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殿前胜负已早分
东海王府。
东海王司马越便坐在府中。
自贾南风倒台之后,东海王一直在韬光养晦,低调得不行。
即便他资历不浅,在诸王之中的声名,恐怕是最好的那一批,但是他依然选择低调,选择退隐。
首要的原因便是,他曾经与贾南风有关系,而现在的皇帝与贾南风的关系,是众人皆知的。
选择低调,自然是选择了安全。
尤其是在波澜渐起的洛阳,现在低调,是最必须要的。
他时常温书,兵书,政书,人物传记,无一不读。
甚至还读了一些医书,可见他是闲到了一种何等无事可做的地步。
不过今日,他知道自己可是闲不下去了。
因为常山王妃来了。
若是换在其他时间,常山王妃过来,那还好说,宗王之间也是有血缘关系的,互相拜访,自然不无不可。
但是在这个时候来他府邸,那就不同寻常了。
东海王虽然枯坐在王府中,但并非真的双耳不闻天下事。
实际上,他的消息很灵通。
尤其是在他弟弟做了茂王之后。
他父亲高密王生了四个儿子。
他是长子,次子司马腾,如今尚未有王爵,三子司马略,如今已经是茂王了,而且还是皇帝身边炽手可热的人物,四子司马模,亦是如此。
他们四兄弟关系莫逆,而且是以他为尊的。
即便是如今司马略做了茂王,对他依然礼遇有加。
高密王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将来,这高密王的位置,应该是要给司马腾的。
如此一来,这一门,便有三王了。
宫中有司马略,地方有司马腾司马模,而他稳居后台。
自然,什么消息,他都知道的。
常山王纵马司马门
常山王妃这个时候过来,恐怕是要他给陛下求情的罢?
但若是求他,可是求错人了。
一来他与现在的皇帝并没有多少感情,二来,就算是有感情,陛下恐怕也不会因为他的一番话而改变主意。
他的话,在皇帝心中并没有什么分量。
不过
常山王司马乂是诸王之中唯一几个他看好的人。
宗室之中可造之材原本就不多,若是力所能及,他还是愿意帮忙的。
最起码,这也能获得常山王的友谊。
至于一个纵马案会让常山王如何,司马越是不信的。
宗王们不会看着司马乂受苦的。
如果开了这个先例,有一个司马乂,就会有第二司马乂。
这一点,司马越很清楚。
相信宗王们心里也是十分清楚的。
他静静温书,未过多久,东海王妃过来过来了。
与常山王妃相比,东海王妃的年纪要大上一些,不过容貌,却是不差常山王妃多少的。
“夫君。”
东海王妃手上端着一碗热汤。
在酷寒之日,这热腾腾的热汤,正不断的冒着热气,而香味,也弥漫起来了。
但东海王闻了一下味道,眉头却微微皱起来了。
“这是鹿汤?”
东海王妃轻轻点头,说道“这天气酷寒,便炖煮些鹿汤出来,暖暖身子,补补气血。”
司马越心中虽然略有不悦,但却是没有显露出来。
轻轻喝了一口鹿汤,味道还是不错的。
“夫人有事?”
见到自家王妃久久矗立,东海王似乎是不经意开口问道。
“确实有事。”
东海王妃扭扭捏捏了有一会儿,之后才说道“方才常山王妃来见我,说要我帮个忙。”
“你答应了?”
司马越将玉碗放下去。
“妾身如何敢答应,这事情太大了。”
“可是要本王去求陛下?”
司马越一副我早就知道此事的模样,不想东海王妃却是轻轻摇头。
“夫君,常山王妃确实是要夫君去求人,但求的不是陛下,而是广元侯。”
广元侯?
东海王愣了一下。
这常山王,倒还真是聪明。
广元侯在陛下面前说话的分量,跟他在皇帝面前说话的分量,那简直不是在一个层次的。
只是
常山王自己不去求广元侯,要他去?
恐怕,这常山王早就求过了,只是广元侯不想出手而已。
不过
即便他去,广元侯会愿意开口?
别看这广元侯甚至还未到及冠的年纪,但是没有人敢小看他。
小看他的人,如冠军侯郭彰,现在早就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是故,司马越当然也不敢小看广元侯了。
“我去求广元侯出山,这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广元侯说不说得出,那就是另说了。”
听到自家夫君松开,东海王妃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出来。
“我们也只是尽力援手而已,若是此事真帮不到,想来常山王妃也不该怪你我才是。”
东海王轻轻点头。
“就如此罢。”
将手上的书卷扔下去,东海王决定连夜启程。
而此时,已经是到凌晨了。
“夫君不如换一个时辰去?”
“时间紧急。”
东海王没有说其他的话。
若是能够得到常山王的友谊,对他来说,今日之行是绝对值得的。
今夜格外漫长。
但再漫长的夜,也有终止的时候。
当浓稠的黑暗被天边那一抹刺眼的朝阳刺穿,黑夜也被愉悦送走,转而为之的是暗红色的光明。
而当朝阳渐升,这暗红色的光明也变成了白日的景象。
天亮了。
今日没有早朝,但太极殿中却是热闹非凡。
主位上,皇帝司马遹只是睡了一两个时辰,是故如今的精神并不算饱满,他手扶着额,似乎是在假寐。
而下面,平原王司马干跪坐在上首,茂王司马略跪坐在下首,华恒则是站在殿前。
中间,则是站着六个人。
常山王司马乂,义阳王司马威,章武王司马混、随王司马迈、良城王司马绰,新野王司马歆。
其中,常山王司马乂阴沉着脸,与其他五位藩王离着有一段距离。
司马乂环视众人,见还是没看到广元侯王生,心中不免有些失望。
“既然人都来齐了,说说罢,昨夜的事情,一个个身为我大晋王侯,不思进取便也就罢了,还敢在新年犯下如此大错,哼!朕倒是要看看你们的胆子有多大!”
皇帝司马遹冷哼一声,显然是不想将此事轻轻放下。
平原王司马干见到此幕,心中微微一沉,而在殿中站立的义阳王司马威则是心中微喜。
“启奏陛下,昨日的事情,是这样的,常山王邀我等去醉霄楼宴饮,还与了鎏金之散供我等吸食,最后在我等要散气之时,居然带着我等纵马司马门,事后更是胁迫我等不将他的事情告知陛下”
义阳王早就准备好的说辞,在此时殿中,当然是娓娓道来的。
而义阳王话还没有说完,常山王脸就骤然通红起来了。
“你胡说!”
义阳王似笑非笑的看着常山王,说道“莫非那鎏金之散,不是殿下的?”
“你”
被司马威这一问,司马乂居然无话可说。
“好了,继续说下去。”
皇帝在上位轻轻摆手。
而司马威当然是继续说下去了。
言语十分生动,惟妙惟肖。
这殿中的争辩,似乎从一开始,已经是胜负已分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司马士度一当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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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阳王司马威明显是蓄谋已久的,这数落常山王的罪行,是整整数落了半个时辰。
皇帝司马遹直接是在上面睡着了。
“陛下。”
身侧,大内官轻轻推搡司马遹,后者抬起头来,轻轻点头。
“常山王,你有何话要说?”
皇帝与下面坐的人隔得远了,他们看不到司马遹脸上的异状,但是大内官可是清清楚楚的看到皇帝额头上的红印。
方才皇帝确实是睡着了。
“启禀陛下,臣下不服,这司马威分明说得大半是假话。”
常山王看着司马威,眼睛里面都快喷出火来了。
“其一,臣下虽然提供了鎏金之散,但此散绝对没有问题,相反的,义阳王提供的散气美酒,反而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其二,此宴会非是臣下召集的,而是赵王召集过来的,这一点,当时的人都能作证,而且臣下手上也有赵王的拜帖。”
“其三,当时义阳王在车外,我与章武王,新野王,良城王等人都是在车内的,便是纵马,也是他义阳王纵马才是。”
“其四,在纵马司马门之后,义阳王与我说有司马门驰道有小路,可以直通宫外,并且他自认自己罪孽深重,不想将此事牵连与我,是故才说了那样的话,臣下一时猪油蒙了心,信了此等小人的鬼话,以至于落到现在这般下场。”
呼~
这在短时间用充满怒气并且抑扬顿挫的话语说出这么多话,常山王也是胸口微微起伏。
“居然有此事?”
皇帝司马遹露出惊诧之色,而台下的平原王司马干脸上的眼神有难看上几分了。
如果这常山王所言不差的话,此事还会牵连进赵王,而且,这些人搞出这个阴谋来针对常山王,且在殿上行了欺君之事。
这可比纵马案的罪行大得多了。
原本他自然是站在常山王一边的,但是常山王说完这些话之后,他反而不敢站在常山王那一边了。
“可真?”
皇帝直视常山王。
皇帝昨夜虽然听了常山王的话,但是并没有做什么表示,现在再听了一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表示的。
“绝对是真的,若有片言为假,臣下不得好死!”
这可谓是严重的誓言了。
“陛下,臣有话要说。”
看着前面营造出来的局面渐渐被常山王打破,义阳王司马威可是坐不住了。
“你有何话要说?”
司马威脸上露出胸有成竹之色。
“常山王所言,皆虚也。”
皆虚也?
都是假的?
“你说常山王所言皆是假的,可要有证据。”
“臣下自然是有证据的。”
义阳王向前站了一步,说道:“其一,臣下提供的美酒,绝对是没有问题的,为此,臣下还特意将那晚用的美酒带过来了,还请陛下让我将美酒呈上来。”
“可。”
皇帝司马遹挥了挥手。
后面,便有披甲士卒抱着一坛酒过来。
“还请宗正茂王看看这酒的成色。”
平原王与茂王轻轻点头。
平原王扒开酒塞,香味瞬间弥漫出来,只是第一眼平原王便知道这坛子里面的酒,绝对是美酒,而且是烈酒。
这酒香味太浓,也太烈了。
这就还没喝,闻着酒气就让人有些晕晕的了。
“确实是散气美酒。”
茂王接过酒坛,轻轻饮了一口,回答道:“的的确确是烈酒,散气恐怕别有用处。”
“常山王,你有何话要说?”
“你现在提供的酒液,与昨夜的酒液恐怕完全不同罢?”
司马威却是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殿中除了你我之外,新野王,随郡王他们都是喝过这酒的,他们应该是知道这酒是不是昨夜的酒了。”
“好!”
常山王点头。
新野王,良城王,随郡王等人纷纷前来饮酒。
砸吧了滋味之后,新野王先是开口了。
“启奏陛下,与昨夜所饮酒液,并没有不同之处。”
良城王与随郡王在后面也是轻轻点头。
“就是昨夜酒的味道。”
“这...”
三人皆是如此说话,倒是让常山王愣了一下。
这三人...
莫非都是义阳王的人?
常山王的脸已经是黑起来了。
“常山王所言之其一,已是虚言,他所言之其二,亦是如此。”
司马威不慌不忙,继续说道:“此宴会原本便是常山王召集的,这一点,诸王皆能够作证,并且当时常山王不仅向我等送了拜帖,给其他人亦是送了拜帖,恐怕平原王与茂王,也有罢?”
平原王与茂王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确实是常山王的拜帖。”
“什么?!”
司马乂一脸不可置信。
他当然不会知道,除了他那一张拜帖是赵王之外,其他的拜帖,全是他署名的。
这下子,他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他的脸越来越红了,身子颤抖着,如筛糠一般。
“常山王的其三,臣下亦能反驳,此时众人皆在殿中,谁是在外面纵马的,陛下一问便知。”
看到常山王身上的异样表现,司马威说话的声音便就更大了。
“常山王的其四之所言,陛下问一问殿上的人,不也就明白了吗?”
言罢,司马威转身看向常山王司马乂,笑着说道:“如今,殿下还有何话要说?”
“司!马!威!”
司马乂是一字一字咬出来的声音,他现在是气急了。
“常山王殿下何故如此愤怒,莫非你还要殴我不成?”
“直娘贼的,我屮艸芔茻你娘,莫非以为本王真不敢殴你?”
司马乂是气急了,居然不顾殿上的皇帝,直接把袖子一挽,冲上去对着司马威就是一脚。
“常山王你敢!”
“本王如何不敢?你这个狗*出的,没腚眼子的家伙,居然敢惹到本王头上了,如何不该打?不仅该打,还要重重的打!”
几秒之内,司马威就被常山王打得是满脸紫青。
“够了!”
主位之上,皇帝的脸色也是刹然阴沉起来了。
“常山王,且住手。”
新野王等人连忙上前劝架,不想打红了眼的常山王,连他们一起打。
常山王原本便身形壮硕,平时就喜欢围猎比武,这殿上五人,不是好服散者,便是舞弄风月者,如何能够与常山王相比。
一时之间,常山王居然是拎着五个人在打。
这在太极殿上,无疑是一个反差十分巨大的景观。
“朕说,够了!”
茂王连忙上前,他带着几个士卒,很快就将常山王制服住了。
“常山王,你果然妄自尊大,在朕的面前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这纵马驰道的事情,你如何做不出?宗正何在?”
“老臣在。”
司马干连忙起身。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也是不想见到的。
“将常山王押下去,宗室议论如何处置。”
“诺!”
常山王满脸黑沉的被司马干带下去,而满脸青肿的五人也不讨皇帝喜欢。
“都给朕滚下去,堂堂五个人,连一个常山王都对付不了,滚滚滚!”
被皇帝如此训斥五人只好掩面而退。
他们今日也算是丢脸丢到家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通宵达旦应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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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已经过了五日了。
新年的气氛渐渐沉郁下去,对于洛阳的百姓来说,今年不算是一个好过的年份。
但好在坐在圣王位上的皇帝还算是体恤,在幕僚臣子的建议之下,将西征剩余的粮草分发给京畿周围的百姓。
有了这些粮草,这些百姓的生活虽然困苦依旧,但不至于饿死。
是故在京畿周围,天下还是一片祥和的。
金谷园中,王生与东海王已经是下了一夜的棋了。
王生右手拿着黑子,神色凝重的看着棋盘,眉头微皱,微眯的眼睛里闪烁着精芒。
片刻后他嘴角上扬,眼里露出了自信的神色。
“啪。”
子落,如剑出窍。
“殿下,如何?”
东海王左手轻轻抚着胡须,右手握着一个白子。
“君侯此棋,倒是精妙,不过,也未尝没有破解的方法,比如说,将棋子放在这里。”
东海王说这话,棋子也放下去了。
见到东海王的棋招,王生眼睛微亮,原本这棋局之中,他已经是掌握主动了,但是东海王这一招一逼,王生后方的大片棋子,居然被断了活路,一招,居然让自己化主动为被动。
王生的眉头紧皱。
“殿下高招。”
下棋这种东西,王生闲暇之时也有学习,但是要说是高手,那倒是不见得,最起码,王生的棋术是比面前的东海王要低好几个档次的。
看东海王闲暇之时不经意的一步棋,都能够将王生全盘苦心积虑化为乌有。
当真是妙手。
王生思虑良久。
突然!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般。
王生眼里闪着自信的关芒,他不停地抚摸棋子,迅速拿起棋子,大喝:“围!”
说完王生拍手大笑:“如此一来,这棋盘之中,我围的棋子,更多了。”
“君侯果然聪颖。”
下了一夜的棋,王生也是输了一夜。
不过这越下,面前这广元侯的棋术便越高超。
从原本新手一般的棋路,现在已经有老手的模样了。
当然...
与他相比,却还是差了许多。
东海王再下了一步。
顿时,王生脸上的笑容就尽数消失了。
一步之后,王生在棋盘上再无优势。
当真是一步生,一步死。
王生轻轻摇头。
“下棋一道,王生却是不如殿下。”
东海王哈哈一笑,说道:“假以时日,待君侯到本王这个年纪了,恐怕我便不是你的对手了,不过是虚长了些许年华而已,不值得称道。”
将棋子放下去,周围侍女也递来了早点。
不知不觉,居然是下了一个通宵。
王生已经很少有这种感觉了。
“大王,请。”
王生对着东海王比了个手势。
“这是何物,本王如何没见过。”
你当然没见过了。
王生心中轻笑。
“此物名为白玉肠,色如白玉,形似肠,遂称呼它为白玉肠,恐怕大王除了金谷园外,便无处有此等美食了。”
“哦?”
这白玉肠的卖相原本就不差,看起来让人不禁食指大动。
东海王忍不住夹起一片白玉肠,就要送入口中,王生却是轻轻摆手。
“大王,沾上些许酱汁,才是这味的精髓所在。”
司马越应言,沾上些许王生调的酱汁,再送入口中。
只是轻轻咀嚼,司马越的眼睛便亮起来了。
“美味,此等美味,本王倒是第一次吃到。”
当然是美味了。
所谓之白玉肠,就是后世的肠粉了。
王生的做法,是按照广式肠粉来做的,分成一节一节的,更为美观。
至于如何做出来的,则是用竹具所做,味道还带了一些竹木的芳香,味道更胜一筹。
“看来君侯倒是一个妙人。”
吃完早点之后,王生擦了擦嘴,说道:“让大王与我玩了一夜,在下倒是过意不去。”
东海王脸上依然带着笑容。
“无妨,本王原本就闲来无事,能与君侯一同下棋,实在是幸事,何来过意不去的说法?”
