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诸位,出征豫州,清剿叛逆贼王,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王生看着这南营的四个将军,也是将话缓缓的说出来了。
像是张宾裴行戴渊,都是自己人,该说的话,在金谷园也说了。
而且这几个人,自然是会听王生的话的了。
但是这四个人,就不一样了。
他们出身有的是草芥,但也有寒庶小世家出身的。
在血与火中成长起来,其实多少是有点本事的,对王生的权势,他们自然是畏惧再三的,也想要依靠王生的权势,但是个人的想法,只怕是更多。
一旦遇到对自己有利的事情,这背刺的事情,只怕是分分钟都做得出来。
而这种事情,王生可不希望他出现。
你好端端的在中军大帐里面坐着,结果突然冲出一群人,一句话都不说,把你的头给砍了。
这种事情虽然不多,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的事情。
尤其是像王生这种情况。
这南营士卒,本身就不是他的军队。
更像是雇佣兵一般。
“有主帅率领我等,这贼王豫州的事情,自然不值一提,我等兵锋所向,必定是摧枯拉朽的。”
郭勇在这个时候,满脸带笑的说道。
“不错。”
杜子扬重重点头,说道:“主帅也是打过胜仗的人,又是陛下身边重臣,区区齐王,自然是手到擒来的。”
现在这些人说话,自然是有多好听,就有多好听了。
要是信了这些人的话,那王生便是真的傻子了。
“此次出征,没有你们想得那般简单,若真以为齐王如齐万年一流,那便是大错特错了。”
齐万年不过是异族人首领,还是被河间王逼出来的,在雍州混不下去了才跑到弘农郡来。
但齐王不是啊!
齐王身份高,谋臣多,此事也是预谋已久,且有新土地税的事情,导致豫州暴民无数。
在这个时代,人多就是力量大。
即便是正规军,被几十万暴民冲击,这也是避免不了战败的。
在战术上就轻视敌人,这可是军事大忌。
“齐王势大,本帅手上虽然有数万人,但北营两万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但对于齐王,绝对不可轻视。”
“末将明白了。”
四人轻轻点头。
实际上,他们对此次征伐齐王,也是有些担忧的。
南营士卒的成色,他们还是知道的。
“军中军规,在出征之后,便严格守住,一人犯戒,杀一人,十人犯戒,杀十人,百人犯戒,杀百人,即便是万人犯戒,这万人,也给我杀!”
王生话语中全是杀字,郭勇与杜子扬对视了一眼,也是看出了王生的坚决。
“主帅放心,出征之后,我等自然会约束士卒的,不会让他们犯事,若是犯事了,我等也绝对不姑息。”
王生微微点头,对这个郭勇的回答,还算是满意。
“你们有这个想法,本帅很是欣慰,本帅也愿意相信你们,但是光是相信,是不够的,即便诸位将军一心秉公,这部下曲尉校尉,也或许有蝇营狗苟之辈,陛下任命,以中领军华恒为行军司马,总管军务后勤,这检查之事,本帅便交于张宾裴行戴渊三人。他们便暂做军监主管监察,手下有执勤五百精兵,若有作奸犯科之辈,便由他们来处置。”
王生话以说完,张宾便笑着站出来了。
“在下张宾,见过四位将军。”
呵呵。
这四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脸上还是挤出一点笑容出来。
“主帅能够想得如此周全,实在是让末将感佩非常,主帅放心,我等定然会协助张先生的。”
张宾一副文士打扮,说一句先生,自然是不为过的。
王生也是轻轻一笑,说道:“他们主掌刑罚,便是你们犯事了,本帅也是不会多加偏袒的。”
言外之意,已经是不言而喻了。
如果你们也犯事了。
那不好意思。
你们我也照杀不误。
王生这话说出来,郭勇杜子扬这四个南营偏将,脸上就露出苦色来了。
这连他们这四个人,也要担心自己的脑袋问题?
这四个人的表情,王生自然也是看在眼里的。
“放心,诸位既然是将军,也知道本帅的权势,此次若是能够马到功成,诸位皆是功臣,我会先陛下禀明诸位功劳,封王拜相自然是虚言,但是封妻荫子,却是不在话下,我知诸位想入北营已久,此事之后,本帅也可以向陛下请求。”
只有大棒,自然是不行的。
还得有萝卜。
而且这个萝卜要看起来非常非常的好吃,不然这四只兔子,可不会卖力干活的。
别的不说,这大饼,画得自然是越圆越大最好的。
“主帅放心,我等自然会竭尽全力的。”
王生轻轻点头。
“你们先回南营去吧,好好整顿士卒,明早,便直接启程出发,这第一天,本帅希望是不会死人的。”
这个不会死人,自然是说南营的士卒不会因为违反军纪而死。
“末将一定回去约束。”
“去吧。”
“那末将告退了。”
四人起身,对王生郑重的行了一礼,便缓缓后退了。
跟着广元侯做事,这压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但是广元侯的话,也没有任何问题。
广元侯是可以直达天听的人,若是这豫州的事情了了,有广元侯为他们说话,爵位权势,自然是源源不断的。
人活一生,不过就是争一口气,不过就是想要让自己的后代活得更好一些。
而这些,王生都能够给他们提供这些东西。
是故王生的要求虽然严格,郭勇杜子扬这四位偏将虽然暗地里发苦,但却一定会听王生的话。
这四个人走了之后,王生看着张宾裴行戴渊三人,说道:“这四个人,若是不敲打,这对上齐王,可没有那般容易。”
若是自己人容易被收买,那这场仗就不用打了。
“以主公的手段,谅这四个人也不敢作祟,南营将领,我看这四个人也不足为虑,只要他们安心听命,倒也可以放任,若是敢阵前抗命,主公也可以借此机会将他们除去。”
这四个人,在南营之中的根基也是不稳的。
毕竟这南营士卒从世家手上拉出来人,也不过是几个月的时间而已。
在这场战争中,能够将南营的人吞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王生轻轻点头。
“先生所言极是,不过终归还是他们要给机会才是。”
王生自然是这军中的主帅了,但是无缘无故杀偏将,这个事情,即便是王生,也是圆不过去的。
况且,这行军司马,还是华恒来做的。
华恒来做行军司马,自然也是皇帝司马遹派人来监督王生的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这句话自然是对的,但要是皇帝真的把军队交给外人,即便是相信,也是要有一些监督的。
尤其是像皇帝司马遹这样的人。
不过,这行军司马要华恒来做,也好过于让司马雅王敦来做得好。
若是让司马雅来,这军中,当真是要内斗了。
而若是让王敦来,以王敦的傲气与家世,王生不一定指挥的动。
况且....
这次的新土地税之事,王生可是有援手过华恒的,这华恒,应该是不敢为难他的才是。
虽然王生坑了他一万金,把他家的老底都坑得差不多了。
但毕竟小命还在。
若是这华恒胆子很大,真敢为难了,王生也不怕。
毕竟这行军打仗,死个人,是一个很正常的事情。
“行军司马华恒来之后,便好好待着,他若是要过问军务,便将军务呈上。”
要处理军务,他是行军司马,自然是有权力的了。
“不过他要如何处理,要先禀明与我。”
若是这华恒太莽撞了,对王生来说,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今日诸位也累极了,便先回去罢,明早便在南营出征了。”
“诺。”
张宾现在还没有家室,算是闲云野鹤,整日逗留在金谷园中,自然是跟着王生的。
裴行亦是如此。
而戴渊则是有家室的,他告辞一声,便也归家去了。
这次出征,最少也是要数个月的时间。
顺利的话,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总是有最不好的预想,那便是战败了。
战争,死个人是很正常的,你不能保证这死的人不是你自己。
这誓师之所已经是在郊外了,乘上车辇,王生便朝着金谷园缓缓而去了。
今夜,注定不平静。
作为精妙的时间管理者,王生在金谷园之中,也是进行了多人运动,这毕竟是一别离就是数个月不能相见,因此也格外的卖力。
所谓之没有耕得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这一夜折腾下去,王生确实是飘飘欲仙,但这身体,真的是被榨干了。
王生出征前的一夜,过得并不理想。
与此同时,洛阳北郊,张华庄园之中,张华紧紧的待在书房里面,在他面前的,正是卞粹。
“岳丈,这广元侯明日要出征了,为何你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唉~”
张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继位不过一年,但先有平定齐万年一乱,再有出征豫州,剿灭齐王,如此下去,我大晋如何受得了?”
打仗是要钱的。
朝廷的钱,靠的是税收,靠的是百姓耕种。
但是战事一来,这耕种的事情,自然也耽误了,百姓生灵涂炭,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这一点,可不是张华想要看到的。
“这齐王作乱,若是不铲除,必有大祸,陛下如此做,也没有做错。”
“陛下的决定,我自然不会多说,只是,将如此重任交由广元侯,却是有些草率了,齐王并非是齐万年一流,他手下精兵良将也有之,此战,不一定能胜,而且就算是胜了,以广元侯的功劳,即便是年纪轻轻,但又驸马身份,定然是可以在朝为高位的,广元侯太聪明了,对陛下来说,不是一件好事。”
看着张华脸上的担忧之色,卞粹也是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岳丈一心为陛下着想,但陛下却是见不到,一身肝胆无人知,若是如今朝堂上有岳丈在,这齐王的事情,或许便不会出现了。”
对于卞粹的话,张华却是摇了摇头。
“有我没我,这齐王要作乱,自然也是会乱的,我的作用,或许只是兜底而已,陛下身边有王衍燕王等人辅佐,也不算是没人,我早已经是半身入土的人了,如今这天下朝局,只怕真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罢了罢了。”
到现在,张华也是熄了复出的心了。
他通过各种方式,向皇帝司马遹表忠心,表示自己的作用,可惜,皇帝都视而不见。
从这一点来看,即便是自己做得再多,也是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老了,就不争了,也争不过了。
像是广元侯这般朝气蓬勃,自己这老朽之身,又岂是对手?
“岳丈,您的意思是?”
“过几日,我便回范阳老家,这朝局之事,我也不看了。”
听到张华的话,卞粹脸上露出惊慌之色。
“岳丈要是走了,我等该如何是好?”
张华看着卞粹,说道:“有我在,陛下才不敢用你们,我走了,他反倒是敢用了。”
“只是...”
卞粹眼神闪烁,问道:“若是局势萎靡,到了要做选择的时候,我等该选那一边?”
张华思索片刻,说道:“如果能不选,自然是最好的。”
但是张华想了一下,又轻轻摇头。
以现在的朝堂局势,像是卞粹这样的人,肯定是很难独善其身的。
“若是在朝堂上难以容身,便去找广元侯罢。”
广元侯?
卞粹愣了一下。
“为何是广元侯?不是尚书令王衍?”
在他看来,这琅琊王氏的势力,不是比广元侯要大许多?
“琅琊王氏固然势大,但是颇受陛下忌惮,这一点,从皇后身上便可以看出来了,你若是跟了琅琊王氏,反而更得不到陛下重用,况且,琅琊王氏中子弟甚多,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广元侯就不一样了,若是这次征伐豫州成功,广元侯回来便自然是权重极了,开府或许不能,但权势比之如此的尚书令,恐怕也是不逞多让的,况且他手底下能做事的人极少,你去了,广元侯必然倚重,陛下也敢用你。”
“如此,那卞粹明白了。”
张华轻轻点头,对着卞粹挥了挥手,说道:“话说到这里,也已经是差不多了,回去吧,以后就不要来这里了,我在这里的一举一动,陛下都是知道的。”
这也是张华寒心的原因。
皇帝不是不看重他,是太看重他了,所以不用。
如此的话,他是一点复出的希望都没有的。
“那女婿便回去了。”
卞粹轻轻叹了一口气,也是出了庄园。
他看着洛阳北郊的夜色,感受着最有一夜春风的吹拂,再叹了一口气。
春天的最后一夜,风儿渐渐喧嚣。
第一百二十八章 行军不易攻城艰
次日清晨,王生从床榻上起身,身上,还压着柔荑一般的纤手,这肌肤相接之间,触感也是极好的。
不过...
昨夜实在是玩得太过了,导致这身子,都有些困倦与疲累。
王生从床榻上缓缓起身,但还是惊动了床榻上的美人。
“王郎。”
广平公主揉了揉眼睛,一脸倦意,像是嗜睡的小猫一般,睡眼惺忪。
这昨夜,就属这个司马骧最是粘人了,王生现在隐隐感觉腰间发酸,她在里面,最少是有五成功劳的。
“现在还早,你们便先睡着罢。”
现在虽然是清晨,但天还没亮,换做之后的时间,大概是凌晨五点钟的模样。
“不。”
广平公主重重摇头。
“王郎出征,骧儿可是要给王郎缝制夏衣的,这春服现在已经是渐渐不合身了。”
王生轻轻点头。
“那你便让碧玉去将夏服拿过来罢。”
王生与广平公主的交谈,自然也是将床榻上其他的女子也惊醒了。
红袖眼睛微红,但却是一言不发,绿珠则是整个人都靠在王生身上了。
对于红袖绿珠来说,现在的王生,就是她们的全部。
而行军打仗,是有风险的。
她们心中都藏着担忧,但却不想说出来,害怕王生因此分心。
不过,说是不说,这恋恋不舍的样子,可是全表现出来了。
最是难消美人恩。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此次出征豫州,长则一年半载,短则两三个月,你们也不必太替我担忧,骧儿。”
“王郎。”
广平公主听到王生叫她,便是知道王生有所吩咐的了。
“骧儿出身高贵,见过的世面也是极多了,现今虽然是未过门,但陛下是恨不得早一些举办婚礼,我离去后,这洛阳的大小事宜,都要你来操持。”
广平公主轻轻点头。
她不是一个怕事的人,但是心里还是有一些压力。
广元侯现在的权势不小,要管理统筹的东西,自然也就是变多了。
便是广平公主,要做成此事,心里也是没有多少底气。
“红袖,你对金谷园的事情最是了解,好好帮手骧儿。”
转头看向绿珠,王生说道:“绿珠若是愿意帮手,也可以去帮。”
不过以绿珠的性子,对管事这种事情,应该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的。
“红袖明白了。”
绿珠也是轻轻点头。
“时候也不早了,今早便要出征,便如此罢。”
王生缓缓起身,将绿珠紧抱的手松开,说道:“又非是生离死别,不过些许时日不见,不需如此作态。”
广平公主点了点头,脸上挤出一点笑容。
当然,这笑容在王生看来,是非常勉强的。
离别总是愁思多一些。
闺怨诗多,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从房间中出来,王生想了一下,还是没有去见囡囡那丫头,而是静悄悄的,带着金谷园随身的庄卫便悄悄出了金谷园,朝着南营的方向去了。
而一出金谷园,王生心中的愁绪,便立刻消失殆尽了。
男女之情,总归只是调剂而已。
有时候王生都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冷血无情。
但在这种世道里面,或许只有冷血,只有无情,才能更好的吃得开。
快到南营,天也开始蒙蒙亮了。
柳条里的旭日浑圆,红彤彤,从洛水中刚刚清沐而出,新的像刚出生的婴儿。柳叶缝里筛下许多光晕,柳树拉出很长很长的树影。河风微微吹着,树枝拂动,有时枝叶间显现三五个人形,那是农作的人们,或者着一身素衣,或者穿一件很宽松的衫子。
最起码在洛阳,这个世道,还是很安静的。
而进了南营,一种肃杀之气,便油然而生。
这第二次入南营,还是与第一次入南营有着很大的区别的。
或许,这没有受到刁难,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郭勇杜子扬这四个南营偏将,早就在门口等候了,将王生引了进去之后,便到了点将台上了。
点将台上,王生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士卒,也进行了简短的誓词。
虽然王生是以文采著名的,但是这些誓词,王生却是用最通俗的话,给这些士卒画饼。
首先便是杀敌数的奖惩。
杀敌一人,赏钱一贯,杀敌十人,百夫长,杀敌一百牙门将。
在军队之中,晋升通道,有时候是非常不明朗的。
毕竟有许多人,都是会吞下这些人的功勋,化为己有。
而王生,就是要让这晋升的通道变得明朗。
只有让这些士卒看到晋升的希望,他们才会拼命杀敌。
不然,他们拼命杀敌为何?
为国为家?
不好意思,在这个时候,国家的概念,还不是太完善。
各地宗王也有国,他们也有家。
为信念而战,自然是最上的选择,但王生短时间内,不可能将这些人变成为信念而战的人。
即便是封建迷信,但愿意相信的,恐怕也不多。
尤其是这些兵油子。
只有拿出实实在在的,这些人抗拒不了的好处,他们才会卖命。
“杀敌以割左耳为证,计量数量,交由行军司马。”
说着,王生顺道看了一眼华恒。
“若有杀平民充数着,一经发现,格杀勿论,若有上官敢贪墨属下军功,格杀勿论,此事,皆有三位军监与执勤精兵五百人负责,若是有人敢欺压你们,皆可禀告军监,即便是四位偏将,本帅也绝对不姑息。”
王生这句话一说,郭勇杜子扬脖子略微缩了缩,翻了翻白眼,突然感觉这脖子有些发凉。
“至于你们相不相信,日后,你们会看出来的。”
上升通道给予了,下面,便是待遇问题了。
在军队,要每天吃肉,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这么多肉给你吃。
现在这肉的价值,可是太大了。
但是王生还是承诺,三日一顿肉。
前面的一番话,只是激起了下面士卒的议论,而这肉的话题一出,下面顿时就炸开了。
毕竟民以食为天,吃饭的事情,还是最大的事情啊!
接下来,王生将惩戒之事说了,还搞起了封建迷信。
请来了巫祝,在点将台上跳了几下,然后抛掷铜钱,正面朝上为吉,反面朝下为凶。
连抛三下,皆是正面朝上。
一时间,这士卒的士气,是被全部激发起来了。
既然此战上天都说了一定会赢,那么何不多杀几个人,让自己进位牙门将?
成为将军?
谁不想?
下面的反应,王生自然很是满意的了。
这激励士气也是做得差不多了,王生便很快启程出发了。
浩浩荡荡的军队,像是蚂蚁一般,朝着豫州方向缓缓行进。
五万大军,当真是绵延数里。
出征之后,王生心里便在想其他的事情了。
进攻豫州,这攻城拔寨是在所难免的,但这攻城拔寨,也是最难的啊!
因为守城方的优势太大了。
如果是要塞式的坚城,城墙是砖石结构的,拥有完备的防御建筑,那么5万人在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守城,根本没有压力。
如果确定死守的话,五万人完全可以在四面城墙上进行充足的布置。
城门肯定会被堵死,想要攻城就十分的困难了。
若是非要硬攻,有这么几种方法一,先围住城市,然后利用大型器械或者地形因素对城墙或者城内军民造成持续杀伤。
比如使用投石机,石炮攻击城墙,或者掘开河流淹没城市。
但是这种方法很需要时间,几天,甚至几个月内根本无法对城墙造成足够的破坏。
而且有被城内守军突袭的风险。
攻城方还可以营建土山,土楼,利用己方射手远程攻击守城方。
同样的,这些临时建筑很容易被破坏。
至于决河淹城,没有极端的地理条件根本实现不了。
还有一种挖地道的方法,也有很大的局限性。
若是用兵攻城,先要填壕沟/护城河,当然这部分大多是老百姓干的活。
等攻城时,先要承受守城方投射火力压制。
因为城墙居高临下,守城方火力射程大于攻城方。
攻城方射手在掩护下进入射击点对城头实施火力压制。
弩兵弓箭手可以随着其他人员到城墙底下,射击城头士兵。
攻城器械主要有云梯,冲车,钩索等,其余器械功能也多有重复。
云梯并不是影视剧里那样的一个梯子,而是一种下面安有轮子,有很大底座的可以伸缩的巨型梯子。
如果要说类似的,就类似后世的消防车,就是那么个东西。
攻城方将它推到合适的位置之后会卡死,想用棍子给推到无疑是不可能的。
冲车也分很多版本,低配型可能就是个树干。
高配的是一辆大车,上面有木板皮革做的防御顶棚,下面是吊着的巨大树干,前端安有金属撞锤,使用时要有几十个人操作。
钩索就很简单了直接扔到墙上,人上去了。
还有一种大型的运兵车,可以理解为一个独立的楼梯,楼梯顶端平台和城墙同高。
到达合适地点后,平台墙板直接放下,连接上城墙,上面的士兵可以蜂拥而至。
而守城方的器械,也就是弩车/床弩,滚石擂木,金汁开水热油等等了。
攻城方哪一步是最难的?
