了陈太守的事情。”

    为了陈匡的事情?

    司马冰脸上稍微有紧张之色,问道:“是狱中陈太守说了什么话?”

    潘岳轻轻摇头,说道:“陈匡在狱中一言不语,气节清名,为在下钦佩,如此之人,与广元侯私通,或许真的是广元侯的密谋。”

    司马冰听到潘岳这句话,脸上马上露出惊喜之色。

    “我便知道陈太守不会做出如此之事,只是...没有证据,父王也是不会放过陈太守的。”

    司马冰心中的兴奋也是被现实所惊醒,所谓的兴奋,也就消失殆尽了。

    “君侯勿忧,这个证据,昨日是没有的,但是今早便有了。”

    “此话怎讲?”

    司马冰马上就被潘岳的话提起兴致来了。

    “在新郑也是有我军细作的,昨夜新郑城中堂大摆庆功宴,广元侯在醉酒之时,居然与左右言之对陈匡密谋,左右之中,皆是广元侯亲信,但身边服侍倒酒的美姬,却是在下眼线,这消息也是连夜从新郑送出来的。”

    “竟有此事,太好了!”

    司马冰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那广元侯以为身边的人都是亲信,不想潘岳却是能够将眼线安插到广元侯身边,司马冰佩服。”

    “也算是侥幸,陈太守性情高洁,也是他命不该绝,老天还是有眼的。”

    司马冰对着潘岳深深的行了一礼,说道:“当日陈太守如此在父王面前污蔑,言之潘公是广元侯细作,不想潘公不仅心中不记恨,反而是为陈太守多加奔波,如此性情,才值得司马冰佩服。”

    这陈匡也是说了实话,我为何要记恨他?

    再者说,现在陈匡是和自己在统一战线上的了,我不帮他,帮谁?

    可怜司马冰被表象迷惑,以为潘岳是何等高洁之士。

    “既然是为大王做事,自然是要为大王计的,若真的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带入其中,反而完成不了大王嘱托的事情。”

    “潘公为人处事之道,晚辈佩服,既然潘公要见父王,那司马冰也不耽误潘公时间了。”

    司马冰让出一条道来,对着潘岳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潘岳呵呵一笑,自然也是走过去了。

    望着潘岳的背影,司马冰轻轻摇头。

    在今日之前,他真以为这个潘岳是广元侯派来的人,但是今日之后,他心中不会有这种怀疑了。

    潘公是高洁之士,有古君子风度。

    作别司马冰之后,潘岳马上是见到了齐王。

    “臣拜见大王。”

    齐王见到潘岳,算是耐下心来问道:“潘公今日到此,所谓何事?”

    潘岳自然能够感受到齐王的怒火。

    实际上,前方战事大败,后方自己的亲信里面又出了叛徒,要说齐王现在能有好心情,那就奇了个怪了。

    “大王,今日臣下前来,所为的事情,是有关太守陈匡的。”

    潘岳一提到陈匡,司马冏脸上的颜色都变了。

    原来是怒色掩藏下去,被潘岳这一句话一说,这怒色直接是浮在脸上了。

    “陈匡他是招了?”

    潘岳轻轻摇头,说道:“陈太守在狱中一言不发,什么都没说,对于广元侯的那封信件,也是全部否认。”

    “哼!”

    齐王冷哼一声,脸上的表情就更加难看了。

    “这证据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这个陈匡居然还敢狡辩,莫非他以为自己不承认,本王就无法定他的罪,无法拿他如何了吗?”

    现在听到陈匡这两个字,齐王心里就不舒服。

    尤其现在证据已经是非常明显了,这个陈匡居然还想着狡辩。

    这是将他当做傻子了啊!

    可我司马冏,没有你陈匡想的那般好骗罢?

    “大王,非是如此,是在下在新郑的密探,得到的消息与陈匡有关,是故清晨便来叨扰大王。”

    新郑的密探?

    “你将事情仔细与我说来。”

    潘岳将之前与司马冰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司马冏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以潘公之见,陈匡是被广元侯故意构陷的?”

    潘岳想了一下,说道:“不管是不是被广元侯故意构陷的,如今的罪证,也不足以处死陈匡,尤其是大王昨日带兵围了陈府,如今颍川之中,都是一片戚戚然,世家之中,现在都有了二心,若继续这样下去,对大王是极为不利的,臣下之前便说过了,即便陈匡真的私通广元侯,也不能杀他,现如今证据不足,甚至陈匡太守可能是被冤枉的,大王便更不能杀他了。”

    “若是错杀了忠良,恐怕会让三军将士心寒啊!”

    司马冏抚着自己的额头,一时间脑袋有点痛。

    “只是,陈匡真的无罪?”

    “或许无罪。”

    潘岳自然是要给陈匡开脱的了,但现在开脱,也不能太明显。

    毕竟在之前,他还是一副要搞死陈匡的模样,这变化要是太快了,反而会引起齐王怀疑。

    “那依潘公之见,现如今本王该如何?”

    “大王囚禁陈太守之事,可以说是一个误会,大王可以将罪责都推到臣身上,之后再与陈匡释怀,再由陈太守出面澄清,此事便也就过去了。”

    “只是...”

    齐王还在犹豫。

    “只是如此,实在是委屈了潘公。”

    现在的齐王心里面那叫一个感动啊!

    潘岳这个人也太好了罢?

    什么是忠贞之士?什么叫做有古君子之风?

    这便是!

    之前被陈匡污蔑做是广元侯的奸细,非但对陈匡没有记恨,反而是讲究证据,一心一意为自己谋划。

    现如今为了局势缓和,更是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这是何等的忠臣啊!

    “大王何出此言,此事原本就是因臣下而起,大王责罚臣下,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本王有潘公此等忠臣,当真是此生有幸了。”

    听到司马冏这句话,潘岳直接跪伏下去,小声啜泣道:“臣能在此时遇到大王,犹如千里马之遇伯乐也,能在大王帐下做事,臣此生也算是值了,何来委屈不委屈一说呢?”

    “潘公,快快起来。”

    看着眼前跪伏着的潘岳,听着潘岳的哭声,齐王司马冏的眼眶也是有些湿润了。

    多好的臣子啊!

    本王有这般忠诚的臣子,何愁大事不兴?

    “潘公乃忠贞之士,此间委屈的事情,自然不会让潘公承担的,此事的前因后果,全赖本王一人,与他人无关,本王自会去与陈匡负荆请罪,也让颍川的世家们好好看一看本王的悔意。”

    “这如何能成!”

    潘岳连忙摇头。

    “大王何种身份,若真是负荆请罪,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去了。此事绝对不能让大王去做,让臣下来,臣下身份低微,足以做成此事,况且颍川士族之中,多恨我入骨,如此一来,反倒是能让他们更加支持大王,大王心中有我,臣下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觉得值了。”

    说到这里,潘岳都哭了。

    被自己感动哭了。

    真的是一个忠臣啊!

    演戏演到自己都入戏了,潘岳要是到了后世,肯定是能够拿奥斯卡影帝奖的。

    “不行,此事本王说了算。”

    “大王若是不肯,潘岳便在此处久跪不起。”

    “也罢。”

    面前的潘岳,又如何是狱中的陈匡能够比拟的呢?

    若此时在狱中的是潘岳,恐怕潘岳都不会像如今这般让自己为难。

    陈匡不如潘岳啊!

    “起身罢。”

    齐王将潘岳拉了起来,语重心长的说道:“今日潘公或许会受到一些委屈,但是将来,本王一定会补偿的。”

    “大王心中有潘岳足矣,潘岳也不需要大王的补偿。”

    “唉~”

    面前如此忠心的人,却是要为自己承担罪责。

    司马冏轻轻叹了一口气,挥了挥手道:“潘公便先下去罢,此事便交由本王来做了。”

    潘岳轻轻点头,后退两步,对着齐王行了一礼,这才缓缓后退,出了内堂。

    “潘公...”

    齐王双拳紧握。

    “如此忠臣,不该如此受委屈!”

    而在另外一边,出了豫州府的潘岳,用袖口将脸上的泪渍擦拭干净。

    什么叫大奸似忠,大忠似奸?

    自己虽然是给广元侯做事,但是在对待齐王上面,却是比忠臣更加忠诚。

    陈匡给齐王表忠诚,或许是要考虑到世家方面的事情。

    但是潘岳明显就不需要顾忌这些了。

    他需要给齐王表忠诚,获得齐王更多的信任,然后得到更多的权力,也可以为朝廷做更多的事情。

    齐王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工具而已。

    ......

    远在数百里外的洛阳。

    却是有暗流涌动。

    广元侯离洛不过才十日不到,四下,却是有不少送到弹劾广元侯的奏章过来了。

    这些奏章名目有许多。

    最主要的是有两个,一个是广元侯在没有得到授权的时候杀死南营偏将司马扈,不合法规。

    十几份奏章,就是在陈述这点的。

    言语之中,是将广元侯变成了目无法度的狂妄之徒一般。

    另外一件事,则是荥阳私自处死军中世家子弟,并且私自擢升军职的事情。

    在御史们的UU小说,广元侯当真是被写的狗血淋头。

    这些日子,皇帝司马遹看到这种奏章已经是太多太多了。

    多到了他有些厌烦的程度。

    这些人,一见广元侯离洛,不能在朕面前说话,便百般说广元侯的坏话。

    前面一个杀司马扈,是广元侯事先便给司马遹打了预防针了。

    不能说是私自行动。

    至于后面的事情,在出征之前,司马遹也许诺了王生在军中的一些权力。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若是在外面打仗的将军连小吏擢升的权力都没有,在军中如何有威信?

    况且,司马遹是将华恒都安排在广元侯身边的。

    这些日子来,华恒每三日送来的书信,可都没有在说广元侯的坏话。

    反而是在很多事情上都是称赞广元侯的。

    这些御史,一定是背后有人指使的。

    无风不起浪!

    但是这在背后指使的人又是谁呢?

    司马遹有些烦躁的摸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一日日的苦想,真是把脑袋都快想爆了。

    “陛下,又有烦心事了?”

    听着声音,司马遹也是睁开眼睛了,只见面前是羊献容。

    羊献容着了一身深兰色织锦的长裙,裙裾上绣着洁白的点点梅花,用一条白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将乌黑的秀发绾成如意髻,仅插了一梅花白玉簪。

    虽然简洁,却显得清新优雅。

    脸上薄施粉黛,一身浅蓝色挑丝双窠云雁的宫装,头上斜簪一朵新摘的白梅,除此之外只挽一支碧玉玲珑簪,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

    此事盛装之下,羊献容手上还拖着银盘,上面有几块解暑瓜果。

    “还不是那些臣子又开始作妖了,广元侯出征在外,这朝堂之中又是流言四起,若是广元侯如今在身边,那此事就不用朕来心烦了。”

    广元侯?