“既然如此,那大王便请回罢。”
“君侯还是不愿意出手?”
王生认真的看着东海王。
他可是知道,面前这个男子,也是将来搅动天下风云的人,只是现在不显而已。
“在下何有说不愿,只是一夜未眠,若是如此狼狈模样去见陛下,那便是失了礼数了。”
东海王脸上却是有犹豫之色。
“只是常山王的事情...”
“常山王乃是武帝亲子,当今皇叔,便是犯了再大的罪,要处罚他,也并非是一日一夜就能完成的,时间有的是,早去与晚去,并没有什么不同,况且,时间过得越久,局势越明朗,这做事,才更有方向不是?”
王生的一番话虽然没有点明,但东海王何等智慧,马上便明白了王生话中之意。
“如此的话,倒是本王误会君侯了。”
王生轻轻摆手,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即是如此,那本王便也不搅扰君侯歇息了。”
王生轻轻点头,站起身来,对着东海王行了一礼。
“那在下也不耽误大王歇息了。”
一路将东海王送出金谷园,王生再折返回去。
齐王未归之前,洛阳便已经有动荡之意了。
那齐王归洛之后,那还得了?
王生轻轻摇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
他算是通宵了一夜了,要说现在不困,那是不可能的。
归入卧房,里面早有美人暖床。
躺在床上,王生很快便进入梦乡。
.........
洛阳赵王府中。
司马伦眼睛微眯,他已经是知道宫里面的消息了。
王生与东海王通宵了一夜,司马伦虽然也有歇息,但是躺在床上辗转反侧,说实话,也是彻夜未眠。
不过他现在的心情不错。
常山王年轻气盛,居然还敢在陛下面前打人,一打还是五个。
便是没有纵马司马门的事情,便是大罪了,加上纵马司马门的事情,便是皇帝将常山王的爵位夺了都可以了。
当然,正常一点的皇帝是不会这样做的。
但是现在的这位陛下同样是年轻气盛的,做出什么事情来,赵王都不奇怪,甚至有些期待。
“俊忠,让义阳王妃,随王妃他们去找太后罢。”
宗室若是不能给皇帝足够的压力,那么,再加上一个太后,如何呢?
第一百一十九章 权位之争难保全
孙秀在下首,轻轻点头,不过他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来的。
“大王,你毕竟是站在陛下这一边的,若是动作搞得太大了,岂不是这些日子的心思都白费了?”
听到孙秀这句话,赵王却是冷哼一声,说道:“陛下哪里是真心待我,若他真心待我,便不会将茂王成都王与我一道了,再者说,陛下削藩之意如金石一般坚定,即便我再真心对待陛下,我之下场也好不到哪去的。”
孙秀眼睛闪了闪。
“只是大王如此做,陛下迟早也是看得到的,若陛下真的将齐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下一个,恐怕便是大王你了。”
赵王却是冷哼一声。
“本王是何人?宣帝子嗣,便是再给皇帝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拿我如何,即便是齐王事败了,至多,我便归我的赵国去了罢。”
“恐怕没有这样的好事。”
孙秀对着司马伦行了一礼,缓缓说道:“如今的陛下非是贾后,贾后忌惮宗室力量,是故对大王存有忌惮,做法也是拉拢为主,而陛下原本就是我司马家的人,且有年轻气盛,年富力强,大王若是真惹得陛下生气了,指不定陛下便做出什么要不得的事情出来。”
孙秀这句话,果然是将赵王给镇住了。
“但齐王与陛下之间,我总得占个位置。”
“陛下可看到东海王,平原王,琅琊王豫章王等他们有什么动作?”
司马伦撇了撇嘴,说道:“此几者不过平平无奇之辈也,何能与本王相提并论?”
孙秀却不以为然。
“且不说东海王在宗室,在天下之中都是美名远播的,更有亲弟茂王在陛下身侧侍奉,便说平原王,也有宗正一职,位高而权重,且受陛下信任而不会进入齐王与陛下争斗的漩涡之中,就连大王一向看不起的琅琊王,豫章王也是修养名声,虽然此时不显,但却积蓄实力,若是陛下赢了,他们便做恭敬王侯,若是陛下输了,他们还能与齐王争一争,但大王有什么?”
孙秀深吸一口气,再说道:“大王若是身陷其中,不仅陛下那边不讨好,齐王自然也是忌惮你的,如何会信任你?若是长此以往,不管是陛下赢了,还是齐王赢了,对大王来说,都不会是一件好事,反而是他们现如今僵持的时候,对大王是最为有利的。”
司马伦听着孙秀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按俊忠的话来说,本王现在岂不是无路可走了?”
“自是不是,只是大王最好什么事情都不做,置身事外,是最好的。”
“可是本王已经参与了,现在难道有退后的机会?”
“这便看大王的取舍了。”孙秀深深的看着司马伦。
“取舍?”赵王脸上有疑惑之色。
“便是取舍。”
“在得失之间取舍。”
“如何取舍?”
赵王赶紧问道。
“譬如说今日之后,便不再参与其中事情,这便是舍。至于取,便是在陛下与齐王之间取,大王要脚踏两条船,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司马伦沉默。
“那俊忠以为本王应该将宝压在何处?”
孙秀一笑,只是吐出两个字。
“胜者。”
..........
皇宫之中波涛起伏,而在洛阳北郊一处偏僻却很是安静的庄园之中,有一个四角如鸟飞一般的亭子。
亭子里面有两个人。
一个老人,还有一个中年人。
老人脸上爬满了皱纹,全身裹着厚实棉衣,在如此酷寒的冬日,总有一种让人觉得他熬不过这个冬天的感觉。
每一个冬天,都能带走许多生命。
这个时代的冬日,没那么容易熬过去。
在老人前面,有一个身穿青色裘衣的中年人,他披了黑色披肩,整个人看起来被衣物包裹得很严实。
在两人之间,则是有一盆烧得正旺的火盆。
此时两双手正对着这盆散发着热气的火盆。
“岳丈,你走了之后,这天下局势,是越来越乱了。”
面前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来的司空张华。
在告老之后,张华没有急着回范阳老家,而是留在洛阳,至于借口则是要为先帝守灵。
实际上,原因自然不是这个的。
张华虽然走了,但是他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并没有消去多少。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皇帝能够拿出来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原本太子宫是为太子提供人才的,但是很可惜,因为贾后的原因,皇帝弃用了一大半太子宫的人,这也使得皇帝在朝堂上的影响力有限。
张华在朝堂经营多年,影响力不可能就因为他告老了就消退的。
就譬如他面前的女婿卞粹,如今是尚书右丞,若是论官爵,是第六等,但若是论权势,则是一等一的。
尚书台的事情,都是国家大事,尚书右丞,管的自然也是国家大事。
“有陛下在,乱不了的。”
张华半眯着眼。
这一个月不见,原本枯槁的老人,现在便更加消瘦了,而且有了一种风烛残年的味道在里面。
“昨夜常山王等六位藩王纵马司马门,齐王又要进京,陛下如今年岁尚欠,对朝局的掌控,恐怕都不如岳丈...”
卞粹话还没说完,便被张华挥手止住了。
“慎言。”
说完他睁开眼睛,给火盆添了两块炭火。
“我已经是一个乞骸骨的人了,告老之躯,苟活不了多久了,倒是你们。”
张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而卞粹连忙站了起来。
“如今朝堂局势不显,齐王毕竟有声名在,且有上代齐王的遗产,朝堂之中,不少人恐怕已经是站在齐王那边的了。”
张华闭口不语。
卞粹见张华不说话,继续说道:“若是我等没有靠山,加之陛下不信任,迟早都是身家不保的,岳丈何以教我?”
张华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为今能够依靠的,当然只有陛下了,齐王虽然有些能耐,但如今大统已定,不是他能翻得起风浪的。”
“只是陛下不信我等,”
“也是。”
张华脸上也显出几许落寞。
“因为我的原因,陛下不可能信你们的,或许等我百年之后,才有可能。”
“岳丈何以说此等丧气话。”
张华轻轻摇头。
“若是不想依附陛下,可依附琅琊王氏。”
“琅琊王氏如何会待我等人。”
“实在不行的话...”
张华斟酌再三,这才说道:“或许你们可以去找广元侯。”
广元侯?
卞粹愣了一下。
“只是广元侯出身低贱,年纪尚轻,阅历也浅,恐怕...”
张华摆了摆手,道:“我只是建议而已,况且,广元侯要不要你们,还得另说。”
“那便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先静观其变罢,另外,别时常到我这处来了,我已经是一个远离朝堂的人了。”
说罢,张华沉沉睡去,当场打起呼噜声。
卞粹知道,自家的岳丈,是要送客了。
哎~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好对张华行了一礼,缓缓后退。
“那小婿告退了。”
直到卞粹离去之后,张华才睁开眼睛。
局势局势。
岂是他能说得清的?
至于广元侯...
恐怕现在,他看的比谁都通透。
第一百二十章 烫手山芋人嫌之
廷尉狱最好的一间狱房,此时关押着司马门纵马案的主犯常山王司马乂。
至于新野王那些人,并不在廷尉狱,而是各自被关押在自己的府邸之中。
廷尉狱很安静。
或许说司马乂所被关押的这一处很是僻静。
几缕残阳照在那里却被无边的黑暗所吞噬,在残破的泥墙上泛不起一丝涟漪,那里像是一副棺材坐落在这偏僻的角落,矮矮的,充满着压抑。
即便这是廷尉狱最好的监房,即是监房,那又有什么好地方。
实际上,司马乂所处的这个监牢,他已经感觉很不错了,他可是见过他封国里面监牢的模样的。
那种牢房味道古怪,而且是雨后的潮湿加上已经干涸的血的味道。
整个空间十分昏暗,只有几盏油封闪着微弱的光。
被风不经意间的风一吹,就可能灭了两盏。
那里常年不见天日,连空气都是浑浊的,一个正常人待着一会儿也受不了,关在那里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出不去了。
哎~
司马乂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在这牢狱中待几天啊!
但他心中的担忧,却是没有。
他的后手,现在还没有开始用呢。
.........
此时‘凤凰池’中,一群人已经是聚在一起了。
所谓之凤凰池,指的是中书省,或许说是中书监。
“凤凰池”是皇帝禁苑中的池沼,是中书省所在地。
魏晋时,中书省掌管一切机要,能经常接近皇帝,故中书省称为“凤凰池”。
荀勖入晋拜中书监,后做尚书令,尚书令与中书监的职务大体相当,因有人来贺拜,荀勖故作幽默之谈,以离开了凤池为“口实”。
此时中书省中,中书监梁王司马彤眉头紧紧的皱起来了。
中书省这些年来权势日益增强,以至于荀勖从中书监离职而为尚书令的的时候,愤然而曰:夺我凤凰池,何喜之有?
可见这中书监是一个如何显要职位。
中书监官位不高,但权势滔天。
恐怕赵王最想要的,就是这个中书监了,但很可惜,赵王去了尚书台,做的还不是尚书令,而是尚书右仆射。
每每想到此时,梁王司马彤都是可以笑出声来的。
但是此刻他却是笑不出来。
他梁王司马彤乃是宣帝第八子,辈分算是与赵王一般,都是最高的那一批了。
但面对今日的局势,他的眉头还是紧紧的皱着,这哪里是笑不出来,这简直就是要哭出来了。
皇帝将这个烫手山芋丢到他手上,要他如何做?
“中书令有何话说?”
中书省设中书监,中书令各一位,而中书监为首,中书令次之,中书侍郎则为二人之副手。
中书令何劭连忙对着梁王司马彤行了一礼,脸上带着些许苦笑。
“以老朽而言,此事,恐怕需要斟酌再三。”
何劭,字敬祖,陈郡阳夏人,出身陈郡何氏,乃是太傅何曾次子。
其博学善属文,熟知近代掌故。少与晋武帝同年,有总角之好。晋国建立后,拜太子中庶子。晋武帝即位,以为散骑常侍,累迁侍中、尚书。
晋惠帝即位,初建东宫,拜太师,通尚书省事,加特进,迁尚书左仆射。
太子司马遹继位之后,他理所当然的也升了官,成了中书令,可谓是这时代最有权势的几个人之一了。
“如何斟酌?”
这何劭想要踢皮球,但是这皮球踢来踢去,最后还不是要踢到他梁王身上?
梁王希望何劭表态。
“这个...”
何劭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了。
“这个老朽,自是不知的。”
“哼!”
梁王司马彤重重冷哼一声。
这个何劭,当真是老狐狸。
对常山王的处理之法,很难掌握分寸,如果这个处置之法是何劭提出来的话,皇帝满意的话,嘉奖自然是他的,若是皇帝不满意,宗室也记恨,那这仇就是在何劭身上的。
不管如何,都与他司马彤无关。
但很显然,何劭早就是老油条了,可不会轻易上当,更不会主动把这件事揽在身上。
“尚书侍郎,你如何看?”
何劭毕竟是老狐狸,但是王敦,却不是。
尚书侍郎王敦,不仅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更是琅琊王氏的人。
最重要的是,王敦心思虽然深,但是王敦毕竟意气风发,而且现在琅琊王氏在如今朝堂上势力极重。
不说司徒便是王戎,便说尚书台的尚书令也是王生琅琊王氏的王衍。
宫里的皇后更是琅琊王氏的人。
有这几层关系在里面,王敦应该是会比何劭这个老家伙更会说话的才是。
王敦对着梁王行了一礼,说道:“常山王的事情,毕竟是宗室的事情,这件事情,理应交由宗正处理的,不应该交到我们中书省这边来的。”
梁王深以为然的点头,马上挖了一个坑。
“那么侍郎觉得如何处置为好?”
王敦马上明白了梁王的意图,自然也不会看着面前是坑害跳下去。
他确实是没有像何劭这般年纪大,但也绝非是年纪轻的人。
论起城府来,洛阳还没有几个胜过他的,自然也不可能被梁王三言两语便着了道。
“既然这件事我们中书省无法定夺,不如将门下省,尚书台的人一同叫来,群策群力,总比你我在此地耗费时间来得好。”
梁王一想,轻轻点头。
“极是。”
这个锅,他一个人可不背。
“另外,还得叫上宗正过来。”
你司马干平时就是负责宗室诸王的,现在这宗王出事了,你想独善其身,那怎么可能?
他梁王第一个不同意。
事情商定好了,司马彤当即便让中书舍人下去将尚书台门下省的人叫来。
梁王等人则是在此地等候。
门下省尚书台离中书省原来就没有多少距离,不过一刻钟,几个中书舍人便回来了。
“启禀监尊,令君,尚书台的人皆言之此事与他们无关,他们亦是不好干涉此事。”
言外之意,就是不来了。
“启禀监尊,令君,门下省的两位侍中也说了,此事他们不好插手。”
倒是去平原王府的那个中书舍人还没有回来。
但尚书台和门下省的人都这样表态,那么,这平原王是什么态度就可想而知了。
梁王脸色顿时阴沉起来了。
“诸位,此事,看来是推脱不去了,都说说罢。”
王敦与何劭对视一眼,皆是低头不语。
这下子就轮到梁王恼火了。
“哼!”
梁王再次冷哼。
常山王犯得事情太大了,如果真要处置,去国是最基本的处罚,说不得爵位都要给消没了了。
若是他真的做了这个决定,皇帝采纳了,那他在宗室之中,定然是被唾弃咒骂的存在。
这种事情,他必不可能做!
这个头,他不能开。
但是...
一直拖着时间,好像也不是事。
该如何做呢?
梁王顿时恼火起来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雷霆震溃雨丝细
显阳殿中,皇帝司马遹难得有时间离开太极殿,到达显阳殿稍作歇息。
出了常山王这档子事,纵马司马门原本就是大逆不道,在太极殿中痛殴宗王,那就是罪上加罪了。
当时皇帝司马遹自然表现出十分愤怒的态度,并且将这件事抛给中书监。
之所以不将此事交给平原王,是因为他知道,平原王定然不会处置常山王。
平原王为宗正,向来就是以宽厚著称的。
对宗王的事情,也向来是宽容的,这件事要是交到他手上,定然是没有什么像样的惩罚的。
但这绝对不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
当然这句话也并非是说皇帝看不爽这个常山王,一定要对常山王下手。
实际上,司马遹在做太子的时候,与常山王还是有联系的,关系比之寻常诸王,要好上许多。
不过这件事,已经与私交没有多少关系了。
这关系到尊严,威望,帝王威仪了。
常山王犯了大错,如果不能正常处罚,那天下人还会敬畏他这个皇帝吗?
出了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的事情,而这个祸首还不被惩处,依然活得逍遥自在,那其他人岂不是也可以纵马司马门?
上次常山王纵马司马门没有如何处罚,那你自然也不能处罚我了。
天下人岂不是都如此想了?