就是靠近城墙的那一步。
因为守城方火力优势太大,攻城方想要靠近城墙必须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反而如果攻城方靠近了城墙,那么攻防战反而是要进入最后阶段了,这个阶段远程火力优势被弥补,白刃战开始。
但是5万人,坚城,粮草充足,没有30万大军加精良的攻城器具,就别想给人造成什么麻烦了。
这也是王生为何说此次出征,最少数个月,最长可能要一年半载解决战斗的原因。
上次在弘农郡征讨齐万年,为何如此容易?
原因很简单啊!
这齐万年根本只会打野战,根本不会守城,在简单的攻城器具之下,齐万年的人便溃不成军了。
但是齐王不一样啊!
他手上的人,对守城,肯定是有所研究的。
再想要上次那样进攻,就太难了。
至于用火药...
王生也想用。
但是现在的黑火药的威力,还是太小了。
如果是炸在人群中,碎石铁片爆发,这杀伤力自然是不小的。
但要是让它去炸城墙,这威力,就大大降低了。
当然。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
最有效的攻城方法,自然是心理战了!
最有效的心理战就是屠城加京观了。
但是王生是王师,不管是屠城还是京观,他都是做不了。
这也是正派的烦恼啊!
当今之计,只得是看潘岳在许昌能够做出什么有成效的事情来了。
自己还是有底牌的。
潘岳就是王生手上最大的一张底牌。
从南营出发,王生骑着大黑马,刘勇的声音,却是让王生从思索中回过神来了。
“主君,行军司马掾属卢皓求见。”
卢皓?
王生愣了一下,但马上便记起了这个人。
当然,王生之所以记得起这个卢皓,非是因为卢皓这个人,而是因为卢皓的卢字。
这是范阳卢氏。
即便是现在,也是可以媲美琅琊王氏的大世家。
只不过这个范阳卢氏,比起琅琊王氏来说,要更低调一些。
但王生可是不敢小看这个范阳卢氏的。
范阳卢氏出自姜姓,齐国后裔,因封地卢邑而受姓卢氏,世祖卢敖,号雍熙,秦始皇召为五经博士,徙居范阳,子孙迁居至涿水一带之后,定居涿地,以范阳为郡望,后世遂称范阳人,即范阳卢氏由来。
始祖卢植以儒学显名东汉,肇其基业,三国时期,这卢植是出了名的学生多,基本上是个人都说自己是卢植的弟子。
三国卢毓位至曹魏司空,其后卢钦、卢珽皆在曹魏西晋居高位,卢氏成为北方一流高门。
尚书台中,有许多人也是范阳卢氏的人。
这个范阳卢氏给了王生不少好处,因此王生也是将他们塞到此次出征大军之中。
当然,像是范阳卢氏这些世家的人,被王生列出一营,专门管理攻城器具这些辎重,算是优待他们了。
不过...
王生心里面的优待,可能在这些人心中,便是侮辱了。
是嫌他给得事情太小了?
王生摸了摸下颚,摇头说道:“到荥阳营地之后再见罢。”
这些世家子弟心气太大了,不磨一磨,当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问出身问军功
王生都如此说话了,刘勇张了张嘴,还是轻轻点头。
“诺。”
这卢皓,毕竟是范阳卢氏的子弟,现在自家主人却是连一面都不愿意见,这是丝毫没有将范阳卢氏放在眼里的表现啊!
“主帅,我看这个卢皓,还是得见一见的,这卢皓来见主帅,也不见得是他一人过来的。”
当然不是他一个人过来的了。
他身后,肯定是有那些世家子弟的想法的。
王生瞥了一眼说话的郭勇,说道:“不管这卢皓出身如何,又是替谁过来的,但军中自然是要有军中的规矩,本帅善罚分明,既然你们这些将军也有一同约束,这些世家子弟,便更没有开后门的必要了,在本帅军中,不问出身。”
不问出身?
但是在这天下间,真有不看出身的?
没有出身,你根本连高品都定不了,没有高品,如何为官?
像他这种没有出身的人,若是没有机遇,便一辈子都是偏将,难以上前一步。
不问出身,不过是笑话而已。
“主帅不问出身,自然是好的,但军中,也是等级森严的...”
郭勇话没说完,王生已经是明白了这个郭勇话中的意思了。
不信。
对此,王生也没有多说。
在这个时候,即便是王生说得再多,也是没有用的。
行动,比空口说话有用个十倍。
通过这些世家子弟,让自己在军中的威仪日盛,其实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这世家子弟,既然想要在他眼皮底下混得功劳,虽然已经是给过好处了,但这镀金,也是没有那般容易的。
“行军司马掾属,主帅说了,到荥阳再见你。”
荥阳?
郭勇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主帅真如此说?我是有正事要说的,莫非主帅以为我是为私事而去的?”
刘勇脸上露出苦色。
这些世家子弟,最是难伺候了。
偏偏他还得罪不了。
“掾属的话,我是如实转告主帅的,公事也是有明说的。”
卢皓轻轻点头,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多好看。
“既然如此,那阁下便请回罢。”
刘勇笑着点头,也没有想在这久留的意思。
这世家子弟,他还真的不想伺候。
“这广元侯,也太嚣张了一些罢?”
在刘勇离去之后,卢皓身后驱马走出一个身穿甲胄的士子。
他身上的甲胄,可谓是华丽非常,铸造材料,应该都是上佳的。
当然,比之百战军甲,还是有许多差别的。
毕竟那些将军们的甲胄,是真的为了保命用的,也没有多少修饰,像这个人身上的甲胄,华丽是华丽,但华丽之下,防御力也随之降低了。
“郑兄,如今在军中还是莫要多言,广元侯的名讳还是不要直接称呼了。”
“我怕广元侯这个寒庶作甚?”
郑豫撇了撇嘴。
“区区寒庶,居然如此无礼,果然是寒庶出身,没有什么教养。”
“郑兄慎言。”
卢皓眉头一皱,说道:“主帅的身份虽然低微,但是在陛下那边,却是权重极了,且与广平公主也有了婚约,并非完全是寒庶了,你在军中如此,这不是要得罪广元侯吗?我等虽然是高门大族出身,但在军中,主帅是一人说的算的,真要是惹恼了主帅,他暗下手段,我等小命便顷刻不保了。”
“他敢!”
卢皓一番话说出来,郑豫眼睛都要喷火了。
他父亲乃是太常,荥阳郑氏也是高门大族,岂会怕一个广元侯?
“郑兄,卢兄,主帅也非是不见我等,便不需要着急,到了荥阳再说罢,这荥阳也是郑兄的族地,有什么话,到荥阳再说也一样。”
王聿连忙在一边给郑豫解心结。
他出自太原王氏,在来之前,可是被族中长辈好生叮嘱了,一定要在军中听从广元侯的吩咐。
家中人如此叮嘱,他自然也是不敢放肆的了。
而且,对于家中人的想法,他也是明白一些的。
自东汉王允与吕布密谋,设连环,诛董卓,为汉末著名的孤臣。
但不久侯,又被董卓部将李傕所杀。长子盖、次子景、三子定及宗族十余人皆被诛害。
唯晨、凌脱归乡里。
但在站队问题上,王凌也是站错了。
王凌在寿春举兵讨伐,兵败被杀,时人无不认为他是“固忠于魏之社稷者”。
好名声虽然是有了,但是有子四人:广、飞、枭、金虎,皆为司马懿所杀。
太原王氏遭汉末、魏末两次家难后,元气大伤。
此后,司马氏代魏,王家因是罪臣之家,在西晋之时倍受压抑,除开王浑之外,以致无人贵显于世。
而王浑死后,太原王氏便更没有执牛耳者了。
现在族人之所以如此着急,连寒庶出身的广元侯都看得上,大体上是因为家族实在是没落了。
太原王氏,现在可远远比不上范阳卢氏与荥阳郑氏。
“王兄所言极是。”
卫雄也在一边开口了。
他算是卫阶的侄子,但是岁数却只是小了几岁而已。
世家大族之中,辈分有时候是扯不清的。
“既然是在军中,便不能对主帅不敬,诸位过来,皆是为了功勋而来,平白得罪主帅,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河东卫氏因为卫阶的关系,自然是与广元侯交好的。
卫雄知道这一层关系,便更不可能与广元侯为敌了。
甚至他还想要依仗广元侯,在此次出征中得到更多的军功。
“卫兄王兄所言有理。”
郑豫也非是头脑不清楚的人。
他只是容易冲动,而一冲动就头脑发热,现在卫雄与王聿的话说完之后,他发热的脑子,也是清醒起来了。
卢皓眼睛闪了闪,稍微有些可惜。
他便是知道郑豫是个急性子,想要郑豫出去直接与广元侯对上,看广元侯如何处置郑豫,探一探广元侯的做事之法。
看一看这广元侯的底线,到底是在哪里。
可惜...
这卫雄与王聿,是坏了他的好事。
与范阳卢氏相比,不管是河东卫氏,还是太原王氏,现在都是比拟不了的。
太原王氏如今在朝中,连九卿都没有一个,河东卫氏更是只有一个卫璪在朝中撑住局势,祖上确实是辉煌过,但现在已经是过气了。
对于卫雄与王聿的想法,卢皓心里自然也是清楚的。
不过是想要依靠广元侯而已。
现在广元侯深得陛下信任,河东卫氏与太原王氏想要借广元侯起势,也不是一件理解不了的事情。
甚至嫁女都有可能。
当然...
像是河东卫氏太原王氏这样的大家族,是不可能将自家女子嫁入他家为妾的。
尤其是这个人还不是高门出身。
广平公主,早已经是有广元侯的婚约了。
卢皓轻轻摇头,勒住自己身下的马匹,说道:“既然大家都愿意忍受,那便到荥阳再说吧,现在离新郑,可还是有好些路要走的,不急。”
他确实是不急。
这一路上,以郑豫的性格,他总是能够找到机会的。
广元侯...
得看一看他的底线到底是在哪里,摸清楚了,也好贿赂,或者是做事的时候能够留一线。
军功,卢皓自然是不嫌多的。
但是这个广元侯搞出来的军监...
还是不能小看的。
卢皓眼神闪烁,双腿微微夹住马腹,轻喝道:“驾。”
便朝着前方疾驰而去了。
郑豫自然是更上了这卢皓的脚步。
王聿与卫雄对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还是跟上去了。
王聿在四人中,爵位是最高的。
如今已经是侯爵了。
当然,这个侯爵不是他自己获得的,而是继承嫡母常山公主爵位封敏阳侯。
但即便是有侯爵之位,但在这世家子弟中,他也不是话事人。
你自己的爵位,算不了什么的。
侯爵自然是高爵,但是在世家眼中,侯爵也算不了什么。
真正的话语权,是靠自己身后的世家强大争取的。
这也是王聿无奈的原因。
广元侯出身寒庶,或许会因此看不惯世家子弟。
他是希望自己的这一趟镀金之旅能够安安全全的,不管是招惹了郑豫卢皓,还是广元侯,他们都招惹不起。
但想要左右逢源,自然也不是容易的事情。
将心绪抛开,王聿也是提马上前了。
......
从清晨行军,到天黑,荥阳城便就在眼前了。
期间不过是做了短暂的休息而已。
荥阳到洛阳,有两百里地,一日行完,也算是比较快的了。
荥阳,因位于荥泽西岸荥水之阳而得名。
东有鸿沟通淮泗,北依邙山临黄河,南面遥望京索,西过虎牢关接洛阳,地势险要,为南北之绾毂、东西之孔道。
春秋时,晋楚称霸中原,曾鏖战于此;战国时,秦拔荥阳置三川郡,为郡治并设敖仓于邙山;秦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吴广曾奉命监攻荥阳;楚汉之争,双方曾屡据荥阳,刘邦取敖仓之粟扼项羽于荥阳东,终以鸿沟为界中分天下。
历史上,这里为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
这座城池,也算是颇具历史的古城了。
从城墙上,历史的人沧桑感便是能够感受得到,当然,斑驳的古城墙,并非是说明荥阳城易攻难守。
实际上,荥阳城城墙厚实,没有十倍的兵力,是很难将这座城池攻下的。
王生的营地,是在荥阳城南。
若是直通荥阳,自然是最快到达营地的。
但是王生是绕了远路,没有去惊扰荥阳城中的百姓,这才到达营地之中。
一整日的行军,即便是王生,现在也是变得极度的劳累。
最直观的表现,便是王生的皮肤都已经黑了两度,这大腿内侧,也是隐隐作痛。
骑马,就是有这种坏处。
虽然你骑马的时候很靓仔,但是你下马的休息的样子真的很狼狈。
以王生主帅的身份,其实是可以坐战车的。
但若是乘坐车辇,便无法体现出自己干练的一幕。
在军中,等级威仪自然是重要的,但是王生现在要的不仅仅是威仪,还要这些士卒的佩服。
这一点,换做是世家子弟,便很难做成。
但王生有一个天然的优势,他非是世家大族出身,他是寒庶出身,与那些世家子弟相比,便更加容易接近这些士卒了。
尤其是在营地扎下,吃到第一顿肉的时候,王生在这些士卒心中,形象已经变得非常高大可亲了。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让我吃到肉,那我就听你的话。
这些士卒,兵油子是兵油子,但基本上的道理,他们还是认的。
在这个时代,平常人家想要吃肉,都是要逢年过节的。
你一个丘八,三天吃一顿肉,这不得感谢主帅?
扎营之后,王生巡视营地一圈,所到之处,皆是行礼之声。
之所以忍着胯下酸痛还前去巡视营地,自然是要混个脸熟了。
这几万人,并非是人人都见过王生的。
再回到中军主帐的时候,月儿已经上眉梢了。
又快到十五了,这月亮,也是逐渐的圆润起来了。
不过,王生的屁股还没有在中军主帐中坐热,刘勇便再次前来禀报了。
“主君,卢皓郑豫卫雄王聿四人求见。”
说是在荥阳营地见他们,不想他们居然如此耐不住性子。
王生思索片刻,刚要把他们叫进来,不想外面已经是传出声音来了。
“主帅,我等有事求见。”
“让他们进来罢。”
这四个人搞出来的动静像是不小。
卢皓郑豫卫雄王聿。
这四个人背后,就是四个世家啊!
不过,即便是你身后有世家,若是做得太过分,被我王生拿来立威,便是怪不得我的了。
“诺。”
刘勇出帐,片刻后,四人便是出现在王生面前了。
“我等拜见主帅。”
王生笑着点头。
“如此着急,有何事,说罢。”
卢皓面带微笑,说道:“卢皓知道主帅日理万机,但是我等既然是出征在外,便是想要为我大晋立功勋的,这管理攻城器具粮草这些的事情,实在是不能将我等的才能发挥出来,卢皓知道是主帅想要护我等周全,但既然是出征在外,我等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了。”
这卢皓,话倒是说得好听。
这几个人来的意思,王生也算是明白了。
第一百三十章 高门俊彦来立威
“原来诸位觉得自己是大材小用了啊!”
王生轻轻笑着,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变化多少。
一边的郑豫听到王生这句话,却是听出了里面的嘲讽之意。
“主帅,我等皆是高门大族出身,自小便在国子学中蒙学,四书五经,君子六艺,皆精通之,我等如此才能,便在军中管这后勤器械,主帅实在是太小看我等了。”
王生看了一眼郑豫,轻轻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本帅要给你们什么职务,才能发挥出自己的才能?”
听到王生这句话,郑豫毫不客气的说:“只要主帅与我一支万人精兵,这齐王,便交给我郑豫来收拾了。”
“哈哈哈!”
听到郑豫这句话,王生是直接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一万人,便能将齐王给收拾了,若你真的有这个本事,大可将你的大论说出来,若真有道理,我便也就退位让贤了,这主帅之位,让你郑豫去做了去,本帅也是没有半句怨言的。”
“主帅,郑兄这是喝了点酒,有些迷糊了,主帅不要放在心里去,郑兄虽然有才德,但是万人想破齐王,那也是痴人说梦。”
“卢兄,为何如此说?”
卢皓表面上是在给郑豫说好话,但实际上,却也是激怒了郑豫。
你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在吹牛了?
“军营之中,所言之语,皆是军令,你敢与我立下军令状?”
“我...”
郑豫刚想要说敢的,但是听到军令状三个字,仔细一想,这话又是不敢说出来。
这要是说出来,没办好,就是人头落地的事情啊!
一万人破齐王,当然是有吹牛的成分在里面。
当然,在郑豫心中,他自觉自己才学八斗,读过的兵书,也是数不胜数,反正是比这个广元侯要多的。
至于他为何如此想,自然是书籍这种东西,非是高门,便很少人有。
尤其是兵书,这种书籍就更是少了。
“不敢立军令状?”
这郑豫是荥阳郑氏的子弟,若是他敢立军令状,王生便可以直接要了他的性命。
在军中立军令状,死了,也是白死,即便是荥阳郑氏的人过来问罪,王生也是有话可以说的。
“我...”
“主帅,郑豫不过是一时口快,但我等真的是满腔报国热情,想要为陛下分忧,为主帅分忧,这才火急火燎的赶来过。”
“诸位皆是有才之人,这一点,本帅明白。”
见到这说话的人已经是卫雄了,王生的脸色也平和了不少。
这河东卫氏,与他还是亲近的,这好脸色,还是要给一些的。
“不过军中非是尔等游戏之所,这事关陛下大计,我大晋百年之基,更关乎数万士卒性命,百万百姓生死,若仅仅是凭借有才学,便觉得可以登高位,那诸位觉得自己如今的才学,可够三公?够的话,让陛下直接提拔便是了。”
王生这句话,已经是直接开始讽刺了。
“主帅,我等没有这个意思。”
“诸位皆是年轻人,年轻人志向远大,这一点本帅可以理解,但是,若想要本帅看重,得拿出真本事出来,光耍嘴皮子,你们是连本帅的皮毛都不如的,便不要拿来班门弄斧了。”
广元侯在清谈这方面的才能,在洛阳也是有名的了。
虽然他比面前的四个人,还要年轻。
郑豫即便是不服,也只得是冷哼一声出来。
卢皓却是从王生的话中听出了话外之音。
“我等要如何证明,才能得到主帅重用?主帅可直言直。”
王生看了卢皓一眼,轻轻点头。
这个卢皓,比之这个荥阳郑氏的郑豫,就要强上不少了。
“你们要比什么?武艺,还是兵法?”