    羊献容眉头一挑,说道:“可是御史弹劾广元侯的事情?”

    “不错。”

    此事也算是流传很广了,在宫中的羊献容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

    “大将出征在外,陛下理应与一些信任,若真信了这些御史们的话,那换谁去估计都是要被弹劾的。”

    司马遹轻轻点头。

    “这些道理,我何尝不懂,罢罢罢,便不说这些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稳坐鱼台看胜负

    司马遹将御史们呈上来关于广元侯的奏章,统统都是放在角落不理不睬。

    里面的内容千篇一律,看多了,也只是平白的浪费自己的生命而已。

    现在广元侯出征,希望前方战事可以很顺利,毕竟广元侯若是在前方败仗,那局势就不容乐观了。

    齐王若是在第一阶段便获得胜利,那么这个结局就大大的不妙了。

    届时,就不只是一个范阳王会跟在齐王屁股后面,其他宗王,或许也会跟在齐王身后。

    到那个时候,局势便真的就萎靡了。

    不过...

    以广元侯的才智,即便是失败,也不会是惨败,而若是胜利,那应该就是大胜了。

    司马遹轻轻摇头,将脑中杂七杂八抛出去,广元侯才出征十日不到,现在想这些事情,还是太早了一些。

    既然是让广元侯领兵打仗,这最起码的信任,还是要给的。

    “大内官。”

    “奴婢在。”

    听到皇帝呼唤,大内官连忙走了过来。

    “去看看,这上奏参广元侯的御史都有哪些,将名单与朕。”

    无风不起浪,这无缘无故的,怎么可能突然就全部来弹劾广元侯了。

    以司马遹对广元侯的了解,虽然他对广元侯的宠信是超过其他人的,但广元侯为人谦和低调,即便是朝中御史会有看不惯他的,但这看不惯他的人,也不可能怎么多。

    这背后,定然是有人在指使的。

    “诺,奴婢这便去看看那些奏章都是谁写的。”

    “去吧。”

    司马遹伸了伸懒腰,对身侧的羊献容说道:“如此朝事颇多,便不能陪你了,你先回去吧。”

    “是。”

    羊献容过来,也只是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与广元侯有关而已。

    现在目的已经达到了,自然也就没有留在此处的必要了。

    虽然不想替广元侯说话,但她也不得承认,她与广元侯现在是同一艘船上的人了。

    .....

    另外一边,赵王府,司马伦一身宽衣博带,半躺在地上。

    “大王,陛下似乎对那些御史的奏章并没有上心,我看大王最近这些日子,还是不要打广元侯的主意了。”

    “哼!”

    司马伦冷哼一声,说道:“不想广元侯在陛下身边居然如此信重,只得是看齐王那边了,若是广元侯打了败仗,今日的这些奏章,对广元侯来说就是致命一击,而若是打了胜仗,我们也要做到壮士断腕”

    孙秀自然是明白司马伦壮士断腕的意思的。

    御史台中,赵王有不少人在其中,若事情不对,自然是与这些御史撇清关系的。

    做这种卖队友的事情,赵王实在是太熟了。

    “现在便也只有等了,不过嘿嘿...”

    司马伦冷笑一声,说道:“成都王去收编邺城守军,届时,多地并起,即便是陛下有个三头六臂,恐怕也是难以支撑,至于广元侯,那便更是死路一条了。”

    “大王明白这些就好,当务之急,我等还是要蛰伏的。”

    “我懂。”

    这些日子在赵王府,司马伦基本上都是每日服散,就是为了做样子给皇帝看。

    当然,这寒食散服用起来,自然是飘飘然的,现在闲来无事,虽然浑身不得劲,但似乎这样的日子,也是不错的。

    赵王现在想要当一条毒蛇,在最关键的时候奋起,做到一击致命。

    而远在豫州的颍川郡,齐王与一干属臣一同商议接下来的行动。

    陈匡的牢狱之灾,自然也是得到了齐王的补偿。

    潘岳原本身上也是有一官半职的,来背锅之后,被齐王直接撸了个干净,加之陈匡主动为齐王说话。

    这昨日兵围陈府的闹剧,似乎也就此烟消云散了。

    但实际上,齐王兵围陈府,影响根本就没有消退。

    陈匡由之前的齐王忠臣,已经是变成了广元侯的间谍,司马冏最受信任的潘岳,便更是王生的人了。

    其他像是颍川荀氏,现在心中早已经没有给齐王打工的意思了。

    虽然现在齐王还是坐拥豫州之地,但是人心已经是散了。

    人心散了,队伍也就不好带了。

    “诸位,现如今洧仓被破,颍川之中的粮草,不过十日,诸位觉得该如何做?”

    范阳王昨日才到许昌,他镇守长社,却被广元侯绕路到了洧仓,自觉脸上无光,也很想找回场子来。

    “齐王,以我看,不如速战速决,我军军力数倍于广元侯,何惧之有?”

    “不错!”

    范阳王身后,龙骧将军也是开口说话了。

    “若是不速战速决,那颍川恐怕是守不了的,而即便是退,那些乱民也是退不回来的。”

    龙骧将军的言外之意已经是很明显了。

    现在要打,就赶快打,胜算还是很大的。

    但若是要退出颍川,那就没有那十几万乱民做炮灰了。

    到那个时候,所谓的人数优势也不存在了。

    因为撤出颍川,不可能带着那些乱民的。

    一是带不出来,二是没有那么多粮草。

    “太守以为如何?”

    之前委屈了陈匡,现在自然是要表现出对陈匡的看重了。

    陈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若放在两天前,他现在别提多激动了。

    但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变了。

    我陈匡,不再是你齐王的臣属了啊!

    “大王,以臣下看,是得打,我军军力优势,没有理由打不过广元侯,而且广元侯这些天在军中大摆庆功宴,士卒恐怕都懈怠了,现在正是进攻的好时机。”

    “父王,儿臣也觉得该打,不过也不能把所有家底都赔下去,反正那些乱民的命是不值钱的,让他们去前面打,若是打得过,我们就打,打不过,就撤。”

    司马冰的意思,是要做两手准备。

    “不错。”

    龙骧将军轻轻点头。

    “如此,此事便交给将军负责了。”

    龙骧将军轻轻点头。

    管袭也在一边说道:“大王,我可前去襄助龙骧将军。”

    “可。”

    打,是一个完全不亏的选择。

    失败了,死的只是乱民而已,而若是成功了,那便是大胜!

    “既然如此,那便如此了,十日军粮,即日便马上运到长社,让那些乱民看看,粮食,本王是有的。”

    “诺。”

    “此事便有臣下来做。”

    陈匡在一边说道。

    “不,此事交由潘公,太守得在颍川坐镇。”

    果然还是不信我啊!

    陈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脸上倒是没有什么失意之色。

    他现在看着齐王,也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战事未发奇先起

    当夜。

    王生在新郑便是知道了齐王司马冏的计策。

    王生连夜便去将华恒张光张弘等人召集过来。

    “诸位,这份信,你们看看。”

    王生将信件放下,华恒作为军中司马,自然是第一个看的了。

    这信件还没看完,华恒脸上就露出惊诧之色。

    “齐王要对我们动手了。”

    张弘张光接过信件,细细看了起来。

    “两日后出兵,看来齐王是要破釜沉舟了。”

    “不错。”

    王生轻轻点头。

    “我起初还以为齐王会选择蛰伏,毕竟现在洧仓被破,局势对齐王来说,已经是不容乐观了,但是现在看来,这个齐王,胆子倒是很大,居然在士气如此低落的情况下,还敢出兵。”

    虽然对齐王出兵并不感到意外,但张光站在齐王那边想,都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齐王这是在赌。

    赌在粮草消耗完之前能够取得战斗的胜利。

    “张光将军有所不知,齐王也是被逼无奈,他手下可是有许多豫州乱民的,这些乱民他带不走,他若是撤了,这些乱民恐会生乱,出兵,对这些乱民来说,也算是消耗。”

    “若只是那些乱民前来攻伐,那我何惧之?”

    这些百姓组成的军队,你要说痛打落水狗,他们或许非常擅长,但是你要他们攻城拔寨,恐怕就是想得太多了。

    在一般情况下,普通军队伤亡率一旦超过30%就会彻底报废,这个所谓的报废,是彻底失去战斗能力,而不是士气崩溃没有战心。

    这几乎就是他们能够承受的极限。

    原因不只是军队的训练和指挥问题,最主要的是军队的构成,因为后勤需要,一支军队当中真正能够直面敌人的士卒的比例基本不会超过1/3,剩下的2/3与其说是士卒,不如说是苦力,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将校也不会让这些人站在前面对抗敌人。

    30%的战损率,就相当于牺牲掉所有能战斗的士兵...

    所谓的一万大军,实际人数实际只有5000,这5000人里面至多有2000人的战斗士卒,剩下的3000是没有训练也几乎没有武器装备的辅助士卒,这些辅助士卒只能干力气活,例如建立营寨,拉粮车,帮战兵背负装备,砍柴做饭等等...

    在战场上,他们只能用来壮大声势,以及追击逃敌,正面和敌人硬碰硬是不行的...

    冷兵器时代的军队,职业和非职业之间差距并不是那么大的,只要资金充足,临时抓来的壮丁也能在短时间内训练成职业士卒,因为那些时代的职业士卒的日常训练也不太多的,想用强化训练追上来并不是很困难的事。

    就像是这些乱民,完全是因为新土地税的暴政被剥削得活不下去了,再在有心人的煽动之下起势,要说战斗力,估计可以忽略不计。

    那些乱民虽然看起来有十几万人,但真正打起来,有多少人是能打的,这还是是一个未知数。

    张光之所以一再惧怕,是怕宛城许昌的守军,宛城许昌的守军,便是真正的精锐。

    “即便是那些乱民不足为惧,但数量众多,恐怕也是不得小看的。”

    俗话说得好:蚂蚁多了也能咬死大象。

    现在看那些乱民觉得不堪一击,但乱民也是人命,也是要消耗箭矢的。

    一旦城中箭矢火油滚木都消耗光了,这守城,便是**裸的肉搏战了。

    中军北营的士卒自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但毕竟人数少。

    加上这个长葛城也并非坚城,一来二去之下,败亡,或许也并非是难以想象的事情。

    “诸位勿慌,这些乱民,可不是我们的敌人。”

    王生的这句话让张光张弘还有华恒都愣了一下。

    “主帅的意思是?”