过甚者,岂不是也可以在太极殿大打出手?
再甚者,岂不是可以将他从这个皇位上拉下来?
这种事情,他决不允许。
“陛下。”
皇后王惠风款款而来,她当然是知道皇帝现在心中的想法的。
“照理说后宫是不得干政的,但是陛下如此模样,当真是让臣妾心疼。”
皇帝回过神来,轻轻摇头。
“这酒的味道倒是不错。”
从王惠风手上接过一樽酒,司马遹轻轻抿了一口,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不少。
“后宫当然是不得干政的,不过朕也不介意你说说话。”
王惠风听到这句话,已经是知道皇帝的心意了。
她旋即开口。
“常山王再如何,毕竟也是宗王,更是陛下亲皇叔,陛下定然是不能重罚的。”
“哼!”
司马遹却是冷哼一声。
“若朕不重罚,天下人如何看朕?”
“若陛下重罚,那天下人又该如何看陛下呢?”
王惠风的一句话,却是让皇帝无话可说。
实际上,他也是有这方面的烦恼,所以才选择将这个包袱丢到中书监去。
相比较平原王司马干,梁王更重视自己的仕途,也就是手上的权力,他定然是要讨好他这个皇帝的。
有这一层的原因在里面,梁王当然是不敢随意处置的。
司马遹倒是想要知道这个梁王如何处置,免得他心烦。
但他放在中书监的眼睛却是告诉他,梁王这家伙,也是不知道如何处置的。
“那皇后觉得朕该如何?”
大家都不知道,皇帝索性问一下皇后了。
“臣妾自然也是不知道如何处理的,但却是知道道理,于情,陛下不该重罚常山王,于理的话,陛下又得让天下人警示,所以这其中的分寸,就十分重要了。”
司马遹当然也知道了。
但...
说的容易,做的时候难啊!
这个分寸,又如何能够掌握呢?
“若是陛下不知,为何不能将广元侯召见过来,广元侯定然是知道如何做的。”
在这个时候,司马遹却是扭捏起来了。
“这广元侯西征辛劳,朕放了他十日假期,这金口玉言,岂能在这个时候将他召见过来。”
“这都什么时候了,陛下何至于在乎这面子上的事情。”
司马遹却不这样想。
“朕身边有英才无数,莫非还不如一个广元侯的,一个中书监不行,再加一个尚书台,再不行,加一个门下省,再不行,让太学的人也来论一论。”
王惠风对着皇帝行了一礼,说道:“但这毕竟是皇家私事,最好还是风波弄得小一些。”
“朕倒是觉得,应该弄得越大越好。”
在这个时候,王惠风眼睛微微眨了眨,心中顿时有主意了。
“陛下不好召见广元侯,但是臣妾却是可以召见广元侯的,陛下不是有意尽快定下广元侯与广平公主的婚事吗?可以用此事来召见广元侯,届时陛下突然来访,顺口问几句,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咳咳。如此...好像有些不妥。”
话虽如此,但是皇帝脸上很显然露出意动之色。
“不如便在今日?”
“不急。”
皇帝轻轻摇头。
“先等等,兴许中书省的这些人会想到办法,之后若是再找不到办法,将广元侯召见过来也不迟,再者说,那常山王敢当着朕的面行凶,也让他在廷尉狱好好待着。”
“照说常山王的风评也不错,为何会做出此等事情,若是说纵马司马门还能说是意外,那这个当着陛下的面行凶,这就有些说不过去的。”
司马遹轻轻笑了笑,说道:“天下宗王,真正将朕放在心上的,可没有几个,再者说,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皇帝能够得到消息的方式有很多。
他知道的事情,比他表现出来的模样是要多得多的。
他之所以没有太快处置常山王,也有这方面的想法。
......
皇帝是不急,但是中书省中却是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成一团了。
中书令,中书侍郎,还有一干的中书舍人都将嘴闭上。
在这样下去,莫说是三日,便是三十日也是没有结果的。
“我属了两份奏章,诸位看一看。”
从事将梁王手上的奏章拿到中书令何劭手上。
何劭轻轻翻动,接着将奏章交到王导手上,最后再交给中书舍人。
众人传阅之后,皆是沉默。
众人沉默,梁王嘴可是没有停下来的。
“都说说罢,选一个,然后我们中书省的人签上名字,递上去给陛下,也好交差。”
众人互相对视,最后还是何劭先站出来。
“监尊,如此,恐怕太快了一些,还许我等斟酌斟酌。”
司马彤却是瞟了何劭一眼,道:“想再多,也是无用的,口都不开,如何有主意?”
王敦却是开口了。
“此二者,皆有利有弊,还请监尊听我一言,等上两日。”
“等两日?”
王敦点头。
“两日,时间并不长。”
“两日后,你有计策?”
“这谁都说不准。”
梁王沉思,最后点头。
“可。本王等你两日,两日后,你最好拿出计策出来。”
言外之意,像是把这件事交给王敦了一般。
王敦嘴角抽了抽,却也不得不轻轻点头。
“多谢监尊。”
这两日内,他要见个人。
而一连两日,平静的皇宫,平静的洛阳,让原本想要看大戏的人,着实是惊掉了下巴。
雷霆声大,雨却下的小。
但天下人都知道,这小雨会不会成暴雨,也是一件未知数。
第一百二十二章 金谷待客问询事
与皇帝的雷声大雨声小不同,关于广元侯与宫中婚事的消息,却是逐渐传扬出来了。
至于传播这个消息的人,那就不言而喻了。
当然,首先一点,这个人当然不是王生了。
王生虽然想要通过与司马家联姻来增加自己的政治资本,但却没有必要炫耀出去。
而且关于与广平公主婚事这种事情,王生也不想传出什么典故来。
非是王生不喜广平公主,正是因为王生是真心喜欢广平公主,才要如此做的。
若这个婚姻真的只有政治作秀的话,王生完全可以与广元公主传出一些佳话出去,但这无疑会将广平公主推倒明面上去。
这一点,是王生不想要的。
在鬼蜮波涛的洛阳中,在这动荡的天下里面,王生更喜欢她在身后,而他挡在她的身前。
他想要为身后的人,撑起一片天来。
呼呼呼~
风声呼呼,将上下一白的金谷园引了出来。
金谷园寂寥,因为王生是孤臣。
孤臣便很少与朝臣交流。
寻常间,要见王生的人有很多,但王生要见的人很少。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王生在洛阳文人圈的关系都不如何好。
其实说起来,王生能够与其深交的,不过是王敦的朋友圈而已,类似江统这些人,与王生才有些交际,其他的,那是一点交际都没有。
便是张华的儿子张祎来了,若无要事,王生也是将其拒之门外的。
当然,卫阶是一个例外。
遂洛阳还起了歌谣来嘲讽王生:
门槛高百尺,不过小儿郎。
侯门人难入,不过寒门院。
对于这种歌谣,王生当然是想要越多越好的。
人人都知道他是孤臣,那皇帝也就知道了。
不过,平素没有多少客人的金谷园,今日却来了一些客人。
王敦王导兄弟带着江统,杜蕤二人前来拜会王生。
金谷园占地广阔,王生选了一处石崇经常招待客人,举办文会的地方。
便是之前王生用嘴将冠军侯郭彰耳朵咬下来的那个院落。
院落还是一样的,侍奉的小厮侍女,有的还是与往昔一般,但是这个院落的主人已经是换了一个人了。
倒是颇有些时过境迁的味道。
而院落之中坐着的人,更是有一种让人感慨此情此景已非此人的感觉。
杜蕤原本是晋廷博士,但因为王敦的飞黄腾达,他自然也是搭着王敦的东风,也在中书省混了一个中书舍人的位置。中书舍人,虽然位不高,却显要,处事几年,很容易便能够升上高位。
至于江统,他原本就是太子冼马,本来就是太子一系的,有了皇帝与王敦双面的支持,江统也到了尚书台做事,混了一个尚书的职位。
说起来,这个尚书的职位,比王生之前在尚书台的郞属官职可要好多了。
而且这不是虚职,与杜蕤一般,这同样也是一个实权职位。
半年之前,众人都是朝野之外的人物,籍籍无名,即便是有些名声的王敦王导,也是处于权力之外。
但如今,不过是半年时间,一切都变了。
见到此情此景,也容不得王生不感慨了。
“处仲兄,应元兄,茂弘兄,子美兄,诸位今日来临,倒是让鄙舍蓬荜生辉,说起来,自小弟西征以来,与诸位已经多日未见了。”
江统笑了笑,说道:“小郎君短短数月,已经是开国侯了,这是多少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再有西征功劳,恐怕我大晋最年轻的令君三公,便非小郎君莫属了。”
王生却是轻轻摆手。
“不过乡野之人而已,哪来什么三公志气,便是有,也没有什么三公福气。”
当然,在坐的人,都知道王生这是谦逊之语。
什么乡野之人,什么三公志气三公福气,信了这句话的人,恐怕才是傻子。
“小郎君此言差矣,说不得日后我等还要仰仗你了。”
杜蕤也难得开了一次玩笑。
“先别说这个了,小郎君家的酒菜,倒是很不错啊!”
这句不错,是真的很不错。
这些酒菜,都是王生让庖厨将后世的酒菜具现的。
当然,因为香料太少的原因,味道自然是不如后世的。
不过大体上的做法与口感却是不差的。
就譬如此时桌塌上的几道菜。
色泽暗红,看起来弹性十足,同时香味丰富的猪蹄,便是后世的酱烧猪蹄。
所用的材料有猪蹄、料酒、姜片、葱段、花椒、八角、尖椒、蒜瓣、盐、生抽、老抽。
当然,这个时代没有的东西,王生尽量找替代品,替代品没有的,也只能不下了。
猪肉原本是贱肉,不登大雅之堂的,但是如此做法之后,却是美味无比,即便是江统碍着面子只吃了一小口,但是这一小口之后,他马上停不下来。
太好吃!
不想这贱肉,居然有此等味道?
与这酱烧猪蹄一般,还有许多后世的菜系。
譬如肥油红肠、蒜苔木耳炒鸡蛋、白菜豆腐汤、酱骨头、香辣排骨...
这一道道的,当是让众人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了。
原本应当是有说有笑的聚会,硬生生变成了吃货的聚会。
像是生怕自己喜欢的这盘菜被吃完一般,众人是不顾的形象了,纷纷加入风卷残云的过程中来。
不过区区一刻钟,这一桌琳琅满目的菜肴,便只剩下碗盘了。
菜过五味。
江统擦拭着嘴角上的油渍,轻轻笑道:“这金谷园的伙食,果然不错,君侯倒是会享受。”
便是出身琅琊王氏的王导也是在一边点头。
“这味道确实不错,小郎君,你家的这个庖厨,恐怕要借我几日了,这些个好菜色,也得让我家的庖厨学会了,不然恐怕日后我都要到你家来蹭吃蹭喝了,哈哈哈。”
说着,王导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四个人中,只有王敦吃得最是文雅。
当然,在王导江统还有杜蕤的带动之下,他吃的说实话也不少。
“咳咳、”
王敦咳嗽一声,轻轻说道:“坊间有传闻,说陛下要许婚与郎君,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着王敦看向王生。
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了。
“这个,我便是不知道了。”
王生轻轻摇头,便是真的,他也不会承认。
“陛下如此看重小郎君,恐怕这件事就是真的了。”
王导在一边轻轻说道。
“真是羡慕小郎君,年纪轻轻,便可娶皇家女了,想起我来...”
江统脸上露出自怨自艾之色。
王生却是嗤之以鼻。
“有些皇家女便不如何好,想想华恒,荣阳长公主你敢娶?”
一提起洛阳有名的妻管严华恒,江统果然把嘴闭上了。
“小郎君也莫慌,皇家之女,大多天生丽质,且性情淑均,像我家夫人,便是如此。”
王敦的夫人自然是舞阳公主了,乃是晋武帝之女,说起来,王生要是娶了广元侯,与王敦也算是有连襟关系了。
王生微微点头,他看着王敦,脸上露出笑容。
不过他同时也知道,王敦这个时候过来,当然不是单纯的吃个饭的。
王敦是带着要事来的。
如果王生猜的不错的话,应该是关于常山王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友出山忙布局
王生虽然待在金谷园没有走动,但是影楼每日都向他传输源源不断的消息。
这洛阳的消息,不说全部,就起码七八成的大事,他还是知道的。
当然,至于那些细枝末节的小事,王生便很难知晓了。
毕竟影楼只是情报组织的雏形,要想达到后世锦衣卫的效果,便是王生有这个心,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不过,皇帝将处置常山王的任务给了中书省这个消息,王生还是知道的。
王敦现在是中书侍郎,他来,当然也是有这方面的需求的。
不然...
以王敦现在和他的关系,恐怕见面,也是少的,更不要说带着人来的。
众人一起闲聊,没几句之后,王敦果然表露出他的意图出来了。
“诸位恐怕也知道最近洛阳发生的大事罢?”
王导眼睛微转,已然是知道王敦口中的大事是什么了。
江统杜蕤现在处在想要之职上,尤其是杜蕤,他身为中书舍人,对常山王的事情也是焦头烂额的。
“恐怕是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的事情罢。”
杜蕤在此时连忙接话。
“不止吧,还得加上常山王在太极殿大打出手的事情,这两件事情都与常山王有关,啧啧啧,恐怕现在中书省都乱成一锅粥了。”
江统有心思打趣王敦与杜蕤,王敦与杜蕤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不好看了。
“也是,应元兄尚书**善其身,应元兄当然笑得出来了。”
“咳咳。”
江统咳嗽两声,连忙把笑容收敛起来。
他知道自己有些失语了。
这件事,看来是不能轻易开玩笑的。
“常山王的事情,确实麻烦,不过中书省也有梁王与中书令何劭在,加之有处仲兄,恐怕也有些章程罢?”
王敦轻轻点头。
“章程自然是好的,横竖不过两条路,重罚与轻罚。”
王敦瞟了王生一眼,发现后者不动声色,心中不觉有些失望。
于是他继续说道:“重罚,陛下自然是开怀了,但梁王不想做这个坏人,自然,中书省众人都不想做这个恶人,让天下宗王嫉恨,这可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至于轻罚,常山王与天下宗王是开心了,但是陛下必然十分不满,便是梁王,也揣度不出陛下的心思,万一陛下因此将他这个中书监换了,恐怕梁王便追悔莫及了,是故,重罚与轻罚,皆不可取,皆难取也。”
王敦脸上露出无奈之色。
“诸位对此事恐怕也是有些了解的,不知道有什么看法?”
杜蕤首先摇头,他手抚着长长的胡须,叹气道:“若是有我有办法,昨日我在中书监的时候便说了,何至于留到现在?”
“茂弘,你呢?”
“我?”
被王敦一问,王导连忙摇头。
“这事我要是知道如何做,早与你说了。”
在场众人都问了一个遍了,王敦很自然的将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小郎君,你呢?”
“我?”
王生脸上微微有些惊愕。
当然,王生心中是大呼:终于来了!
王敦今日要来做的事情,恐怕都蕴含其中了。
“小郎君最是聪慧,应该是知道如何做的。”
王生却是轻轻摇头。
“若是现在的话,便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
“你也没有办法?”
王敦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人非完人,我若是什么事情都知道,那我岂非神人了?”
“还有什么事情是小郎君做不到的?”
王敦脸上还有些不甘心。
他可是被梁王下了个套的,或者说是在中书省将此事揽在肩上的,若是不把事情做好。
那...
这个结果,王敦是想都不敢想的。
“兄长勿慌,小郎君方才说了,现在他没有什么办法,但是过几日,恐怕就不一样了。”
这王导的听力,确实过人。
被王导这么一说,王敦顿时有精神了。
“小郎君说现在没有办法,但何时有办法?”
王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
“恐怕,得让我去见陛下一次。”
见陛下一次?
王敦愣了一下。
“只是小郎君如今在休假之时,恐怕...”
“无妨。”
王生轻轻摇头。
王敦专程而来,费尽心思,不就是为了解决常山王的事情。
恰好王生对常山王的事情,也有一些看法。
可以说两人的想法是撞在一起了。
再者说,因为皇帝封赏的原因,王生与王敦的关系已经是渐渐反目了。
今日王敦过来,明显散发着一种修好的意味。
与当日王生白马寺见王敦,完全就是两个人了。
王生轻轻看了王敦一眼,说道:“在下有今日的成就,多亏了处仲兄,现今不过是小忙而已,算不得什么,再者说,金谷园也无事,若是能够给陛下分忧,我自然是要出山的。”
王生这一句话一出,便是王导,也不住的点头。
这完全是在意友情与忠心陛下的良臣啊!