“既然是想要为将军,当然是万人敌了。”
所谓之万人敌,也就是王生前面说的兵法了。
“即便是将军,也得是要武艺的,不然战局之中,冲锋陷阵也没有能力,便是战败之后,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
“那便一起比。”
“好。”
王生轻轻笑了笑。
这些世家子弟,终于是到拿出来用的时候了。
“武艺便比骑射,兵法则论推演。”
“好。”
卢皓对自己的箭术还是有自信的,至于兵法推演,这军中,比得上他们这几个世家子弟的,恐怕也是寥寥。
“主帅要如何比?”
“既然你们如此有自信,要想让本侯在军中破格提拔你们,便得拿出本事,让那些士卒将军们服气,骑射,便与军中士卒相比。”
与军中士卒相比?
卢皓眉头一挑。
他对自己的骑射虽然有自信,但是这军营之中,神射手恐怕也是不少的罢?
他心里有些忐忑起来了。
“主帅,我等骑射,水平尚可,但与军中精锐,恐怕是比拟不了了。”王聿这时候面带苦色开口了。
他擅长的是文学之道,兵法也稍有涉及,但你要说武艺,这就不在王聿的擅长范围之内了。
连擅长都不擅长,如何能够与军中的精锐相比?
“无妨?尔等非是冲阵战将,只需要表露出基本功,让那些士卒服气即可,也不一定要击败对面,当然兵法,这就需要你们的真本事了。”
“好!”
听完王生的话,卢皓眼睛已经越来越亮了,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在军中带兵的场景了。
武艺兵法,他卢皓可都是有涉及的,还有些深入的了解过。
不信这些军中士卒,有人能够比得上他的。
“主帅要在何时比?”
“不如就在明日罢。”
在荥阳,王生还需要逗留一日时间,运输粮草辎重。
所谓三军不动粮草先行,这可不是空话。
“明日?”
卢皓想了一下,轻轻点头。
“便就在明日。”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下去罢,好生休息,明日可不要掉了链子。”
“诺。”
卢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复,自然是折返回去了。
郑豫在王生这里丢了点面子,脸色微红,也没有继续留下来的意思。
卢皓郑豫离去了,卫雄看了王生一眼,说道:“主帅,我等虽然是高门子弟,但若真是开了后门,恐怕军中不服,我看...”
王生笑着挥手。
“军中士卒,最看重的就是武艺与兵略,只有有能力,便是本帅破格提拔,他们也不会说什么,而且,这些士卒憋足了气,你们可不要连他们都匹敌不了,到时候,便是本帅要用你们,也是没有借口的。”
不是我不想用你们啊!
实在是你们扶不起来。
我就是想用,也不能用啊!
对于这些心气高的世家子弟,惟有这种方法,才能堵住他们的嘴。
卫雄见到王生如此回答,张了张嘴,还想说话,但王聿却是在一边拉住了卫雄。
“卫兄,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歇息了。”
卫雄轻叹一口气,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他是与广元侯相善的,即使是被启用,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现在被卢皓郑豫两人将水搅浑了之后,便是他们,也只得与卢皓郑豫一般了。
这后门,是没得走了。
关键是论起武艺与兵法来说,他自认为都是不如卢皓的。
没有竞争力了啊!
不过,事到如今,在这里说再多的话,也是没有用处了。
广元侯的话已经是说了出来,就不会改的了。
当今之计,还是回去好好歇息,想一想明日的事情该如何做。
而且这一日赶路,人确实是乏了。
卫雄与王聿离去之后,一直在营帐中的张宾开口了。
“主公是想用这卢皓郑豫来立威?”
张宾之前在帐中没有说话,宛如透明人一般,但同样,他对王生的做法,心中也有着非常清晰的认知。
王生笑了笑,说道:“立威倒不至于,这些世家子弟,若是不找个由头让他们安稳下来,这军中恐怕都不得安宁,而且,用卢皓郑豫这几个人去给士卒找找自信,顺道增加本帅声望,倒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主公的方法好是好,但这几个人皆是各家俊彦,这军营之中,武艺或许有许多人能够比拟甚至超越,但论起兵略来说,恐怕胜过他们的,便是寥寥无几了。”
王生笑了笑,说道:“先生难道以为自己的兵略不如这几个人?”
张兵愣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原来主公是将张宾都算计进去了。”
“若是兵略连本帅的军监都不如,我看着几个人有何脸面要职位。”
“如此的话,那今夜我也要去准备准备了。”
王生轻轻点头。
“兵法推演而已,对先生来说,并非难事,乘此机会,也可让裴行戴渊起势,也让本帅在军中更有话语权。”
给这士卒找自信是一方面,让这几个世家子弟安稳下来也是一方面,但王生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要把自己的人推上去,这卢皓郑豫自以为是算计了王生,不曾想,他们一直都是王生的棋子,只是工具人而已。
中军主帐之外,卢皓先出主帐,郑豫后出,却是小跑上去的。
“卢兄,这广元侯要我们与军中丘八比试,这不是自贱身份吗?卢兄为何还如此趋之若鹜?”
“哈哈哈。”
卢皓先是大笑一声,再说道:“主帅的心思,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过是想用我们来立威而已,试想一下,我等高门大族,却敌不过寻常士卒,岂不是大大增长了那些士卒的志气?更何况,对我们世家子弟的处置方式,也可以让军中将校看清,他广元侯是不看出身的,而是看才能,看军功的,主帅的心思倒是多,但我等又不是吃干饭的,这些士卒,大字不识一个,如何会兵法?”
说着,卢皓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好了。
“这主帅白白送来的机会,我们可要把握住了,而且进位之后,那些士卒也不能说我们是靠关系进来的,这是凭借我们自己的本事上来的。”
听完卢皓的话,郑豫的眼睛也是微微亮起,但之后心中又升起了几许担忧。
“只是武艺方面,那些丘八,可是吃这一碗饭的,我们不一定是对手,至于兵术,我看广元侯敢如此说,心里也是有计量的,此事没有那般简单。”
“广元侯心里自然是有计量的,他是寒庶出身,看不惯我们世家子弟很正常,以为所有的世家子弟都是纨绔子弟,不干正事,都是无能之辈,但你我可并非是如此之人,广元侯若是敢轻视,那么我们便顺势而上。”
“可是...”
郑豫心中还是有些犹疑。
“别可是了,好生歇息,即便是明日广元侯用什么招式出来,我们也可以从容应对。”
郑豫轻轻点头。
“现今之计,便只有如此了。”
赶了一日的路,他现在也是乏极了。
广元侯能够在洛阳大显身手,绝对不会如此简单。
但卢皓也不是心思单纯之人。
郑豫想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
他虽然性子比较急,但并不是说他傻。
实际上,郑豫在当今的荥阳郑氏,也算是年轻一辈的翘楚了。
不然荥阳郑氏也不可能付出代价,让郑豫入王生的南征大军之中。
现在,还真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了。
.....
与此同时,中军大帐中,王生将郭勇四位南营偏将召见过来。
“本帅深夜将四位将军唤来,是有要事要商量的。”
“主帅但凡有吩咐,我等自然是马上到来的,不管是不是有要事...”
王生这第一句话刚说话,郭勇的马屁话就开始了。
王生轻轻摇头,等着刘勇的马屁拍完之后再说道:“这军中有几个世家子弟,诸位是清楚的....”
王生将卢皓郑豫的事情给刘勇杜子扬四人仔仔细细的说了出来。
“主帅要比试?”
这不是在给世家子弟选了一个比较好的借口开后门吗?
说好的不看出身呢?
郭勇脸上有些失望。
今日所谓的要事,恐怕是要挑选几个‘演员’,在关键时刻放水,让世家子弟过关罢?
“确实是要比试,你们在军中挑选十位骑射高手,在明日比试上,给那几个世家子弟一个教训。”
等一下...
郭勇愣了一下。
这主帅的话,怎么和他想的不一样?
“主帅,给他们一个教训?不是要...放水?”
“自然是给他们一个教训。”
王生瞥了郭勇一眼,自然知道他心里面的想法。
“本帅在军中是不看出身,只看能力与军功的,那些世家子弟真的有能力,本帅自然会用,如果没有能力,也怪不得本帅了。”
王生的话,让郭勇的眼睛都亮起来了。
他依稀明白王生的想法了。
“那属下一定找军中骑射最好的十个人。”
王生轻轻点头。
“再挑选五个兵法稍强的人过来。”
“兵法?”
郭勇愣了一下,还是轻轻点头。
王生再在后面将明日的事情吩咐完之后,也是让郭勇杜子扬退下了。
现在,便静等明日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军中比试出猛士
郭勇杜子扬等人回到各自营帐之中,马上将世家子弟要挑战军中士卒的消息发了出去。
不过却是反响不大。
世家子弟的地位,并非是他自己的才学体现出来的,而是体现在他身后的世家身上。
在军中,若是敢与这些世家子弟作对?
那不是找死吗?
这些士卒原来都是从世家里面被司马遹抠出来的州郡兵,对世家的尊崇是到了骨子里面去的了。
要想这些人敢对世家子弟出手,恐怕是难如登天。
另外一方面,王生现在虽然在军中已经是颇有威望了,但这个威望还不够大。
最起码,在世家面前,王生所谓的威望,是不值一提的。
若他们真的挺身而出,与世家子弟作对,那么,时候世家子弟找他麻烦的时候,主帅会如何做?
会为他这区区丘八,与世家作对?
这事情都不用想,答案便已经是出来了。
主帅广元侯不会为他们出头的。
不过...
对于这些士卒的想法,王生早就清楚了,因此也让郭勇杜子扬四人做好了应对。
首要一点,便是重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寻常士卒,以百夫长之位相邀,百夫长以上,门牙将一下,晋升一级。
即便他们是心有恐惧,但是在军中,做的是刀口舔血的事情,这些士卒自然也是知道富贵险中求的道理。
即使王生现在的这支军队并非是什么精锐。
但这样的人,是存在的。
五万人里面,找几十个人,应该是绰绰有余的。
果然...
在重赏之下,果然是有勇士前来了。
稍加筛选,这明日与世家子弟比试的人就有了。
人是找到了,但是今夜军营之中,有很多人都是难以入眠的。
包括那些世家子弟。
次日清晨。
夏至的下一日。
天气还算是爽朗,旭日东升,洒下阳光,在树叶的遮蔽下,变成斑驳的光晕,倒是有些好看。
荥阳城外的军营之中,靶场郭勇杜子扬早就连夜做好了。
一共十个草人,分别在不同地方,骑射者要在十息之内,将箭矢射出,箭壶里面有十支箭矢,最多也只能射出十支。
射中草人头,得五分,射中草人身,得三分,射中草人手脚,得一分,未射中不得分。
最后十个草人加起来,得分取总分。
这个规矩,还是主帅定下来的。
刚一听的时候,郭勇还觉得不以为然,但是之后细想,却是觉得这个比试方式非常公正。
之前比试,都是论射没射中的,射到手脚,也算是射中,现在就不一样了。
得细分射中的部位。
在战场上,只有射中要害,才能将人射落马下,若只是射到手脚,恐怕也是没有多少用处的。
当然...
或许郭勇也没有意识到,他一直在拍王生的马屁,现在只要是王生做事,在他眼中,就没有什么是做得不好的。
这是典型的说拍马屁拍到自己都相信了自己马屁的人。
靶场之外,有一高台,王生端坐期间,在他身后,郭勇杜子扬四位偏将老老实实的站着,在王生身侧,则是行军司马华恒。
说实话。
华恒是在整个军中,最不想去打仗的人。
郭勇杜子扬他们想要打仗,自然是只有打仗才有功勋,才有好处。
世家子弟想要打仗,也是因为功勋。
但经过了新土地税之后,华恒心中的锐气,也是被消磨得差不多了。
打仗?
功勋?
算了吧,还是人活着最好。
华恒已经是想明白了。
所谓的权势,不过是过眼云烟而已。
那一夜他与荣阳长公主商议应对之策,那种凄凉,现在想来,这小心肝都不禁要抽搐两下。
而且对于皇帝,他也是没有太多的情谊了。
不想来是不想来,但皇帝要他来,他还是得来的。
司马遹给了他此次出征的名号--戴罪立功。
但实际上,却是要监视广元侯。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但司马遹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皇帝,即便是将在外,他的君命必须要有人听。
不过...
华恒看了王生一眼,在朝中动荡了好几波之后,华恒对自己,也已经有了清晰的认识。
他不是广元侯的对手。
若只是监视还好,若皇帝要他做什么对广元侯不利的事情,华恒是不敢做的。
现在在军中,惹恼了广元侯,那恐怕真就是人头落地的事情了。
因此,即便王生让世家子弟与军中士卒比试,他华恒也是没有出来说一句话的。
不说,是不敢说,也是懒得说。
“行军司马,卢皓郑豫他们与军中士卒比试,可会有些不太合适?”
华恒不想说,或者说不敢说,王生却是故意在华恒面前说了出来。
华恒一愣,想了一下,还是说道:“既然是在军中,自然是有军中的规矩,即便这几个人出身极高,但想要在军中有所成就,便需要让军中士卒服气,主帅的做法,在华恒看来,不无不妥。”
王生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这就好,本帅倒是怕自己做得不好,怕落下口舌。”
广元侯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问上这么一句。
华恒也不是什么愚笨之人,他只是在脑子里面想了一下,便明白王生话中之意了。
首先,是提醒。
我知道你是皇帝派来的人,但现在在军中,我广元侯是主帅,我做事,你最好不好指手画脚。
其次,是分锅。
广元侯让世家子弟与军中士卒比试,若是日后荥阳郑氏范阳卢氏的人前来问罪,王生也可以将他这个行军司马推出来,而他华恒是皇帝指派的,他既然说了这样的话,也可以代表着皇帝的意志。
那荥阳郑氏范阳卢氏等世家还敢来问罪?
那当然不敢了。
好个广元侯,看来自己日后在军中,能不做事,最好还是不要做事了。
就当是去豫州游玩罢了。
在这个时候,华恒便也只能这样宽慰自己了。
就在王生与华恒似是无意说话的时候,卢皓郑豫卫雄王聿等一干世家子弟骑乘着高头大马,也是缓缓走到靶场前面了。
卢皓身穿明亮甲胄,胸前、背后都有大型圆形甲板,这种甲板经过打磨,在阳光下有耀眼的反光,就好像一面镜子。
一出场,便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而他身上的甲胄,正是明光铠,身穿一身明光铠,原本卢皓英俊的模样就变成了英武了。
这明光铠,在这个时候,可是稀罕物件,便是郭勇杜子扬身上,还是穿着精美一点的两档铠。
卢皓身上穿的明光铠,估计可以换十套,哦不,或许是二十套两档铠了。
身上穿着这样的物件,即便是到了战场上面,这安全感也是比穿其他甲胄要好很多的。
郑豫身上穿的是黑光铠,也就是玄甲。
这黑光铠自然也是价值连城的。
卫雄身上穿的则是环锁铠,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
至于王聿,却是与其他人身穿的甲胄完全不同。
这家伙是直接穿了马铠过来。
所谓之马铠,便是重甲骑兵。
这一身行头,加上马匹上的甲胄,估计得有百斤的重量了。
得亏王聿胯下的是一匹宝马,不然披着一身马铠,这马估计要被累的趴下。
马...
一想起马来,郭勇杜子扬等人的眼睛都发亮了。
他们这才注意到,卢皓郑豫等人胯下的马匹,都不是凡物啊!
就譬如卢皓胯下白马,这马一看过去,便知道是俊俏极了。
那长长的脖子,举起一个菱角分明的脑袋,脑袋上有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永远闪射着两道精神的目光,一对小三角形的耳朵高高地耸立在脑门上,仿佛在随时聆听着四周的动静,显得特别机敏。
脖子上方是一排被修剪的整整齐齐的棕毛,走起路来棕毛一抖一抖的,使它显得更加威武,肥壮的身子后面拖着一束洁白的尾巴,只要轻轻地一甩,就象一道银色的闪电在你眼前一亮,可潇洒了。
而郑豫胯下,是汗血马啊!
这些该死的世家子弟,身上的装备,郭勇杜子扬等人都想要把他抢过来了。
当真是暴殄天物。
即便是王聿身上的马铠,都让郭勇杜子扬他们眼红了,更不要说是卢皓身上的明光铠了。
与郑豫卢皓他们相比,南营士卒身上的甲胄马匹,就寒颤的多了。
世家子弟与平民百姓,这个差距,是在方方面面的,不仅仅是少读了书那么简单。
“既然诸位已经到了,那么便开始今日的骑射罢,谁愿意先来?”
这次骑射比试,主持的人是刘勇。
也是王生有意让他去做的。
论起忠诚度来说,刘勇是他手底下最忠诚的那一个了。
但可惜..
说起能力的话,连赵猛都不如,这也是王生将他放在身边的原因。
如果能够锻炼锻炼,日后或许也能独当一面,这对王生来说,总是有好处的。
“我先来。”
南营士卒中,突出一个猛汉。
卢皓愣了一下,但见眼前正走来一位仪表堂堂的魁梧男子,身形高大强壮,双臂有力,步履稳健,身躯壮硕得好像一堵墙似的。
再看这位猛汉的相貌,一头短寸根根站立,好似钢针一般屹立挺拔,桀骜不驯,额头宽大,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厚实,淡淡的络腮胡衬托着硬实的下巴,愈发显得刚强有力。
整个五官既透着一股英俊大气的身材,又透着一股俾睨天下的男儿本色。
“胡远怎么去与世家子弟比试了。”
“哦?”
听到郭勇这句话,王生便知道这个胡远不简单了。
“这个胡远何人?”
郭勇见王生起了兴致,说道:“这个胡远,是末将下属曲尉,有一手好箭法,不过他性情刚烈,有时候便是我的话都不听。而且,他老家在赵国,是逃出赵国的,至于为何逃末将不知道,但他对世家,向来是敌视的。”
看来这胡远也是有故事的了。
呵呵。
王生嘴角微微勾起来。
这才好啊!
让有本事的出来,让这些世家子弟看看自己的斤两。
“十息之内,奔过靶场。”
这个靶场只是临时做成的,说是靶场,其实就是直道,左右不同远近放了草人。
“我知道。”
胡远默不作声的拔出自己的长弓,拍了拍自己的老伙计,便跨上战马。
“可以开始了。”
“开始。”
在刘勇开始二字一落,胡远与他胯下战马,便已经是奔驰而出了。
只见胡远从箭壶中拿出三根箭矢,搭在弓上去,连草人的位置都没有多看,便三箭齐发,之后再在箭壶取出三根箭矢,居然在马背上人立而起。
嗖嗖嗖。
箭矢飞射。
六根箭矢射出,不过是两三个呼吸。
胡远箭壶中还有四根箭矢,但是他却是坐了下来,勒住马匹,转头回去了。
好箭术!
短暂的沉寂之后,便是如山一般的掌声。
胡远虽然只射出了六根箭矢,但基本上根根都是穿了两个草人,而且穿的还是头颅。
最惊人的是,还有一箭是射穿三个草人的。
何等的手劲,才能做到这一点。
不想今日,倒是发现了一个人才了。
“如何,你们谁上?”
胡远射完,马上轻视的看向卢皓等人。
“好胆。”
这个丘八,凭借着自己稍强一些的箭术,便敢羞辱我等?
要不是卢皓挡在前面,郑豫都想要一箭射杀胡远了。
“阁下好箭术。”
卢皓轻轻一笑,丝毫没有被胡远影响到。
现在,是到了他的回合了。
在刘勇开始二字一落,白马如一道银光,疾驰而去。
射箭的时候,卢皓脑中马上回忆起教他箭术老师的话:
临开弓之际,方撒手,则马终为我驱使矣,然开弓不可太早,早则身手摇动;亦不可太迟,迟则心眼俱慌,不迟不早,酌大步远,恰恰合式。
开弓之势,头必撑起,股莫离鞍。右肋与腰脊用力往前一推,前手要低,指在分松,对镫之间,头之外误事。
搭稳扣,急加鞭。
其势:不慢、不慌、不高、不低、不重、不轻。从容自由,庶凡骑射可观矣!