    王生轻轻一笑,说道:“这些乱民只是被齐王迷惑而已,一旦与大义好处,这些乱民,顷刻间便会变成我们的人。”

    中国古代的农民,是最淳朴,也是最耐劳,当然,在达官贵人,统治阶级眼中,也是最好欺负的群体了。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当然不错。

    但在覆舟之前,你如何压榨这些农民,他都只得是任劳任怨。

    就像现在,只要王生给这些百姓许诺一些好处,都不需要实施出来,再给上一顿好饭,恐怕这些乱民也就会乖乖为自己所用了。

    只要不被饿死,没有人是会起来反抗的。

    “看到主帅已经是有谋划了。”

    “自然。”

    王生看着华恒,说道:“司马今日便可以润笔大胜的奏疏了,两日后,定然大胜,齐王的事情能不能处理好不清楚,但是颍川郡,定然是会收复的。”

    华恒脸色复杂,但最后脸上还是露出笑容来。

    “那在下便拭目以待了。”

    “但也要以防万一....

    接下来,王生便在新郑商议长葛城的防守事宜已经好几套方案。

    现实会发生的事情,都是不一定的。

    多一套方案,便多一层保障。

    ....

    两日时光,匆匆而至。

    在这两天的时间里面,长葛城的土坯墙也是被加宽加厚了米许,内城与外城之间,更是陷阱不断。

    在短时间内,长葛城的防守,已经是不能变得再好了。

    而在长社。

    城外乱民营帐之中,却是有暗流涌动。

    以至于当主帅范阳王准备出兵的时候,除了他手上从范阳国带来的五千劲甲,其他的十几万人,居然都不听他的指挥。

    平时早早就来的乱民首领,在今日居然一个都没来。

    本来范阳王的心情就不好,见到这些乱民首领如此,心中便更加烦躁了。

    “他们人呢?”

    “启禀大王,今日未曾见过那些乱民帅!”

    “哼!”

    范阳王冷哼一声,说道:“终究是乱民而已,登不了大雅之堂,快快让人催促,今日便是出兵的时候,耽误了时辰,让他们拿头相见。”

    “诺。”

    身侧将校纷纷派人去通知,但就像是砂石落入大海一般,甚至连波涛都没有惊起一点。

    渐渐的,范阳王在其中闻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平常时间,这些乱民首领一个比一个积极,但现在...

    却是一个都没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范阳王百思不得其解。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兵败山倒大势去

    “大王,传令兵去了好些时辰,也不见他们回来,恐怕,城外已经是有了变故了。”

    变故?

    范阳王眉头一皱,斥责道:“莫非你是要扰乱军心?”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说话的侍从连忙跪伏下去,生怕范阳王以一个扰乱军心的罪名把他给斩了。

    “哼!”

    范阳王冷哼一声,但是心里也是颇为焦急了。

    莫非真的是城外乱民出了变故?

    不可能罢?

    城外的那些乱民,都替齐王卖命的,痛恨朝廷非常,现如今怎么会乱呢?

    就在范阳王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府外却是冲进来一个浑身浴血的士卒。

    “启禀大王,大事不好了,城外,城外的乱民反了!”

    “反了?”

    范阳王腾的一声就从坐榻上站了起来。

    “你再与我说一遍?”

    范阳王目眦欲裂,语气仿佛是要吃了对面这个浑身浴血的士卒一般。

    “大王,城外乱民都反了,现在正在攻打长社,他们里应外合,我们撑不了多久了,还请大王速速撤离!”

    “什么!”

    撤离?

    范阳王深吸一口气,说道:“齐王与我重任,先前洧仓被破,便是我的责任,如今你还要本王撤退?”

    那个浴血士卒跪伏在地上,说道:“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大王,快走。”

    “大王快走,我等殿后。”

    “乱民若起,他们人数众多,我们不是对手。”

    .......

    范阳王一干亲信见到如此局面,也纷纷上前劝慰范阳王。

    当然,主要是不想和范阳王一起死了。

    这范阳王若是不走,他们自然也是走不成的。

    “这城外的士卒,缘何会反?不可能!你是广元侯派来的细作,想要诱导本王?”

    那浴血的士卒见到如此的范阳王,都快哭出来了。

    “大王,再不走,就真的来补救了。”

    “不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是已经来不及了。”

    在这个时候,范阳王才发现,原本喧闹的长社,突然变得安静起来了。

    看着面前走过来的人,范阳王牙齿都快咬碎了。

    “赵四,你怎么敢背叛齐王?”

    “范阳王,你为虎作伥,现在束手就擒,还有饶你一命的机会,不然的话,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赵四说是流民帅,其实也是读过书的。

    若真的大字不识一个,也不会成为乱民的首领了。

    “大王,快走,属下来殿后。”

    众人见到赵四,心都凉了一截了。

    “我看你们也省省力气罢,这帅府已经是被我们团团围住的,现在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只苍蝇,也很难飞出长社。”

    “呼~”

    范阳王深吸一口气。

    在他来之前,范阳王一直觉得自己是有将才的,但是现在来了之后,却是发现这个事情,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带兵不容易啊!

    带自己的五千人还好,这要是十几万人收自己辖制,根本管不过来。

    实际上,他也没管。

    当然,这也是这些乱民帅手上有权力的原因。

    乱民只听这些首领的话,你便是要管,也很难管到。

    “赵四,齐王待你不薄,本王也待你不薄,为何要反?”

    “呵呵!”

    赵四冷笑一声,说道:“齐王待我不薄?齐王用新土地税的事情将整个豫州都变成一片人间炼狱,多少人家家破人亡,全赖齐王一人,你如今还说齐王对我们不赖?莫非是被人当狗耍了,还要替他做事?这既是齐王所言之对我等不赖?”

    “还有你,范阳王!”

    赵四冷哼一声,说道:“平日你你对我们这些所谓之乱民,是嚣张跋扈,指指点点,可有将我等当做人来看?现如今你居然是说出齐王待我不薄,你也带我等不薄这种话?亏你还说得出口。”

    “你!”

    范阳王被赵四这么一说,确实发现自己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莫非你现在敢杀我?”

    “杀你?当然不了。我与你又没有大仇,不过...我会将你献给广元侯,以大王叛逆的身份,这条小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

    献给广元侯?

    范阳王吞了一口唾沫,说道:“你要什么好处,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放我一马。”

    这要是被抓到洛阳去了,王位肯定是没有的了,以洛阳皇帝的性子,自己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都是一个未知数。

    呼~

    “好处?我倒是要看看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我国中有无数金银财宝,都可以给你,美姬乐女,我可赠你。”

    赵四轻轻摇头。

    “若仅有此的话,可远远不够,你范阳王,可比你封国中的东西值钱多了,况且,如今你还能会封国吗?”

    这口头支票谁不会取?

    赵四轻轻一挥手,身后的士卒一拥而上,马上将范阳王以及一干幕僚五花大绑。

    在这个时候,众人也知道反抗了就死,投降...

    虽然也是个死,但说不定有意外发生。

    再说了,晚死,总比早死好。

    长社乱民倒戈,对战局产生了巨大的影响。

    尤其是在齐王根本没有做好撤离的情况下。

    在齐王看来,他需要让自己的精锐士卒在后面督促乱民军队,让他们争先恐后的去赴死,要是没有人在后面逼着,这些乱民可不会上去送死的。

    但是这些乱民一倒戈,这些在乱民军队身后督促的齐王士卒就跑不了了。

    此时,王生早就率领大军从新郑赶到长葛了。

    这长葛城的陷阱虽然用不到,但一场大胜,便就在眼前了。

    王生当机立断,除了长葛留下一万人之外,其他的人全部奔袭而出,与乱民军队汇集成一股洪流,朝着许昌飞奔而去。

    许昌之中,前方战报一个个传来,可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齐王脸色剧变,他可没有像范阳王一般优柔寡断,而是当机立断,带着自己的亲信与骑兵,直接朝着汝南方向逃窜。

    留下的人都是一脸茫然。

    而在几个时辰之后,王生便带着大军兵临城下。

    主帅齐王都不见了,这城中的士卒哪里敢守。

    在第一时间,陈匡等人便出来迎接王生了。

    颍川郡,就如此被攻下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收编乱民整颍川

    这个颍川,王生还是第一次来的。

    但对于颍川这个地方,王生还是非常神往的。

    只不过,原来的人物,一如荀彧荀攸,如今也只是一捧黄土了。

    剩下来的颍川子弟,虽然在朝局上也有能量,但到了现在,已经是越来越不如后来者了。

    到如今,甚至到了保全自己而不能得的地步。

    王生戴甲入城,城门口,颍川太守陈匡身穿官袍,早早的等待其中了,其后,一干颍川郡的官吏也一字排开。

    “我等恭迎广元侯。”

    齐王起势,这些人可都是同谋,现在自然是要讨好广元侯,最起码,要把同谋的这个罪名给剥去了。

    王生下马,对陈匡这些人,还是要以拉拢为主的,倨傲的对待,只会让这些人心生恨意。

    “诸位请起。”

    “主帅将贼王司马冏赶出颍川,郡内百姓无不欢欣雀跃,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我等如今脱离苦海,皆是对主帅感恩戴德,城中已备好酒席,主帅请。”

    呵呵。

    王生轻轻笑了笑,论起这种说好话的戏码,陈匡恐怕也深谙此道了。

    “酒席就先免了,还是先将正事做好,潘公。”

    在这个时候,王生看向陈匡身后的潘岳。

    “郡中大小事务,皆由你来辅佐太守完成,在齐王起势期间,谁做了恶一一记录在册,若有忠义之辈,也可上报,自然,若是有疑惑,也可将其人带上来。”

    这秋后算账的事情自然是有的。

    但王生也知道,这秋后算账,不可能严格。

    原因也很简单。

    当初齐王起势,这颍川郡基本上大小官吏,大大小小的世家都是参与其中的。

    要追究的话,这整个颍川郡,世家中就没有几个是逃得掉的,官吏之中,就没有几个是身家清白的。

    这要是追究起来,恐怕整个颍川都会重新乱起来。

    所以...

    杀人,也只是推出恶首,做做样子而已。

    但是...

    做做样子是做做样子,在做样子的时候,王生也可以在其中暗动手脚的。

    原来这颍川郡是支持齐王的,现在,变成支持我广元侯,也未尝不可。

    再者说,这豫州十数万的乱民,若是能够稍加整编训练,最少也可以成军四五万。

    而这四五万,可就是王生自己的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如今益州之事尚未平定,齐王远逃,豫州之事虽然是大胜,但还没有到完全解决的时候。

    在这个时候扩军,皇帝司马遹恐怕是喜闻乐见的。

    入了许昌,王生直入豫州府。

    如今的豫州府早早的收拾干净了。

    其中在主堂接待的,全是齐王来不及带走的美姬侍妾。

    以齐王的地位,这些美姬侍妾,一个个都姿态绝佳,陈匡等人故意将这些美人放在此处,自然也是有讨好王生的意思在了。

    但是,这等美色,王生早就看不上了。

    不过是浮云而已。

    在这个时候,王生最想要做的,就是收编这滞留在颍川长社的乱民。

    而且,现在的颍川饱受战乱,是时候要修整一下了。

    至于对齐王的乘胜追究就不在王生的计划之内了。

    穷寇莫追。

    他现在的主力军,其实是不多的,要是被齐王来了一个埋伏,那就是大事不妙了。

    至于王生心里有没有其他想法,就不得而知了。

    “刘勇。”

    “属下在。”

    “将这些美人都请出去。”

    “啊?”