便是王敦,此时也不禁愧疚起来了。
他之前害怕王生不肯帮忙,因此今日煞费了一番苦心。
如今看来,这一番苦心,算是白费了。
小郎君不是那样的人。
“如此的话,那此事便拜托小郎君了。”
若是能够把这件事情做好,王敦也算是在心中放下一块石头了。
事实上,王敦之所以要揽下这个事情,并非是没有目的的。
他虽然是入了中书省,但不管是中书监梁王,还是中书令何劭,都是与他没有多少关系的。
与琅琊王氏也是没有多少关系的。
他虽然是中书侍郎,但若是没有这两人的配合,将来的工作也难以进行。
因此揽下此事,为梁王与何劭分忧,也有释放一种好感的目的在里面。
潜台词便是这样的:
今日我王敦帮诸位渡过难关,你们该如何对我?
知道了罢?
不然的话,以王敦的性情,不可能是要做这个出头鸟的。
“若是事情紧急,我现在便可出发。”
“事情倒是没有这么紧急。”
王敦连忙拉住王生。
原本他心里对王生还是有些意见的话,今日之后,他对王生便没有那些想法了。
洛阳王生,确实是值得深交的人。
“先把这酒喝完再说,现在天色还早,要见陛下,也不在这一时。”
话虽如此,王敦喝完酒之后,还是选择了告辞。
而王生送别众人之后,也坐上金谷园的车辇,朝着皇宫方向走去了。
常山王的事情,显然不是偶然的。
因为这件事实在是有太多不同寻常的地方了。
而这背后的事情...
若是能够谋划得当,或许可以避去战祸。
齐王与皇帝,能不打,还是不打为好。
自己人打自己人,这不是让异族人得逞了吗?
五胡乱华,王生当然是不想让他重现的。
第一百二十三章 帝王臣子非一心
皇宫。
太极殿中。
皇帝司马遹一如往日的在处理政务。
不过此时的太极殿便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中书监梁王司马彤,中书令何劭,尚书令王衍,以及门下省的两位侍中:侍中陈准,侍中淮南王司马允。
中书省,门下省,加上尚书台的人。
这可谓朝堂上手握重权的人都聚在一起了。
这些人被皇帝召见过来,恐怕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当然,面前就有一件大事。
中书监梁王嘴角微微勾起,现在皇帝将所有人召见过来,自然是要解决常山王的问题了。
一想到这件事马上就不是他的事情了,而是大家的事情了,梁山王心中也是变得轻松了不少。
这常山王的事情不压在他身上,而是压在大家伙的身上,他便是做的不好,也不无不可。
不过让司马彤稍稍有些诧异的是,他们几个人在太极殿等候了接近一刻钟,而皇帝司马遹只是低着头批阅奏章,丝毫没有抬头的意思。
王衍眼皮跳跳,双手插在一起,居然是闭眼假寐起来了,显得十分闲适。
相比较王衍的轻松,何劭就显得有些紧张了。
他低着头,眼睛时常转动,偶尔抬头瞥一下正在批改奏章的皇帝,心中的想法外人看不出,但这急切的心情,众人却是可以看出来的。
至于门下省的两位侍中,淮南王司马允就不说了。
司马允乃是晋武帝第九子,品行端正,在宗室与朝堂都是有美名的,在司马遹为太子时,更是关系莫逆,此时的司马允,心中是一点压力都没有的。
另外一个侍中陈准,是曹魏司空陈群从孙、青州刺史陈佐之子,颍川陈氏的人,可以说是世家人的力量了。
他心中自然也是不急的。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啊~”
司马遹将笔放下去,伸了一个懒腰,殿前苦等的几个人连忙把头抬起来,眼睛看向司马遹。
“诸位,倒是来得早,居然没有人通知朕一声,害得朕的国之栋梁殿中苦等?”
大内官连忙向前请罪。
“奴婢见陛下正在批改奏章,是正事,遂不敢上前搅扰。”
“批阅奏章是正事,我邀诸公过来,难道不是正事吗?”
大内官连忙跪伏下来请罪。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陛下,大内官所言不虚,况且,我等也不过是稍稍才来的,并非等候多久。”
梁王在这个时候是笑眯眯的发话了。
皇帝司马遹轻轻点头,道:“如此的话,倒是朕错怪大内官了,你起来罢。”
司马遹对着大内官挥了挥手,后者连忙爬起来。
接着,皇帝的目光马上在殿中群臣扫射一遍,之后换了一个坐姿,对着群臣。
方才他在训斥大内官,但是殿中众人都知道,皇帝训斥的不是大内官,亦或者说不止是大内官。
不过是在杀鸡儆猴而已。
目的就是在谈话之前,便杀杀群臣的锐气。
“诸位,看看一这个奏章罢,邺城来的。”
司马彤脸上上前接过奏章,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了。
只是看到一半,司马彤的脸色便古怪起来了。
“梁王既然看到了,就念出来罢。”
念?
司马彤愣了一下,连忙点头。
“诺。”
他虽然应允了,但是脸上的表情依旧是不好看。
他原本以为今日所来之事,是关于常山王的,但是皇帝给他的这份奏章,便明显不是关于常山王的。
这是邺城那边一个官吏的文书奏章。
“梁王快念罢。”
梁王在踌躇之时,司马遹却是开始催促他了。
“咳咳。”
被皇帝催促了,梁王只好把奏章上的内容念了出来:
“一日案行,并视曹公器物。
床荐、席具、寒夏被七枚,介帻如吴帻,平天冠、远游冠具在。
严器方七八寸,高四寸余,中无鬲,如小人严具状,刷腻处尚可识。
疏枇、剔齿纤綎皆在,拭目黄絮二在,垢,垢黑,目泪所沾污。
手衣、卧笼、挽蒲棋局、书籍亦在。奏案大小五枚,书车又作岐案,以卧视书。
扇如青竹,要扇亦在书箱。笔亦如灵毫,砚亦尔,书刀五枚,琉璃笔一枚所希闻。
景初三年七月,刘婕妤折之……见此期复使人怅然有感处。器物皆素,今送邺宫。
大尺间数,前已白。其繐帐及望墓田处,是清河时……台上诸奇变无方,常欲问曹公,使贼得上台,而公但以变谲,因旋避之,若焚台,当云何?此公似亦不能止。
文昌殿北有阁道,去殿文,内中在东,殿东便属陈留王内,不可得见也。”
齐王念完这个所谓奏章,心中是越发疑惑起来了。
说起来,这所谓奏章,其实并非是奏章,而更像是一封书信,这连奏章的基本格式都没有,所言之,更像是朋友间的问答而已。
不禁齐王迷惑,便是便是王衍淮南王等人也是迷惑起来了。
皇帝要念这东西,有何用意?
司马遹自然是知道面前这些人的迷惑的,他再拿出一份奏章。
梁王赶忙上去接过这份奏章。
“将这个念出来罢,”
梁王应允。
“圣王在上,而民不冻饥者,非能耕而食之,织而衣之也,为开其资财之道也。
故尧、禹有九年之水,汤有七年之旱,而国亡捐瘠者,以畜积多而备先具也。
今海内为一,土地人民之众不避汤、禹,加以亡天灾数年之水旱,而畜积未及者,何也?
地有遗利,民有余力,生谷之土未尽垦,山泽之利未尽出也,游食之民未尽归农也。
今邺城动乱,邺人张承基乱邺,聚数千人,盘旋魏郡,百姓响应,盖张承基妖言惑众也,然....”
这又是邺城的事情。
梁王念到一半,心中的疑惑已经是达到顶峰了。
而其他人亦是如此。
待梁王将这些奏章念完的时候,司马遹终于是开口了。
“诸位皆是朕之肱骨,都说说罢,如何看?”
如何看?
这剧情有些不对啊!
众人都感到十分意外。
感情今日之事,当真是与常山王没有半点关系。
“邺城之事,臣等并不了解,单从这两个奏章,恐怕也看不出什么东西来。”
王衍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话也是缓缓说出来了。
“便要从这两份奏章上看出东西来。”
自家这个岳丈,或许文才是有的,但是这为官方面额才能,却是有得不多啊!
“陛下。”
何劭站了出来,说道:“第一份奏章说的是魏武帝曹公遗物,说到有些残缺,恐怕是有人偷了曹公陵墓中的器件,至于此事是否与陈留王有关,就不得而知了。”
“继续说。”
皇帝挥手示意。
“第二件事,便是邺人作乱,不过邺城有重兵驻扎,这数千人作乱,恐怕很多就会被镇压下去的。”
“尚书令果然睿智。”
司马遹也丝毫不介意直接的夸奖。
“不过陛下一连说了这两件事,不知道有什么干系?”
“你说有何干系?”
何劭仔细想了想,最后重重摇头。
“臣不知。”
便是知道,他也是不会说的。
不仅仅他现在说出来的话可能不是皇帝心中的意思,加之他方才说的话已经够多了,这个时候要是把其他人的话都说完了,恐怕他也就得罪人了。
“淮南王,你来说说。”
被皇帝点名,司马允连忙向前一步,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这才说道:“这高陵被盗,恐怕是这邺人所为,可是?”
皇帝深深看了淮南王一眼,轻轻摇头。
“不是。”
“莫非此事背后有曹魏遗族的动作?”
“慎言。”
在这个时候,司马遹却是严肃起来了。
曹魏与晋,有很多不能说的话题,其中一个便是关于陈留王的话题。
曹奂被迫禅让,退居邺城之后,被晋武帝降封为陈留王,陈留王表面上接受晋朝礼遇,但实际上受到晋朝软禁,被监视居住,不得与民间交通,为防范曹魏宗室作乱、复辟,西晋在邺设有“监邺城诸军事”一要职,终西晋一朝,自泰始元年(265)至永嘉之乱。
“监邺城诸军事”职虽有更替,除泰始六年至泰始八年间,由山涛担任外,均在西晋宗王们中替换,不假外姓。
先后担任这一职务的有:济南王遂、高阳王珪、彭城王权、高密王泰、赵王伦、河间王颙、南阳王模、范阳王虓、新蔡王腾等10位宗王,其中任职最久的是赵王伦,在职15年。
由西晋宗王统领重兵,负责对陈留王的监禁,可见西晋对陈留王监禁的重视,陈留王等被软禁的曹魏宗室,不得擅离邺宫,不得与民间联系;晋王朝的官民也不得因私进人邺宫,与陈留王等被软禁曹魏宗室交往。
他今日要说的话,与陈留王是没有关系的。
淮南王见到司马遹发怒,连忙把自己的嘴巴闭上。
“若非如此,那又是何种原因?”
司马遹轻轻摇头。
他是想找个聪明人把这两件事和齐王联系下来的。
但很显然,他面前的臣属,都没有这个意思。
当真就是怕齐王怕到极点了。
而且这个邺人张承基的事情,可不简单。
虽然是聚众几千人,但是却封了官吏官署,一套妖言惑众,若非邺城是重镇,恐怕都让这贼人得逞了。
由此事,司马遹心中便更是急迫了。
如今天下百废待兴,又有宗王顽疾,南有吴国余患,北有异族环伺。
攘外必先安内!
若不先将宗王的问题解决了,那这张承基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
尤其是今年的雪,变大了。
询问了几句,司马遹也心累了,他旋即换了一个话题。
“常山王的事情,你们中书监可有章程了?”
一听到常山王的事情,梁王眼泪都要哭出来了。
娘啊!
终于到这件事情了。
“启禀陛下,如何处置常山王,中书监意见不一,恐怕要尚书台与两位侍中勠力同心,共同谋划了。”
简单一句话,就是要将尚书台与门下省拉下水来。
“诸位如何看?”
司马遹也顺着梁王的意思,将目光定格在在场的大臣身上。
王衍与陈准淮南王等人心中虽然郁闷,但也不敢表露出来。
“臣等亦是没有章程。”
“哼!”
一个个都滑溜溜的,想当泥鳅?
司马遹脸色很是难看。
“无非就是重罚与轻罚,居然没有一个人敢拿出章程来,莫非你们食的,不是君禄,拿的,不是君俸?”
“臣等无能。”
王衍等人连忙跪伏下去。
跪是跪下来了,但是还是没有一个人想要说出处理方法的人。
对付一个常山王,便如此了。
接下来对付齐王,那还了得?
面前这些人,都不可用啊!
司马遹心里感慨一声,用力挥了挥手。
“都下去罢。”
他有些累了,心累。
又感到十分孤独。
他虽然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但身边确实没有能够帮他的人,没有真心实意愿意帮他的人。
便是他的岳丈,也是一心自保,不想趟浑水,便是他的长辈,淮南王与梁王赵王平原王,也是不愿意做这个恶人。
但你们不做这个恶人,难道要让这个恶人让朕来做?
看来...
还是朕太没有威望了。
司马遹的眼神顿时犀利起来了。
莫非真要让这洛阳下一阵血雨,才能让这些臣子,这些宗王觉得朕不是好糊弄的。
就在皇帝心思繁琐之际,大内官却是匆匆入内。
“陛下,广元侯求见。”
“不见。”
司马遹现在在气头上呢,哪有心思见人。
但是很快,他便反应过来了。
“广元侯?他如何来了?快让他进来!”
“诺。”
大内官连忙出殿。
而在殿外,王生其实早就等候了差不多有一刻钟了。
只是当时皇帝还在与尚书台中书省门下省的人说话,王生到来的消息并没有得到通报。
缓步入殿。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大礼。
“臣,拜见陛下。”
王生人还没有跪下去,便被司马遹扶起来了。
“朕不是批了你十日假吗?为何假期未到便见朕,莫非是有事?”
王生知道皇帝是好面子,连忙说道:“臣确实是有事见陛下的,况且臣是闲不下来的人,这十日待在金谷园,那是浑身难受,如今洛阳出了大事,臣为陛下臣子,理应为陛下分忧,陛下的事,便是臣的事情,为陛下尽忠,乃是臣下本分,本分之内,何来假期之说?”
这话说得,王生都被自己感动了。
“好好好!这才是朕的好臣子。”
面前的广元侯,与前面的所谓台阁重臣,当真是形成鲜明对比。
他能信何人?
那岂不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第一百二十五章 狱中再见常山王
司马遹端坐在主位之上,王生则是站在他面前。
“给广元侯看座罢。”
“诺。”
大内官连忙给王生准备了一个席子,王生便也顺势坐下去了。
“你来得正好,若是你不出来,恐怕朕都要找你出来了。”
“臣便就在金谷园,陛下若是要召见,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皇帝司马遹轻轻点头。
“你人在金谷园,恐怕对洛阳最近发生的消息,并不如何熟知,且让大内官与你说说。”
“诺。”
王生连忙点头。
他人虽然在金谷园,但是消息却也是十分灵通的,但既然皇帝觉得他的消息不灵通,那便不灵通就是了。
“近日洛阳拢共出了这几件大事...”
大内官用他那阴柔的声音,将洛阳这些天发生的大事一一道来。
王生听完之后,作势露出思索的模样。
“广元侯有什么想法?”
“第一件事,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看起来就有些蹊跷,先前常山王去金谷园拜会过我,我见常山王的言谈举止,并非是如此放浪之人,况且以义阳王随郡王他们的胆子,如何敢对常山王下手,恐怕他们背后,是有别人为依仗的。”
司马遹轻轻点头,表示认可。
“第二件事,常山王在太极殿大打出手,恐怕也真是生气了,不过臣下觉得,常山王并非是如此冲动之人,或许,这是陛下有意让其为之?”
王生抬头看着司马遹,后者也是细细的盯着王生。
半响。
“哈哈哈!”
司马遹突然大笑一声,说道:“倒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这常山王在太极殿大打出手,确实是朕嘱意的。”
果然。
王生在听到常山王在太极殿中大打出手的时候,心中就十分震惊。
心想你常山王虽然是一等王,但对皇帝如此不敬,以为你一等王有用?
转念一想,这或许是皇帝有意为之的。
一个纵马司马门,原本就是重罪,但是在宗室心中,这个罪名还不够大。
不够大是吧?
皇帝便再给他加了一个罪名,而且同样是重罪。
这两个罪名,随便一个放在寻常大臣身上,现在都已经是尸骨无存了。
但是在常山王身上,他现在却还毫发无损。
皇帝是要看看他的威望,是要看看天下的臣公是否能为他所用,那些宗室心中是如何想的。
但是现在看来,局势好似是不容乐观。
一个常山王便如此难对付,换上更难对付,在宗室与天下之中更有威望的齐王,他又如何能对其下手?
威望威望。
他虽然是皇帝,但是威望不够啊!
这天下的宗王,随便拉一个过来,都是他的长辈,像是赵王梁王平原王这些,更是比他高了三辈。
辈分高,心中对他的尊敬,也相对而言少了不少。
而这一点,就不是司马遹想要看到的了。
“朕再给了常山王一个罪名,那些宗亲大臣依然不敢对常山王定罪,当真是让朕失望。”
皇帝从来都不是对常山王有意见,他对常山王纵马司马门的事情,也没有多大的愤怒。
最是让他愤怒的,是他的那些臣公宗亲首鼠两端的态度。
“那陛下是想要给常山王定罪了?”
“自然。”
皇帝轻轻点头。
“若是不重罚常山王,朕如何有威严,现在这些臣子都敢不将朕的话当回事,经过了这件事,那还了得?”