若未搭箭扣先加鞭,既发矢後,在加鞭都失规矩,切忌之!
回忆总是短暂的。
卢皓睁开双眼,从箭壶中取出箭矢,嗖的一声,箭矢直插草人头。
他的射箭的速度,越来越快。
一支。
两支。
三支。
....
到十支箭射完,刘勇也是说话了。
“时间到。”
定眼看过去,十支箭矢,都插在草人头上。
居然也是全射中了。
好家伙。
看来这卢皓,是真有一些本事的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主帅威仪已渐隆
胡远卢皓之后,南营士卒也多有前来挑战的。
这些人都是军中的好手,这箭术,自然也是不差的。
虽然没有胡远那种离谱的程度,但基本上都是可以做到百发百中的。
至于世家子弟那边,除了卢皓之外,也就是郑豫卫雄的成绩好一些,像是王聿,身上穿着马铠,实在是笨重极了,伸手都要使很大的力气,更不用说拉弓了。
这世家子弟之中,就王聿的成绩最差。
不过...
王聿脸上倒是没有多少羞愧之色。
这也是他今天穿着这厚实马铠来的原因。
他原本骑术就不怎么样,箭术就更差了,即便是全力发挥,这与其他人比较起来,还是差了很多。
既然比不过,那就不比了。
而如何能够不比呢?
就譬如穿着一身厚重的马铠过来。
我是因为穿了马铠而发挥不好,并不是我的水平不如你们啊!
卫雄自然是知道王聿心中的想法了,也给了王聿一个台阶下。
“王兄今日可是太不凑巧了,居然穿了马铠过来,若是穿着一身轻甲,定然也可以在这靶场上纵横的。”
“我是骑射不佳,比不得卫兄。”王聿马上谦虚说一声,也是顺着卫雄给的台阶下了。
郑豫撇了撇嘴,刚想说两句话才嘲讽一下王聿,但想到这王聿与自己也是无冤无仇,这太原王氏,好歹也是大世家,虽然现在不显,但世家之间,能不得罪,最好还是不要得罪的。
若是得罪了,这对他也是没有什么好处的。
郑豫自己虽然是冲动,但也不傻。
郑豫不傻,卢皓便更加不会去说王聿了。
“骑射已过,头名两人,分别是行军司马僚属卢皓,曲尉胡远,次名....”
世家子弟之中,除了卢皓之外,没有一个是入得了榜的。
“你不错。”
胡远看了卢皓一眼,轻轻点头。
“阁下箭术超绝,在下不如。”
胡远哼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可不是要与你结什么交情,你也只是看得顺眼一些罢了,与那些纨绔子弟,也只是好了些许罢了。”
说完,胡远直接挥袖而去。
卢皓当然不知道胡远背后的故事,自己明明是贴了张笑脸过去,不想这个人却是把冷屁股靠过来了。
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卢皓眉头微皱,但还是没有发作。
骑射这一关,他的目的已经是达到了,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
“骑射已过,下一轮比试,切磋兵术军略。”
这切磋的地方就不在这靶场上了,而是在王生的高台之上。
世家子弟之中,卢皓自然是站在首位的。
而南营那边,则是裴行出列。
实在不是王生不想要用南营的士卒将军们,南营的人他们有的是实战经验,但为什么要这样打,却说不出所以然来。
就像是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不能等于一?
为什么?
一加一不可以等于二,这又是为什么?
要你算,你一下子就得出答案,但算法为何是这样的,要解释,便是高数满分的人,也很难说清楚。
最基础的道理,要用文字来解释,同样是最麻烦的。
今日清早起来,王生便将郭勇挑选的几个人考校了一遍,要是让他们上,对于卢皓这些世家子弟来说,肯定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的。
还是先祭出杀手锏。
裴行。
裴行在兵术军略上,自然是不如张宾的,但并非说他水平很低。
实际上,在世家子弟中,裴行的水平算是很高的了。
只是与张宾这个高个子的人比较,显矮了而已。
“在下军监裴行。”
“在下范阳卢氏卢皓。”
裴行长得白白嫩嫩的,自然不是军中人,加上他军监的身份,卢皓便知道这个裴行是广元侯的人了。
不过..
想要用我来给军中士卒找自信,得看这个裴行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两人坐定,皆是将目光投向王生。
王生是出题人。
“战场制胜之道,此次出征豫州,二位觉得,可胜,或者说,如何能胜?”
这个是很实际的问题。
“阁下先请。”
裴行对着卢皓挥了挥手。
卢皓思索片刻,马上开口说话了。
实际上,王生问的这个问题,他早就思索过了。
之所以迟疑一段时间,只是为了整理一下措辞而已。
“我等乃是王师,士卒又多于齐王,豫州之中,民心所向,天时与人和三者占其二,齐王不过占其一,我军必胜。”
裴行笑了笑,说道:“不见得,我军虽然人数胜过齐王,但南营士卒,非是精锐,驻守宛城许昌之大军,皆是百战老兵,与南营士卒,不可同日而语,此是其一,其二,豫州如今乱起,新土地税之事,齐王在豫州散发谣言,阁下所言之民心所向,如今看来,也是没有的事情,至于士卒人数优势,若是加上豫州暴乱之民,阁下以为,这天时地利与人和,还占几分?”
从裴行的话说出来的时候,卢皓就知道,他是不可能回答裴行问题的。
原因很简单。
他对豫州的事情,根本是不了解,也根本无法解决豫州的问题。
但是...
卢皓也并非完全束手就擒。
既然你提出了这个问题,那你自己便来解决罢!
“那豫州的事情,阁下以为,我军如何能胜?”
从裴行的回答之中,自己自然而然的能够得到豫州的更多信息,也可以从面前这个少年人的话语之中,找到漏洞,从而直接进行精确打击。
这便是说话的艺术。
卢皓有卢皓的小算盘,不过裴行听到卢皓的话,这嘴都是要笑歪了。
你要是让我回答我的问题,你岂是有翻身的机会?
不过裴行也有一点理解这个卢皓。
大概是他声名不显,卢皓根本没有重视他的缘故。
但是轻视,有时候是最致命的。
“我以为,此战若胜,便要做到这十二点。”
十二点?
卢皓眉头一挑。
他隐隐有不妙的预感。
他看着面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是姓裴,但是在裴家之中,他根本是没有听过一个是叫做裴行的。
在这个时代,声名有时候便是代表着你的水平。
既然你没有声名,自然也是水平不怎么样的了。
但水平不怎么样的人,能说出十二点制胜之道?
莫非是广元侯故意告知的?
卢皓瞥了王生一眼,眉头微微的皱了起来。
“愿闻其详。”
心里虽然是有些慌了,但是基本的风度,还是得有的。
“其一、得道者胜。
《孙子兵法》《始计》有云:“兵者,国家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有“道、天、地、将、法”的“五事”。“道”即为民心民意,是根基、是大略、是方向,正所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齐王乃是逆贼,我等是王师,便是在道义一方,焉有不胜之礼?
其二、速决者胜。
兵书有云“故兵胜,不贵久”,“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只要我等在筹划作战时,快速决战,力求一击制敌,不与齐王过多牵扯,则此战必胜。”
裴行的第二点,王生自然是明白其中意思的。
齐王的问题,不仅仅在于豫州。
还在于雍州,在益州,在邺城。
在豫州拖得时间越长,洛阳的态度便会越摇摆,这后勤保障,便越难支持。
毕竟去岁冬日才打了一场大战,现在又打一场,还要打持久战。
没有新土地税给司马遹捞钱,加之去岁各地灾患,能拿来打仗的钱粮便更少了。
出征豫州,速战速决才是最保险的方法。
而裴行的话,并没有停下来。
“其三、伐谋者胜。
《谋攻》有云“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而“伐谋”的重点是清晰作战规律和制胜机理,使用不同军种、攻城器具、战场环境、敌情弱点等取得战场优势,为赢得战场主动提供保证。
而在伐谋这一块,主帅已经是有了计策了。
其四、善算者胜。
《军形》有云“是故胜兵先胜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此话说明了“度”“量”“数”“称”“胜”的关系—“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结合地形、兵力等方面细精算总的军力,制定应对之法。
其五、谋势者胜。
《兵势》有云“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用“势”的紧要之处“奇”“正”之术。
要有大局观,不得只思绪短期的得失,应站在全局的高度筹谋,才能在此处出征中取得胜利。
.......
其九、严法者胜。
《行军》有云“故令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便是说明了文武兼用、赏罚分明的治军之法乃是行军作战的重中之重。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记载,吴王阖闾给孙武宫中美女“百八十人”以“试勒兵”,孙武以王之宠姬为两队队长,刚开始,纵使孙武三令五申表明会执行军法,众宫女皆不理会孙武号令、不用心操练,于是孙武怒斩吴王两名爱妃,尔后令起众宫女“皆中规矩绳墨,无敢出声”。
南征军中,军规军纪,五十四斩已经是非常明确了,这也是此战的制胜点之一。
.......
其十二、明察者胜。
《用间》有云“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
齐王势众,然则别有用心之人也多,我等便可以在其中挑拨,还有豫州乱民,也可利用,让所有可利用之人皆成为我等手上棋子,此战必胜。”
说完了这十二点,裴行咽了一口口水,嗓子都觉得有点干了。
而卢皓听完裴行的话之后,眼神变幻许久,但却是不知道该从那方面来反驳。
这十二点,像是将所有的事情都包涵其中了。
而且...
这还是援引了《孙子兵法》,并且多有用古事来验证裴行话语的正确性。
这该如何反驳?
卢皓想了许久,最后只得是站起身来。
“阁下这制胜之道,卢皓佩服。”
佩服是佩服。
但卢皓佩服的却不是裴行。
在他看来,以裴行这样的名不见经传,如何有本事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定是广元侯要这个裴行如此说的。
目的便是要他这个世家子弟被区区军监所败。
被广元侯击败,这倒不是丢人的事情。
但是你广元侯的话,给一个小卒击败我,这就说不过去了。
要说卢皓心中不愤怒,那是不可能的。
但是...
在这个时候,愤怒也是没有什么用的。
卢皓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不与王生对着干。
原因自然也是很简单的。
现在在军中,王生是主帅,与王生对着干,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这是其一。
而其二,你要让一个军监来击败我,达到你广元侯的目的,那好,我答应你,我也不反抗了。
当然,实际上是反抗不了。
但卢皓想要表达的意思是,我随了你的意,那你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
卢皓这是要与王生交易。
“不过是些许薄才而已,不值一提。”
接下来,世家子弟一个个上,王生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命题,但世家子弟十几个人,居然没有一个是这个裴行的对手。
看到这里,卢皓心中的怨气也是消散了大半了。
原本以为,这个裴行是没有任何才能的,他的话语,不过是转述广元侯的罢了。
但是现在看来,这家伙是有真材实料的啊!
就单说这十几个问题,每一个问题都能分析得非常仔细,让后来者哑口无言,或者让先说的人自愧不如。
这个裴行,是有点东西的。
到这个时候,卢皓才明白广元侯为何敢如何算计他们世家子弟了。
原来是账下有人才啊!
军略兵术一轮过去,居然没有人能够将裴行打败的。
“诸位,看来你们的才德,却是不太过关,连我账下的军监都不如,焉有自信可说一万大军荡平豫州?少年人志向远大自然是好的,但若是自娇自傲,便是愚蠢至极。”
王生发表了演讲,也对今日的比试结果做了表述。
“卢皓,胡远箭术精湛,二人调任门牙将,分别统领两千人,裴行军略兵术胜优,有帅才,便暂领偏将之职,戴渊,张宾等人协助裴行,领一万精兵。”
裴行所领的一万,自然就是司马扈之前领的那一军了。
现在还是没有人领的,王生自然是毫不客气的吞下去了。
“至于其余人,箭术过关者,提升一级,非优秀者,则再加勉励,日后这比试考校,也是会有的。”
王生的话说出来,来围观比试的士卒不少人都露出了惋惜后悔之色。
他们很多人不来参加这个比试,是不信真的有赏赐,或者说王生真的会赏赐。
但是现在看来,主帅做到了!
而且那胡远对世家子弟的态度可是十分恶劣的,结果主帅还提拔了胡远,丝毫不将世家子弟放在眼里。
这是一个不怕世家的主帅!
不少人心里发誓,日后一定要来参加这种比试,相信主帅的话。
而这一点,也正是王生想要的。
这便是信任,这便是主帅的威仪。
第一百三十三章 欲擒故纵整军威
这军中比试的事情之后,王生也是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
卢皓也是获得了自己要的东西。
像是那些来参加骑射比试的军中士卒,自然也是得到了晋升的机会。
不过像是郑豫这些世家子弟,完全就是来参与一下的而已。
他们没有收获,虽然心里憋屈,但还真的怪罪不了王生。
这个原因也是很简单的。
你自己水平不够,那只能怪罪自己了。
回到营帐,王生看着裴行说道:“这统领一万人的事情,你可有信心?”
裴行毕竟还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
虽然聪慧,虽然读的书多,虽然能够出口成章。
但统领士卒这种事情,从来都不简单的,尤其这统领的士卒人数还不少。
裴行被王生这么一问,脸上虽然有些迟疑,但很快就被自信取代了。
“裴行能力或许不够,但是有主公在上面兜着,有两位先生照拂,想来也是没什么做不到的,遇到难题,大不了多来请教就是了。”
王生轻轻点头。
“你不怕就好,今日你在台上表现,加之有我的声望扶持,想来士卒之中,即便是有微言者,越是不敢直接表现出来的。”
裴行轻轻点头。
“先生。”
王生目光定个在张宾身上。
“军中监管之事,你还是需要多加注意的,一经发现,便下雷霆手段,以做杀鸡儆猴之用。”
这五十四斩出来,除了刚开始,现在还没有斩过人啊!
这样即便是军规严格,但是没有人出事,没有人流血,便没有人会真正的将这规则放在心里。
或许之前在南营被砍掉的人头,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王生便是要告诉这些人,并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即便是,这三把火烧得也是很久,很久。
“这事情,张宾还是明白了,现在军中,僭越之事也常有之,之所以不管,便是这种程度还没有到杀头的地步。”
王生看了张宾一眼,脸上也是露出深以为然的笑容。
“那我便放心了。”
不先让别人疯狂,如何能够灭亡他们呢?
张宾这完全是先不管,等这些士卒跳起来,然后再用血淋淋的教训,让全军士卒皆是惧怕。
论起手段与腹黑程度来说,张宾比之王生,甚至都要强不少。
.......
“恭喜卢兄。”
“恭喜卢兄。”
卫雄王聿两人连忙上来恭贺。
见到卫雄王聿两人的恭贺,卢皓笑了笑,说道:“不过是侥幸而已,算不得什么。”
“卢兄之前的骑射,确实技高几筹,我等皆不如之。”
卢皓站在原地帐中与卫雄王聿两人吹吹水,而他随军下人则是开始收拾随身物件了。
既然已经是在军中做到了门牙将,也是有了自己专属的营帐了。
“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卢皓笑了笑。
“卢兄,这个广元侯却是不将你我世家高门放在眼里,那个胡远,不过是贱民而已,却能够与你同列,卢兄不觉得脸上无光?”
卢皓笑了笑,摇了摇头说道:“这脸上无光倒是没有多少,既然是到军中做事,这身段自然是要放下去的。”
军中士卒的地位,原本就不如在朝为官的。
哪怕是最清闲的官吏,地位也是比军中丘八要高太多了。
到军中了,还在意面子,那还要不要功勋了?
“那卢兄请便罢。”
卢皓有所收获,但他郑豫却是一点收获都没有的。
这个广元侯,丝毫不将他郑豫放在眼里。
原本想要与他父亲一起给广元侯找难堪,在粮草辎重方面为难。
结果他的父亲却是直接否定了。
广元侯现在的权势,即便是荥阳郑氏,都不想要直对其锋芒,只敢避其锋芒。
但是,广元侯,便真的以为我为难不了你了吗?
你不是有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吗?
便看你斩不斩得下去。
“去,让白曲尉过来。”
荥阳郑氏,在军中也是有自己的人的。
这个白曲尉,之前便是在荥阳郑氏的。
他的话,广元侯可以不听,但是这个白曲尉,可不能不听。
不过...
以广元侯的嚣张程度,此事,还是要将自己撇出去为好,而且,要好好的找一个替死鬼。
听说广元侯与卫阶相善,那么,这个卫雄,就是不错的人选了。
不杀卫雄,军中威仪不再,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也就形同虚设,但若是斩了。
且不说河东卫氏会不会找你麻烦。
广元侯你心里总是不好过的罢?
现在郑豫心中有一口气憋着,是不吐不快的。
........
“主君,门牙将胡远求见。”
胡远?
王生愣了一下。
“让他进来罢。”
“诺。”
这个胡远,能力不俗,又是平头百姓,若是自己能收服,自然也是可以直接为自己所用的。
王生现在最缺的就是猛将。
尤其是在王弥去了东海郡收人之后,这猛将,便是更少了。
原本是可以见见石勒的,不过这次出征,要见到之后的大赵天王,便得是这仗打完之后的事情了。
胡远缓缓走了进来。
“末将拜见主帅。”
王生笑了笑,挥手道:“坐罢。”
“谢主帅。”
王生脸上带着笑容,先开口询问了。
“将军见本帅,所谓何事?”
胡远对着王生抱了抱拳,说道:“今日末将去与世家子弟比试,不过是想要出一口恶气而已,并没有晋升的意思,主帅还是将末将的晋升令收回去罢,世家子弟最是跋扈,主帅提拔我,便是狠狠的打了这些世家子弟的脸,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既然是为陛下出征,这军中能少一点事情,便少一点事情。”
胡远知道王生也是寒庶平民,不是世家子弟。
即便是主帅,但是没有好的出身,平白无故得罪世家子弟,那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既然同是出身不好,胡远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连累了王生。
好汉子。
王生对这个胡远,也是越发喜爱欣赏了。
“无妨,本帅倒是想要这些世家子弟做一些事情,不然本帅的这个十七禁令五十四斩倒是没有地方可以施展了。”
胡远愣了一下,没想到王生的想法比他想的还要大胆。
“只是主帅,世家子弟...”
“世家子弟如何?我们平民寒庶又如何?都是人,只要见识能力不比他们差,那便比他们强,本帅从来都是不看出身的。”
“只是世家跋扈,尤其现在还在荥阳,若是荥阳郑氏给主帅下绊子,事情就有些难以预料了。”
“这里的事情,就不要你多想了,胡远,回去罢,以你的能力,不该是曲尉门牙将,好好回去想想之后该如何表现罢。”
胡远张了张嘴,最后只得点头。
“诺。”
第一百三十四章 跳进黄河洗不清
是夜。
月明星稀。
郑豫在营帐之外叫来了白曲尉。
“白曲尉,吩咐你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这个白曲尉,原来就是荥阳本地人,也是荥阳郡的州郡兵,不过在晋武帝司马炎裁军的时候,他是在裁军之列,吃不了军粮,又没有土地,遂卖身于荥阳郑氏,为荥阳郑氏看家护院。
白曲尉在荥阳郑氏家宅,也是待了许久。
因为他一身好武艺,加之对荥阳郑氏绝对忠诚,在荥阳郑氏也是混得风生水起,统领着原来荥阳的州郡兵,为荥阳郑氏解决明里暗里的事情。
之后朝堂征召,荥阳郑氏耐不住压力,便让白曲尉带着两千人并入南营,征伐齐万年。
之所以让白曲尉回去,自然也是因为白曲尉忠诚的原因。
类似像白曲尉这样的人,在这支军队中很是常见。
这也是王生对收服这支军队并没有多少信心的原因。
这支军队,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是千疮百孔的,即便是收服了,明面上可以用,但暗地里,却是什么成分都有,也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了。
最基本的忠诚度都保持不了。
“小郎君,事情是办妥了,但是,现在在军中,非是在本家,这个广元侯看起来并非是可以随意招惹的,这事情,小郎君若是不做,最好还是别做了。”
在本家中,郑豫是太常郑默最小的儿子,自然是用小郎君相称的。
“无妨,现在还是在荥阳,我倒是不信这个广元侯敢拿我如何?再者说,这事情又不是我做的。”
我可是已经找了替罪羊了,最后怪罪,也是怪罪不到他的头上。
“唉!”