    刘勇愣了一下,马上点头。

    “是。”

    将美姬请出去后,王生也是将张光张弘一齐叫过来了。

    他们两个坐在左侧位置上,然后陈匡坐在右侧位置上。

    之后,像是赵四这些乱民首领也上来了。

    对于这些乱民帅,王生自然是许以好处,甚至是给予官职,之后再将他们调出军队交出指挥权。

    一套操作下来行云流水。

    然后王生便让裴行带着人去收编这些乱民。

    乱民之中,有些自然是可以收编的,但有些则不行。

    自然是尽量要身家清白,身强体壮的了。

    乱民帅们得到了官职好处,也心满意足了。

    他们起势,原本就是为了获得好处而已,现在获得了好处,哪里还不满足?

    打发了乱民帅之后,王生将目光定个在陈匡身上。

    “太守,不知本帅要你做的事情,你做得如何了?”

    陈匡轻轻点头,说道:“郡中之人,多是受到齐王胁迫的,还请主帅明察。”

    “齐王胁迫是胁迫,你们助纣为虐,罪行也是不可相抵的,况且豫州之乱,颍川之乱,你这个做太守的,也是失职了,若真的一个人都不处置,本帅在陛下面前,也是不好交代的。”

    陈匡脸上露出苦笑之色,但还是说道:“主帅,这是各家的请愿书,还请主帅一观。”

    陈匡话说完,便有胥吏将一箱子的东西拿出来了。

    说是请愿书,其实就是世家的产业而已。

    其中,最多的自然是良田了。

    这是明目张胆的贿赂啊!

    不过...

    要是王生不将这些贿赂收下去,反而是不会让这些颍川士族的人放心。

    秋后算账,可以一步一步的来算,现在的颍川,要的就是一个稳定。

    “这些东西,我替全军将士收下了,至于颍川的事情,我们再来好好计量。”

    接下来,王生便与陈匡商讨颍川的其他事宜。

    首要一点,便是将安民司也开到颍川来,如弘农郡一般,控制住颍川郡的粮草以及各行各业。

    这安民司的颍川司长,自然是王生来任命的,其下的三个副司长,则由颍川当地的人来担任。

    所谓的当地人,自然就是颍川士族的几个人了。

    这也是利益分配了。

    安民司的事宜安排好之后,王生将齐王的美姬全部赠与下属,并且将世家奉上来的土地一同赠下。

    威望不仅仅是要用军法堆砌出来的,还要用好处笼络。

    而很显然,像王生这种会给下面人肉吃的主帅,自然是最受这些士卒的尊重了。

    全军进驻颍川之后,王生在军中的威仪,已经达到了一种不可复加的程度。

    加上长社尚待整编的乱民,现在颍川军中,足足有十多万大军。

    士卒不是越打越少,反而是越打越多。

第一百五十章 龙颜大悦帝重赏

    接下来的几日,王生便跟着潘岳了解颍川各地的情况,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力量。

    若是有不识趣的,便在这些不识趣的人的头上扣上一个齐王叛党的罪名,分分钟就拉到许昌东市斩首示众了。

    不过三五日,颍川的大小情况,也是被王生摸得清清楚楚了。

    因为乱民肆虐的原因,各地皆是破损,而安民司则是在这个时候,鼓励生产,安置这些无家可归的乱民,分发土地。

    期间,自然是得到颍川百姓的拥戴,然后在这个时候,将颍川的各种紧要资产,譬如粮店盐店这种生活必需品,全部掌控在手上。

    这一套,在弘农郡的时候,安民司便大有所为了,在颍川郡再来一遍,也是驾轻就熟,只是几日,就将原本动荡的颍川归于平静了。

    第三日的时候,张弘与张光已经是前来请战了。

    原来齐王带着自己的残军,一路收编军队,从原来的一两万,渐渐又膨胀到了四五万。

    但齐王也是被吓破胆了,或者说是谨慎过头了,居然连汝南国都不敢待,与梁王司马机一道撤到了汝阴郡。

    几乎是将汝南国与梁国双手奉上。

    见到如此局面,张光与张弘二人当然是求功心切,前来请战也就不难理解了。

    对于齐王,王生其实不想一杆子打死了。

    毕竟若是齐王死了,这天下,恐怕就真的要太平一半了。

    但王生想了一下,最后还是答应了张光与张弘二人的请战。

    做出这种决定,自然是有王生的考量的。

    这第一个考量,便是在汝南国与梁国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你广元侯不去收复,这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来,恐怕洛阳的皇帝都要怀疑他的忠诚程度了。

    第二个考量,也是王生心中最重要的考量。

    王生现在是张光与张弘的顶头上司,有了齐王这一役之后,两人便以王生马首是瞻了。

    在这个时候,不同意这两人的请战,几乎也是不想让他们得到功劳。

    那这两位会如何想?

    断人富贵如杀人父母...

    自己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两人的稍许忠诚,现在要是不让他们两个去攻打梁国汝南国,恐怕到时候,三人之间的关系,就没有那般融洽了。

    打下汝南国梁国也没有什么不好,大不了,让安民司也开到那边去。

    “可。你们二人一人领两万大军,前去收复汝南国梁国,记得,要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

    颍川郡安民司要吞下去,恐怕是要花个一两个月的,这梁国与汝南国,越是慢打下来,对王生也越有好处。

    另外,王生可不想着齐王败亡的太快。

    “诺。”

    得了王生的应允,两人皆是离去,看他们的样子,要想让他们慢点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王生摸着下颚。

    这颍川梁国汝南国这边的事情若是解决得太快了,恐怕不好。

    得想个办法。

    王生眼神闪烁,不一会儿,一个好办法就出来了。

    .......

    而颍川大胜的消息,在三日之后,便是达到洛阳。

    皇帝是第一个得到这个消息的,毕竟华恒的传书,可以说是八百里加急了。

    一篇早早润色好的大胜文书,现在就拜访在皇帝司马遹的几案上面。

    “大内官,看看,看看,这些御史,一个个都想着弹劾广元侯,一个个都说广元侯年轻尚轻,不足以担任如此高位,暗地里骂朕儿戏,现在好了,广元侯打了胜仗,大胜仗,第一仗,便是将洧仓给一锅端了,让齐王无粮,迫不得已与广元侯决战,这第二仗,便是将整个颍川都拿下来了,这齐王声势浩大,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不过如此。”

    “哈哈哈哈~”

    说完,司马遹仰头大笑两声,如今太极殿中的宦官宫女,哪一个不知道皇帝现在的心情是极好的。

    “陛下的眼光,奴婢最是知晓了,那些个御史,平时一点用处都没有,却最是会风言风语了,居然还敢说陛下的不是,实在是罪该万死。”

    “哼!”

    被大内官说了这一句,司马遹从原来的欣喜,脸色也是变得阴沉起来了。

    “你说的没错,这些个御史,只会说这些话,朕之前让你准备的名单,准备得如何了?”

    大内官早知道皇帝会问这件事,这几日都是将整理好的名单放在袖口上。

    至于这个名单上面有没有多几个名字,或者少几个名字,皇帝也不清楚。

    即便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给广元侯撑腰。

    之前御史台风言风语之所以能够起来,除了背后有有心人谋划之外,也有皇帝司马遹不想管的原因在里面。

    或许看多了这些御史台的奏章,让司马遹也觉得,或许王生不应该担当主帅的位置。

    只要前方败仗,司马遹便可以用这御史台的奏疏,将王生从前线换回来。

    当然,现在打了胜仗,就是要收拾御史台的那些御史了。

    真相是如何,从来不在司马遹的考量范围之内。

    他遵循的是帝王之道。

    而帝王之道,不需要看臣子的对错,只需要知道,这个臣子,自己能不能用,就这么简单。

    没有太多的是非对错之分。

    “将这些御史,全部发配到交州去,我看如此朝堂之上,还有谁敢非议广元侯。”

    “诺。”

    这名单上,足足有三十五个御史,只是司马遹的一句话,这拖家带口的,以后就都是交州的人了。

    不过说起来,被发配交州,也好过被发配秦雍或者是辽东之地。

    如此看来,陛下对这些御史还是心软了的。

    最起码,这条命还是留了下来。

    “大内官。”

    “奴婢在。”

    “广元侯前方大胜,朕不得不赏,你说,朕要赏赐些什么?”

    大内官眼睛一转,说道:“广元侯爵位恐怕不可封赏,那能封赏的便只有官位了,或许广元侯母亲与广平公主,也可赏赐。”

    “广平公主还未嫁。”

    但是想了一下,司马遹还是说道:“便赐广元侯母亲张氏一等诰命夫人,并赐绫罗绸缎百匹,亲赐御膳一桌,至于广平公主,便许诺他大胜归来便成婚。”

    “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整顿三月已入秋

    “大王,王府外有三位御史求见?”

    御史求见?

    赵王司马伦冷哼一声,颇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他们找本王作甚?本王现在已经是被陛下禁足了,又能做得了什么?要他们快走,不识趣的话,便是本王也对他们不客气了。”

    对于这些人,司马伦当然知道他们是为什么而来的了。

    之前仗着他的势头,他们才敢与皇帝上奏关于广元侯坏话的奏章的。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广元侯在前线打了胜仗,情况完全不一样了。

    原本在洛阳默认事情发展下去的皇帝,现在直接是重赏广元侯的亲眷,以及广平公主,只要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现在的形势,已经是不容乐观了。

    这些御史人人自危,在危险的时候,自然是想要找棵大树乘凉的。

    即便是这棵大树同样摇摇欲坠。

    “大王,这样,只怕是有些不妥。”

    孙秀眼神闪烁,在这个时候,他是不得不站出来了。

    “有何不妥?”

    司马伦再是冷哼一声,对着孙秀语重心长的说道:“俊忠,现如今的情况你也不是没有看到,现在的情形,已经是不容乐观了,这些人在这个时候一个个都跑到我王府来,陛下会如何看?他定然以为这御史,都是本王撺掇的,在这种情况下,本王若是保了他们,那本王的性命,谁来保?