王生眼睛闪了闪,心中是为常山王默哀的。
心想常山王一心按照皇帝要求的来做,不想皇帝丝毫不把他当回事,只是将他当做工具人而已,用完了,就直接扔掉。
若是廷尉狱中的常山王见到他的这个皇帝是如此这般的人,恐怕血都要被气的吐出来。
“若是重罚常山王,恐怕是会伤了宗王的心,也会伤了常山王的心。”
皇帝不以为然。
“相比较伤宗王的心,朕还想要压一压他们了,明明是宗王却丝毫不会为朕着想,为朕设身处地,哼!”
你都是要削藩的人了,想那些宗王如何会对你有好印象。
所以说...
饭要一口一口的吃啊!
司马遹想做汉武帝,但也没看到汉武帝在削藩之前也是做了很久的蛰伏,况且他要削的藩,已经被他老爹削过一次了。
而你司马遹呢?
你那个老爹是个傻子啊!
他麻烦没给你找一些就不错了,如何会为你削藩?
“爱卿觉得朕如何才能给常山王定罪?”
定罪这件事,肯定是要有人上表的。
而且一两个人还不够,最好有大多数人上表才行。
但是以现在的情形来看。
很悬。
司马遹毕竟登基才不过数月,加之他做太子的时候,是处于被皇后贾南风压制的局势,夹着尾巴做人,便是贾谧也能够在他身上拉屎拉尿,这种威望,就可想而知了。
最关键的是,司马遹不仅提前表明了自己削藩之意,甚至将太子宫近半的人都拒之门外,原本张华,裴頠是武帝给他指定的辅助大臣。
但张华因为与贾后有关联的原因,已经是被辞去了。
至于裴頠,亦是如此。
皇帝虽然是尽兴了,但现在却面临着朝着无人应和的尴尬场面。
只能说,皇帝年轻,太过于想当然了,搬起石头,把自己的脚给砸了。
王生思索良久,最后对司马遹行了一礼,说道:“若是要给常山王定罪,很简单,臣下上表即可,这个恶人,臣愿意做,待臣上表了之后,其下臣子,定然会跟从的。”
第一个上表的人,自然是会被嫉恨的。
而后面上表的人,却没事,他们只是跟风而已,如何会有事?
王生话一说完,司马遹脸上便露出沉思之色。
他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只是如此,恐怕爱卿便被背负骂名了。”
果然。
屁股决定脑袋。
亦或者在皇帝眼中,他王生同样只是一个棋子。
王生倒是没有感到悲哀。
从某种程度上看,他也算不得是什么好臣子。
臣子不是好臣子,皇帝不是好皇帝,也算是绝配了。
“臣下背负骂名,自然也是无所谓的,臣出身贫贱,若是无陛下,便无臣下今日,臣下如今所有的地位权势,全赖陛下,莫说是背负一些骂名,便是陛下让臣上刀山下火海,臣也不会说二话。”
“好!”
皇帝重重点头。
“不亏是我大晋臣子!”
广元侯,果然是忠臣啊!
如此一来,这个恶人倒不好让他做为了。
一时间司马遹又陷入纠结之中。
皇帝的想法,王生也能猜到一些,不过他还是等皇帝想一会,他后面要说的话,不着急。
殿中香炉青烟袅袅升起,眼前火盆上炽热的木炭被烧得赤红,也将原本冬日的酷寒驱逐出去。
良久,司马遹抬头,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
“若是朕让你上表,你觉得常山王与宗王他们会如何想?”
王生将腰板微微挺直,说道:“常山王当然是心被陛下伤透了,恐怕日后再也不会听陛下的话了,至于宗王,或许有的会畏惧陛下的威仪,但更多的,恐怕是心生对陛下的忌惮,毕竟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司马遹轻轻点头。
“只是,朕若是不处罚常山王...”
到现在,王生觉得自己的话也是可以说出来了。
“陛下,臣有一计,不知道可说不可说。”
一计?
司马遹的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那自然是可以说的,快快道来。”
“与其陛下对常山王下手,想要以此震慑群臣宗王,不若轻罚常山王。”
轻罚常山王?
王生的第一句话,就让司马遹的眉头皱起来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插嘴,只是在一边静静的听着。
“重罚常山王,固然能增加圣王威仪,但自古威望非是处罚而来的,而是德行自生,陛下若是如此做了,恐怕日后在史书上,也会留下不好的名声。”
“轻罚常山王,陛下固然失威,然则俗语说得好,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陛下失威,臣下宗王必定愈发猖獗,恐怕齐王入洛的时间都会便快不少,陛下若是表现得太多于强势,那些宵小如何敢猖獗,若是他们不猖獗,陛下如何有机会能够逮住他们呢?”
王生这句话倒是另外一番见解,皇帝眼睛微亮,但眉头依然紧皱着。
好是好,但坏处也不少。
最关键是,他没有信心能够压住下面的宗王臣公。
“至于常山王,亦是陛下手上的一颗棋子,陛下轻罚他,但却要羞辱他,让天下人觉得他与陛下已经是两路人了,实则常山王乃陛下手中棋子,安插在叛逆宗王心窝里面,届时即便齐王起兵,陛下要对付他,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王生这个方法,就是苦肉计用间了。
司马遹还在思索,但心中已经是十分意动了。
但他还没开口。
司马遹没开口,王生便继续说下去了。
“失威之后,定会有人跳出来,届时陛下雷霆之怒,定然让臣下息言,而齐王入洛,便囚禁齐王府,若是出逃,陛下亦是不惧,此计一来可杀有异心之臣子,二可知有异心之宗王,所谓一箭双雕之计。”
司马遹重重点头。
“确实是好计策,不想爱卿只是在短短时间内,便有此种想法,朕有爱卿,无异于是如虎添翼。”
“只是这常山王...”
“常山王的事情,交给臣下去做便是。”
司马遹轻轻点头,将事情交给王生,他再是放心不过了。
“廷尉狱去后,去显阳殿罢,皇后有事召见你。”
王生给他这个皇帝出谋划策,司马遹自然也不吝啬赏赐了。
但从他登基到西征归来,王生已经被封赏得太多了,若是再封赏,恐怕御史台的人就要弹劾广元侯了。
不过寻常封赏不行,婚事却是可以定下来的。
如今朝堂无人。
王生作为一个孤臣,最是适合在朝中身居高位了。
但以他的身份,必不能担任高位,必须得有皇家身份,才堪堪有资格身居高位。
而且...
年纪是硬伤啊。
若是这广元侯多长个二十岁,那便是司空,司马遹都敢让他做。
现在,是不行了。
但一些显要位置却是可以。
再与皇帝交谈片刻,王生便出了太极殿,也不稍作停留,车辇很快朝着廷尉狱去了。
说起来,廷尉与王生是没有来过的。
这种地方,能不来,还是不来的为好。
廷尉狱前,两尊石兽镇狱。
王生有皇帝手谕,因此不必见廷尉,而是直接入了廷尉狱中,一路到达常山王所处的狱房之中。
狱房之中,常山王的状态尚可,但已经不见当日他来金谷园时的风采了。
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萎靡不振。
清冷的几束白光照射,只看到一张苍白的脸与起皮的嘴唇。
“广元侯?”
见到面前的嗯是王生,常山王眼中顿时亮了起来。
“是陛下让你来的?”
王生轻轻点头。
“确实是陛下让我来的。”
王生挥了挥手,身后侍卫将食盒放下,另外一个侍卫则是拿来一个食塌。
可口菜肴加上美酒,一应俱全。
常山王坐在王生对面。
“陛下如何说?”
王生挥了挥手,让四周的人散去,确保在这块地方,只有他与常山王。
“陛下会放了你。”
听到这句话,常山王便更加激动了。
“但在放你之前,陛下会让人羞辱你,比如...游街。”
常山王脸色顿时垮下去了。
“陛下这是作何?”
“陛下要你恨他,之后,加入齐王一方。”
短短一句话,常山王便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若是如此的话,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个游街...”
这也太伤尊严了。
“若是连这个苦肉计都没有,齐王如何信你?”
常山王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他也不是婆婆妈妈之人,索性点头了。
“若是陛下要我做的,我做便是。”
王生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大王果然是忠臣。”
呼~
王生倒是没有想到这常山王如此好说话,不过转念一想,在八王之中,常山王确实是其中比较优秀的那一两个了。
“既然公事谈完了,我还有一些私事,要与大王说一说。”
“私事?”
常山王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第一百二十六章 显阳殿中吟作诗
常山王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王生。
很显然,对王生所说的私事,他心中也是好奇的。
心想之前对他忌讳莫深的广元侯,如今为何与他说起私事的事情来了。
“广元侯若是有话说的话,那本王自然也是愿意听的。”
王生轻轻点头,话也是说出来了。
“若游街之后,恐怕我也会许久见不到大王了,先前在金谷园敷衍大王,大王心中可会记恨?”
“我道是何事呢,原来是这个事情。”
常山王先是大笑两声,进而说道:“广元侯放心,我常山王也非是心胸狭隘之人,况且当日广元侯你也是有自己的苦衷的,本王自然不会怪罪你。”
王生轻轻点头。
这个常山王,性情倒是不错的。
“在下要说的,当然不止是这样的事情。”
王生深深的看了司马乂一眼,再说道:“此去常山国,恐怕大王需要与齐王交通,若是有需要帮忙的,可以与我说。”
常山王轻轻点头。
“陛下要我做的事情,本王已经知道了,若是真需要帮助的话,本王自然也不会闭口不说的。”
王生再点头。
“义阳王,随郡王那些人,都是赵王的人,而新野王是齐王的人,我如此说,你明白了罢。”
王生一说起义阳王司马威这些人,常山王的脸色果然阴沉下去了。
“如今局势明朗,本王自然是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还有赵王,齐王的影子,这两个老狐狸,是想要用本王的命来试探陛下,当真是什么都不顾及了。”
“大王明智。”
王生乘机夸奖一句。
“届时大王会与义阳王随郡王等人合作,大王要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既然是要为陛下做事,这口气,我当然是要咽下去的。”
王生轻轻握着酒杯,嘴角微勾,头是轻轻的摇了起来。
“大王必须要追究义阳王随郡王,新野王的责任。”
“追究?”
常山王愣了一下。
“只是若是我要追究他们的责任的话,恐怕他们也不会接纳我了。”
“若是你不追究,那你便不是常山王了,如果你不是常山王的常山王,那你便是陛下的常山王了,恐怕到时候齐王不会信你,大王说不定也会有性命之忧。”
司马乂仔细想了一下,马上是明白其中的关节了。
“如此的话,那本王明白了。”
王生再摇头。
“大王可以与齐王合作,但也不必要装出亲近齐王的模样,你是为了复仇而与齐王交通,至于随郡王与新野王,你必须要齐王给你个交代,即便是因此失去与齐王合流的机会。”
常山王再次点头。
“广元侯心思,本王已经知道该如何做了、”
王生微微颔首。
“如此便好。”
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王生再看向常山王。
“陛下要削藩,你可知?”
王生这一问,倒是让常山王一个激灵。
“陛下要你问的?”
“此事是私事,在下冒昧一问。”
王生虽然说是私事,但常山王如坐针毡的样子,可不像是觉得王生要问的是私事。
“陛下削藩之意,我知晓。”
“那此次用间,你可愿为陛下谋划?”
“陛下乃圣王,我为臣子,圣王要臣子做什么,臣子当然得做什么。”
王生呵呵一笑,说道:“你我之间,虽不相熟,但既然在下说的是私事,此间言论,便不会到陛下耳中,大王也大可不必如此晦涩。”
常山王愣了一下,他饱含深意的看了王生一眼,问道:“真是?”
“当然。”
沉默了好一会儿,常山王终于是开口了。
“广元侯的话,本王还是信的。”
他给自己空空的酒樽倒满酒,之后端起来轻轻的抿了一口。
“陛下削藩,我自然是早知道的,天下诸王,恐怕也尽知了,陛下要削藩,那便削藩,反正只要天下太平便是了,我为武帝子嗣,自然是要为天下着想的。”
言外之意,天下若是不平,他也会站出来了。
王生陷入沉思。
“如何,广元侯不信我说的话?”
“大王相信在下的话,在下如何不相信大王的话。”
将杯中残留的酒液一饮而尽,王生站起身来。
“如此的话,大王的心意,我是明白了,游街之事,恐怕就在明日,今日之后,你我恐怕在很长时间都不能见面了。”
“放心。”
常山王轻轻点头。
“我明白的。”
常山王对着王生敬了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王生对着常山王躬身一礼,转身也出了监牢。
常山王...
希望他能对大晋萎靡的局势有一定的作用。
仗可以打,齐王也可以死,但是这军队,这天下的百姓,还是少死一点。
出了廷尉狱,王生也没见廷尉,坐上马车,重新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已经是中午了,若是换在夏日,已经是太阳到头顶了。
但是冬日云厚的今日,只见天色越来越亮,也不见太阳的影子,瑟瑟冷风吹拂,更是让人感受不到正午的温暖。
入了皇宫,王生这一站,是显阳殿。
显阳殿王生很少来。
但也并非是没有来。
与王生第一次来显阳殿,如今的显阳殿,是真正有了后宫的气派。
来来往往的宫女踏着碎步,低头的宦官躬身行走,宫门外还有时常可以看到手持长戟的禁卫。
王生此时矗立在宫门外,等着皇后的召见。
没过多久,王生便见到了幽兰宫女。
作为皇后的贴身宫女,幽兰宫女虽然只是宫女,但他的打扮,却是比寻常公主都要鲜艳,可见是皇后是把她当做姐妹来看待的。
“广元侯,皇后召见,随我来罢。”
王生轻轻点头,便也就跟在幽兰宫女身后了。
说起来,王生与幽兰宫女也是见过了许多面的了,要说相熟,倒也不熟,要说不熟,也不对。
“今日在下来拜见皇后殿下,是因为陛下要我来的,非是我真要见皇后殿下的。”
听到王生这句话,幽兰宫女倒是转过身来了。
她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表情,只是看着王生,看了好一会儿又转身在前面带路,倒是让跟在她身后的王生一脸迷糊。
这家伙,什么意思?
显阳殿偏殿,是皇后待客之所。
现在越近元宵,宫里面也渐渐热闹起来了,偏殿之中王生便听到了不少的声音,兴许是各家贵妇此时正在显阳殿做客。
在门口,王生便也就等着了,幽兰宫女则是径直进殿。
没过多久,那熙熙攘攘的女声便更大了。
从中出来的,却是一群身穿狐衣锦裘的女子。
她们一个个都十分年轻,按照这个时代的话来说,皆是豆蔻年华,最大的,恐怕都尚未及笄。
也就是在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的年纪。
能到皇宫来,各个姿色自然都是不俗的。
至于王生说认识的人,自然就是王可岚了。
作为王生第一次的相亲对象,王生在王导府中的经历现在都是历历在目的。
如此寒冬腊月,王可岚一身粉梅色雪狐棉衣,芙蓉祥云百花褶裙,身披淡兰色的梅花衫,站立于茫茫众女之中,居然有鹤立鸡群,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肩若纤细腰若不足一握,肌若凝脂我见忧怜,轻扭纤腰小迈莲花步,玉臂挽束轻纱,眸含幽幽碧水无波。
头上倭堕髻斜插宝簪而无俗,缀着紫玉而幽雅,流丝苏挽在三千青丝上。
论起姿色来说,倒也是不差。
见到王可岚,对于王生来说,已经是有一种时过境迁的感觉了。
他对着王可岚轻轻点头,后者则是呆了呆,被身侧女子推搡着,缓缓出了偏殿。
“可岚,你认识那个郎君?”王可岚身侧有一个女子好奇问道。
“那是广元侯!”
王可瑶今日为见皇后,特意做了个腮红,此时看起来颇有些滑稽。
不过此时,她却是像是知道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满脸自得。
“便是那个年纪轻轻便已经是开国侯的广元侯王生?”
听到是广元侯,不少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了。
他们都待字闺中,听到一些突出的青年俊秀,当然是有些想法的。
“当然,几个月前,还与可岚姐姐相过亲呢?”
“什么?竟有此事?可岚姐姐快与我们细细说来。”
王可岚翻了翻白眼,说道:“不过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不值得说,广元侯你们是不要想的,他虽然是天下有数的俊彦,才华横绝,奈何出身不高,且又是王姓,你们啊,是不要想了。”
原来这一次是皇后召见琅琊王氏待字闺中的女子,似乎是想要为他们婚配之事。
“我看可岚姐姐心里可不这般想。”
“回府罢。”
王可岚脸色没有什么变化,心中却是掀起波澜。
若是当日...
哎~
没有若是这一说了。
....
王可岚一行人离了偏殿之后,王生便被皇后召见了。
莺莺燕燕一群人走后,此时殿中充满着香水味道。
只是轻轻一闻,王生便是从浑浊的空气中问出了自己研制的桂花香水的味道。
心想香水果然是女人们抗拒不了的东西,可惜这个生意已经给王戎去做了,不然的话,绝对是暴利。
不过...