白曲尉叹了一口气,眼色微暗,但还是勉强提起精神。
“既然小郎君心意已决,那小的这就下去做了。”
郑豫重重点头。
“记得,手法要好,不要留下什么把柄。”
其实,留不留下把柄,又有什么区别的?
当然,白曲尉心里虽然这样想,但还是对着郑豫点了点头。
“小郎君,小的明白。”
“嗯。”
郑豫轻轻点头。
他在荥阳郑氏,虽然是以聪慧著称的,但也是以跳脱著称的。
他的父亲,也是一直拿他没办法。
当然,其实在郑豫心中,并不觉得是他的父亲拿他没办法,只是他父亲单纯的不想管而已。
毕竟他的兄长才是长子,才是正室所出,他即便是再聪慧,也只是庶子而已。
想到此处,郑豫对广元侯的怒火便又多了几层。
我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个机会,便一定要好好争取,好让自己的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
你这广元侯,若是不给你一些教训。
哼哼!
倒真以为自己寒庶出身算得了什么?
中军主帐,王生并没有睡下。
自从从洛阳出来了之后,王生的身体也是好了不少。
这女人,有的时候确实是让人沉迷间,但是沉迷完了之后,便会觉得全身的虚弱。
好在王生现在还年轻,身体还受得住,是个合格的时间管理者,但若是再过个一二十年,那还真就要节制了。
坐在王生对面的,是张宾。
“主公,差不多是时候了。”
王生轻轻点头。
“你先去罢。”
“诺。”
张宾起身,对着王生行了一礼,缓缓退出中军主帐。
这个郑豫,还真是把人头给送过来了,该说你的聪明呢,还是自大呢?
夜深人静,却是有一声惨叫响起,惊起了一阵阵吊在枯枝上的乌鸦。
接着便是一阵阵骚乱的声音。
“发生了什么事情?”
“杀人了,杀人了!”
“快去通知军监。”
.....
一阵慌乱之后,张宾戴渊两人带着几十个监兵缓缓而至。
来得可谓是非常及时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场间发生的事情,张宾早已经是心知肚明,但是要该演的戏,还是要演够的。
“启禀军监,右营帐有士卒暴起,杀了人。”
张宾轻轻点头,脸上也变得严肃起来了。
“杀人者可擒住了?”
“擒住了。”
“是何人?”
“这个...”
张宾看着面前这个士卒畏畏缩缩的样子,语气也带着些许不悦。
“如何?还说不得?”
“不是。”
见到张宾发火,这个士卒也瘆得慌,马上说道:“是从军司马僚属卫雄的随军。”
“哦?”
卫雄?
“将杀人者与卫雄一同带过来。”
“诺。”
卫雄是在睡梦之间被叫起来的,此时脸上还有疑惑不解之色。
“发生了什么事情?深夜唤我起身?”
“郎君,你家随军杀了人,军监召见你过去了,还是好好与军监去说罢。”
随从杀了人?
卫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了。
一想到军中的十七禁令五十四斩。
即便是卫雄,心里也是有些发毛了。
以广元侯的性子,他的人头,他还是真敢摘下来的。
“卫雄,此人可是你的随军?”
卫雄刚到,张宾的质问便到了。
“确实是在下随军。”
卫雄仔细端详了那人一眼,重重点头。
“是。”
他现在都来不及生气,脑中疯狂思考当前的局势。
“那他杀人,是你指使的?”
“不是我,我没有要他杀人,此事我不知。”
“可他是你的随军,莫非是他自己起意杀人不成?”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也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卫雄脸上露出焦急之色,这杀人的是他的随军,他现在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该如何解释?
该如何解释啊!
“被杀者何人?”
“启禀军监,是从军司马僚属郑豫随军。”
“那便将郑豫唤来。”
片刻后,郑豫缓缓而至。
将事情简单与郑豫说了之后,张宾问道:“这被杀的人,可与卫雄又什么过节?”
“这个...我便不清楚了。”
“我知道。”
郑豫身后一个随从站了出来,说道:“入夜不久,在下便看到这小四顶撞了卫雄,看来便是因此招致杀身之祸。”
“不错,我也有些印象。”
围观的士卒议论纷纷。
而卫雄的心却是沉入谷底了。
这一环扣一环,是有人故意要害他。
但是他在军中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谁要害他?
卫雄真的没有想到一个会害他的人。
但是现实告诉他,这军中一定是有人要害他的。
这事情,太蹊跷了,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也根本无法解释。
“军监,此事真的非我指使,即便是他冲撞了我,给他一个教训就好了,何至于到要害他性命的地步。”
随军虽然是随军,但也是入了军籍。
军中杀人,按十七禁五十四斩,那是要人头落地的啊!
“夜传刁斗,按军规,当斩之。”
张宾脸色阴沉,说出来的话,却是让卫雄面如土色。
“军监,真的不是在下,说,是谁指使你的?我河东卫氏,可有待你不薄,我卫雄可有待你不薄?”
卫雄现在已经彻底乱了,直接上前质问他从本家带出来的随从。
“够了,将卫雄压下去,再严刑逼供这随军,审问出证据来。”
一句话,便是让卫雄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局中之人难破局
“军监,不过是死了个随从而已,死了便死了,卫兄也不是有意的,军监便高抬贵手罢,我这个主人都是不在意的,你也就不要在意了,到时候让主帅下不来台,对军监来说,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罢。”
郑豫的话,明显是在给卫雄说情。
卫雄朝着郑豫投过一个感激的苦笑。
“军法如山,他虽然是你的随从,但既然入了军籍,便要按照军中的规则来做,在军中,相斗便是死罪,杀人更是百死难赎,指使他人杀人,更是罪不可赦,带走。”
四个监兵分别将卫雄还有卫雄的随军押下。
郑豫还想说什么,但是张宾很显然没有给郑豫这个机会。
一路押解,便是到了王生的中军主帐。
“左右退下,本帅要亲自审问。”
“诺。”
除了张宾之外,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主帅,此事真不是我指使的。”
王生笑着看向卫雄,说道:“我相信此事非你所为,若真是你做的,必然不会直接让自己的随军去杀人,但是,杀人的,毕竟是你手下随军,便是要有意给你开脱,却也是要讲究个证据,再者说,先前军令如山,若是真的找不到证据,那我也...”
王生前面的几句话,让卫雄狠狠的舒了一口气,这悬着的心也是放了一半下去,但是后面的话,却是让他把这悬着的心又提了起来。
广元侯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相信此事不是他做的,但如果找不到证据证明此事不是他做的,便会杀了他?
咕噜~
卫雄吞了一口口水,直接跪伏在王生面前。
“主帅救我,此事非卫雄所为,还请主帅救命,卫雄今生都会感激主帅的大恩大德。”
这个卫雄,求生欲还是很强的。
“好!”
王生上前将卫雄扶了起来。
“有你这句话,本帅是不得不救你了,先生,将人带下去审讯罢。”
直到被带下去,卫雄的随军都是一言不发的。
到现在,卫雄才想起自己该狠他的这个随从。
若是换在本家,卫雄直接提剑将他杀了。
可惜这是在军中...
卫雄一脸忐忑的在中军主帐等着。
王生则是借着灯盏,饶有兴致的看书。
现在看书,王生看的已经不是兵书了,而是地理县志一类的。
豫州各地的名人世家官吏,这段时间,他都是在狠狠的恶补的。
只有对豫州的人事有充分的了解,才能在征伐豫州的时候,知道谁是朋友,可以利用,谁又是敌人,必须消灭。
时间缓缓而至。
张宾重新回到主帐。
“启禀主帅,他招了,指使他做此事的非是卫雄,而是白方。”
“白方何人?”
“军中曲尉,不过是荥阳人士,在入南营之前,是在荥阳郑氏家中做事的。”
荥阳郑氏?
听到这四个字,郑豫的呼吸都是骤然急促起来了。
“军监的意思是,要害我的人是荥阳郑氏,是郑豫?”
张宾看了卫雄一眼,说道:“现在还不能肯定,得将那白方审讯一番,便就知晓了。”
呼~
卫雄狠狠的吐了一口浊气。
就在方才,他还以感激的目光投向郑豫,不想自己投感激目光的人,却是要害自己的人。
当真是讽刺!
“多谢主帅,多谢军监,今日的恩情,卫雄记住了。”
“事不宜迟,将白方提审了。”
“诺。”
很快,张宾便提审了白方。
其中过程,其实也很简单。
消耗的时间,比卫雄的随军还要短一些。
“启禀主帅,白方他招了,是郑豫指使的。”
“那将郑豫带过来。”
“诺。”
卫雄发现自己在鬼门关逃过一劫之后,除了庆幸与对王生的感激之外,更多的,就是对这郑豫的怨恨了。
我卫雄与你郑豫无冤无仇?
你缘何要害我?
“属下郑豫,拜见主帅。”
“是你指使白方,让白方收买卫雄随军,然后故意让自己的随从顶撞卫雄,将声势闹大,给卫雄杀人动机,最后让你收买的卫雄随军,杀了自己的随从,让其他人对卫雄害死你的随军深信不疑,可是?”
郑豫本来是一脸自得的走进来的。
在他看来,广元侯召见他,自然是不想要此事事态扩大。
死的是他郑豫的随军,如果他郑豫愿意将此事压下去,那今日的事情,便也就这样了。
不过...
你广元侯要我郑豫将此事放下,是不是要一点封口费?
既然是来拿好处的,郑豫的心情自然是不差的。
但是王生的第一句话,便是让他脸色剧变起来了。
这剧情...不对啊!
广元侯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怎么可能知道真相的?
“主帅,郑豫不明白你的意思?”
“郑豫,我与你无冤无仇,你缘何害我?”
郑豫心中虽然有些慌乱,但是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了。
“卫兄何出此言,此事与我断断是没有干系的。”
“将人带过来罢。”
王生也没有时间与郑豫死耗。
明日,可是要启程去豫州前哨站新郑的。
少顷。
一身带血的白方与卫雄随从便被带到中军主帐面前了。
随着他们的到来,中军主帐中也是多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郑豫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但是他的心已经是沉入谷底了。
这白曲尉与卫雄的随从,看起来是经历了严刑拷打啊!
“主帅将此二人带过来,所谓何事?”
郑豫心中还有侥幸。
他心中的侥幸便是白方对自己无限忠诚,即便是严刑拷打,也不出一言。
广元侯之所以将白方叫过来,是要他自己露馅。
“郑豫,事到如今,还执迷不悟?”
卫雄冷哼一声,心里已经是不悦到了极点。
在他心里想来,即便主帅不处死郑豫,他也会让河东卫氏去找荥阳郑氏的麻烦。
郑豫做事,已经是犯了众怒了!
便是在世家之中,也是没人会为他说话的。
“白方,现在是你戴罪立功的机会了,好好把握。”
白方挣扎着站了起来,对着郑豫投了一个满带歉意的目光,说道:“启禀主帅,属下有罪,听从了郑豫的话,让卫雄随从去杀人,确实是郑豫指使的。”
噔噔噔~
郑豫向后退后了两步,脸色也是变得煞白,毫无血色。
“你,白方,你....”
郑豫像是嘴里堵着一口气,想说话,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郑豫,你犯了军规,按军规,当斩,来人,将郑豫带下去,严加看管,明日出军前拿来祭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心狠虎毒亦食子
“主帅,当真,当真是要处死郑豫?”
“郑豫犯了军规,按军规当处斩?他要害你性命,莫非现在你还要替他说话?”
卫雄重重摇头,但是脸上却有着犹疑之色。
“此处毕竟是在荥阳,君侯要是在此地将郑豫处死,恐怕这荥阳城,今夜都不会太安静,明日启程,恐怕也不会太顺利。”
郑豫是荥阳郑氏花了大代价塞进来的人,结果你直接把他处死了?
人功勋都没捞到,这人就先死了?
这荥阳郑氏还会配合运输粮草辎重?
世家也没有这么好说话罢?
“荥阳郑氏若是敢从中作梗,今夜本帅便提大军入城。”
王生如此霸气的话,让卫雄要说的话都塞回去了。
“主帅...霸气,属下佩服。”
其实在这个时候,卫雄想要说的是牛逼。
可惜牛逼二字,在这个时候还没有出来。
王生看了卫雄一眼,轻轻摇头,说道:“下去罢,今日担惊受怕了,好好下去歇息。”
“诺。”
他这深夜起身,结果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真是大喜大悲。
这要是每天都这样,当真是心脏病都要出来了。
“那属下便先告退了。”
王生轻轻点头,看着卫雄离去之后,才转头看向张宾。
“去将郑豫的事情与各个将军都说一下,明日出征前,当众处决郑豫。”
张宾眼睛闪了闪,重重点头。
“我这便去通知。”
郑豫是世家子弟,还是荥阳郑氏的子弟,而此处是荥阳,是荥阳郑氏的地界,在荥阳郑氏的地界将荥阳郑氏的子弟处决,还有什么话语比这个行动更加有力的呢?
郑豫一死,军中还有人敢触犯军规?
既然今日的事情已经是做好了,王生也终于是可以去休息了。
明天又要启程出发,还是要好好休息才是。
....
次日。
天蒙蒙亮。
原本静谧的初夏清晨,却是因为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让荥阳外的驻军营地都变得热闹起来了。
“听说昨夜有人在军中斗殴,死了人?”
“听说指使杀人的还是世家子弟。”
“不错,听说还是荥阳郑氏的子弟。”
“听将军们说,是要处决那个世家子弟,不知道可是真的?”
“屁话!”
这个老兵翘着个二郎腿,嘴里还叼着草根,说道:“世家子弟怎么会被处死?听说我们的主帅也不是高门出身,他敢处决这世家子弟,我是不信的。”
“对!不过是个嘘头而已,我也是不信的。”
“世家与主帅,想来也是沆瀣一气的,现在,不过是给出要处死那郑家子弟的消息,最后退让一步,改成重罚而已。”
“世家子如何会在军中处死?”
......
早早便有士卒聚在处刑台前了。
他们都不相信王生真的会将郑豫处死。
实际上,便是郭勇杜子扬这四个南营偏将也是不相信的。
郑豫是何人,此处是何地,他们四个人还是清楚的。
你广元侯即便是胆子再大,也不会处死郑豫的。
得罪了荥阳郑氏,你广元侯能不能安全的从荥阳郑氏的地界中出来都是一个未知数。
尤其是今早,荥阳郑家的车辇,已经是入了军营。
出来的,自然是荥阳郑氏的人。
在郭勇杜子扬看来,王生之所以如此做,不过是要从荥阳郑氏身上要点好处而已。
杀,是不可能杀的。
中军主帐之中,王生看着面前的郑默,笑着站了起来。
“晚辈见过太常。”
为了督促荥阳军事物资的转运,司马遹也是让郑默回到荥阳,主持大局。
“广元侯。”
此时中军主帐中,除了王生与郑默两人之外,便只有一个张宾了。
“当真是要处死我那个不孝子?”
“郑豫必死。”
郑默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落寞之色。
“我那小子虽然不争气,但毕竟还是我的亲生骨肉,广元侯便不能通融。”
王生看着郑默,脸色颇为严肃的说道:“若今日我通融了,那么寻常士卒视这军规如何物?若是军无军规,这去豫州还打什么仗?”
唉~
郑默再叹了一口气,眼中似乎有落寞之色。
“也罢。”
“我那不孝子既然敢在军中指使杀人,便不是我荥阳郑氏的人了,君侯要如何处置,我郑默不会多言一句,只是为了让犬子如这南征军,家中也是付了不少的代价。”
郑默的话,王生自然是听出了其他的意思了。
要杀我的这个儿子可以,但是我荥阳郑氏的东西,你不能白收。
“自然可以,荥阳郑氏,可入两人入军伍,先做曲尉,太常可满意?”
曲尉的话,也是有统领一千人的了。
郑默眼珠一转,说道:“那在军中,便希望君侯多加照拂了。”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这是自然的事情。”
郑默今日过来,心情原本就不好,也没有在这中军主帐久待的意思。
“阁下便不去见见郑豫?”
这郑豫即使再有过错,也是你的儿子罢?
现在都要行刑了,见一面,总是要的吧?
郑默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道:“白发人送黑发人,不见也罢。”
说完这句话,郑默的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看着郑默从眼前消失,王生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这个郑默,心倒是狠。”
“世家子弟,最多的就是人,也最是不缺人,郑豫虽然是荥阳郑氏中的佼佼者,但是郑默已经有了一个比郑豫更好的儿子,便不需要郑豫了,而且,这郑豫性情鲁莽,反而会给家中招来祸事,郑默放弃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些,我自然都懂,但毕竟这郑豫还是他郑默的儿子啊!”
虎毒尚且不食子,但是这个郑默,却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没错。
郑豫之所以到今日的行刑台上,不是偶然,而是必然。
王生需要有人来立威。
最好是世家子弟。
荥阳郑氏希望获得王生更多的支持,以一个莽撞的郑豫,换去更多族中子弟的朝堂晋升。
当然,郑豫现在在行刑台上,说是绝对必然,那也是没有那么绝对的。
只要郑豫不给王生抓到把柄,王生自然也不能对他如何。
只是郑豫终究是没有把握住机会。
白曲尉在之前,便有隐晦的提醒过他了。
恐怕郑默也是因此对这个郑豫失望。
世家子弟,华贵的背后,却是极端的冷血。
或许...
这也是世家能够延续下去的原因。
只有这样的冷血,才能带领自己的世家走下去,进一步的发展,不至于湮灭于历史的浪潮之中。
第一百三十七章 军中威仪无人比
荥阳营地,郑豫此事被五花大绑,宛如待宰的生猪一般,被扔在地上。
在郑豫身侧,有几个士卒则是守着他。
“你们几个还不过来给我松绑,别以为广元侯真的敢杀我,此处是荥阳,是我荥阳郑氏的地界,即便是给广元侯几个胆子,他敢杀我?”
“这个...”
那几个士卒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说道:“你是大人物,便不要为难我这等小人物了,我们也不敢违抗军令啊!或许你违抗军令能活,我们违抗军令,是断断没有活路的。”
“哼!”
郑豫却是冷哼一声。
“你以为广元侯不找你们的麻烦,我郑豫就不会找你们的麻烦了吗?你可是太天真了一些。”
郑豫当即冷笑起来了。
他现在如死猪一般,是在这士卒面前把连都丢尽了。
看到他这样的窘态,你还想活?
没门!
还有广元侯!
真以为你受陛下宠幸,便可以为所欲为?
强龙还难压地头蛇,你广元侯算什么东西!
“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给我松绑,我兴许还会饶你们一命。”
“这个...”
