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函谷关外风雪兼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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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西征大军缓缓开拨。
庞大的人流,绵延十里,细碎的踏雪之声,加上呼呼的风声,带来不一般的冬日风景。
行到一处高台上,王生看着大道上绵延不绝的穿着厚实衣物的士卒,心中的震撼是不小的。
后世...
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国家里面,很少看到这么人行军的。
然而这么多人出现在眼前,心中的震撼感觉是久久不能平息的。
“君侯,如何?莫不是怕了西征了?”
张泓身披帅甲,一脸带笑的看着王生。
便是张泓,现在看着王生也是心生感激的。
他小小的征虏将军,在洛阳勋贵中是丝毫不起眼的。
但便是不起眼的他,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得到这个西征为帅的职务。
他所要感激的,当然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了。
“倒不是怕了西征,只是见这么多人,想象不到未来战场上的惨烈罢了。”
抛开身份,王生现在也只是十八岁的少年郎而已。
“若是未上过战场的,第一次上战场,当然是会有些紧张的。”
“将军可有前方齐万年的消息?”
西征之事,是一个月之前便定下的,然而到今日才真正意义上的发兵,在此之前,作为主帅的张泓也应该有出兵的才对。
讯息对于战场格局变动,同样十分重要。
“齐万年如今被逼在弘农郡,前不得,后不得,我看,击败他,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对于异族人,张泓有此时汉人一贯的傲气。
这也不怪张泓。
实在是这些异族人自汉武帝后就不怎么争气。
在三国甚至是被公孙一家便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那公孙世家只有辽东一地,而如今汉人有整片江山。
如此一来,匈奴人鲜卑人羌氐便也不足为虑了。
“齐万年,确实是小患,但也不能轻敌,孟观为先锋,恐怕他急于求成罢?”
孟观自领一万人,为先锋。
这一万人大半都是孟观直接的兵,剩下的世家州郡兵,也是赵王那一边的,也就是在常山一带的。
今日孟观是早王生他们一个时辰出发的。
出了函谷关之后,孟观没有打散世家私军编制的任务,因此,稍作休整,便能够出发了。
王生与张泓则是要带着主力部队,在函谷关对这些拼凑起来的部队进行一次整编。
其实王生有些担忧这孟观用一万人就把齐万年给解决了。
当然...
这可能性不大。
毕竟齐万年有五六万人,而他孟观只有一万人。
虽然前世这齐万年是孟观收拾了,但只有一万人的孟观,该是掀不起这大浪的。
“积弩将军也非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新兵,他知道分寸的。”
对孟观,张泓倒是没有多少担忧。
“君侯,这天气酷寒,到函谷关,恐怕还得有两三个时辰,君侯不如到车内歇息。”
因为王生身份尊贵的原因,张泓特意在军中备了一辆马车。
从洛阳到函谷关,不到百里地,所行之处皆是官道,车驾通行。
这也是张泓讨好王生的举动。
“不必了。”
王生用力摆了摆手。
“将士们皆是步行或者骑乘马上,若我独在车驾之中,岂不是坏了规矩,将军勿慌,本侯既然是向陛下请求随军出征,便是做好了吃苦的准备的。”
“既然如此,那君侯请便罢。”
张泓脸上也带着笑容。
这个广元侯,没有那么娇气。
自然。
在他心中,对王生的印象也是好上了几分。
“主君,马。”
刘勇在一旁牵着一匹马过来,将缰绳递到王生手上。
上了马。
王生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出发罢。”
王生转头看向王弥车斜张宾陆机等人,便夹腿驱马而去。
后面的人也连忙跟上王生的步伐。
王生不是第一次骑马了。
但是这次骑马,感觉却也是非同寻常的。
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那便是爽。
迎风而立,免不得有高歌一曲的**出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想了一下,王生还是把这股**压下去了。
他西征,可不是来度假的。
......
洛阳。
皇城。
淑仪宫。
碧玉宫女看着面前脸上满刻着担忧之色的广平公主,开口劝解道:“广元侯不过去收拾一个齐万年,公主何至于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战场上,刀剑无眼,拳脚无情,王郎不过是一介书生,充其量不过是纸上谈兵的赵括,如何能上战场?”