对于王生现在来说,太有钱,绝对不是好事。
孤臣,便要有孤臣的样子。
在这个时代,太有钱的人,都是没有什么下场的。
或许在皇帝眼中,你就是行走的内库。
“臣王生,拜见皇后殿下。”
殿中已经给王生准备了座位,皇后此时正是慵懒的躺在金色帷帐之后。
隔着帷帐,王生也只能看到一个人形而已。
“广元侯入座罢。”
“谢皇后殿下。”
王生跪坐下来,当即有宫女送来热腾腾的酒水。
“陛下已经与本宫说了,广元侯乃是我大晋重臣,乃是陛下之左膀右臂,你的婚事,本宫自然会好好斟酌的。”
王生轻轻点头。
“如此,便多谢皇后殿下挂心了。”
王惠风轻轻点头。
“听说你很会写诗。”
王生愣了一下,连忙自我谦虚一句。
“只是略微会一些。”
“不如你为本宫做一首诗,你看如何?”
“臣下惶恐。”
王生连忙后撤步,整个人趴了下来。
“你怕什么?本宫邀你做诗的,你不要做那些不敬的淫诗便是了。”
王生脸上马上露出尴尬之色。
“皇后殿下还是换一个罢。”
作诗做诗,诗总是要表达一些情感的。
“哎~”
帷帐之中,皇后似乎有些失望。
“那你便为幽兰那丫头做首诗,这总可以了罢?”
这个要求,倒是可以。
王生虽然不知道皇后为什么要他作诗,但他知道,若是他再拒绝的话,恐怕皇后就要生气了。
幽兰幽兰。
王生仔细的打量幽兰宫女的身姿,倒是让帷帐之前的幽兰宫女脸上骤然一红。
被这样的眼神看着,总有些怪异。
片刻,王生点头。
“有了一句。”
“念。”
“气质美如兰,才华馥比仙。”
气质美如兰,幽兰,倒是恰当,但才华馥比仙,就不合适了。
“后面呢?”
“臣只有这一句,若皇后殿下要的话,恐怕得日后再送了。”
“那若是给广平公主做首诗呢?”
王生愣了一下。
“皇后殿下,臣实在是才疏学浅。”
帷帐之中,王惠风却是黛眉微皱,语气也有些不高兴了。
“你若是不写出一首好诗来,本宫就不将广平公主许配与你。”
这句话也太任性了吧?
王生猜测皇后今日恐怕是大姨妈来了,不然今日要他写什么诗。
当然,这句话他肯定是不敢说出来的。
“既然如此,那臣只好费尽全身解数了。”
老婆问题,还是值得重视的。
“聪明好女人,密夫轻齿唇。凡事旁边站,不帮财理亲。”
帷帐之中,王惠风的表情顿时呆住了。
“我看你是不想要我大晋公主了。”
这皇后是真的生气了。
这广元侯,浑然不将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
王生连忙再说:“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不得已,王生又只能借诗了。
心想我现在是你李太白的祖爷爷辈分,借你两首诗,应该不过分吧?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越品,王惠风眼睛越亮。
又是一首七言好诗。
这广元侯,果然是诗赋超绝的。
“幽兰,去将广平公主请过来罢。”
听到皇后开口,王生知道自己的夫人,还是保住了。
只是皇后要他作诗,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王生偷瞄帷帐中的皇后,心想不至于是真的心血来潮罢?
第一百二十七章 苦等不成两遭拒
在幽兰公主去叫广平公主的这段时间里面,王生只觉得浑身不对劲。
这王惠风之前是很正常的。
倒是今日不正常起来了。
除了是大姨妈来了之外,莫非是王可岚在她面前说了什么坏话?
也不至于罢?
他当日在王导府中,可是没有招惹王可岚的。
再者说,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也不至于传到皇后耳中,王生是越想,心里越是疑惑。
偶尔偷瞄帷帐之中的皇后,心里细想着皇后此番要他作诗的深意。
是想说只有会作诗,也就是才品高的才配得上大晋公主?
还是她自己想要听诗?
王生这些日子可是在洛阳很低调的。
虽然是做了一些诗,但做得不多,反而是词多一些,以这个时代的审美,并不觉得王生的词有多好,只觉得很有意思罢了。
毕竟词的调调,和诗是不一样的。
王生不说话,帷帐之中的皇后却是幽幽开口了。
“能做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等诗来,广元侯不像是不会作诗的,莫非是看不起本宫,故意不给本宫作诗?”
王生脸上露出苦笑之色。
你要我做什么诗给你?
表达爱慕还是表达敬佩之情?
但不管是哪个,都好像不合时宜。
“皇后殿下圣人之尊,臣下如何敢对之赋诗。”
言外之意,就是不要为难我了。
王生此话一出,帷帐之中果然沉默起来了。
而这一段沉默的时间也是很久的,以至于幽兰宫女已经是小碎步入内了。
“皇后殿下,广平公主到了。”
“让她进来罢。”
帷帐之中,皇后开口说话了。
未几,一身白色宫装的广平公主便缓缓入内。
她原以为是皇后寂寞了,想要找她解解乏,不想一进殿,便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背影,心中便起了迷惑。
尤其是这个身穿官袍的男子的背影看起来有些眼熟。
走上前去,广平公主的小心肝差点跳到嗓子眼去了。
同排侧颜观之,此郎君剑眉星目,好生俊俏,不就是王郎吗?
砰砰砰~
广平公主心跳加速,连忙把看向王生的目光转到帷帐中的皇后去了。
“骧儿拜见皇后殿下。”
她之前以为这是皇后寂寞了找她,但是现在看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莫非...
一想到这件事,便是广平公主一向是以胆子大著称的,此时脸颊两边也是升起了红云,低着头,像个小鹌鹑一般。
“骧儿,过来。”
帷帐之中,皇后对着广平公主招手,广平公主连忙起身,缓步进入帷帐之中。
“皇后殿下。”
“过来。”
皇后现在身穿着慵懒宫装,身上披着一件白狐皮毛所织的被褥,洁白的手臂撑着后脑勺,柔顺的青丝如瀑布一般滑落。
未化妆的脸上也不见落魄,反而更显雍容华贵。
广平公主虽然也是身穿宫装,但未长成的身子略显单薄,与皇后完全展开的身材是完全比不了的。
成熟风韵比之不上,却是有淡雅清纯之色,这一点,却是现在的王惠风没有的。
坐在皇后身侧,广平公主眨巴着眼睛,眼睛如水,似乎能够说话一般。
“看你害羞的模样,恐怕是见到了心爱的情郎,此时的心是砰砰跳的罢?”
被皇后如此调侃,广平公主连忙把头低下去,原本醉红的脸便变成了透红了。
“皇后殿下尽会打趣骧儿。”
“如何是打趣。”
王惠风笑的很开心。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你家的情郎与你做的诗,恨不得用全天下最好的字句来夸赞你。”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广平公主也是在心中喃喃自语。
你的容貌服饰是如此美艳动人,以至连白云和牡丹也要来为你妆扮,春风骀荡,轻拂栏杆,美丽的牡丹花在晶莹的露水中显得更加艳冶,你的美真像仙女一样。如果不是在仙境群玉山见到你,那么也只有在西王母的瑶台才能欣赏你的容颜。
广平公主将头低得更低了。
“只是那家伙做的诗,皇后殿下是如何知道的。”
“他在殿中作的。”
“啊?”
广平公主连忙抬起头来,心想自家郎君好生不敬,居然敢在显阳殿,在皇后面前吟诗。
“你不用担心,非是你家情郎放肆,而是本宫要他作诗,只是你家情郎的胆子实在是小,只敢给你作诗。”
广平公主微微抬头,说道:“皇后殿下乃是一国之母,便是给骧儿一百个胆子,我是不敢作诗的。”
“这人还没到广元侯府上呢?如何话都开始给广元侯说了呢?难怪说嫁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淑仪宫主现在要是知道我卖她女儿,怕是要哭出来了。”
“皇后殿下又打趣骧儿。”
....
皇后与广平公主一句一句的说,完全是把帷帐之外的王生给抛在脑后了。
不过王生也乐得清闲。
他原本便没有休息好,现在显阳殿中,他更是直接打起了瞌睡。
不得不说,在前世上学时很多东西没有学到,这坐着睡觉的技能,倒是学得很精。
帷帐外面,幽兰宫女见到王生摇摇晃晃的身子,再看那一低一低像是小鸡啄米的头,忍不住哼了一声。
这广元侯,真是好生大胆,赋诗打趣她便也是了,现在居然敢在显阳殿中打起了瞌睡,看我之后不再皇后面前告你的状。
要是王生知道幽兰宫女现在的想法,估计马上就把头抬起来了,压根不敢睡觉。
有道是,最毒妇人心。
“广元侯。”
瞌睡中,王生还做了一个白日梦,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王生马上被惊醒了。
“啊?在。”
帷帐之中,王惠风愣了一下,说道:“我已经与骧儿说好了,你们的婚期便定在明年,明年有一个婚配的好日子,这是本宫特意为你们选的。”
明年?
王生愣了一下。
估计是前面傻子皇帝刚死,不好太快举办婚事罢。
不然以皇帝的性情,便是明日举办婚礼,那也是可能的事情。
不过订婚,也算是一个正规流程了。
“臣,谢皇后殿下。”
“不必谢我,我会在朱雀街上给骧儿置办一处院落,你日后要见她,也可不用进宫,只是骧儿毕竟尚未嫁你,若是让她落红了,本宫可饶不了你。”
这能时常见面就是好事了,王生早满足了。
至于馋身子这种事情,王生又不是没有碰过女人的人,其中的分寸,他还是把握得住的。
这尚未嫁人的公主居然能够在宫外有住所,王生倒是头一遭见过此事。
“臣知晓,臣自幼苦读诗书,知晓君子之道的,所谓美人在怀,依然能够坐怀不乱。”
“哦?”
皇后轻呼一声,却是不相信王生嘴里面的话。
这男人的话,寻常的话,信一半就够多了,而关于美人这一块,那是一点都不能信的。
“既然这样,你便回去罢,本宫还有许多话要对骧儿说的,这宫外不比宫内,还是要多留几个心眼的。”
这个多留几个心眼,指的是要防他?
王生依言,只得出殿,却是未出宫。
显然王生是要等广平公主的。
这一等,可就是一个时辰。
这两个女人,当真是有这么多话要说?
叽里咕噜的一个时辰,还说不完话?
天气酷寒,好歹王生穿得够多,不然在这天气下,恐怕要冻成冰棍了。
好在,苦等良久,终于是见到佳人了。
广平公主踏着碎步出殿,脸上满是笑容。
拐了个弯,刚要回淑仪宫,便见到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王生。
“王郎?”
“骧儿倒是终于出来了。”
广平公主连忙走过来,看着王生冻得青冷的脸,心里不禁有些心疼。
“你不回你的金谷园,在这里吹什么冷风?”
“谁知你一个时辰才出来?”
王生以为是等一会广平公主就出来的。
结果吹了一刻钟的冷风还不见出来,心想着这风也吹了,不能白吹,于是便等了一个时辰,也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
“你这呆子,平时见你比谁都聪明,现在却蠢死了。”
听到王生的话,广平公主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过这心里却是暖暖的。
这其中情绪交织在一起,倒是烧得她脸颊都是烫烫的。
“跟我去淑仪宫罢,看你这副样子,要不喝些姜汤,生病了可不好。”
王生摇摇头。
“只是想和你说说话而已。”
“不是你说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你这又是何必呢?”
“谁说的。”
王生挺直腰杆,道: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广平公主却是轻轻哼了一句。
“说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现在又说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皇后果然说的对,你们男人嘴里没一句是真的。”
说着便直接跑开了,把王生晾在一边。
原来我吹了一个时辰的冷风,就换来这个。
王生转过头去,哈哈大笑一声,朝着宫门外的方向去了。
若是每日都能逗逗自己的小情人,那也不错。
不过...
情情爱爱的事情,只能是排遣而已。
正事,还是放在第一位的。
王生朝着宫门的方向去了,而广平公主跑了一小阵,回头时见到王生的背影,狠狠的跺了跺脚。
“这个呆子!”
也不懂得追过来,你以为我是真跑?
但是见到王生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作为一个姑娘家的,总不好追过去。
“哼!”
广平公主气气的哼了一声,转身也气呼呼的朝着淑仪宫去了。
从宫中出来,王生便与大晋的公主有了婚约。
虽然尚未成婚,却已经可以说是外戚一员了。
当然这个外戚,与皇帝不是特别亲。
宫外马车缓缓行驶,路过司空府的时候,王生特意停了一下。
“不如去见见张华。”
“主君,张老早就搬出司空府了,现在已经是到北郊的庄园去了。”
被刘勇这么一说,王生才记起这么一茬。
“那便去北郊庄园去看看罢。”
许久未见张华,说实在的,王生有些想念。
当然,事实上,王生想念的不是张华,而是张华的政治遗产。
前朝大佬的政治遗产,能够给王生朝堂上带来不少助臂。
与其张华这一系的力量逐渐衰败,不如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马车缓缓前进。
从北门出发,到张华所在院落,在这满地雪飘的地方,恐怕走都要走个一个时辰,王生便也在马车上睡下去了。
到张华所在庄园之后,王生被刘勇唤醒,居然有一种睡了一夜的感觉。
出了马车,递上名帖,王生便在门外静静等候。
吱吖一声,庄园大门开出一条缝,其间走出一个管事服的老者。
看他的年纪,恐怕是跟在张华几十年的老人了。
“我家主人不见君侯,说他已经是朝野之外的人了,不见朝野之中的人。”
不见?
王生愣了一下。
“那张老可有说其他的话?”
那管事轻轻摇头。
如此醉心权势的人在失去权力之后,当真是一点野心都没有了。
王生转头看了这庄园上的牌匾,上面写着四个字。
和韵庄园。
“莲动和风、荷韵桃园。”
王生轻轻摇头,也没有勉强,便回了马车。
“回金谷园罢。”
他既然是出山了,这日后的事情,就有得忙了。
今日,恐怕是最后的空闲时间了。
....
和韵庄园内,张华静静坐在书塌前,此时他运笔书写,似乎是在练字,在他脚下,已经落下一堆的纸张了。
纸张上的字苍劲有力,但张华并不满意。
“父亲,广元侯来找你,你为何不见?”
张祎今日休沐,特来服侍自己的父亲。
他自然也是知道王生来拜见的消息,因此心中很是迷惑为何自己的父亲不见广元侯。
如今广元侯的权势日益深重,多少人想见都见不到。
“见他作何?”
“如今朝局如此,恐怕广元侯有事情来问父亲也说不定。”
“问我?”
张华抬头看向张祎,轻轻摇头。
“论看清局势,我都不如他,他又有什么好请教的?今日我若是让他进来了。恐怕这洛阳一半的朝堂都是他的了。”
张祎不明白张华话中的意思,脸上尽是迷惑之色。
“父亲,此话怎讲?”
张华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轻轻摇头。
“懂得自然懂,不懂懂也没用。”
张祎连忙低下头,不敢再问了。
现如今,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洛阳王生,确实是一个厉害人物。
第一百二十八章 猜谜变成女人事
十五,原为元宵之,但由于天气恶劣,雪飘加之烈风,燃灯会便推后了。
在这个时代,元宵节并不是一个定时的。
而是在十五前后。
传说元宵节是汉文帝时为纪念“平吕”而设。汉高祖刘邦死后,吕后之子刘盈登基为汉惠帝。惠帝生懦弱,优柔寡断,大权渐渐落在吕后手中汉惠帝病死后吕后独揽朝政把刘氏天下变成了吕氏天下,朝中老臣,刘氏宗室深感愤慨,但都惧怕吕后残暴而敢怒不敢言。
吕后病死后,诸吕惶惶不安害怕遭到伤害和排挤。
于是,在上将军吕禄家中秘密集合,共谋作乱之事,以便彻底夺取刘氏江山。
此事传至刘氏宗室齐王刘襄耳中,刘襄为保刘氏江山,决定起兵讨伐诸吕随后与开国老臣周勃,陈平取得联系,设计解除了吕禄,“诸吕之乱”终于被彻底平定
平乱之后,众臣拥立刘邦的第四个儿子刘恒登基,称汉文帝文帝深感太平盛世来之不易,便把平息“诸吕之乱”的正月十五,定为与民同乐,京城里家家张灯结彩,以示庆祝。
从此,正月十五便成了一个普天同庆的民间节——“闹元宵”。
汉武帝时,“太一神”的祭祀活动定在正月十五。
司马迁创建“太初历”时,就已将元宵节确定为重大节。
不过,正月十五元宵节真正作为民俗节是在汉魏之后。正月十五燃灯的习俗与佛教东传有关。唐朝时,佛教大兴,仕官百姓普遍在正月十五这一天“燃灯供佛”,佛家灯火于是遍布民间。
在这个时代,皇宫只是祭祀四时之神,至于百姓家,则是有花灯一类的。
不过种类少就是了。
倒是在白马寺周遭,一些信佛的教徒聚集起来,燃灯之会倒也显得闹。
朱雀街是洛阳最繁华的一条街,但也最是安静的。
勋贵人家都在自家过这元宵,很少有出来的,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到宋朝那般闹。
靠近宫墙的一处院落之中,王生穿白衣,肩披黑色貂皮,刘勇则是上前敲门。
咚咚咚~
敲了没多久,院门便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门房,看他嘴角上没有一点胡须以及有些柔的脸,恐怕这是一个宫中宦官。
“阁下是?”