这几个看守的士卒脸上露出犹豫为难之色。
他们是真的为难了。
给郑豫松绑?
那岂不是要违抗主帅的命令?
违抗军令,在军中可是要掉脑袋的事情。
但是不给这个郑豫松绑,以这个世家贵人的嘴脸,恐怕是真的做得出时候报复的事情。
他们现在是左右为难。
在这个时候,却是有一声爽朗的笑声传了过来。
“世家子弟,当真是好大的威风!”
帐帘打开,进来的正是胡远。
“属下拜见将军。”
众人见到是胡远过来,纷纷是舒了一口气。
这个胡远,从曲尉被破格提拔成门牙将,已经算是主帅身边的红人了。
有这个胡远在,此间的事情,即便是天塌了下来,还有高个子顶着,砸不到他们这些个矮个子身上。
况且,这个胡将军,可是与世家非常不对付的。
众人识趣的给胡远让了位置。
“胡远?”
郑豫看到是胡远过来了,眉头紧皱。
“如何?你敢不给我松绑?”
“松绑?”
胡远拉来了一个胡凳,直接坐了下去,看着躺在地上,却依然扯高气扬的郑豫,笑着说道:“我为何要给你松绑?”
“呵呵。”
郑豫冷笑一声,说道:“别以为你有广元侯的看重,便能为所欲为,广元侯不敢杀我,他若是敢杀我,他自身难保,你别以为跟对了人,这广元侯,不过是一介寒庶而已,即便是主帅,又算得了什么?你若是不识趣,呵呵,到时候,不要跪下来求我。”
“跪下来求你?”
胡远也笑了。
是打趣,也是被这个郑豫给气笑了。
“我听说你们世家子弟读的书很多,但为何读了这么多的书,反而是让你整个人都变得自大起来了?现在如何明显的形势,你看不出来?”
“什么形势?现在的形势,是广元侯骑虎难下,呵呵,非要给自己找难堪,此事也是广元侯自找的。”
“看来,你真是没看清形势。”
胡远笑了笑,他很喜欢看到原本高贵的世家子弟,变得如现在这般落魄。
“就在方才,你父亲来了。”
父亲?
郑豫眼睛骤亮,直接大笑起来了。
“哈哈哈哈!”
“如此的话,我看这个广元侯还能如何收拾我?”
在郑豫看来,他父亲来了,自然是为他说情来的。
他不可能是死的。
“但是你父亲之后又走了。”
“走了便走了,我父亲既然来了,那广元侯便得看清形势。”
胡远可怜的看着郑豫,问道:“只是你父亲来了,为何不来见你?”
不来见我?
被胡远如此一问,郑豫眼睛微暗,说道:“我这个父亲,恐怕对我有些失望罢。”
他今日所做的事情,确实是给家族蒙羞了。
而且还得罪了河东卫氏。
平白无故树立了一个敌人,对家族来说,自然不是一件好事。
“你倒也是知道,但我不妨多说几句话,你父亲,是彻底放弃了你。”
彻底放弃我?
“不可能!”
郑豫马上否定。
“我虽然不受父亲喜爱,但也是荥阳郑氏子弟,还是仅次于我大兄的人,我父亲岂会放弃我?”
他既然费了如此大的代价,让自己入了这个南征军,现在又如何会放弃?
利益。
世家是讲求利益了。
放弃他,荥阳郑氏前期如此大的投资都付之一炬了。
父亲即便是再不喜欢自己,也不会做出如此不理智的事情。
有荥阳郑氏站在自己身后,这也是郑豫为何如此嚣张的原因。
“今日,荥阳郑氏又来了两个世家子弟,全部坐上了曲尉的位置,呵呵,我说了这句话,你恐怕就懂了。”
又来了两个世家子弟?
还坐上了曲尉的位置?
郑豫听完之后,脸上煞白。
利益!
世家最讲求的是利益,这也是郑豫之前为何如此自信的原因。
但是现在...
他的自信没了。
若真如这个胡远所说,他的父亲,好像还真是放弃了他。
但是....
为什么?
凭什么?
“不可能!”
现在的郑豫,已经是没有之前的自信了,脸上多是惊慌失措之色。
“我父亲不会如此做的,我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儿子,但我比较是他的血脉子嗣,他不会如此做的,不会的。”
“唉,会不会,过一个时辰看你的人头还在不在脖颈之上便明白了。”
这世家子弟惊慌失措的样子,让胡远很是受用。
但若说是开心,自然也说不上。
这个郑豫,说到底也只是一个棋子,一个可怜人而已。
“你们几个,好生看管,他现在不过是死人而已,不需要惧怕。”
“诺。”
一听到面前这个世家子弟已经是没有任何翻身的余地了,这看守的士卒,也是舒了一口气。
“不可能,不可能!”
胡远走后,郑豫还在摇头,故自喃喃自语。
这样的结局,他接受不了。
自己的父亲怎么能坐视自己的儿子被处斩?
自己还年轻,还没有建功立业,还没有让自己的这个父亲后悔,没有让他刮目相看,自己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
“不!”
郑豫撕心裂肺的一声怒吼。
而看守的士卒见到郑豫这幅模样,也是轻轻摇头。
权当是看笑话。
原本意气风发的世家子弟,现在却变成如此模样。
主帅虽然是出身寒庶,如今看来,当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清晨,点将台前,士卒渐渐汇聚。
裴行郭勇杜子扬等五个偏将站在王生身后,张宾则是站在王生身边,看着下面的人都已经来了,王生清了清嗓子,也是开始说话了。
“诸位,今日便是启程征伐豫州的时候,然在昨夜,却有人夜间习斗,甚至害了人的性命,而策划此事的人,更是百死莫赎,犯了军规,按照军法,当斩,我希望诸位引以为戒,若又再犯,本帅定斩不误。”
斩?
王生的话说出来,不仅点将台下的士卒议论纷纷,便是点将台上的将军裨将们,脸上也是露出诧异之色。
八卦消息,是最容易传播的,尤其是这个消息还与世家子弟有关。
加之王生在其中的推波助澜,基本上全军的士卒都知道了这样的事情。
荥阳郑氏子弟郑豫指使他人杀人,并陷害河东卫氏子弟,按军法处置,当斩。
但是...
这郑豫毕竟是世家子弟,能不能斩,可不是动动嘴皮子就行的了。
他们有的人做了这么久的兵,什么事情没见过?
说是要斩,最后是高高的抬起,轻轻的放下,雷声大,雨点小,只是骗人的而已。
但看着主帅如今的架势,像是真的要杀人一般。
下面交头接耳,皆是在议论此事。
“王七,你觉得主帅可真会处斩那个世家子弟?”
“俺看不会,世家子弟何等人物,怎么可能犯了军规就被处斩?这军规,只是杀我们这些小人物而已。”
“也是,大人物吃肉喝汤,我们连骨头都没得啃,但轮到坏处,我们是全部都占尽了。”
“也不见得,听说我们的主帅是陛下身边最受信任的臣子,与皇家公主都是有婚约在身的,说不定他压根就不怕这个郑豫。”
“这你就不懂了罢?这个荥阳郑氏,可不是一般的世家,在天下都是数的上好的嘞,即便是那些大王,都得对它们礼遇有加,更何况我们的主帅,出身根本不高。”
“唉~看着吧。”
......
下面议论纷纷,有相信,也有不相信,亦是有观望的人。
现在王生说是不将这个郑豫处斩,很明显,这军中的军规也是荡然无存,他身为主帅的威望也是会荡然无存的。
当然,如果他将这个郑豫处斩了,这军中军法的威仪,便会在这些士卒心里上升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他王生身为主帅的威信,也会深深的镌刻在这些士卒的内心最深处。
还有什么主帅,是将世家子弟与寻常士卒看成一样的更加可亲呢?
在这个时候,王生知道,说再多也是没有用的,得要用事实说话!
“将郑豫与卫雄随从带上来。”
一个杀人,一个指使杀人,两个人都活不了。
至于那个白曲尉,郑默反而看得比他的儿子更加重要,直接从王生的刀斧之下救了下来。
相比于不争气的儿子,白方这个曲尉,对家族如此忠诚,如今又在军中,自然也是很好的投资对象。
对于郑默的这个要求,王生自然也是欣然答应的。
郑豫这个世家子弟的名头,比之白曲尉的名头,要大上许多了。
毫不客气的说,郑默的人头,抵得上这个白方十个,一百个人头的价值。
对于郑默来说,加上白曲尉这个名额,荥阳郑氏在南征军中便有了三个曲尉,掌三千军马。
在众多世家中,算是一骑绝尘了。
用一个郑豫的性命去换,或许在郑默心中,觉得这个买卖实在是太划算了。
至于郑豫的死活?
即便是身为父亲的郑默,也不会心疼罢。
你期望鳄鱼流泪留下来的是真的眼泪?
王生此话一出,胡远便是将郑默以及卫雄的随军押解上来了。
两人直接被强按在地上。
“郑豫,你可知罪?”
知罪?
“呵哈哈哈~”
知道自己即将被处斩,郑豫除了怕,便是怒。
这两种极端得到了崩溃边缘的情绪汇集起来,直叫人疯狂。
现在的郑豫,其实也已经疯了。
“广元侯,你低贱出身,何以杀我?还有卫雄,今日我被杀,明日便有更多世家子弟被杀,你莫要以为我死了对你有好处,我们是唇亡齿寒,今日我虽死,但过些日子,你们也是会来陪我的。”
卫雄听到郑豫的话,冷哼一声,直接破口大骂。
“你郑豫害我在先,说这么多话做什么?”
卢皓看了郑豫一眼,再看了王生一眼,一言不发。
他现在,是彻底知道了王生的底线在哪里了。
这个疯子,或者说这个胆子大的人,是真的不怕世家。
而且...
太聪明了。
杀人立威,还懂得借势,并非是鲁莽而行。
若广元侯真是直接将郑豫杀了,卢皓还不会对这个广元侯如此忌惮。
关键是,在杀郑豫之前,他便已经和荥阳郑氏做了交易。
换句话来说,郑豫死了,也是白死。
最妙的是,这些士卒见到广元侯敢杀世家子弟,而看不到这郑豫背后的交易,广元侯经此一事,威望定然一时无两,南征军中无人匹敌。
可笑的是这些士卒,其实也只能看到最表层的一面,被广元侯玩得团团转。
此人太可怕了,难怪可以在洛阳起势,这不是没有道理的。
卢皓已经暗自下定决心了。
今后,最好不要与这个广元侯为敌。
而行军司马华恒,对此事也早就见怪不怪了。
广元侯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时候,都很难让他惊诧了。
“既然如此,行刑罢。”
王生也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了。
行刑的刀斧手一口热酒喷在大砍刀之上,接着,便是一挥。
呼呼呼~
带起一阵风声,接着,便是头颅高高飞起,血更是撒了一地。
全场肃静!
然后,便是一阵阵欢呼的声音,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主帅军纪严明,爱兵如子,我等钦佩。”
接着全军上下都是这样的声音。
又不知道谁先跪了下去,然后全军士卒,皆是跪伏在地。
山呼海啸...
形容的恐怕就是面前的场景罢。
王生的脸上已经是渐渐露出笑容来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新郑古城杀县令
“主帅英明,主帅英明!”
山呼之声,响彻许久,王生把手向前一伸,自然也是要借势了。
“诸位,本帅中军,对诸位是一视同仁的,诸位在军中的尊严,本帅一定会给你们,你们在前面杀敌,功勋自然也是你们的,若是阵前丧命,本帅也定然会将抚恤交于诸位家人之手,如今亦是征伐之时,望诸位与本帅同心协力,以求封妻荫子,光耀门楣!试问诸位,谁不想成为世家子弟一般的人物?”
“主帅英明,主帅英明!”
山呼之声再起。
“好了,诸位起身罢,诸位建功立业,就在今朝!启程出发!”
“诺!”
杀了郑豫祭旗,军中士气一时无两,王生的威望也是一时无两。
王生对着身后的五个偏将说道:“你们下去罢,启程了。”
“诺。”
郭勇杜子扬脸上满是复杂之色。
他们来南营已经是有好几个月了,但是却不及广元侯来几天得到士卒的信任来得多,不及广元侯在军中威望的万一。
如此人物,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卢皓心中亦是如此想的。
军中那些别有用心之人,见到今日的这一幕,纷纷将心中的别有用心收了回去。
军中的气氛,因为杀了一个郑豫,居然是无限好。
“主公,如此大军,现在已经是可为一用了。”
王生轻轻点头。
“这几日的谋划,算是小有成效了。”
这样的军队,出去打仗才有一点安全感。
若真是乌合之众,那这仗是真的打不了的。
“出发罢。”
王生下了点将台,也是乘上马匹,走在队伍最前列,当然,在军队的前面早有十几只斥候小队绵延出去了。
向前探了二十里有余。
对于这些士卒,果真是好忽悠的。
若是那些世家人也这么好忽悠就好了。
这军中形势氛围,自然是要有人引导的了。
前面引话的人,还有下跪的人,其实都是王生故意安排下去的,
这种做法,其实就是舆论战的做法,与后世公关,有异曲同工之妙。
放在这个时代,也是格外的好用呢。
荥阳的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了,现在,便是要真正的打仗了。
血与火的拼杀,失败了,就是人头落地。
快速行军,先是在日落之前到达管城,暂行休息,之后清晨再次拔寨而出,在天黑之前,终于是到了新郑。
新郑古城便在洧水畔,离长葛,顺流而下,也不过二三十里而已。
此处,已经是豫州的前哨站了。
而长葛城,则是桥头堡。
新郑在上古称“有熊”,轩辕黄帝在此建都。
帝喾时代,新郑为祝融氏之国。
西周时期,新郑为郐国。
公元前770年,郑国将国都从咸林迁到今新郑溱洧水间,仍为郑,历395年,称郑。
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灭郑,将国都自阳翟迁于郑城。韩在此立都长达145年。
韩人都郑后在此设郑县,治所在外廓城内。
公元前221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实行郡县制。
为了区别陕西之郑县,将韩之郑县改为新郑县,从此沿用千年不改。
新郑算是人杰地灵,人才辈出,春秋名相子产、战国思想家韩非、战国著名水利家郑国、汉代军事家张良等皆是出于此地。
士卒在外面扎营,王生则是领着数百人朝着新郑城里去了。
当然,新郑令早早的便在城门口迎接王生了。
“新郑令,拜见主帅。”
王生从马上下来,看了这个新郑令一眼,笑着说道:“不需多礼,先到县衙再说。”
“诺。”
在见到这新郑令之前,王生对这个新郑令的信息早就已经是了如指掌了。
这个新郑令名叫董艾,乃是董遇之孙,这个董遇是魏国著名儒宗。
虽然位虽没有到三公,也是做到了大司农,而且董遇在文坛地位却是不低。
董艾父亲董绥也是位至秘书监,也算是颇为地位声名的人了。
董艾出身也算是诗书之家,虽不算高门,但也没有低落到寒庶的地步。
借着祖上庇佑,得了新郑令这个官职,对董艾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当然,仅仅从这些信息,看不出董艾身上有什么不妥。
但是王生却是知道,这个董艾,是站在齐王司马冏那边的。
不光是在齐王失势之前,这个董艾便多次拜见齐王,各种礼物也是不断送到齐王府上,最关键的是,这个董艾这几日来的操作,便已经是说明他的立场了。
虽然这个董艾自认为自己做的事情还算是隐秘,但是,再隐秘的事情,只要是做了,都是有迹可循的。
尤其王生手上有影楼,早在得到征伐豫州的任命之前,影楼发布的消息,便大多是豫州这一边的了。
新郑令董艾的几次入豫州,便是十分明显了。
当然...
现在还不是发作的时候。
王生脸上带着笑容,在董艾的引领之下,缓缓的入了新郑。
新郑虽然不如洛阳,但是城内风光,也是别有一番韵味在其间的。
这个董艾,也是深谙奉承人与伺候人的功夫,不仅嘴上说的话很是让人受用,这带着王生去县衙,也特意是挑了景色美的路线。
雨晴东里草萋萋,绿遍平原望欲迷。
金缕沸音黄鸟弄,锦鞯驼醉紫骝嘶。
露晞垂柳纷连岸,风飐飞花乱点溪。
红紫芬芳游赏罢,归来日落小桥西。
这行军的困乏,不禁也被这美景冲淡了不少。
不过,即便是绕路,但新郑就这么大,新郑府衙还是很快就到了。
王生是行军主帅,这主位,自然是王生坐的了,新郑令董艾则是坐在次位上。
郭勇杜子扬等五个偏将分别落座,刘勇张宾则是站在王生身后。
“自豫州动乱起来,新郑可有出现什么风声?”
董艾虽然摸不着王生的心思,但是现在王生是南征军主帅,自然是他招惹不起的。
“豫州动乱,新郑里面也有些浮动,不过被在下以雷霆手段镇压,现在便也就没有浮动了。”
王生轻轻看了董艾一眼,说道:“我听说这豫州大乱之后,有许多百姓逃难到新郑,不知道可有此事?”
豫州战乱,百姓是最惨的。
胆子大的直接揭竿而起,明地里是为了自己的权益反抗,实际上却是做了齐王司马冏的棋子。
胆子小的,自然是出逃了。
“新郑虽然也有一些,但是人数不多。”
“这个人数不多,是多少?”
董艾眼睛闪了闪,问道:“主帅问这些作甚?即便是流民,也无关紧要罢?”
“这些豫州百姓,对豫州土地极为了解,若是有人可以充作向导,那自然是极好的。”
“原来如此。”
董艾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他还以为广元侯是知道很多事情,要来问罪的呢。
“主帅若是有需要,在下现在便可以让那些豫州流民过来,为主帅驱驰。”
“这个倒是不急。”
王生轻轻笑了笑,再问道:“新郑筹集的粮草如何了?”
每个城池,都有每个城池的粮草指标。
但是新郑的粮草,既没有交给身为前锋的张弘,也没有交给前线的张光,如今见了他,对这个粮草的事情也是丝毫不提?
董艾不提,王生可不会不提的。
“这个粮草的事情...”
董艾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原本这粮草是筹集得差不多了,但是如主帅所言,豫州流民一拥而上,这粮草,也渐渐不够了,之前筹集的粮草,也被那些流民消耗得差不多了。”
王生眉头一皱,问道:“方才县令还说,这豫州的流民只有一些,人还不是特别多,怎么如今便是改口了?这不是特别多的流民,如何能够消耗整个新郑为南征军准备的粮草?”
“这个...”
董艾额头上也渐渐冒起细汗来了。
“我看不是你筹集粮草办事不利,便是从中多有贪慕,本侯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将粮草如数的交到城外,否则,本帅拿你试问。”
王生的咄咄逼人,自然是让董艾脸色都发白了。
但粮草的事情,确实是要他这个新郑令去做的。
“诺。”
两个时辰,从各家粮商中筹集一些,应该是可以达到数量的。
毕竟新郑筹集的粮草,也就一些而已,数量不是太多。
“主帅,这行军劳顿,在下已经为主帅准备了酒席,更有美姬乐女作陪,主帅请。”
对着董艾的殷勤,王生却是摆了摆手。
“先把粮食送过来,再谈这些。”
董艾愣了一下,只好点头。
“那属下这便去。”
“本帅便在城外营地等你罢。”
“这城外军营条件简陋,主帅如何能受这个委屈,城内已经准备好了上房,我看主帅便留在城中罢。”
王生轻轻摇头,说道:“我为主帅,应与士卒同吃共住,我住在城内,难道本帅的士卒都可以住在城内?”