广平公主嘴巴撅着,看着手上前一刻才堪堪送到的信件,心中还是有些愤愤不平。
“若广元侯如此不堪,陛下便也不会重用他了,以广元侯那般有本事的人,此去弘农郡,定然是马到功成的。”
“当然是要马到功成的。”
将手上的信封揉成一团,司马骧刚准备把它丢到一边,但是想了一想,又将这揉成一团的纸展开来,工工整整的再塞到信封里面去。
“他们这些男人,尽是看不起我们女人,碧玉姐姐以为我气的是他出征打仗?”
碧玉宫女愣了一下,心想着:难道不就是这个原因吗?
未等碧玉宫女说话,广平公主便自问自答道:“当然不是这个了。”
“男人行军打仗,这事我如何会反对,我气的是这家伙居然害怕我反对,原来本公主在那家伙心中,便是如此蛮不讲理的人,哼!”
原来公主的心结是这个。
找到病症,再对症下药就要容易得多了。
“公主既然要广元侯觉得你是识得大体的人,现在便不应该埋怨广元侯,广元侯出征,之后洛阳的事情便无人主持了,公主在宫中,也可以代为照料,恐怕这才是广元侯最想要看到的,也是公主最应该做的。”
“就你知道。”
广平公主翻了翻白眼。
“话虽如此,本公主就是气不过。”
对于现在公主的想法,便是从小陪伴的碧玉宫女,也是摸不清了。
哼哼唧唧,广平公主站了起来。
“走,出去了。”
“去哪里?”
“显阳殿,不说要要照料那家伙嘛?显阳殿皇后那边就是最好的去处了。”
果然。
公主殿下嘴上说得倒是强硬,实际上,这心还是软的。
........
洛阳,赵王府。
赵王居主位,孙秀**还有赵王世子司马荂居下位。
“父王,西征军已经启程了,孟将军更是早早出发了。”
司马伦轻轻点头。
“本王知晓了。”
在新皇帝继位之后,他的权势也慢慢起来了。
参知政事之后,加上他赵王的身份辈分,在朝中的地位也是日益显贵。
如今他在朝中的最大的对头,便是成都王,其次是茂王。
当然...
这是现在的对头。
恐怕在西征之后,这对头又要加上一个。
也就是广元侯了。
不过...
也可以将这个未来的对头扼杀于摇篮之中。
这当然靠的不是刺杀。
而是阴谋诡计。
“大王,广元侯毕竟是没有带过兵的,所谓纸上谈兵厉害的,一旦带起兵来,恐怕都如赵括一般,大王何不在暗地里下点绊子?”
这个想法,赵王心中早有了。
“俊忠,那你觉得本王要如何下绊子?”
“此次西征军,粮草,军队,皆是世家所出,世家被皇帝摆了一道,而出这个主意的人,便是世家的人,恐怕世家也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的,便是大王不出手,那些世家也会出手的。”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什么都不做就是了。”
司马伦摊了摊手。
对他而言,若是能顺手把王生除了,那自然是极好的事情。
但是现在广元侯圣恩隆重,他要是留下了手尾,恐怕皇帝司马遹牙不会轻饶了他。
顺手的事情,做一做无所谓,冒险的事情,还是别做的。
他现在也是有权势的人了,他现在想的,是如何将手上的权势变的大一些而已。
“当然不是了。”
孙秀果断摇头。
“那些世家即便是下绊子,也不敢下得太大,但大王可以派人佯装是世家的人,从中煽风点火。”
主意是好的,但是司马伦的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可会留下手尾?”
“大王可出死士。”
死士?
司马伦果断摇头。
死士这种东西,他手下可是精贵得很的。
“那便收买世家的人。”
“这岂不是留下手尾了。”
“何须以大王的名义来?”
“俊忠的意思是?”
孙秀阴恻恻一笑,说道:“当然是以成都王的名义了。”
听到孙秀这句话,赵王眼睛骤然一亮。
“好主意,好主意!”