    孙秀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终于是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孙秀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如此一来,陛下亦是心忧大王,那些臣公见到大王如何,也不敢再为大王效命了,如今在洛阳,大王真的就是孤家寡人了。”

    “哼!”

    司马伦再次冷哼一声,说道:“现在是不是孤家寡人,已经不重要了,即便是我救了这些御史,洛阳也没有人,没有人敢替我做事的了。”

    齐王...

    真是太不争气了。

    齐王一败,他在洛阳,原本就不多的辗转空间,现在是一点缝隙都没有了。

    当下之际,就是蛰伏,就是装疯卖傻。

    皇帝,不至于杀了一个已经痴傻的王侯罢?

    只是如此一来,自己是真的要受苦了。

    但...

    忍常人之所不能忍,这才是成势之道,若连这点苦头都吃不了,你还能吃什么苦头?

    ....

    御史们的动向,自然是在皇帝司马遹的掌握之中的。

    从这些御史去求饶的地方,司马遹也知道这背后是谁在捣鬼了。

    第一个,司马伦,知道是赵王司马伦参与其中的时候,司马遹是一点偶读不意外的。

    但是这第二个人,就让司马遹有些意外了。

    尚书令?

    这琅琊王氏,不是与广元侯交好的吗?

    怎么现如今也在背后捅广元侯的刀子了?

    对于这两个人,司马遹都暂时不想处理。

    不处理琅琊王氏,自然很简单,琅琊王氏在朝中势力很大,现在处置了,朝中恐怕会生乱子,这前线虽然打了胜仗,但齐王未死,这仗也没有打完,现在高兴,还是太早了一些。

    这后方,还是要稳定的。

    而且,司马遹有自己的考量在里面。

    这广元侯在前线打了胜仗,按照军功,自然是要重赏的。

    司马遹是想要让王生入台省,分一分王衍的权柄。

    换在之前,司马遹心中还是有些顾忌的。

    毕竟这广元侯,与琅琊王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但是现在...

    知道这个琅琊王氏在背后捅广元侯一刀的时候,皇帝司马遹反而是对广元侯王生更加信任了。

    坐山观虎斗。

    这朝中臣子,不能是铁板一块,现在有了纷争,自然是极好的了。

    现在,司马遹就等广元侯凯旋的日子了。

    相信这一天,也过不了多久了。

    .......

    实际上,皇帝司马遹还是想得太多了。

    这一天,要过很久。

    整整三个月,王生在占据了梁国汝南国之后,便没有再进一步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张光还是张弘来请战,王生都是不许的。

    至于不许的名头,有很多。

    其中有两点,一个是颍川汝南国梁国三地的百姓需要休养生息,现在若是兴大兵,百姓势必疲敝,豫州会再有民乱。

    这第二点,就是颍川梁国汝南国三地有齐王残军游荡,应当先将境内的残军铲除,再谈出兵,不然就是被两面夹击的下场了。

    攘外必先安内。

    这两个理由下来,军中便再无人请战,洛阳那边也是被稳下来了。

    至于这三个月了,为何颍川梁国汝南国三地为何有残军,这就是值得玩味的事情了。

    在这三个月的时间内。

    王生从洛阳带过来的亲兵,只要是将领,基本上连升了好几级,将这南征军给控制的死死的。

    至于新征收的乱民军,就更是如此了。

    这颍川梁国汝南国三地的残军,既是王生故意安排的,也是为了排除这三地异己来用的。

    这些人的头颅,就是王生亲信的功勋。

    这三个月,不仅是三地百姓渐渐恢复,王生在军中的声望,也到了一种无可附加的地步了。

    也就是在军中的三个月,王生也长出了黑黑的胡须。

    虽然不长,但之前青涩如书生的模样,早就不见了。

    三个月前的王生,与三个月后的王生,简直是判若两人。

    但王生也知道....

    拖,也只能拖个三个月。

    实际上,他也拖得够久了。

    自己麾下连升几级,短时间是不可能升迁的。

    而秋收,也进行得差不多了。

    齐王在汝阴郡,也是重整旗鼓,是时候给一些好消息给洛阳了。

    当日,王生便将将校们召见过来。

    原本王生召人过来,主帐之中最多的,自然就是南营一系的了。

    但是现在,南营一系的人,已经只占中军主帐的三分之一了。

    另外三分之二的人,都是王生亲自提拔的亲信,他们的忠诚度,是有保障的。

    “诸位,如今也修整了三个月,齐王在汝阴郡日渐猖獗,是时候出兵了。”

    众人听到王生这句话,众人都兴奋起来了。

    众将得了军功的好处,现在,自然是想要打仗了。

    打仗才有军功,有军功,才能升迁。

    王生此话刚毕,一群军士,皆是上前来请战。

    王生在一边笑着点头。

    乱世之中,只有手中有兵,才是真的依仗啊!

第一百五十二章 暗中谋划大业计

    “主帅,齐王不过是败军之将,与我两万人马,我定然将汝阴拿下来!”

    张弘上前请命,这齐王,明眼人都知道是一个唾手可得的功劳。

    如今军中气势正旺,人数有多于在汝阴郡的齐王,如今起兵,齐王很难抵挡。

    “主帅,与我两万人,我十日之内拿下汝阴!”

    这张弘前来抢功劳,张光就看不下去了。

    即便是两人感情不错,但是面对这功勋这种问题,这事情还是不能退让的。

    一步都不能退让!

    王生看着这两个人,轻轻笑了笑,说道:“二位将军不需要争执,诸位也太小看齐王了,虽然齐王在颍川大败,但是败在内应上,而非是真的打不过。”

    实际上,在正面战场,王生并没有与齐王真正的嫡系交过手。

    在长社的时候,是乱民,也就是最后痛打落水狗的时候,将齐王的嫡系军队打得是落荒而逃。

    但那已经是战败了的时候了。

    所谓之骄兵必败,若军中人人都以为现在的齐王就是随手可得的功勋,那恐怕会酿成大错的。

    齐王并不是引颈受戮之人,他手底下,也并非没有能人,手上的军队,也并非是杂牌军。

    镇守宛城许昌的士卒,可都是见过血,杀过人,打过胜仗的军队,并非是新兵。

    “主帅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今我军携大胜之势,如此起势,齐王焉能阻挡?”郭勇也是摩拳擦掌,准备出击了。

    之前在平乱颍川汝南国梁国的时候,出动的都不是他南营的本部的士卒,搞得原本只是校尉裨将之人,现在都与他平起平坐了。

    如此局面,他岂能接受?

    跟着广元侯,这军功如此好拿?为何不拿?

    这可是封妻荫子的军功啊!

    “齐王要攻自然是能攻的,但是,得先谋划谋划,俗话说,上兵伐交,其次伐谋,最后不得已,才出兵平乱的。”

    听到王生这句话,张弘等人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了。

    “主帅的意思是?如今在汝阴郡,齐王身侧,也有主帅的人?”

    王生哈哈大笑了一声,点头说道:“齐王败势,他手底下的人,自然是有生出异心的人了。”

    现在齐王的形势不容乐观,军中之人,有些也是非常现实的,那些世家大族,更是以利益出发了,至于忠诚这种东西...

    为了家族,也何尝不能抛到脑后。

    王生此话说完,郭勇一笑,对着王生行了一礼,说道:“既然是如此,那主帅便更加不用担心了,此战必胜!”

    之前颍川郡,还有梁国汝南国之所以这么容易被打下来,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齐王身边又内应。

    现在齐王身侧要是再有内应的话,那以现在的兵力优势,这汝阴郡岂不是唾手可得?

    “齐王如今已是孤家寡人,主帅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只需出兵,齐王便不会自乱阵脚!”

    王生轻笑了一声,说道:“三日之后,本帅会发军令,尔等接令便是、”

    三日后?

    郭勇愣了一下,连忙上前说道:“为何要三日后,如今不正是大好时机?若是齐王那边有所准备,反而不妙?”

    “郭将军,你这是在质疑本帅的决定?”

    被王生这么一问,郭勇背后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末将没有这个意思!”

    “如此便好,诸位都散去罢。”

    “这...诺!”

    郭勇咬了咬牙,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

    这三日后的任命,恐怕落不到他郭勇头上了。

    但...

    这又能怪谁呢!

    能够怪自己不是这广元侯的嫡系啊!

    若自己是广元侯的嫡系,这军功,如何会没自己的份?

    羡慕嫉妒恨啊!

    但在这个时候嫉妒羡慕,又有什么用?

    如今南营士卒之中,主帅广元侯的声望,早已经是无人能及的了。

    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张宾也是在一旁开口说话了:“主公如此做,恐怕是有些不合时宜,这郭勇等人,心中定然是不忿的。”

    王生轻轻一笑,说道:“我之前便说过了,似郭勇这等人,是不能收服的,即便是收服,也会三心二意,现如今引起郭勇不满,也是我特意为之的事情。”

    特意为之?

    张宾愣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有些不理解。

    “只是主公为何要郭勇不满?”

    这郭勇不满,对我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好处罢?

    “先生以为,这三个月来,洛阳会有什么变化?”

    洛阳的变化?

    张兵愣了一下,说道:“主公一直在颍川聚兵而不发,恐怕陛下已经多有微词了,这朝堂之上,想要弹劾主公的,恐怕也是大有人在。”

    “不错。”

    王生从袖口将一封信打开。

    这是在洛阳陆机专程送到他手上的信件。

    “陛下已经是令内监传召,准备让我回洛了。”

    回洛?

    这个消息对张宾来说,不异于是一个重大的消息。

    “这对主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陛下是对主公起了疑心。”

    “自然是起了疑心。”

    洛阳的皇帝司马遹,最是多疑了,王生在颍川盘旋多时,却不进攻,恐怕在皇帝心中,以为自己已经是勾结了齐王呢。

    “茂王司马略守孝归来,这出掌兵权,征伐齐王的事情,恐怕是要交到司马略手上的。”

    “那主公如今居然还笑得出来?”

    王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说道:“回洛不过是暂为蛰伏罢了,陛下即便是心中存疑,也是会用我的,陛下在洛阳,能用的人太少了,再者说,回洛之后,我自有办法让陛下信任。”

    “看来主公是早有谋算。”张宾脸上复杂。

    “齐王并不是那么容易可以对付的,我走之后,司马略来颍川领军,恐怕要指挥这些人,也没有那么容易,而且...”

    后面的话,王生就没有说出来了。

    有些事情,不说出来是好的。

    王生在齐王那边有细作,但齐王在他这里未尝没有。

    或者可以这么说,王生就是齐王的细作。

    司马略来领兵...

    即便是再有军略,也是没用的,一场败仗,在他接手之后便会迎接他了。

    而届时,在朝中立足,迎娶公主的王生,便真正的在大晋有了属于自己的根基了。

    皇帝无人可用,便只能用他了,也必须用他。

    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对付齐王!