王生的这句话,倒是让董艾根本无法反驳。
最后只得是吐出这么一句。
“主帅爱兵如斯,以身作则,董艾佩服。”
“这筹集粮草之事,是重中之重,若是搞砸了,便是本帅,也是保不了你的。”
“在下明白。”
说完这句话,王生直接起身,在董艾的一路相送之下,出了新郑。
王生出了新郑之后,城门口,新郑县尉看了董艾一眼,问道:“这个广元侯不在城中留宿,可是看出了什么?”
董艾轻轻摇头。
“这广元侯毕竟是寒庶出身,身子骨没有世家子弟那般柔弱,听说金谷园中美人无数,原本石崇的禁脔,如今也是成了他广元侯的床上客,估计是看不起我新郑的美人罢了。”
“若是如此,那便好,县尊现在可是要去筹粮?”
董艾也是一脸愤愤。
“这不筹集粮草,又能如何?这个广元侯,倒是难缠,希望广元侯早点去长葛,免得新郑的麻烦,你我也能安心做事。”
....
一个时辰不到,城外的简陋营寨也是立了起来。
铸造营寨是有专门的人负责的。
表面上王生手上只有五万南营士卒,但是若是加上那些后勤人员的话,王生手上的人,早已经超过十万了。
行军打仗,靠的不仅仅是前线作战的军队,更靠的是后勤保障。
“主公明明知道这董艾是齐王的人,方才在县衙的时候,为何不动手?”
王生看了一眼裴行,反而是对张宾说道:“先生,你来说一下。”
张宾微微一笑,说道:“董艾勾结齐王,阻止豫州流民进入新郑,并且使用高压政策,让那些原本想要出逃豫州的百姓心生怨恨,直接加入暴军之中,光是凭借这个罪过,主公便是可以将他拿下了,更不要说这筹集粮草的事情,他也是懈怠了,但主公之所以不在县衙动手,自然是有主公的考量的,首要的一点,在县衙动手,这新郑是董艾的地界,虽然我等数百人入城,但是能不能安全出城,不一定,再者说,如果在这个时候杀了董艾,那新郑筹集的粮草,也就没有了。”
裴行听到张宾前半段的时候,便是明白张宾话中的意思,听到张宾后半段的话的时候,对王生后面的做法,也是知晓了。
“主公是要等这个董艾出城送粮,然后当场诛杀董艾,人粮皆得。”
“不错。”
裴行还是聪明的,一点就通。
“新郑是进攻豫州的桥头堡,长葛城可以丢,但是新郑不能出问题,这个董艾是齐王的人,那么我等在前线作战,这后勤粮草,恐怕是根本过不了新郑,若是前线无粮,这仗是根本打不起来的。”
董艾可以宣称齐王偷袭运粮队,借机烧了运送过来的粮食。
若到了那一步,王生便是神仙,也是没法子了。
在营寨中等了一个时辰,董艾与新郑县尉马上便将粮草送了过来。
王生亲自前去,当然,身后是带着数百士卒的。
领队的正是裴行。
只看见双方前一秒还在正常交接粮草,后一秒,这数百士卒全部暴起,当场便董艾与新郑县尉等人诛杀了。
董艾是死都没想到,自己是这样被杀的。
无声无息,甚至连惨叫声都没有。
“裴行,带三千人入城,控制住新郑。”
现在给裴行事情做,自然也是锻炼他,让他在士卒心中有威严。
“诺。”
裴行旋即领命而去。
看着倒在地上的董艾,身体上还存着余温。
王生知道,明日,便可以去长葛城看看了。
这新郑的后顾之忧,算是没有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长葛如今已孤城
从杀董艾,到控制整个新郑,其间也不过是半个时辰而已。
但对新郑的各个家族来说,新郑的天,已经是骤然改变了。
原本新郑是董艾与新郑县尉控制的,但是现在这控制新郑的县令与县尉,可都是已经死了。
王生让裴行过去,就是将新郑控制住,并且搜集董艾叛乱的证据,再诛杀董艾与新郑县尉的亲信,确保整个新郑都在自己的掌握范围之内。
裴行入城之后,即便是在城外营地,这城内的喧嚣之声,还是可以听到的。
喊杀声,也时有响起。
这也是可以考验南营士卒遵守军规的程度了。
若是心中真的奉行军规,那么入了城之后,最多也是嚣张一些,但杀人抢夺钱财侮辱良家妇女的事情,应该是不会做。
反之,如果王生制定的十七禁五十四斩没有深入人心的话,那么这新郑中,势必还有乱子生起。
不过...
这样的乱子,王生也乐意见到。
杀鸡儆猴,这鸡,先前只是杀了司马扈,杀了郑豫而已。
这些人的地位高,固然能够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但是,如果不杀几只猴来试试手的话,这些猴子估计以为这军规只会杀鸡,不会杀猴了。
只有不断的敲打,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甚至是条件反射,这军规,才会深深的镌刻在这些人的心中。
巴普洛夫的狗的实验,放在人的身上,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凌晨,一脸疲惫的裴行才重新到中军主帐来。
当然,裴行的疲惫是身体上的,实际上,现在的裴行,很是亢奋。
“主公,新郑城中的事情,现在算是基本解决了。”
基本解决?
王生轻轻点头。
“说说具体的情况。”
“城中士卒,已经被我们控制住了,至于县尉县令的亲信,也一一找寻出来,只是这个董艾的家室,该如何处置?”
家室?
“董艾虽然是叛逆之罪,按理是诛三族的,但是现在我们虽然有了证据,陛下却是没有点头下旨,我看着董艾的家室,还是得从长计议。”
裴行欲言又止,在王生身后,戴渊却是开口说话了。
“主公,此事不妙,所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今日主公杀了董艾,他的家人定然是狠不得将主公挫骨扬灰,必不能放过董艾家室。”
这个戴渊,平时白白净净的,这说出来的话,却是比任何人的都要狠。
“只是...总是没有名头,这种违背大义的事情,我不做。”
王生说的不做,是真的不做吗?
当然不是了。
王生所谓的不做,不是真的不做,而是不能让他来做。
换言之,就是要当了婊子,还要把牌坊给立了。
王生是主帅,主帅做事,自然是要刚正不阿,行的正,坐得直。
戴渊也是马上便明白了王生话中的意思。
“主公放心,这董艾家室,自然是要送到洛阳的,只是途中兴许会出现一些意外,这豫州乱民现在也是涌现新郑,董艾家室遇到这些流民,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王生轻轻点头。
“这样的事情,便不需要来问我了,你自己做决断便好了,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由若思去做了。”
戴渊轻轻点头。
“主公便放心将此事交由戴渊,戴渊定将此事做得滴水不漏。”
戴渊自然是有才的,但是在张宾裴行戴渊三人中,反而是他最不受重用。
张宾一直跟在王生身后,做参谋之用,裴行就不用说了,直接去做了代理将军,惟有他戴渊,只有一个军监之职。
戴渊是聪明人,他当然知道王生这样做的意思是什么。
广元侯是还不太相信他,或者不能这么说,或者是想要自己的表态。
现在戴渊如此积极,自然也是为了表态了。
“时候也是不早了,诸位便早点歇息罢,明日我倒是想去长葛城看看。”
“诺。”
现在凌晨时分,在古代的作息来说,可以说是深夜中的深夜了,当然,在后世,这只是夜生活开始的时间。
不过,在适应了古代的节奏之后,到了这个时间,王生也确实是困了,累了,乏了。
这一日来又是行军,又是动脑,即便是王生,也是累极了。
当然,行军也是极为锻炼人的事情。
在洛阳的时候,即便是王生怎么晒太阳,这皮肤都是白净白净的,身上虽然有也肌肉,但这肌肉也并不明显。
行军几日之后,最明显的,就是这皮肤已经是黑了几度,身上的肌肉,也是明显了许多。
从原来的世家子弟的模样,朝着猛汉的方向进发,身上的男人味,是增加得越来越多了。
.....
次日。
军营的操练声也是传了过来,王生则是早早的就起来了。
不过,比王生还要早的是,在中军主帐外早有人等候了。
这个等候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裴行。
“若思?大清早的,你杵在我这里作甚?”
裴行脸上露出严肃之色,说道:“主帅,昨夜三千士卒入了城后,有十个人犯了军规。”
十个人犯了军规?
呵。
果然如此啊!
这十个人,是没有把他王生三令五申的规矩记在心里面啊!
如此的话...
王生眼睛闪过一丝寒芒。
对于这些人,王生当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不过...
三千人中,只有十个人犯了事,也说明王生的军规其实也是深入人心的。
当然...
如果这犯了事的十个人不处置的话,将来犯事的就不止这十个人了,而是二十个人,三十个人,甚至是更多。
要将这十个人作为鸡,狠狠的杀给那些猴看。
犯一次,那就杀一次。
“这些人,都犯了什么罪?”
“其中七人都是玷污了良家妇女,有两人是抢夺财物,最后一个人,是害了人命。”
“哦?”
这是什么事情都有了啊!
“将这十人拖到行刑台上处死,尸体吊在营寨门口三日示众。对新郑损害的百姓,用他们的抚恤进行赔偿,另外,算他们战死沙场,不算被军规处死。”
在这方面,王生也是心软了一些。
虽然这些人的抚恤是没有了,但起码名声还在。
不要小看这名声。
若是在战场上犯了军规而死。你家里人非但收不到朝廷抚恤,反而是家人还要受罚,但战死沙场,那就不一样了。
基本上的福利,还是有的。
正午时分,十个人在行刑台上当众处斩。
不过这件事情就不是王生亲自去负责的了,王生将此事交给了裴行去做。
“诸位,主帅三令五申,军规军法如王法,就像是你们每天必须吃饭,每三日必须吃肉一般,都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每个人都要遵守,这十个人,昨日不准守军规军法,如今已然伏首,他们的尸体,还要挂在营寨门口三日示众?
诸位想一想,诸位看一看,这便是你们日后的下场,犯了军规,莫说是军功,便是原本战死沙场的抚恤,都不会交到家里人手上,主帅仁德,念这些人只是第一批犯错的人,所以格外开恩,让他们的死当做是战死沙场,但若是今后再有人犯,那便是下场如逃兵一般的,我希望诸位引以为戒,不要让今日的事情,再次发生。”
说完,裴行挥了挥手,马上有士卒上前将形形态上的尸体收捡,绑在木棍上,放在营寨门口示众。
没有什么教训,是比血淋淋的更加震撼人心了。
没有什么军法,比挂在营寨门口的尸体更加有威严了。
在这个时候,这些士卒都知晓了一点。
那便是这军规,是绝对不能犯的。
待尸首都挂好了之后,王生也去营寨门口看了一下。
十具尸体挂在营寨门口,便是白天看过去,都觉得阴森,要是晚上的话,那当真是鬼故事现场了。
王生轻轻摇头,马上也是回到中军主帐了。
非是他冷酷无情,而必须得如此冷酷无情。
军中非是其他地方,一旦是军法没有了威严,那你这支军队,也是没有了灵魂。
没有军纪军法的军队,自然就是乌合之众了。
王生的手段虽然残忍,但却能最直接,最有效的警告那些士卒,军法的威严,主帅的威严。
虽然做法偏激,但现在,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方法了。
回到中军主帐,王生略略算算时间,张弘也应该是要到了。
张弘是前锋,但若是到了长葛,接到了他已经到新郑的消息,自然也是会转到新郑来的。
长葛城并非大城,容纳个一两万人还没什么问题,但若是七八万人,十几万人,这种小城,是万万受不住的。
王生想要去看长葛城,却不着急带兵去长葛城。
王生的等待没有多久,张弘果然是到了。
“末将张弘,拜见主帅。”
“将军请起。”
王生上前拖住张弘的手,将他慢慢的扶了起来。
张弘穿着一身玄甲,当真是英武不凡。
“坐罢。”
众人坐定,王生也是开始发问了。
“你去了长葛,长葛如今如何了?张光将军还算顺利?”
听到王生这句话,张弘脸上却是露出严肃的表情出来。
他看到这中军主帐都是自己人,也换了一个口吻。
“主公,长葛城现在的局势,是不容乐观的。”
说完这句话,张弘马上给王生分析起来了。
“张光将军驻兵一万在长葛城,然而长葛城并非是坚城,论起城高墙厚,不如长社,更不如颖阴,许昌,若是进攻的话,倒也没什么,但是现在齐王在长社城下聚集了数万士卒,后面还有源源不断赶过来的暴乱百姓组成的乱兵,每一日,长社城下的军营都会扩张一分,而我们进攻的胜算,也就少了一些。”
王生眼神闪烁。
“那为何不早先出击?”
“早先长社便已经有重兵把守了,再者说,张光将军手上只有一万人,即便是将长社攻下了,但已经太过于深入豫州了,一旦被围,就是孤城,实际上,现在的长葛城,其实与孤城没有分别,在末将出来之前,长社的军营便开始朝外扩张了,看起来,就是要合围了长葛城。”
有豫州乱民加持,现在的齐王手上控制的士卒,那就太多了。
在这个时候与齐王硬碰硬,这无异于是在找死。
这样的事情,王生肯定是不去做的。
但....
不如此做的话,便要张光撤出来,那豫州的桥头堡也是丢了,这一点,也是王生接受不了的事情。
“正面强攻,看起来是不奏效的了,那便等罢。”
“等?”
张弘愣了一下,连忙摇头说道:“主公,这可等不得,再等下去的话,这长葛城便真的是孤城了,皆是大军围城,便是城中士卒再是勇猛,大象也是会被蚂蚁咬死的。”
“你的意思我明白。”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在这个时候,要等许昌的内应动手。”
王生在许昌,有两个内应。
一个已经是很清楚了,潘岳,另外一个,说实话不是王生的人,而是皇帝的人。
当然在这个时候,也是可以为王生所用的。
“只是,许昌的内应,缘何有这个能力?”
“那将军的意思,若我等不等,该如何做?”
“主公大军已至,当星夜兼程,与长葛城两万大军合势,共击长社。只要长社一破,许昌便是直接袒露在我等面前,长社一破,颍川便也就破了一半了。”
王生轻轻点头。
“你说得自然也是有道理的,但是,从你的话来说,这长社城下原本就有许多士卒,加上暴乱百姓,合起来最少有十万,甚至不止,如此多的人,我们只有七万士卒,且精锐只有你们两万,如何击之?若长社久攻不下,齐王定然在别处调兵遣将,于长社形成合围之势,最后就是瓮中捉鳖了,长葛城若是被围,尚有新郑大军援救,若我等一起在长社,谁来援救我们?”
王生这一番话,驳斥得张弘哑口无言。
但凭空等待,也不是张弘的作风。
“长社人虽多,但不是精锐,强兵破之,再多的暴民,不过土鸡瓦狗而已。”
“你若是不愿意等,我再给你一万人,三万人去攻打长社,试试守军成色,若真如你所言一般土鸡瓦狗,我当即派大军前往,若难以攻下,便立即撤退。”
“主公,张宾倒是有一个计谋。”
就在王生玉张弘争论的时候,张宾却是在一边说话了。
第一百四十章 王颖出洛王伦隐
“先生的方法是什么?不妨直说?”
张弘见到张宾有计策,马上发问了。
“其实这计策也很简单。”
“此话如何说?”
“将军自然是熟知军略的,对于战术一类,更是精通,但是将军想过这一点没有?这暴乱百姓组成的乱兵,人数虽多,但也是要吃饭的,也是要消耗军粮的,长社城下的乱民数量越多,豫州消耗的粮草就越多,豫州虽然是富裕之州,但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若是数万人还好,若是十多万人,恐怕粮草就捉襟见肘了,是故,该着急的其实不能我们,而是齐王他们。”
张宾的一番话,马上让张弘的眼睛亮了起来。
他用力的拍了自己的脑门,恍然大悟的感叹道:“如此粗浅的道理,我当时居然没有想到。”
“将军日理万机,考虑的事情多了,便会如此,百密一疏。”
“只是...”
张宾的话虽然是给了张弘另外一个思路,当时如何打破乱局,还是没有一个很直观的办法。
齐王确实是负担不起太多士卒的粮草,他拖不起。
但是...
到合围长葛城的这段时间,齐王还是拖得起的,况且这豫州,还是富裕之州,粮草这类东西,是最不缺的。
更何况张弘早前就知道齐王已经是将颍川首富王处穆的家都给抄了,期间粮草财物,更是不计其数。
这是齐王先没粮,还是长葛城先失守,此事还真不好说。
熬...
不一定熬得过齐王。
“只是长葛城若是被围,恐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
“自然如此。”
张宾摸了摸自己不长的胡须,说道:“我们也不是直接与齐王拖,明日将军出击,可不去进攻长社,长社守军众多,且齐王精锐定然不会出来守城的,守城的定然是暴乱百姓,这些暴乱百姓,死多少,其实对齐王都不会伤筋动骨,反而是我们会损失颇多。”
攻城,原本就是损失很大的一种战法。
你去打长社,齐王估计嘴都笑歪了。
“不去攻打长社,那去打哪里?”
“洧仓。”
王生马上明白了张宾的意思。
“不错。”
张宾笑着说道:“洧仓在长社之后,鄢陵城南,洧水河畔,离长社,有二十里地,将军可以佯攻长社,吸引齐王大军主意,然后主力突袭洧仓,洧仓一破,便烧光洧仓粮草撤出。”
“洧仓乃是颍川最大的粮仓,也是豫州有数的粮草,洧仓一破,齐王粮草瞬间告急,在这个时候,齐王的选择便很少了,一个是选择暂退,退出颍川,让襄城郡汝南国等地筹粮,徐徐图之,第二个选择,便是速战速决。”
张弘重重点头。
“若是齐王暂退颍川,我等便可以乘胜追击,一举收复襄城郡颍川郡,若是齐王选择速战速决,我等便避而不战,拖死齐王!”
“将军明智。”
张弘连忙给张宾行了一礼。
“哪里是张弘明智,是先生大智,事不宜迟,我这便回长葛。”
“等一下。”
王生在案牍上提起纸笔,简单的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张弘。
“明日你偷袭洧仓的时候,记得将这封信,派人偷偷送到许昌陈府,记得,找几个不靠谱的人。”
找不靠谱的人?
张弘愣了一下,旋即明白王生的意思。
“这是主公的离间之计?”
“这是我给内应的一个发挥的机会。”
陈匡陈规如今已经不受齐王信任了,但仅仅如此,还不够。
还要逼得陈匡陈规走投无路。
只有他走投无路了,才会选择投诚。
即便陈匡陈规不投诚,失去陈匡陈规的齐王,其实也是自断了一臂。
对王生来说,不管是哪一点,这封信送出去,他都是不亏的。
我王生,可是从来不做亏本买卖的。
“如此,那属下便去长葛了。”
王生轻轻点头。
若是这个突袭洧仓的事情成功,那么,豫州之战,也算是来了一个开门红了。
到时候齐王无粮,那些被他聚起来的乱民马上会反他。
届时,齐王是自顾不暇了。
“将军一路小心。”
“诺。”
看着张弘渐渐在眼前消失,王生也折返回去了。
下一步要如何对豫州出兵,得看明日战后的结果。
若能成,一切好说。
若不能成,这攻伐豫州的事情,还是得从长计议。
王生自然是希望对齐王的战事速战速决的。
但是...
能不能速战速决,有时候并不是取决于他一个人的。
而要看事情的发展,也就是大势。
大势洪洪,人在其中,即便是如诸葛孔明一般的人物,也是得随波逐流,更逞论王生自以为是不如诸葛亮的。
等罢。
....