这样一来,即能对广元侯下套,又将黑锅甩给了成都王。
他自己是稳坐钓鱼台。
“父王,只是西征毕竟也是陛下要事,我等要是下绊子将事情搞砸了?陛下...”
“你便不懂了。”
对于自己的儿子,司马伦倒是有一些耐心的。
“那些世家私军,对陛下而言,不过散兵游勇罢了,真正厉害的,都在北营。便是这西征军死完了,对陛下而言也是不伤筋动骨的,再者说,世家再乱,也还有孟观,届时让孟观来收拾残局,岂不是一石二鸟?不,一石三鸟!”
想到这里,赵王司马伦的思绪也活泛起来了。
届时这个西征军的主帅,说不定便是上谷郡公的了!
........
洛阳外官道上。
绵延如长蛇的军队缓缓前行。
马匹上的王生,当然不知道洛阳城中的苟且事。
不过现在他的脸色是有些难看的。
在马上行军两个多时辰,这双腿间有一种火辣辣的痛感。
就像是肉都被撕出来的感觉一般。
刚开始骑马的感觉,确实爽。
但颠簸了一路,冬风夹带着雪花铺面而来,刀刮一般的感觉,可不如何舒服。
不过...
行军打仗,这是王生在这个时代必须要经历的,索性,他便也就忍下来了。
好在,函谷关便就在眼前了。
隔着远远的距离,王生也能看到远处雄关的面貌。
洛阳至西安故道中间的崤山至潼关段多在涧谷之中,深险如函,古称函谷。
战国时秦孝公从魏国手中夺取崤函之地,在此设置函谷关。
此关关城东西长7.5公里、谷道仅容一车通行,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说。
函谷关西据高原,东临绝涧,南接秦岭,北塞黄河,是著名的要塞关口。
始建于春秋战国之中,是东去洛阳,西达长安的咽喉,素有“天开函谷壮关中,万谷惊尘向北空“、“双峰高耸大河旁,自古函谷一战场“之说,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周慎靓王三年,楚怀王举六国之师伐秦,秦依函谷天险,使六**队“伏尸百万,流血漂橹“。
秦始皇六年,楚、赵、卫等五**队犯秦,“至函谷,皆败走“。
“刘邦守关拒项羽“,“安史之乱“的唐军与叛军的“桃林大战“......等等故事,都是在这里进行的。
对王生来说,到了函谷关,便可以从马上下来了。
作为主帅一队,王生很快便入了函谷关。
关中占地虽然不小,但却是容不下十万人。
大部分都是出到关外驻扎,帅府当然是在关内的。
也早有函谷关的军士给王生准备了住所。
虽然不大,布置也与洛阳的没得比,但是能有躺着的地方,倒还是不错的。
到房中,不用脱下裤子,王生便知道自己的大腿内侧已经是出血了。
没有经常骑马的,突然骑得太久的,便是会有这样的症状的。
让刘勇找来军医,上了点药,王生正准备躺一下。
不想张泓的亲卫却是到王生房中来了。
“君侯,将军有事请君侯前去帅府。”
“带路罢。”王生没有迟疑。
正事,还是要做的。
刘勇脸上却是有担忧之色。
“先前军医说了,君侯这伤可是要养一两日的。”
“哪来的娇贵气,过段时间便会自然好的。”
跟着张泓亲卫,王生马上到了帅府。
帅府刚布置没多久,但是帅府中的气氛却不见得好。
“将军愁眉苦脸,可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君侯。”
见到王生来了,张泓连忙对着王生行了一礼。
“确实是遇到了事情,还是不好的事情。”
张泓说着,王生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了。
这事情,倒还真是挺棘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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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粮草问题
“将军的意思是,原本在函谷关的粮草,少去了一大半?”
张泓轻轻点头。
“准确来说,剩下的不到三成。”
这就有些离谱了。
从洛阳到函谷关,一路上都是储粮地。
其中函谷关的储粮是最多的。
如此多的粮草,不可能就凭空消失了。
“莫非是,那些世家给的粮草不足?”