    乱世之中,掌兵权,才是最重要的。

第一百五十三章 一道圣旨回洛阳

    洛阳,太极殿中,皇帝司马遹这几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

    作为皇帝最贴身的内监,大内官自然是知道为何皇帝司马遹现在心情会不好了。

    全都是因为广元侯的事情,当然,成都王的事情,也是让皇帝司马遹心中烦扰的一个因素之一。

    广元侯带兵南征,刚开始是破了颍川,接下来又一鼓作气将汝南国与梁国攻下来了。

    看到这里,司马遹是非常兴奋的,但是接下来的整整三个月,广元侯都是寸土未进。

    当然...

    广元侯有广元侯的道理。

    什么穷寇莫追,什么百姓疲敝,若再是追击,恐怕豫州将又会大乱,什么豫州中有齐王细作,有齐王残留士卒还是负隅顽抗。

    但对付这些人,难道需要三个月?

    以你广元侯的本事,对付这些人,恐怕一个月都够了吧?

    何至于如此?

    原本朝堂上流传着广元侯与齐王勾结,司马遹还不放在心中,但是这三个月过去了,就不得不让司马遹怀疑了。

    之前弹劾广元侯的御史,现在都远在交州,经过了上一次的事情之后,这御史台的御史,基本上只要看见是广元侯的事情,都会避而远之的。

    没办法,这代价实在是太惨烈了。

    上一批弹劾广元侯的人的下场,现在的御史都是看在眼里的。

    以至于赵王教唆已经有心人故意为之,这些御史也是不上当。

    没有御史的弹劾,即便是皇帝,司马遹也不能对广元侯出手。

    现在他毕竟只是怀疑广元侯,而广元侯是否与齐王有关系,这还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现在若是直接对广元侯处罚,说不定将广元侯直接逼到了齐王那边,这可不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事情。

    但再拖下去,司马遹也等不及了。

    尤其是在邺城也失利的消息如今也传过来了。

    原本以为成都王到邺城,有与齐王合作的原因,拿下邺城,应该是兵不血刃的事情,但实际上,司马遹还是高估了成都王,或者说低估了齐王的实力。

    齐王在洛阳,或者可以这么说,在他身边,也是有齐王的暗探的。

    不然,成都王反间的消息,不可能这么快就传出去的。

    成都王在邺城失利,加之雍州的河间王也是蠢蠢欲动,豫州必须有所行动,再这般耗下去,不说齐王被打垮,这朝堂的钱都要被耗光了。

    前线打仗,那些士卒可是不用屯田的。

    不屯田,这粮草自然全要朝堂支配,而朝堂支配,自然是通过收税或者是直接买了。

    不管是收税还是直接买,都不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情况!

    广元侯必须得回来。

    恰好,茂王司马略现在也是守孝归来了。

    有了司马略之后,他身边也算是有了可用的人了。

    所以在三日之前,司马遹果断派天使去豫州,将广元侯召见过来。

    而为了稳住广元侯,司马遹是以让广元侯回来与公主完婚的名义去召回广元侯的。

    若广元侯真有异心,真的与齐王勾结了,恐怕他是不会回来的,即便是回来与广平公主完婚也一样。

    现在的司马遹心中就是在暗自祈祷,希望事情并没有到那一种程度。

    若是广元侯真的与齐王勾结,那事情就完全不一样了。

    .....

    三日的时间匆匆而至,正在王生要布置对付齐王的军略的时候,营门之外,却是有天使前来。

    这三个月来,皇帝司马遹也是给了王生许多诏书,但大多是吩咐速战速决的。

    但这一次,好像不是了。

    王生在营门前召集军中将士,然后再来接旨。

    天使打开诏书,也开始宣诏。

    “大汉皇帝诏曰:朕闻豫州事稍不急,广元侯屡立战功,朕心甚慰,然成家立业者,既已立业,定当成家,着命广元侯即日回洛.....”

    果然...

    王生脸上虽然是露出惊诧之色,但是心中早已经是波澜不惊了,对于这种结果,王生心中早就有所预料了。

    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啊!

    “臣领旨。”

    王生上前接过诏书,然后吩咐刘勇给天使以及随从递过钱袋。

    天使接过钱袋,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并非是每个传召天使都能够得到好处的,有些人就像是茅坑里面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不仅得不到好处,有的甚至给你摆一个臭脸。

    面前的广元侯,显然就更会做人了。

    “广元侯回洛也是为了成婚,内官便在此恭喜君侯了。”

    既然是收了好处,传召天使也不介意多说一点话。

    “天使,不知道陛下...”

    王生话没问完,但传召天使便知道王生要问的问题是什么了。

    “陛下虽然在气头上,但既然是以让君侯回去成婚的名头下诏,君侯便放宽心罢。”

    “多谢天使。”

    王生轻轻一笑,对身后的刘勇吩咐道:“好生招待天使。”

    说完对天使做一个告罪的手势。

    “军中尚有要事,便不留天使了。”

    “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传召天使掂量着袖口中的钱袋,其中的分量也是让传召天使很是满意。

    送走了天使之后,张弘张光等人站起身来,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

    “主帅,这...”

    郭勇眼中虽然也是有严肃之色,但心中的喜色是更加多的。

    毕竟广元侯要走了,这军中广元侯的体系与他,两者得到的待遇,也是差不多的了。

    这军功,也不至于一点都拿不到。

    “诸位,看来本帅是要先离豫州一步了,陛下有命,这进攻之事,恐怕得交由之后再来了。”

    众人心中虽然不愿,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诸位散去吧,张弘将军,张光将军留下来,本帅有一些事情吩咐。”

    张弘张光愣了一下,但还是点头。

    众人散去,王生笑着看着张光张弘,说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听我细细道来。”

    一刻钟后。

    张弘与张光两人从主帐走出来,互相对视一眼,眼中都有凝重之色。

    只是...

    这个选择,该如何选呢?

    既然是召见,王生也不打算浪费时间了。

    “先生,此间的事情,便交由你了,我便先回洛阳去了。”

    张宾轻轻一笑,对着王生行了一礼,说道:“主公大可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妥当的。”

    “这便好。”

    张宾的本事,王生还是放心的。

    当日,王生便与戴渊刘勇等人,带着百骑坚甲,便朝着洛阳方向疾驰而去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厚恩重赏入台省(上)

    从颍川走回原来的路,因为是快马加鞭的原因,王生并没有机会仔细观察周围。

    但从豫州出来之后,周围的人烟也变得多了起来,也渐渐有了生气。

    当然,这种生气并不热烈,而是袅袅而起,有种似有若无的感觉。

    豫州大乱,豫州周围的地方,也是不好过的。

    大量的难民涌入,带来了很多问题,最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粮食问题。

    若当地州府不给难民提供粮草,这些难民没有粮食吃了,除了饿死,便只有奋力一搏。

    动乱,便也就这般起来了。

    尤其是前线长期作战的情况下,各州的赋税都提高了不少,各地都缺粮。

    恐怕这也是皇帝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原因了。

    急行军四日,其中马匹都换了十匹,远远的,终于是看到洛阳雄城的轮廓了。

    远远的看过去,巨城洛阳如蛰伏的巨兽,雄伟壮观的雄城,给人一种坚不可摧的感觉。

    洛阳无兵祸,虽然豫州现在正在打仗,但洛阳却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从官道到洛阳,甚至可以看到哪家贵人出城踏青的车队,奴仆成群。

    洛阳一如既往的繁华,城门口便排着长长的队列。

    若只是看洛阳的话,那这天下,当真是太平盛世。

    当然,现在的王生是不会这么想的。

    原因也很简单。

    他是从豫州过来的。

    颍川汝南国梁国三地,即便是过了三个月,但是这些地方,还是没有从战争的风波中走出来。

    各地都有叛乱时常发生,有的是王生刻意为之,有的确实是齐王在背后策划。

    战乱,加上战争让人口的流失,虽然没有到汉末三国的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这种程度,但也相差不多了。

    王生有通关文书,加之他的身份,这城门口的守门将军自然是没有胆子敢拦下他的。

    带着刘勇戴渊两人,王生径直入了洛阳城。

    “主君,这四日奔波,我看大家伙都累了,不如先到侯府歇息?”

    王生在洛阳自然也是有府邸的,只是寻常的时候,并不是在广元侯府里,而是在外面的金谷园。

    王生还没开口说话,在刘勇身边,戴渊便一口否决了。

    “不可,在如今这种事情,明公应该马上入宫觐见陛下,若是在侯府耽误了事情,陛下心中恐怕不悦。”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若思所言非虚,陛下便是心中存疑,方才从豫州将我召回,若是我入洛不第一时间入宫觐见,恐怕陛下心中真的以为我已经不再忠心了。”

    当今的皇帝,可是多疑得很的,若是在这个时候,让皇帝将心中的疑惑坐实,对王生来说,这肯定不是一件好事。

    刘勇也知道是自己多言了,连忙捂住嘴,说道:“俺什么也不懂,主君当我没说。”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你先去金谷园,告知家里人一声,之后再到宫外小院等候便是了。”

    既然是回来,给家里人报平安自然也是很重要的事情。

    “只是...”

    “不必担忧,若思陪我,无碍。”

    刘勇轻轻点头,也是倒转马头了。

    “主公方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有我陪就好了?

    戴渊心中像是明白了什么,但又不敢肯定,这心中火热热的,端是焦急无比。

    “若思大才,在平定汝南国梁国中也是多有功勋,随我一同觐见陛下,自然是不无不可的。”

    “主公...”

    戴渊脸色通红,看来是颇为激动的。

    他直接从马上跃下来,对王生行了个大礼,说道:“主公大恩,戴渊没齿难忘。”

    王生也从马上跳下来,将戴渊扶起来,说道:“单单凭你这一句主公,便是够了,走吧,我入洛的消息,现在恐怕已经是到陛下那边了。”

    在王生抵达洛阳城头的时候,早早侯在城门口的内监,便快马加鞭的到宫里面去了。

    算算时间,应该是到了。

    “诺。”

    王生既然是要他也一道去见皇帝,便是带着举荐的意思在里面的。

    寻常人,想要见皇帝,太难太难了。

    不想自己居然能够得见,也是沾了主公的光啊!