“广元侯。”
王生上前一步。
“让我进去罢。”
那门房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苦色。
“只是院中贵人,一般是不见客的。”
“我可不是客,去将我来的消息禀报给此间主人。”
那门房当然知道广元侯的名声,能够被广平公主从宫内带到宫外,他自然是知道此间院落主人与广元侯的关系的。
“奴婢这就去。”
少顷,院门再开,再来的人已经是碧玉宫女了。
“君侯,请。”
虽然脸色有些奇怪,但对于碧玉宫女来说,这已经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了。
之前这个广元侯在淑仪宫都过过夜,更何况是在这宫外的院落呢?
在碧玉宫女看来,怕是广元侯心痒难耐,想要来偷尝果了。
入了庭院。
毗邻宫城,这处院落说实话还是不小的,当然也算不上大。
但比之宫内的淑仪宫,也只是小了一点点而已。
“王郎。”
王生才入庭院,清丽的声音便从耳边响起,内院之中,广平公主也是款步而出。
“这今才搬出宫来,你当就来了,这要是给皇后下知道了,这可了得。”
话中虽然有责怪之色,但广平公主脸上却是喜色更多。
“你好不容易出宫,今我在金谷园办了个灯会,特邀你过去。”
灯会?
广平公主愣了一下,她虽然是出宫了,但不代表她什么地方都能去,刚要准备婉言拒绝,不想碧玉宫女却是先她一步开口说话了。
“公主这才出宫,恐怕不好随意出去,毕竟从份上,公主还算是未出阁的。”
广平公主赶紧给碧玉宫女应和。
“你来见我,这件事被皇后下知道了,难免要责罚你我,若是将我带出去了,那还了得?”
王生向前走两步,距离广平公主不过一步之遥,四目对视,王生问道:“我在金谷园特意为你办的灯会,你不去?”
广平公主脸上有些迟疑,但想到她的份,还是重重摇头。
她可不是什么孟浪女子,而是皇家公主,这份摆在这里,岂能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去。”
“我还准备了许多好吃的,还有灯谜。”
“灯谜?什么是灯谜?”、
原来在这个时代,还是没有猜灯谜这个习惯的。
“便是灯上有一个谜语,你猜到了,便能够获得上面的奖励。”
“这好生有趣。”
广平公主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如何,你要来?”
“才不要。”
她今天是绝对不会从这小院中出去的。
“这可由不得你了。”
王生打趣一声,直接向前一步,将广平公主拦腰抱起,后者只觉着整个人被一张有力的臂膀将她包裹着,下一秒天与地就来了一个乾坤大挪移。
“君侯岂能如此?”
王生哈哈一笑,直接向前走去,那庭院的奴婢们见到王生将广平公主拦腰抱起,却不敢上前来阻拦,任由王生将公主抱走了。
碧玉宫女自然不能让广平公主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外,连忙跟了上去。
而马车已经启动,好在车速并不快,因此碧玉宫女还能跟在后面。
不过既然这公主都被抱出去了,要想让这胆大妄为的广元侯将公主送回去,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广元侯知道分寸的,毕竟广元侯是聪明人,而公主下也是聪明人。
稍微颠簸的马车之中,王生还抱着广平公主,后者脸颊通红,连忙从王生手上挣脱下来。
“王生,你孟浪,你好不知羞耻!”
气呼呼的样子,让原本婴儿肥的脸颊便更显得可了。
让王生忍不住都想伸手去捏一下了。
“我不过是请你来而已。”
“有这般请人的?”
“你不来,我也没办法。”
“正人君子谦虚有礼,可不是你这般的。”
“不然...我将你送回去?”
“哼!”
广平公主转过去。
“都出来了,回去难道就能说本公主没出来过?”
这家伙,明明心里也是想出来的。
“下次再不敢了。”王生连忙告饶。
“你说的?”广平公主眼中煜煜生辉。
“不然拉钩?”
“呸呸呸。”
广平公主连忙摇头。
“这是小孩子的把戏了,骧儿可不小了。”
王生瞄了一下要害部位,心想也不大啊!
“你看什么?”
后者脸上马上露出狐疑之色。
“今天天气真好。”
王生若无其事的吹起口哨。
......
一路有说有笑,两人总算是到了金谷园了。
金谷园外园依旧与平常一般,但是内院却是被红灯笼装饰一新。
鲤鱼灯、蚌壳灯、元宝灯、关公灯、泼蛇灯、稻草灯等数十种不同的花灯装饰一新。
这都是王生按照前世见到那些花灯的印象来,让那些木匠去做的。
见到这些花灯,广平公主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了。
“这些灯,好生漂亮。”
“还有更好看的呢!”
进了内院,广平公主霎时就眼花缭乱起来了。
原本这金谷园的景色就很吸引她的注意力了,再加上这些花灯,就更看不过来了。
广平公主虽然份尊贵,但说到底也是久居深宫的人而已。
换在后世,可能要加上一个宅的称号了。
“主君。”
王生一入内院,侍女连忙对王生行礼。
原本广平公主心是十分闲适的了,她之前被王生强硬抱出来的怨气早就被王生在马车中化解了。
但是见到这金谷园内院侍女的模样,她心里顿时腻歪起来了。
这金谷园侍女的模样,居然比宫里宫女都要好看,见了这些美人,这王郎如何把持得住。
从内院到内府,一路上花灯点缀。
“主君。”
这一次,便不是侍女来迎了,而是红袖绿珠等人前来迎接了。
若是见了前面的美艳侍女让广平公主心中腻歪的话,见到红袖彤女绿珠等人后,这嘴巴直接嘟了起来,像是心中的醋坛子都被打翻了一般。
原本她还担忧这王生在金谷园没人照顾,这哪里是没人照顾,随便一个侍女,放在别人家都是顶级美人了。
其中最让广平公主有压力的,就属绿珠了。
绿珠虽然上穿着并不华丽,但众人之中,就属她气质超绝,容貌比之众女也是要胜出不少。
便是广平公主见之,也不敢真的说自己比绿珠更美。
“怎么不走了?”
王生向前两步,后面的人却动都没动。
“走就走。”
王生愣了一下,看着走在他面前的广平公主,一时间不知道这广平公主的气是从哪里来的。
再入其中,便是一个好大的圆桌,上面摆满了美食。
食塌她见过,但这如此奇怪,又如此巨大的食塌,她倒是第一次见。
“人到齐了,先吃饱了,才有力气去猜灯谜。”
为了这一次元宵,王生也是颇费了一些功夫。
前世亲人已经不可追寻了,对于这个时代他边重要的人,自然是想要整整齐齐的聚在一起的。
便是一起吃一碗汤圆,也是好的。
这恐怕得成为他家的祖训。
王生若有其事的想道:以后得写进家规去。
王生并没有说明广平公主的份,其他的人也没有问,王生坐在主位上,张氏坐在左侧,广平公主则是坐在右侧。
其外则是红袖绿珠等人,囡囡则是被张氏抱在上。
男尊女卑,在此时美姬与主家坐在一起的场面,让广平公主心中十分震惊。
“元宵佳节,便食一碗汤圆。”
侧侍女给没人每桌都上了一碗汤圆。
“汤圆汤圆,团团圆圆。”
王生率先端碗,吃了一口,其后张氏也吃了一口,之后红袖她们才敢动筷。
广平公主有模学样,也是轻轻吃了一口。
只是吃了一口,广平公主眼睛就亮起来了,只觉得这世上,居然有如此好吃的东西。
软濡相间,还能从里面吃到甜香的芝麻,便是为了这一口‘汤圆’,出这庭院也值了。
广平公主连忙塞了好几口进去,把嘴巴都吃得鼓鼓的。
张氏他们吃过的美食太多了,此时吃到汤圆,虽然惊艳,但不至于像广平公主一般失态。
吃完汤圆,再象征的吃了点面食饭点。
猜灯谜开始了。
“你选一个灯。”
广平公主点了点头,连忙指着鲤鱼灯。
将鲤鱼灯摘下,也将贴在鲤鱼灯上的红布摘下,广平公主将红布拿在手上,看了上面的谜语。
“闻声知是叶又落。”
广平公主缓缓念出来,最后目光又放在王生上。
“这是何意?”
“灯谜,让你猜的。”
红袖彤女绿珠等人也围在边。
王生虽然没有说广平公主的份,但是她们心中却是知道的。
闻声知是叶又落...
广平公主喃喃自语,眉头却是皱起来了,但很快,她的眉头便舒展下去了。
她心中已经是知道答案了。
“这位姐姐,不如你帮我一下。”
广平公主将红布递到绿珠上。
她倒是要看看,这美艳女子有几斤几两。
绿珠愣了一下,看了王生一眼,看到王生者轻轻点头,她才接过红布,轻轻说道:“如若奴婢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吱’字。”
“何以见得?”
广平公主面色不变,问道。
““闻声知”的读音与“知”相同,“叶又”二字落在一处,可成“吱”字。”
“好聪明。”
她之前是猜到了,才给面前这女子的,但她也很快猜出来,便不是什么庸脂俗粉了。
“那便再猜一个。”
广平公主再指了一个鲤鱼灯。
“闽中重逢姑苏翁。”
绿珠思索片刻,说道:“恐怕是蜈蚣罢。“闽”字中心为“虫”;“姑苏”古属吴地,故以“姑苏翁”扣“吴公”。”
“好聪明。”
这下子,广平公主也算是认可了绿珠的才华了。
看来王郎边也非是庸脂俗粉。
像王生这般优秀的人,广平公主当然知道她一个人是锁不住的。
但便是一个人锁不住,那锁住他的人,也不能是寻常脂粉。
前面两个试探,绿珠算是通过了她的考验了。
那么下一个,就是她了。
广平公主将目光放在红袖上。
结果在王生目瞪口呆之中,这猜灯谜,变成了主妇与小妾的交锋。
这一点,倒是让王生啼笑皆非。
不过好在他们是文比,而不是武比。
让广平公主过来,也有王生的试探的意味在里面。
现在看来,这结果比他想的,是要好上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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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齐王入洛风云荡
今日的元宵晚会,王生原以为是会有一些风波的。
但出乎王生的意料。
并没有。
自广平公主猜花灯之后,内院一直很平静。
直到快要宵禁之时,王生与广平公主出了金谷园。
再次坐在马车上,王生的情绪是一如之前的,广平公主的情绪却是变换了许多。
“你这金谷园,这美人倒真是不少,连我这个女子都有一种眼花缭乱的感觉,更别说是那些男人了。”
说着,广平公主细细的盯着王生。
很明显,那些男人,指的就是王生了。
“不过些许美色而已。”
“你只与我说你府中有一个侍女美姬,但我看来,却有三个不止,这你如何说?”
果然是要来算账的。
王生轻轻笑了笑,说道:“原本当然就红袖一人的。”
听到王生轻飘飘的一句话,广平公主的鼻子微微酸了酸。
“现在呢?”
“现在确实是三个。”
“身边有如此美人相陪,还找本公主作甚?”
王生当然知道广平公主这是吃醋了。
“你听我慢慢说来就是了。”
这个时候要是不解释好,这司马骧岂不是要记他的仇了?
王生再说道:“红袖是王处仲送我的。”
“堂堂琅琊王氏,居然也做这种送侍女的勾当。”
这个时候去解释,这哪里解释得通,王生只好继续说:“她性情温婉,最是好相处的,而且原本便是被琅琊王氏从小训练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便是骧儿你与她,恐怕也是有很多可以说的话。”
“至于彤女,则是陛下在为太子之时安排在我身边的,想来,是为了监视我而为之的。”
一听说是皇帝的眼线,广平公主在宫中做的地下工作也很久了,自然明白其中的要害之处。
“既然你知道她是陛下的眼线,你还如此待她?”
王生摆了摆手,道:“不然如何?软禁她?若我这般做,恐怕陛下便会在我身边再塞一个美人过来了。”
“那那个女子呢?”
从一开始到现在,在广平公主心中,都是绿珠对她的威胁是最大的。
像绿珠那般美貌又有一种别样气质的,莫说是王郎这种男人了,便是她,也是被绿珠的气质给吸引过去了!
“你是说绿珠?”
“原来她叫绿珠。”
“她原本是金谷园主人石崇的掌上明珠,更是洛阳有名的美人。”
现在绿珠的美名还不显,等到石崇为了她丧命的时候,绿珠的美艳名声,才算是远扬。
“石崇谋逆,这金谷园便成了我的产业,原本绿珠是被有心人送到宫里面去的,想来是为了讨好陛下,结果这件事给皇后殿下知道了,她转手就将绿珠赠与了我,这些天来,我也从她嘴里知道了一些消息,她有一孩童在皇后手上,不得已做了皇后殿下的眼睛。”
到现在,广平公主的嘴是长得大大的了。
她刚看到这几个美人的时候,心中当然是醋意满满的,但被王生的三言两语说完之后,却发现这美人恩也不是太好消受的。
一个是皇帝眼线,一个是皇后眼线...
想到这里,广平公主反而是有些心疼自家郎君了。
“王郎,如此说来,是骧儿错怪你了。”
王生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
“你别吃醋就好。”
虽然说这彤女与绿珠都是皇帝皇后的眼线,但她们夜里服侍自己的时候,也算是尽力的。
以王生的手腕,对这几个眼线,还不是玩得团团转。
彤女这个点子还有些硬,像是绿珠,几次房事之后,便把事情给王生交代的干干净净了。
要王生把她策反,做成双面间谍,那都是轻轻松松的事情。
是故...
见到广平公主心疼自己,王生心中居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骧儿如何会吃醋,莫非你以为骧儿是不识大体的人?”
王生连忙摇头。
既然心中的结已经被解开了,马车上的氛围也变得轻松不少。
从西郊到朱雀街的那座僻静院落,用了一个时辰。
原本灰蒙蒙的天,已经是彻底暗下去了。
将广平公主完完整整的送了回来,王生今日要做的事情也算是完成了。
“天色已晚,你还出得去?”
“莫非我可以留下来?”
广平公主脸上露出纠结之色。
“你之前敢在淑仪宫留宿,现在还不敢在此处留宿?”
“我便不留了。若我敢留宿的话,恐怕要被皇后殿下处罚了。”
他今日做的事情,已经算是有些突破皇后的底线了,要是再留宿,那就是不给皇后面子了。
“便是不留,也要做首诗。”
“作诗?”
王生愣了一下。
“我为何要作诗?”
“皇后殿下欲观之。”
在广平公主的话中,王生才知道皇后让她出宫居住的原因不是为了方面与他见面,而是方面将他做的诗带进入宫去。
“真是如此?”
王生脸上半信半疑。
“王郎不信我?”
“信。”
“那做什么诗好呢?”
司马骧脸上却无所谓。
“随意的诗即可。”
既然如此,王生便随意选了一首诗,交给广平公主。
反正不选内容,自然是随便写了。
“如此,那我便改日再来了。”
广平公主轻轻点头,看着王生的马车走的远远的,最后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消失,这才吩咐碧玉宫女将院门关闭。
......
呼呼呼~
夜黑夹杂着微微细雪。
一片又一片雪花飘落,将雄城洛阳化为白雪之城。
离洛阳二十里远的驿站之外,一队百人车队缓缓驶入。
看这车辇的规格以及旗帜,驿站中的人马上知道这是齐王车辇。
齐王车辇还未进来,在驿站后门处,早有准备的马匹便被翻上了一个骑士。
驾驾驾~
快马加鞭之下,那骑士便在风雪中成了一个小黑点。
“大王,可要将那骑士拦下?”
那骑士刚出,便有侍从到王侯车辇侧畔缓缓出声。
“算了。”
车辇之中,齐王司马冏轻轻摇头。
他既然到了这驿站,当然不怕他到洛阳的消息传到皇帝耳中。
“走了这么久,在驿站歇息片刻再走罢。”
“诺。”
侍从连忙点头,但齐王却是没有从车辇之中下来。
在一边,一个身披甲胄,身体精瘦的将军策马到车辇侧畔,说道:“大王,洛阳在前,为何不入?”