洛阳。
成都王在成都王府之中,现在已经是穿着一身戎装了。
今日,他便要出洛,去邺城以北,上谷郡,将他的军队收编回来,顺便替皇帝将邺城收回来。
此行,可谓是责任重大。
“大王,似陛下这般多疑的人,他可是全然相信了?”
成都王摆弄着自己腰间的履带,轻轻摇头。
“不知。”
现在皇帝的心思,他还真的很难捉摸,这个不知,是真的不知。
“大王此去,可得想清楚。”
卢志在一边缓缓说道:“若大王一心为陛下着想,自然是要得罪齐王的,收邺城,便也就是与齐王决裂了。”
“莫非你要本王站在齐王那边?”
“属下没有这个意思。”
卢志重重摇头,说道:“齐王现在声势浩大,但却没有大义,宇内之人,皆以为其乃谋反,如今广元侯前去,虽然有隐患,但应该是成不了势。”
“以我对齐王的了解,他定然是要誓师清君侧的,然则现在陛下身边,广元侯虽然是他最重用的臣子,但却没有多少劣迹,想要清君侧,杀广元侯,估计也没有多少人响应,至于陛下身边其他人,便更不好拿来做清君侧的对象了,恐怕这也是齐王耽误时间到如今的原因。”
后世齐王起兵,是打着诛杀孙秀的名头去的。
那个时候孙秀嚣张跋扈,在洛阳,便是害死了石崇潘岳等人,与他结怨的人更是不计其数。
是故齐王一起势,那些与孙秀有仇的,便纷纷响应。
但现在与广元侯有仇的人,却是不多。
这也是王生聪明的原因。
若是这新土地税的事情是王生负责的话,恐怕这齐王便纷纷朕要以诛杀王生的罪名起兵了。
在这个时候,名声正义是很重要的。
正义之师,士卒才会跟从,百姓才会拥戴。
“我前去幽州,时间还是有的,这段时间,便看看形势如何了。”
成都王对皇帝,自然不可能是忠心的。
在皇帝与齐王之间,成都王自然是偏向皇帝的。
但是...
也不完全是偏向皇帝。
若皇帝没有削藩之意,他自然是站在皇帝这一边的,可惜,陛下心里的想法太多了。
若是一削藩,他成都王是第一个逃不了的。
曹魏诸王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若是如曹魏诸王一般,那还不如死了算了。
那简直就是被囚禁一般,是犯人,而非宗王。
“赵王的事情..”
司马颖轻轻摇头。
“赵王自讨苦吃,居然敢将手伸入后宫,陛下没有对他重罚,还是看在他宗室长辈的份上,这赵王,我们不用管他。”
“另外一件事,便是关于广元侯的事情。”
关于广元侯的事情?
赵王微微愣住了。
“与广元侯,又有什么干系?”
“广元侯如今深受陛下重用,如今他掌兵出征,此时正是对付他的大好时机。”
“只是广元侯,我们也没有他多少把柄。”
“如何会没有把柄?已故的霸城侯司马诩之死,听说与这个广元侯有关?”
“哦?”
当今的皇帝,当时还是太子的时候。
司马颖想了一下,还是重重摇头。
“还是不要在此事多做文章了,要做文章,也不能要我们来做。”
那个时候,当今陛下还是太子,广元侯杀霸城侯,说白了也是为了皇帝。
现在你把这个事情捅出来,皇帝也是不会让罪名扣到广元侯头上的,反而是这些上奏的人,以及这背后的人,会受到皇帝的清算。
现在的广元侯,还是深受皇帝信任的。
“赵王他的死了儿子,他尚且稳得住,我们自然要比他更稳得住了。”
“大王所言极是。”
“你便留在洛阳,一有风吹草动,便快马送信过来。”
“诺。”
成都王出洛,自然是要有一个信得过,并且能力够强的人留下来了。
在王生那边,能力最强的,也最信得过的,其实就是张宾。
但可惜王生手底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若是张宾留洛,王生前线打仗,这个智囊便是少了有一大半。
张宾可以说是王生的第二大脑了。
再吩咐一些事情。
一身戎装的成都王便也启程了。
他带着两百士卒,只带了五日的口粮,便朝着城南方向疾驰而去。
这一次,他是要走水路。
从洛水一路到黄河,再到借道漳水,一路向北,到达上谷郡。
射声校尉石统与他的五万大军,便驻扎在上谷郡。
从洛阳到上谷郡,即便路途多借水路,但是一去,没有一个月,恐怕是很难到的。
若是快一些的话,或许二十日,半个月。
但是一来一回,肯定是要两个月的。
这两个月的事情,自己可以听到的消息,就太多了。
届时,才是做抉择的时候。
成都王司马颖带着自己的亲兵顺水而去。
而在赵王府。
赵王司马伦整日犬马声色,整日不是与美姬作伴,便是服散酗酒,像是极不得志一般。
原本司马遹还派了人去监视赵王,但是见到赵王整日如此,皇帝司马遹干脆也不去监视赵王了。
这个赵王狼子野心,反正自己是不会去用了,现在之所以还留着这个赵王的性命,除了顾忌宗室们的反应之外,更多的,是因为在这个时候若是杀了赵王,那么成都王收回邺城的事情,恐怕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在皇帝看来,如果能够以一种近乎没有代价的方式收回邺城,那自然是最好的。
没有邺城方面的压力,皇帝也可以将所有的精力暂且放在豫州齐王这边。
至于益州那边...
司马遹已经是让扬州等地去围剿益州了。
虽然不一定能奏效,但也不会让这益州的贼人有闲工夫来休养生息。
齐王之后,便是益州。
益州之后,便是并州。
并州之后,便是世家,世家之后,便是宗室。
在将来十年,甚至是二十年的事情,司马遹都已经是想好了。
他现在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做成这些事情的时间尽可能短。
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要成为大晋的汉武帝,可不容易呢。
当然...
赵王犬马声色,也不全是犬马声色,或者说,是他装出来的犬马声色。
酗酒之后,赵王醉倒房中,在暗间里,孙秀却是缓缓走了上来。
而原本醉红了脸的赵王,刹那间双眼便恢复清明,原本的醉意,也是消失殆尽。
“俊忠,你来了,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赵王府也是有通向外面的地道。
赵王虽然是在赵王府中犬马声色,但是,对于洛阳的消息,他可是每日都在掌握之中的。
“大王,成都王已经离洛了,至于其他的,也没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了。”
司马伦轻轻点头。
“这个司马颖,明明与本王是同一艘船上的人,却连声援都不为本王声援,害的本王困据王府,真是可恶。”
“大王。”
孙秀眼珠一转,话还是问了出来。
“陛下如今将大王困在王府,可是怀疑大王了?”
怀疑?
司马伦愣了一下,马上摇头。
“不可能!”
他思虑片刻,又是摇头。
“要是陛下真的怀疑本王,早该杀了本王了,何至于仅仅是轻罚?”
“或许是孙秀想得太多了。”
“先不说这个了,现在广元侯出征,正是对付广元侯的大好时机,他杀了我儿,这个仇,本王不得不报,御史台那边,你多去走动,另外,琅琊王氏那边,也可多多走动。”
广元侯虽然姓王,但毕竟不是琅琊王氏的那个王。
现在广元侯得到的宠幸,与琅琊王氏其实是冲突的。
广元侯身上的圣宠,完全可以放在琅琊王氏子弟上去的。
所谓墙倒众人推。
从中推波助澜,想来王衍是不会拒绝的。
可惜...
在这个时候,司马伦马上又愤怒起来了。
要是羊献容那个贱人现在可以为我所用,那对付广元侯,就再容易不过了。
哼!
给本王等着。
等本王起势,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对于折磨女人的方法,赵王的手段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他只是稍微一想,便有十多种浮现在脑海当中。
第一百四十一章 声东击西破洧仓
次日傍晚。
长葛城。
长葛城数日前才有战斗。
墙壁上,还残留着斑斑血迹,但与初来时的残破墙垣不同,现在的长葛城,不仅是城墙加厚了,整个城池也变大了不少。
原本的旧城,现在只能算是内城了。
外城的土坯虽然简陋,但却是可以作为防守的第一道屏障。
也可以将内城保护的极好。
在内城与外城之间,拒马,陷阱层出不穷...
张光不仅是擅长攻城,对守城之事也颇为擅长。
但他知道这长社不可攻的时候,剩下的时间,便都是在考虑如何守城的。
他在考虑,也将考虑好的事情做了下去。
不过...
今日,明显不是守城的时候。
“张光将军,出发罢。”
张光轻轻点头。
“阁下去偷袭洧仓,我便去佯攻长社了。”
张弘轻轻点头,却是说道:“将军且慢,我有一物,主帅要我交给你。”
说着,张弘挥了挥手,当即有两个士卒抬着一个大箱子走了上来。
“此物是主帅发明的神雷,威力巨大,如同惊雷一般,将军虽然是去佯攻长社,但是这个阵势,自然是要做足的。”
张弘简单的介绍这神雷的作用,张光听完之后,都开始摩拳擦掌起来了。
“这神雷,当真有此威力?”
“当然,我会留十个人专门负责使用这神雷,神雷珍贵,且威力巨大,便不能在城中展示了。”
张光轻轻点头。
“我对主帅的神雷,倒是好奇得很。”
“到了长社,你便明白了。”
长葛城中有三万人。
留下了三千守城,另外的两万七千人,七千人去佯攻长社,两万人奔袭洧仓。
至长社五里,张弘两万人便就在原地等候了。
等到长社那边打起来之后,张弘才可带人乘乱出击。
而且,在张光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这天,也差不多黑下去了,夜晚行军,这隐秘性才会好一些。
张光带着自己的士卒刚要去攻城,但是他想了一下,却是停住脚步了。
“我在长社,不过是佯攻而已,主帅的神雷若是都在我此处,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你攻打洧仓,刚好用这神雷来破洧仓大门。”
张弘哈哈一笑,摇头说道:“你有一箱神雷,我亦是有一箱,足够了,倒是将军佯攻长社,可要见好就收,长社如今有齐王大军,若是陷在其中,便是只有等我回军支援了。”
“你且安心。”
张光轻轻一笑,说道:“佯攻我还是会做的,攻城拔寨的事情,以我这七千人,也攻不了什么城,只是在长社外驻扎,等里面的人出来而已。”
敌进我退,敌攻我逃。
只是佯攻的话,张光可不会选择去硬碰硬。
他手底下的士卒,可是金贵得很。
“既然如此,那便祝愿将军马到功成。”
“阁下亦是如此。”
既然是军中之人,自然也没有女人家的那种扭扭捏捏。
张光马上带着七千人去了长社。
过了半个时辰,只听见远处震天价响的鼓声,张弘便知道,现在就是出击的好时候了。
两万人人数众多,其中有五千骑兵,自然是乘着现在混乱的时候,朝着洧仓的方向奔驰而去。
这骑兵,是突袭洧仓的主力,剩下的一万五,是在路上接应,以及若是洧仓久攻不下,这一万五千人,就可以挡住长社方面的援军,为偷袭洧仓的骑兵争取时间。
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条不紊。
.......
此时的洧仓,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这次战役中心,反而长社城中,众将都慌乱起来了。
镇守长社的,乃是范阳王司马虓。
范阳王司马虓与齐王苟且,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情了。
尤其是在皇帝削藩之意渐起之后,他马上便给自己谋了一条后路。
现在齐王起势,也是他最好的时机。
因此他调了封地五千人到长社,掌管如今长社十万大军。
“报!”
长社城县衙大堂,如今是作为了范阳王司马虓的中军主帐。
“前方是贼将张光前来攻城。”
张光。
不心思守住自己的长葛城,反倒是敢来攻打长社?
现在长社城中,可是有十万大军的啊!
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可有看到广元侯?”
“看旗帜,只是张光本部。”
“那可知道张光带了多少人过来?”
“城下火光连绵,恐怕有三四万人。”
三四万人或许没有,但是张光准备了三四万根火把。
要的,就是气势。
三四万人?
“很好,很好。”
司马虓冷笑一声。
“那广元侯带来的人,也不过七万,如今三四万已经在长社城下了,若是将这三四万击败,那么这所谓的南征军,势必元气大伤,再想来攻伐长社,那就已经是白日做梦的事情了。”
“不!”
司马虓摇了摇头。
“若这长社城下三四万人被破,那么,这攻守之势易矣,我军携大胜之势,定然可以乘胜追击,收回长葛,打下新郑,甚至兵锋直到荥阳。”
而若是将荥阳也攻下来的话,那么,洛阳,就像是没有穿衣服的美人一般,对于他们这些猛汉,相当是一点屏障都没有了。
到时候,这天下的秩序,也要被修改了。
当然...
想法是好的。
但是关键,是如何将这长社城的三四万人吞下去。
“茂双。”
“末将在。”
“你带一万人,出城迎战。”
“诺。”
“赵四。”
“俺在。”
范阳王司马虓瞥了这个回答的人,虽然是有所掩饰,但这轻蔑之色在场的人都能看到。
这个赵四,不过是贱民而已。
乘乱起势,没想到赵王还真给了他一个裨将的称谓。
野鸡飞上枝头,马上变成凤凰了啊!
“你带着你的人,从东门西门出击,围住张光贼军,不能让他们跑了。”
“是。”
吩咐下去之后,茂双与赵四便也就下去了。
接下来,便是看结果了。
茂双带的一万人,可都是精锐,而赵四带着三万人,虽然不是精锐,只是乱民而已,论战斗力,连新兵都不如。
但是,缠住张光的人,应该还是可以做到的。
当然,他派出的人,可不止这四万。
在远处,原本去布口袋阵,要将长葛城吞下来的士卒,以长社为中心,形成一个包围圈,势必要将这三四万人留下来。
茂双带着一万精兵率先冲了出来。
张光看着,连忙吩咐旁边正在摆弄神雷的士卒。
“你们快一些。”
“诺。”
火把将神雷的引线点燃,投石车准备,马上将神雷扔到城门口。
嘘嘘嘘~
引线燃烧。
茂双远以为扔过来的是什么石块,不想只是这么个玩意。
虽士卒有所伤亡,但也只是个别而已。
“张光贼将,快快出来受死!”
只是他这句话刚一喊完,天就亮了。
现在是晚上,太阳不可能马上出来,之所以是天亮了,是那些神雷,化作一个个小太阳,爆开了。
轰轰轰~
那场面,当真是神罚一般。
这神雷,已经是王生改良的3.0版本了。
论起威力来说,已经是很大了,最关键是,这神雷里面有许多铁屑。
一旦炸开,即便你没有被炸死,也会被爆开的铁片插死。
一时间,城门口哀嚎遍地。
而身先士卒的将军茂双,更是当场阵亡。
场面一片狼藉。
神罚的场面,让后面的士卒瑟瑟发抖,一个个都想朝着后面索缩回去。
在这个时候,张光马上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了。
“跟本将军冲!”
这些士卒现在六神无主,杀他们,与杀只鸡没有什么区别。
加之他们是出城的序列,后面的人朝着外走出来,外面的人则是要往里面缩。
结果就是被卡在城门口了,进退不得。
两军瞬间交接。
偏偏在这个时候,城门上的士卒还不敢射箭。
这箭射下来,伤的多的可能不是敌人,而是自己人。
场面一度非常血腥。
但张光也知道现在不是杀红眼的时候。
现在已经是捡了好处了,够了。
“将左耳割好,再等这长社敌军出来。”
话是如此,但张光是带着自己人麻溜的跑了。
没有人敢追过来。
神雷的威力,也让城中的士卒瑟瑟发抖,以为自己是犯了神怒,哪里还敢追出来。
城门口的战况,很快传到范阳王耳中。
“该死!”
哐啷~
司马虓刚刚给自己倒了一杯美酒,准备听着前方的好消息,结果你告诉我这是坏消息?
他狠狠的把手上的酒樽扔下去。
什么天降神罚?
什么茂双直接就死了?
这才过久,大将就战死了?
范阳王眼神闪烁。
“现在夜黑,出击太过莽撞,等天亮了再来,去知会那些回围的士卒,让他们先停下来。”
敌人的凶猛程度,实在是超过了司马虓的想象。
不过他现在还是有优势的,就是人多。
现在敌暗我明,先搞清楚对面的状况再来打。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司马虓兵书,也不是白读的。
而司马虓的这一手,却正中了张光的计。
长社不动,那么张弘那边,就太好打了。
快马急行军。
二十里地,一个半时辰便到了。
张弘在这个时候,已经是可以听到洧水哗啦啦的声音了。
而远处高大的洧仓,也已经在望了。
一排排仓房已然在目,张弘不客气,直接发起了冲锋。
砰砰砰~
马蹄声踩在大地上,让整片大地都颤抖起来了。
在这个时辰,洧仓的灯火也早就熄灭了。
洧仓在长社之后,齐王没想到王生他们会打他的主意,只是在洧仓驻守了一支千人队伍。
还不算是精锐。
驻扎在洧仓的,基本上都是养老的,洧仓,可以说是齐王心中的第二线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最安全的地方,却也是出了问题。
马蹄震天,也惊醒了守卫的士卒。
他们半梦半醒之间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骑兵已经是在眼前百米处了。
而骑兵冲刺,最后一段距离,也是最快的。
携带者无比的动能,这也是为何骑兵冲锋的时候势不可挡的原因。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看见前面冲锋的骑兵手上拿着一个个燃着的黑球,引线燃烧的火光,在漆黑的夜晚变得非常明显。
抛!
燃着火光天下降神雷一般的的黑球狠狠的甩在洧仓高大厚重的仓门上。
只听见轰轰轰的巨响。
如同天雷现世,整片天地都开始摇晃起来了。
大门也被冲击而破。
没有大门的洧仓,就像是刺猬没有了针毛一般,任人揉捏。
骑兵顿时长驱直入,见人就杀,逢人便砍。
一路上是血花不断。
那些刚刚从睡梦中起身的士卒,身上的甲胄还没有穿好,便被一拥而上的骑兵砍杀。
开仓,倒油,放火。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
张弘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对着身侧的亲卫说道:“传令,将粮草烧完之后便快速撤离。”
洧仓离鄢陵十多里,离许昌也只有二十里地,真的等许昌鄢陵的守军反应过来,凭借着自己手上的五千骑兵,被拖住了,可真是一点生路都没有了。
尤其是这洧仓烧起来,在夜黑之中,就像是一个巨型火炬一般,便是远在二十里开外的许昌,都是能够看到西面是红彤彤的一片。
潮水一般涌来的骑兵,亦是潮水一般回撤。
而在另外一边,长社的范阳王终于是意料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尤其是他的士卒禀报城外有许多插在地上的火把之后,范阳王马上便知道自己被骗了。
而在这个时候,鄢陵许昌的斥候飞马来报,将洧仓被偷袭的消息说了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范阳王人差点没气晕过去。
“敢深入洧仓,我看着张光是不想活了,来人,贼军偷袭洧仓,定然还在颍川地界,不能让他们逃出去。”
“诺。”
当即有士卒领命。
而在这个时候,张弘确实没有到长社。
不过长社的军队想要去围剿张弘的骑兵,显然也是无稽之谈。
在长社外,早有士卒埋伏其中。
长社大军一到,瞬间被埋伏得损失惨重。
而在张弘到了战场的时候,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个大地。
当然,大多是长社守军的。
张弘坐下战马踢踢脚边的尸体向左右望去。
今日战局不错,但也不能拖住了。
拖住了,对他们没有好处。
“退。”
步兵先撤,骑军殿后,旋即骑军再撤。
宛如秋风扫落叶,张弘张光等人全逃了,只留下一地的尸首,无声的控诉着战争的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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