    从豫州到现在,王生对戴渊都是照拂有加。

    人非草木,戴渊的心也不是铁做的,他现在,对王生,心中便只有感恩了。

    两人重新启程,没过多久,便是到了宫城之外了。

    得到入宫的诏令之后,王生与戴渊缓缓入宫。

    相别三个月入宫,这宫里面的一花一草,一砖一瓦,仿佛都没有发生变化的一般。

    宫里面,总是这般严谨与一成不变。

    在如此没有变化的深宫中,要想从小从宫里面长大的皇帝要有什么体恤百姓的心,那也是痴心妄想。

    只有真正的见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你才知道百姓二字是如何写的。

    只有真正的体会过普通百姓的生活,你才知道普通百姓需要什么。

    宫中的皇帝,肯定是不知道的。

    入了太极殿偏殿。

    皇帝司马遹一如既往的坐在案牍之前,批阅着如山一般的奏章。

    “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岁。”

    行礼之后,案牍之前的皇帝依然埋头看着手上的奏章,看起来是要谅王生的了。

    王生与戴渊便站在那如山的奏章之前,低着头,一动不动。

    一刻钟后。

    司马遹终于是将手上的奏章批阅完了,他抬头一撇,很是愣住了。

    “广元侯?”

    “臣在。”

    “不必多礼。”

    原本司马遹对王生心中是有很大意见的,也有很多质问的话要说的。

    有很多问题,他都想亲自去问。

    但现在看到王生的模样,他止住了。

    戴渊跟在王生身边,这一天天都能见到,王生的外貌的变化是非常不明显的,但是司马遹与王生已经是相隔三个月没有见面了。

    王生的外貌变化,在他眼中,便非常明显了。

    原来的广元侯,青涩书生,唇黄齿白,意气风发,算是洛阳有数的俊俏少年了。

    但如今这幅模样,胡须杂乱无章,脸上的皮肤由白净变成了黑铜色,说是读书人,更像是莽汉匹夫。

    要不是身形没变,司马遹都要怀疑面前的这个人是不是广元侯了。

    这前线作战,想来也是多有不易的。

    “大内官,赐座罢。”

    “啊?诺。”

    大内官很是愣了一下,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

    只是陛下在广元侯没来之前,可是说要狠狠责罚广元侯的,怎么广元侯回来了,这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这广元侯,终究还是广元侯啊!

    大内官心中感慨。

    ........

    恢复更新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厚恩重赏入台省(下)

    坐定之后,王生看着皇帝司马遹,没有说话,他现在是在等皇帝先开口。

    而是司马遹张了张嘴,也是准备说话了。

    方才他也是知道,广元侯长途跋涉,四日便从颍川归洛,一路奔波都没有多少休息,而一入洛,没有先回金谷园,而是直接来拜见他这个皇帝,可见,广元侯心中,还是有他这个皇帝的。

    至于是否成了齐王的内应,现在也还不好说。

    不过...

    广元侯既然敢从颍川回来,那应该是问心无愧的了,若是问心有愧,恐怕是不敢来此处的。

    广元侯是聪明人,比天下的很多人都要聪明,这样的聪明人,是会趋利避害的。

    脑中的想法有很多,司马遹终于是开口说话了。

    “爱卿这三个月在豫州,如今看来也是受苦了。”

    “为陛下计,为天下百姓计,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事情,臣岂会觉得辛苦?只是多少有些可惜,原本休整三个月,正准备进攻齐王,不想便是被陛下召回了。”

    王生轻轻叹了一口气,表情有些唏嘘。

    “居然有此事?”

    司马遹脸上虽然震惊,但是心里却是一点都不惊讶。

    在王生身边,可是有华恒的,这消息在三日之前,便是到他的桌案上来了。

    广元侯要对齐王进兵,而他却是在这个时候阻止了广元侯,如今看来,这却是起到了事与愿违的效果。

    若朕没有将广元侯召见过来,恐怕现在已经是开始对齐王进攻了。

    如今看来...

    这洛阳上下的传闻,大多是子虚乌有,广元侯如此忠贞,岂会与齐王勾结?

    而且...

    齐王难道能对他更好?

    司马遹扪心自问,他对广元侯王生,已经是好得不能再好了,即便是这个皇帝的位置换给齐王来做,恐怕他也不能对广元侯再好了。

    既然得不到好处,广元侯自然也就没有了背叛的动机了。

    广元侯外貌的变化,将要对齐王的进攻,一入洛便进宫觐见,没有背叛的动机...

    这一桩桩的事情,也是让皇帝司马遹心中的怀疑一点点的消解。

    “这倒是朕的过失了,居然误了爱卿的大事,唉!”

    司马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显出懊恼之色。

    “陛下,事已至此,那便也只能这般了,豫州的大小事务,臣下都有安排得当,陛下只需要换个人顶替臣下的位置,对付齐王这个秋后蚂蚱,也不过是信手捏来的事情而已。”

    听到王生这句话,司马遹眼中稍有异色。

    “你不怪朕?”

    “陛下做什么事情,都是有陛下心中的考量,臣下也只能做自己份内的事情,无法想到陛下的考量,心中哪里会有怪罪?况且,陛下是君,臣下是臣,哪来怪罪之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哪来的怪罪?

    王生的回答,让司马遹很是满意。

    “那依照爱卿见解,这接替者可由谁来担任?”

    “自然是德高望重,又知晓兵机之人了。”

    王生没有直接推举,实际上,司马遹心中早就有人选,他现在的发问,与其是给王生尊重,让他举荐后继者,不如说是在考验王生。

    在这个时候,王生举荐的人若是不合适,恐怕方才才消解的疑惑,在皇帝心中又要重新起来了。

    “朕要你举荐人,你直说便是,这德高望重,知晓兵机之人,朝中也有许多。”

    “燕王司马彤,可为之。”

    司马遹轻轻摇头,说道:“燕王掌中书省,位置显要,不好带兵出征。”

    “或许尚书令王衍可为之。”

    司马遹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说道:“看来爱卿是知道了朕的人选,你也不必藏着掖着,朕看起来,也难受得很。”

    王生当然知道司马遹的人选就是司马略了。

    但直说出司马略的名字,恐怕会让司马遹忌惮。

    毕竟被摸透了心思,换做是谁,心中恐怕都会发毛。

    弯弯绕绕多几下,这种效果就完全不一样了。

    “陛下,或许茂王司马略可为之。”

    “不错。”

    司马遹轻轻点头。

    他此刻心中明悟,广元侯还是之前的广元侯,但可能是洛阳的风波对他太过不利了,以至于之前敢在殿前冒死进谏的广元侯,现在对他这个皇帝说话都要藏着掖着了。

    看来...

    这洛阳的事情,也得管管了。

    不管怎么说,既然广元侯从豫州回来了,且心中依旧是忠心与他的,没有与齐王有苟且,这在战场立了功劳,现在责罚,岂不是让前线军士寒心?

    须知,现在的齐王之祸,可还是在的啊!

    “既然是爱卿举荐,那茂王便接替你做南征军主帅了,这几日,你们便在洛阳做好交接,好让茂王早早熟悉战局。”

    王生轻轻点头,行礼道:“诺。”

    相比于自己这个寒庶,皇帝更相信从小一起长大的茂王司马略。

    对于这一点,王生也丝毫不惊诧。

    “爱卿刚从豫州回来,又立了大功,可要什么赏赐,尽可道来。”

    王生脸上露出慌忙之色,连忙说道:“不过是寸功而已,齐王之祸,尚未平定,臣有何脸面敢要陛下赏赐。”

    “哎哎哎,爱卿不必妄自菲薄,你接连收复颍川梁国汝南国三地,重创齐王,实在是大功一件,朕若是不重赏你,恐怕会让前线将士寒心。”

    “陛下若是要赏,也是赏豫州前线作战的将士们,臣下不过是在后面纸上谈兵而已。”

    “他们立了功,朕自然也是要赏的,我知你谦逊,朕便替你做了决定,一个月后,便是黄道吉日,朕亲自为你主婚,你看可好?”

    皇帝亲自主婚,这是莫大的殊荣了。

    “这...这如何使得...”

    “自然使得,你与广平公主那丫头完婚之后,便是帝婿,也可入尚书台为官,赵王疯癫之后,这尚书左仆射官职也闲置了许久,如今爱卿回洛,刚好担任,也可为尚书令,为朕分忧。”

    “这...臣领命,谢陛下隆恩。”

    到现在,皇帝的做法也没有完全超出王生的预料。

    不过...

    让他直接做尚书左仆射,这是王生没有想到的。

    看来,皇帝手底下,现在确实还缺人。

    另外....

    琅琊王氏受司马遹忌惮的程度,恐怕还要超过自己的想象。

    “大内官,赏赐锦缎白匹,百万钱,御菜一桌,另外将齐王府邸修缮一二,做广元侯府邸,日后爱卿便不要出城去金谷园了,城内府邸即可,也容易办事。”

    “诺。”

    留在城内,便要控制了。

    看来皇帝对自己,也并非是完全信任。

    “事情便这些了,若是无事,便下去罢。”

    将皇帝要送客,王生连忙介绍起身边的戴渊起来。

    这次让戴渊觐见皇帝,王生心中也是早有预谋的。

    “陛下,这位是戴渊,在豫州平乱中屡立战功,臣下见他是不可多得之才,便亲自举荐到陛下身前。”

    “哦?”

    司马遹瞥了戴渊一眼,说道:“再是大才,也得经过程序,让州府司徒举荐,下去吧。”

    “这...诺。”

    戴渊原来觐见皇帝是非常激动的,但司马遹的这句话,却是让他心中一抽,目光也黯淡下去了。

    我想事圣王,奈何圣王厌弃,为之奈何啊!

    而在一边,王生看着戴渊眼中的失落,心中却颇为满意。

    不让你对皇帝死心,你怎么会真的对我忠诚呢?

第一百五十五章 洞房花烛不眠夜(1)

    从太极殿中出来之后,戴渊低着头,一脸不得志的郁郁寡欢。

    “主公,属下妻儿已多日未见...”

    戴渊话还没说完,王生便马上开始说话了。

    “这阔别了三个月,恐怕家中人也是担忧极了,若思快去罢。”

    “多谢主公。”

    在宫外,王生看着戴渊的背影轻轻摇头。

    这些读书人,最想侍奉的人,自然是皇帝了。

    但现在的皇帝,可不是那么好侍奉的。

    你想要做皇帝的爪牙,也得看皇帝要不要你做他的爪牙。

    相信今日的事情过后,这戴渊,心中便不会有再多的心思了。

    从颍川一路到洛阳,其中的奔波辛劳,也只有在其中的人才会明白的。

    现在的王生,最想的是找一张床,然后躺下去。

    可惜...

    并不能。

    好在皇宫里面的事情,皇帝的反应,也在预料之中,但在洛阳的布局,可没有那么简单。

    今夜,可还不是王生休息的时候。

    不过...