葛旟乃是齐王从事中郎,刚正不阿,一身傲骨,对齐王亦是十分忠诚的。
“洛阳在前,但也得看看陛下的反应。”
“陛下若敢囚禁大王,臣下定然会将大王救出来的。”
“从事中郎,进去驿站歇息罢。”
见齐王没有与他说话的意思,葛旟只好在车外对齐王行了一礼,道:“诺。”
之后缓缓进入驿站。
齐王未下车辇,侍从则也是不动,齐王府的几个掾属则是入驿站歇息。
但所谓的歇息,不过是喝口姜汤,烤烤火而已。
当然,即便是如此,比之外面站立的士卒,那也算是十分舒适了。
驿站的骑士在夜色的掩映之下,朝着洛阳狂奔,再被吊篮吊入城中,没过多久,便将消息传到宫中去了。
宫中。
司马遹今日刚祭了四时之神,显得有些疲惫,便早早去显阳殿歇息了。
而元宵之日,也有一日休沐的,这也是王生能够在金谷园办元宵灯会的原因。
不过歇息归歇息,齐王入洛这个消息,还是很快传入皇帝耳中。
当即,司马遹穿戴衣物,到了太极殿中,同时让宫内宦官将广元侯等人召见过来。
王生前一秒刚从马车下来,后一秒便又上了马车,根本是连金谷园的门都没进成。
太极殿之中。
王生气喘吁吁,几乎是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的。
他来之时,太极殿偏殿之中已经来了很多人了。
司马略华恒裴权王敦王导....
这些基本都是皇帝的亲信了。
至于平原王赵王成都王那些人,恐怕同为王侯,皇帝对他们还是有些忌惮的。
“广元侯终于是来了。”
王敦等人的精神不是特别好。
这也很正常,现在天色已经是不早了,从冬日的床上被拉起来,这不是一件很舒服的事情。
更不要说有些人正在床上做某些有趣的事情了。
那种杯打断的感觉,就更加奇妙了。
“齐王现在已经在城外驿站了。”
司马遹也不拖拖拉拉,直接开门见山。
齐王!
在来之前,王生已经是有这种想法了。
即便是知道齐王可能会入洛,但真的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王生心中的惊诧之色还是掩饰不住的。
这齐王...
是不怕死,还是对自己有过分的自信?
这一切不得而知。
但对王生而言,这绝对算不上是一个好消息。
这证明洛阳短暂的平静是过去了。
王生站在末位,华恒先是站出来说话了。
“齐王几次三番不肯入洛,现在陛下都已经安葬了,他才来,按律都是有罪的。”
华恒是知道皇帝对齐王的忌惮的,若是他给齐王定了罪,那自然是会让皇帝心中舒畅的,而让皇帝心中舒畅了,对他而言,那自然是有好处的。
华恒此言一出,王敦却是站出来了。
“此事不妥。”
王敦与华恒争锋相对。
“齐王再如何说,也是朝堂宗亲,更是陛下的长辈,再者说,他此时才到洛阳,也是有原因的,非是没有原因,便是这个原因看起来有些敷衍,但陛下现在圣王之尊,若是这一点肚量都没有,怕是不能服众。”
司马遹坐在首位上,面不改色。
众人偶尔瞟向司马遹,想要看看他的表情,也是失望而归的。
“茂王如何想?”
司马略站出来,对着皇帝行了一礼,后面再说道:“臣下认为,中书侍郎所言,有些道理,但华恒所言,亦是有理。”
这完全就是和稀泥的说法。
茂王虽然是他的人,但毕竟也是宗王。
司马遹心中叹了一口气,也算是理解了司马略的难处。
但是...
理解难处归理解难处,这件事还是要解决的。
“广元侯,你觉得该如何处理?”
王生知道皇帝肯定会问他的,所以在方才的时间,他一直在思索此事该如何做。
到现在,心中也是有一些章程了。
“臣以为,中书侍郎所言极是,陛下乃圣王之尊,齐王不过臣公而已,既然没有犯错,便不应该特意去找他的错误,如此反而显得陛下小气,依臣看来,陛下不仅不应该处罚齐王,更应该重赏齐王。”
不应该处罚,还应该重赏?
司马遹愣了一下,不处罚齐王还好说,但要说重赏,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这口气他可吞不下去。
当然,心中虽然腻歪,但司马遹觉得王生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他刚要上前发问之时,华恒却是站出来了。
“齐王无罪便也罢了,现在如何还要重赏?广元侯莫非是收了齐王的好处?”
见到华恒问了自己要问的问题,皇帝索性继续保持高冷。
“慎言。”
王生看着华恒,道:“齐王无罪,便不可罚,罚之,便失了公允,失了人心,齐献王在朝中素有声望,当时甚至有帝位争议,齐王为齐献王之子,当然是有许多人支持了,陛下若是罚了他,必定使许多人失望,甚至是怨恨,反之,齐王无功无罪,陛下反而赏他,那些与齐王亲善的大臣如何想?必然是觉得陛下圣明的,那些非是与齐王亲善的人,也觉得陛下大度,运筹帷幄,如此一举两得之事,如何不成?”
王生此言一出,司马遹重重点头。
华恒见到皇帝的态度,也退下来了。
他原本便是替皇帝说话,讨好皇帝的,要说清谈论辩,他是再加上两张嘴都说不过广元侯,自然没有与王生辩论的心思。
“广元侯心思细腻,便如此做。”
没想到真有好办法,皇帝心中总算也是舒了一口气了。
“那之后,如何做?”
皇帝再问。
“之后的事情,陛下便以静制动,看看齐王会如何做。”
司马遹轻轻点头,在他看来,齐王既然是入了洛阳,他便是不会让齐王回去的。
这是他的主场。
“连夜将诸位召集过来,朕心中甚是过意不去,诸位便回罢,广元侯住所在金谷园,路途遥远,便先留在宫中罢。”
皇帝此言,明显是要留广元侯,兴许是有其他的问题要问。
众人心中虽然是羡慕,但也只得听命。
少顷,偌大的太极殿,便只剩下司马遹与王生君臣二人了。
第一百三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陛下。”
王生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
他当然知道皇帝留他下来,不是因为金谷园离得远,实际上,王生完全可以到王导王敦府上,或者是卫阶府上去暂住一夜的。
皇帝留他下来,纯粹是有话要跟他说而已。
“我留你下来,第一件事,确实是要问齐王的事情。”
王生轻轻点头,方才王生的话虽然让皇帝放心了大半,但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忧的。
“陛下心中有疑问,臣下必然会竭尽全力为陛下解惑。”
司马遹轻轻点头。
“齐王敢入洛,你说是为什么?他凭什么?”
原来是因为这个。
王生脸上表情不变,回答道:“这可能有两种可能性。”
“两种?”司马遹眉头挑了挑。
“哪两种?”
“其一,齐王是来向陛下示弱的,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陛下手上,自然是为了显示自己是没有威胁的。”
“这个可能你有几成把握?”司马遹颇有些紧张的看向王生。
“八成。”
“八成?”皇帝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在他看来,他这个皇叔,恐怕不会是那么善罢甘休的人。
“那第二个呢?”
“其二,便是齐王有很大的把握,陛下即便是在洛阳,也不会对他下手。”
“那他这个胆子,可真大。”
司马遹眼神一暗,其中已经是蕴含着丝丝点点的杀气了。
“这个可能,有两成了?”
王生微微摇头。
“只有一成。”
司马遹眉头微皱,道:“你说可能有两个,前面那个八成,现在这个一成,那还有一成去了何处了?”
“还有一成,臣下也不清楚。”
不清楚...
也就是变数了。
“为何第一个是八成?”
司马遹心中可是十分迷惑的。
齐王绝对不是那种安分的人,再者说,他即便是要示弱,也不应该是这般示弱。
要知道,他虽然是入洛,但是这一路上推推搡搡,根本是没有好好示弱的样子,甚至还在洛阳搞出了常山王一案。
这绝对不是示弱的人做的事情!
是故王生说第一个可能性是八成,他心中就十分疑惑了。
若他不是对王生知根知底,都要以为面前的广元侯便是齐王的人了。
“大王且听我说来。首先,齐王入洛,便是一种示弱,试问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陛下手中,不是示弱,难道是示威?”
“也未尝不是。”
司马遹轻轻摇头,他却是有不同的想法,
“或许他入洛,在洛阳翻云覆雨,然后朕拿他什么办法都没有,这不是示威是什么?”
“若陛下是齐王,陛下会这般做?”
设身处地为齐王着想的话,是他...自然是不会这般做的。
因为他不清楚这个皇帝的心意是什么。
他绝对是不会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外人之手的。
“若朕是齐王,朕定然是不敢入洛的。”
“这便是了,当然,齐王入洛,得看他入洛之后如何做,如果是安分守己,他便可能是示弱,至于示弱是真是假,那就不得而知了,是故臣下说齐王示弱的可能性有八成之多。”
“也就是说,真的示弱,与假的示弱。”
王生轻轻点头。
“依臣下对齐王的了解,齐王一没有交出自己的兵权,其二手上将领也没有随他一同入洛,若是示弱,则必定是假的示弱,陛下且不可被表象迷惑。”
司马遹轻轻点头。
对他来说,他对齐王的戒心,可是比面前的广元侯要强上许多的。
“第二种可能性,便是他有把握,若他有把握,你觉得是什么把握?”
王生低头思索,片刻之后抬头说道:“把握的话,一是朝中诸臣,二是宗亲诸王,三是他猜到了陛下的心思。”
“朕的心思?”
司马遹愣了一下。
“齐王他猜到朕的什么心思?”
“陛下必不可能无缘无故在洛阳灭杀齐王。”
“朕为何不敢?”
“若陛下无缘无故在洛阳灭杀齐王,其一,亲近齐王的大臣不服,朝堂动荡,其二天下宗王恐惧,天下动荡。”
司马遹张了张嘴,最后发现还真是这样。
“这便是齐王的依仗?”
“或许,齐王有其他依仗,不然的,若单靠前面几个,恐怕是不敢轻易入洛的,至于这个依仗,或许只有齐王一人知道。”
司马遹轻轻点头。
“那便要看齐王之后要如何做了。”
自从当了皇帝,司马遹是过得一日不如一日。
甚至他都有些怀念做太子的时光了。
虽然上面被贾南风压制,但最起码不用事事亲为,不用和这些臣公诸王斗智斗勇,不用怕这些宗王夺了他的江山。
彼时...
他根本没有江山。
果然,创业容易守业难啊!
“你先下去罢,我听说广平公主在城外有处小院,你便在那里留宿罢。”
王生愣了一下,轻轻点头。
他总不至于在宫中留宿,若是在这太极殿待上一夜,那他当真是要腰酸背痛腿抽筋了。
“那臣下告退了。”
王生缓缓退出太极殿,而昏黄灯光掩映下,殿中高位上的司马遹,只有一抹淡淡的阴影。
出了皇宫,王生很快便到广平公主所在的院落外。
这处,原本就离宫门很近。
砰砰砰~
王生亲自上前敲门。
吱吖一声,门开了。
开门的门房见到又是王生,很是愣了一下。
“君侯,你又来了?”
这下子,王生都不用他通知广平公主了。
“奉陛下口谕,今日我在此院留宿了。”
“陛...陛下口谕?”
“如何?不信本侯?”
“不不不,当然不是而来。”那门房脸上顿时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来。
只是他想不通,皇帝为什么会让广元侯在一个未出阁的宫中院中歇脚呢?
难道陛下不知道现在的公主还没有过王家的门。
王生径直入院,而那门房先走一步,去通知了碧玉宫女。
碧玉宫女已经是躺在床上了,广平公主此时也睡下了。
王生从小院回金谷园,原本就花费了不短的时间,再从金谷园折返洛阳,之后入宫觐见皇帝,这一来二去花费的时间,可是有两三个时辰的。
原来便是天色渐暗了,倒现在,已经是深夜了。
这个时代有没有手机这种东西,又是冬日,自然是早早上床歇息的。
碧玉宫女匆匆起身,衣裳都没穿整齐。
“君侯,你如何来了?”
原本以为未来姑爷总算是回去了,不想现在又打了一个回马枪。
“陛下有命,让我留宿小院。”
“陛下?”
碧玉宫女脸上也露出不可置信之色。
“不相信?”
她心底里当然是不相信,但是广元侯胆子即便是再大,也不敢开陛下的玩笑才是的。
这可是杀头的罪。
“可公主殿下已经睡下了。”
“那便给我安排一个房间吧。”
“诺。”
见到广元侯并非是那种饥色之人,碧玉宫女在心中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是放下了不少。
碧玉宫女很快给王生安排了房间,进入房间,王生很快便也就睡下了。
王生的想法,当然是不想打扰广平公主了,但是广平公主很快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
“碧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情?”
碧玉宫女当然是不好隐瞒的,只好说道:“是广元侯来了。”
王郎来了?
王郎又来了?
广平公主原本睡眼惺忪的眼睛,顿时变得精神了起来。
“那他现在在何处?”
“君侯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
为了不打搅我歇息?
广平公主心中又是温暖,又是有些怨气。
不打搅我歇息作甚,本公主又没睡熟!
哼!
广平公主哼哼唧唧,一口把刚点燃的灯吹灭,把被褥一卷,直接翻个身睡下了。
只是她闭上眼,想到隔壁睡着的便是自己心爱的王郎,原本困意十足的,到现在居然是翻来覆去,没有半点睡意。
......
洛阳城外驿站处,有一骑士风雪中赶来,将一封信件交到葛旟手上,便又回去了。
葛旟连忙将信件交到车辇中的齐王手上。
“大王,洛阳来的信。”
“何人的?”
接过信件,齐王幽幽的声音也是传出来了。
“启禀大王,那骑手并未言明,恐怕信件之中会有展示。”
“嗯。”
马车之中,齐王轻轻应和,之后又是长久的沉默。
葛旟等在外面,也不着急。
约莫一刻钟后,马车中终于又有声音传来了。
“入城罢。”
“入城?”
“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了。”
“既然城门关了,打开他便是了。”
葛旟嘴巴张了张,说道:“如此的话,怕是有些不敬了。”
司马冏冷哼一声,说道:“我为陛下镇守齐国,兢兢业业,更是陛下皇叔,莫非他让我在城外苦等。”
“世子殿下在城外也有庄园。”
“入城。”
葛旟知道他改变不了司马冏的心意,只好应和。
于是百人车队,朝着洛阳去了。
此时月儿圆润,明朗的月光披拂下来,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这样的夜晚,即便飘着细雪,但还是可以看得很远的。
洛阳城墙上的士卒,自然看到打着齐王旗帜的队伍了。
“齐王殿下,洛阳现已闭城,还请大王明日再来。”
“哼!”
齐王在车中冷哼一声,所谓之主辱臣死,葛旟连忙站了出来。
“大王为陛下守江山,难道连入个城都不行吗?速速去向陛下禀告。”
齐王是何许人也,城墙上的士卒自然也不敢得罪,只好派出使者入宫。
若是皇帝不回复,他已经打算耗在此处了。
宫城中,皇帝尚在太极殿。
他虽然很信任王生,但也并非是盲目信任,在王生身上得到有用的消息之后,他便仿佛思考王生所说的话。
若是绝对可信,他便会采纳,若是存疑,他便会在心中留下一个印记。
当然,通常他都会采纳的。
这次,也不例外。
因为王生所言,确实是有道理的。
“陛下。”
大内官缓缓而入,将齐王欲入城的消息传进来。
“齐王!哼!”
这哪里是来示弱来的,这分明就是来示威,看来这一点广元侯倒是看错的。
“他要进来便能进来,他要在城门口等,便等到天亮。”
“诺。”
大内官应允,缓缓后退。
“等一下。”
怒火发泄得差不多了,皇帝心中也是恢复了理智。
“让他们让齐王进来罢。”
王生的话依稀在他的耳边响起,现在,还是要忍得住。
使者很快便到了洛阳城墙上了。
城门口缓缓打开,车辇之中,齐王嘴角也是露出笑容。
看来,信里面的内容没有骗他。
缓缓从城门经过,齐王掀开车帘,深深的看着这宏伟的洛阳城。
高大的城墙,森严的守卫,这是天下的心脏,是国家的首都,是大晋的中心。
说实在的,他也有很久没到这洛阳来了,再入洛阳,却是多年以后了。
洛阳换了两个皇帝,但是,大臣也换了一茬,但他相信,这天下还是有他的位置的,属于他的东西,他一定要拿回来。
.....
东海王府。
东海王司马越跪坐着,便是如此深夜,他手上依然拿着书简,在他面前,茂王司马略如乖孩子一般乖乖站立。
“回去罢。”
司马越吩咐一声,后者轻轻点头,很快出了东海王府。
齐王入洛...
这洛阳要热闹了。
但对于他这种无权的王侯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便是再乱,也乱不到他的头上。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看能不能在最后关头出手。
若是能做渔翁,那自然是不错的。
就在东海王如此想的时候,王府的管事却匆匆进来了。
“大王,琅琊王求见。”
琅琊王?
司马越愣了一下。
他来作甚?
心中虽然不解,但东海王还是对管事说道:“让他进来罢。”
不管如何,琅琊王也是与他同等地位,甚至比他要高位的。
须知,琅琊,可是多少世家的祖地,琅琊王氏,琅琊诸葛氏...
琅琊王,可不能轻看。
不仅是东海王这里热闹,在赵王处,成都王处,乃至于皇宫,都不平静。
恐怕如今整个洛阳最平静的,除了是我无关此事的百姓之外,就属于那个在宫城外小院歇息的王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