    那都是去金谷园之后的事情了。

    想到之后不能呆在金谷园,而是要在旧齐王府,也就是现在的广元侯府,王生心中多还是有些不愿意的。

    金谷园占地广,里面各种物件都有,原来的齐王府自然也很大,但毕竟遭了一次火灾,而且要在齐王府里面藏人,这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了。

    洛阳,是天子脚下,这洛阳皇城之中,便更是布满了天子耳目了。

    想到这里,王生也只得是轻叹一声,同时也将脑中的思绪抛出。

    时隔三个月,王生再次走到广平公主的院落外,敲起了门。

    咚咚咚!

    ......

    太极殿中,皇帝司马遹见到王生离去了之后,也对殿中屏风后面的人招了招手,说道:“茂王,出来罢。”

    屏风后面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过后,便是走出一个身穿王袍的青年。

    不是茂王司马略,又是何人?

    司马泰薨逝之后,司马略便去守孝了。

    即便是再皇帝的用人之际,也是自己高升之际,司马略还是不得不前去守孝。

    对自己的父亲尽孝自然是一方面的事情,但是另外一方面,大晋是以孝立国的,自己的父王薨逝了,自己若是还因为权势而不去守孝,这便是不孝之人,而不孝之人,在大晋莫说是做官了,便是做人也是要受人唾弃的。

    是故,即便是当时是皇帝司马遹最需要他的时候,茂王司马略还是选择回去守孝。

    实际上,他也是别无选择。

    《论语,阳货》有曰:宰我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子曰:食夫稻,衣夫锦,于女安乎?曰:安。女安则为之。夫君子之居丧,食旨不甘,闻乐不乐,居处不安,故不为也。今女安,则为之!宰我出,子曰:予之不仁也!子生三年,然后免于父母之怀,夫三年之丧,天下之通丧也。予也,有三年之爱于其父母乎?

    守孝三年,是礼制。

    但周礼毕竟是周礼,若真是老子死了要守孝三年,那百姓吃什么喝什么?

    后来简略,守孝百日即可。

    当然,正式一点的是要守孝三年的。

    茂王有他兄长东海王司马越代为守孝,这也是在三个月后他能出来的原因。

    “方才我与广元侯的交谈,你看出了什么?”

    司马略虽然是在守孝,但对朝中的情况也是非常清楚明白的。

    实际上,他人虽然离了洛阳,但是眼睛可一直是放在洛阳里面的,只要是洛阳发生了一点风吹草动,他都是会在第一时间知道的。

    司马略的消息并不闭塞。

    “广元侯此人,臣下也看不懂。”

    皇帝司马遹轻轻应了一声,说道:“你看不懂,朕倒是看懂了,这家伙油得很,知道朝中多有人弹劾他,便想着做缩头乌龟,哼,朕岂会随他的愿?”

    “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臣觉得广元侯所图非小。”

    所图不小?

    司马遹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问道:“茂王此言何意?”

    “臣闻之广元侯在豫州独断专行,提拔了不少人,如此之人,恐怕非是一般。”

    茂王司马略不在洛阳,所谓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这个旁观者,心里却是很清澈的。

    广元侯在豫州的所作所为,不像是忠臣所为。

    “茂王误会广元侯了。”

    司马遹多疑,若王生真的如此做,早就受到司马遹的怀疑了。

    实际上,王生每做一个决定,都是有一份奏章上呈到他面前的,这也是王生能够在豫州待三个月的原因,若不是因为如此,恐怕王生在豫州,连一个月都待不到。

    “广元侯毕竟是寒庶出身,军中世家子弟甚多,看不起他也是常有的事情,是故才有荥阳立威,杀新郑县令,之后提拔下属,自然是为了让手下军士听从自己的命令,若是三军之中,将士不听主帅的命令,这主帅也是名存实亡的。”

    “只是...”

    司马略还想说更多,但这话到嘴中,他也是止住了。

    以现在陛下对广元侯的信任,便是自己说再多的话,恐怕陛下也不会相信。

    要想让陛下不相信广元侯,只有拿出证据来,切切实实的证据。

    只要有让广元侯翻不了身的证据,一切就都明了了。

    届时...

    在陛下身边,便只有我一个司马略了。

    皇帝的信任宠幸,是一定的,但是臣子是不一定的。

    王生的存在,在司马略眼中,自然是分摊了皇帝对他的信任,也分摊了皇帝给予的权力。

    王生若倒了,对他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但同时...

    陛下是一个多疑的人,他提出一句两句广元侯的坏话也就算了,要是一直喋喋不休,恐怕陛下心中想的事情,就会多起来了。

    这对他同样不是好事。

    “这几日,臣下会去找广元侯的,军中交接之事,事关重大,况且,铲除齐王,也是紧急的事情了。”

    一听到齐王,司马遹的脸色顿时都变得阴沉起来了。

    “你说得不错,贼首齐王若是不伏诛,这天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平静下去。”

    成都王,现在可还是陷在邺城的。

    而三个月来,荆州扬州梁州各地对益州的围剿,也只是在相持阶段。

    这时间过得越久,这益州的羌氐便越发难铲除。

    时间。

    现在要的就是速战速决!

    “那臣下便告退了。”

    “去吧。”

    司马遹轻轻点头。

    齐王现在被广元侯打得是元气大伤,司马略只要不是庸才,收拾齐王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事情。

    这是白送给他的功勋,想来司马略是把持得住的。

    至于司马略之前说广元侯的坏话,司马遹并没有放在心上。

    实际上,司马遹很希望看到这一幕。

    司马略这是在与广元侯争权。

    既然是争权,他站在后面,便可操控全局了。

    这是帝王之道。

    广元侯的事情,没有自己想的这般严重,司马遹的心情也是变好了不少。

    相比于蒋贵人所言,皇后与羊美人对广元侯的评价,似乎更加公允。

    司马遹摸了摸下颚,想到:“羊美人前两日有喜,现在有空,还是多去容华宫,至于朝中弹劾广元侯的人,在一个月后朕给广元侯主婚,想来这些弹劾的声音也会烟消云散的。”

    司马遹作为皇帝,亲自给王生主婚,这是多少人想要而得不到的殊荣。

    这也是司马遹在表明态度,只要不是头铁的人,都知道在这个时候,不要打广元侯的注意,如果真的有那种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司马遹也不会心软的。

    现在朝中,需要的是稳定,需要的是均衡!

    除去齐王...

    朕的盛世,便在等着朕!

    ....

    咚咚咚。

    连敲了三四下,小院中终于是有人开门了。

    “谁啊,可知这是禁地?非常人不得入内?”

    这门房把门打开一条缝,语气很是不悦。

    他方才午后午睡,结果被吵起来了,这起床气不小才怪。

    但是当他见到这门外的人是王生的时候,这脸上的怒色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整个人都低了三分,一脸献媚的说道:“君侯,您回来了?”

    一想到方才自己居然大放厥词,门房心中恐惧。

    “公主可在院中?”

    “公主正在院中,小人替君侯代为通报。”

    一看到王生并没有追究他前面的过错,这门房心里很是舒了一口气。

    “公主殿下,君侯回来了,君侯回来了。”

    王生踏出小院没两步,便见到内院一阵叮铃哐啷的声音,接着跑出来一个宫装女子。

    只见广平公主淡粉色华衣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挽迤三尺有余,使得体态愈加雍容柔美,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只是这仙女一般的妆容,此时脸上却是露出惊喜之色,稍显婴儿肥的笑脸甚至因为激动而变得醉红起来了。

    “王郎,你回来了。”

    广平公主也知道自己是失态了,纤手连忙撵着发丝,装作从容大度的模样,但这心急的模样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王生回洛的消息,广平公主早几日便知道了,这才会整装打扮,寻常时候,广平公主可是不喜欢打扮的。

    尤其是在跟王生相处许久之后,变得亲密了,有些规矩便不那么受拘束了。

    “骧儿。”

    王生应了一声,他这三个月来,可谓是不沾女色,现在见到广平公主,只是想将其吃干抹净,这旅途的困倦,不知不觉被心中的兽性压制下去了。

    “咳咳。”

    王生咳嗽两声,将心中的冲动掩藏下去。

    现在可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有吃的吗?这一路上都是吃的干粮,一点油水都没有,现在饿得紧。”

    “王郎受苦了。”

    广平公主一脸怜惜的看着王生。

    现在的王生,比之三个月前,这样貌相差的有点大。

    “碧玉姐姐,快去准备菜肴,再备两桶洗澡水,给王郎沐浴之用。”

    “诺。”

    现在不仅仅是王生看着广平公主她们流口水。

    广平公主与碧玉宫女见到王生,也是恨不得吃下王生。

    这三个多月的时间,木材再湿,也晒成干柴了,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可以引爆其中的能量。

    菜肴满桌,加之美酒,这是在豫州颍川都吃不到的东西。

    王生肚子确实是饿了,狼吞虎咽,没几下便将桌上的酒肉给吃尽了。

    王生这幅吃菜如同打仗的画面,却也是让广平公主手撑着侧脸,看得痴痴的。

    被广平公主这般盯着看,王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怎么?难道我脸上有花不成?”

    “不是...三月不见王郎,不想王郎男子气概增添了不少,一举一动,皆是有将军气概。”

    “哈哈哈。”

    王生笑了一下,也不说话。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说的便是这个吧。

    明显自己颜值低了不少,结果在广平公主眼中,自己反而是变得更加有魅力了。

    “王郎,水已经准备好了,我看王郎还是快去沐浴罢。”

    王生抬手闻了自己腋下一口,这臭味差点没把自己给熏晕了过去。

    这在军中,大家都是一身汗臭味,倒是显现不出自己很臭,但到了洛阳,在广平公主面前,这味道就很明显了。

    难怪骧儿这家伙要给自己准备洗澡水。

    “也罢。”

    王生在碧玉宫女的引领下,到了浴房,将衣服脱得干干净净,整个人也是浸泡在浴桶之中了。

    算起来,也有三个月没有在浴桶洗澡了,更不要说配上一些香精花朵了。

    王生闭眼假寐,如此放松的环境之中,这困意也是被勾起来了。

    碧玉宫女一双纤手,不断擦拭着王生的身子,这身上,顿时就起了反应。

    呼和呼和~

    呼吸,同样变得急促起来了。

    再次睁开眼,却是发现面前早有广平公主身穿单衣浸在水中了。

    “王郎~”

    广平公主只是柔柔的叫了一声,但王生知道,此时此刻,自己定然是要丢盔卸甲的了。

    接下来的浴房,就是粉红色的世界了,水声夹杂着急促的呼吸声。

    轰隆隆~

    水桶在摇曳。

    近处似乎也响起沉闷的鼓声,很有节奏感。

    过了没多久,又像是过了很久,在惊涛拍岸,泉水击石之后,便是久违的平静。

    接着。

    风波又起,波涛再生!

    屋外似乎也下起了小雨....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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