张泓轻轻摇头。
“便是不足,也不会少这么多。”
王生转念一想,发现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世家便是再嚣张,也不敢公然违背皇帝的命令。
即便是动手脚,这手脚动得也不会太大的。
那这粮草少得这么多,就有些意思了。
王生与张泓对视一眼,发现对方的眼中都有一些意有所指的意味在里面。
“那便去找军需官。”
“恐怕便是军需官,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张泓担心这军需官早已经是被人收买了。
但王生却不这般想。
“将军若是不把这件事追究下去,这十万人的粮草问题,如何解决?”
这粮草都是王生给皇帝搞定的。
这也表示皇帝不会拨其他的粮草过来。
张泓咬了咬牙,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那便让军需官过来罢。”
这件事明显不简单。
这么多粮草不见,能够推动此事的,绝对不是一般的势力。
赵王,成都王,世家。
都有可能。
甚至三者全部参与其中也有可能。
其中,说不定还会涉及到陛下一边、
这一套,世家向来是擅长的。
据他所知,这个军需官便就是宗室里面的人。
这也是张泓在下意识不想找麻烦的原因。
张泓命令一下,亲卫便将军需官带过来了。
军需官的年纪不大,看起来只有二十多岁。
白皙的皮肤,浑圆的身子,光看外表,便知道这是富贵人家的子弟。
是宗亲,王生心中也不意外。
“这函谷关的粮草,怎少了七八成,军需官可有解释?”
司马望愣了一下,说道:“在我到任之前,这函谷关的粮草便只有这些,可没有变动过。”
没有变动过?
王生与张泓对视一眼。
若这个司马望说的是真的,那证明是世家准备粮草就准备少了。
但是...
前面王生已经推断过了,这个可能性是不高了。
排除了这个可能性,那便只有另外一个了。
便是这司马望说了假话。
张泓很显然也是这样想的。
“原本这函谷关有的粮草,可是有十万石的,现在远远不足,若按照你的话来说,便是世家运粮的人谎报了数字,可是?”
十万石?
司马望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函谷关居然有这么多的粮草?”
这话?
是在一个军需官口中说出来的话。
“那你可知如今函谷关有多少粮草?”
王生突然问了这个问题。
“这个...”
王生这个问题问出来,司马望迟疑了许久,硬是说不出一个具体的数字。
到此时,张泓也知道了,要在这军需官口中问出东西来,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所谓尸位素餐,说的便是这样的人。
“既然你不知道,那本侯便告诉你,原本函谷关应该有十万石的粮草,如今只剩下不到三万石,剩下的粮草,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此事与我无关?”
见王生大有把这块黑锅盖在他头上的意思,司马望连忙解释道。
看来并非是完全问不出东西来。
“你若是想要活命,便与我说这七万石的粮草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时代,一石是三十一公斤。
消失的七万石粮草,便是二十八万公斤的粮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便是要装下这些粮草,都要不小的地方。
“此事我如何知道?”
看军需官眼神闪躲的模样,王生知道这家伙或许还真知道一些东西。
“你是军需官,函谷关的粮草都在你的辖制之内,现在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你说与你无关,那是与谁有关?”
被王生一喝,司马望也是哑口无言。
张泓在一边冷眼看着司马望,任由王生一人表演,他则是给这个司马望一些心理压力。
说话这方面,他也是自认为不如王生的。
“这个...”
“你虽然是宗室出身,但本侯若是要军法处置你,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莫非你以为我不敢?”
见王生冷眼的表情,司马望即便是在冬日,额头上还是冒出点点细汗出来。
他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真做出来这件事的。
“这事,我也不太清楚。”
“那便将你知道的所有东西,都与本侯一一道来。”
司马望用袖口擦拭脸颊上的汗水,轻轻点头。
旋即将他知道的东西,全部与王生说了出来。
还真别说,这家伙知道的东西,倒真是少。
司马望捞这个军需官,完全是因为赵王的举荐,加之他宗亲的身份,再加之军需官这个身份虽然紧要,但是却不能指挥战事,于是张泓便应下了这个安排。
不想如今出了纰漏。
对这个司马望来说,他本就是要来镀镀金的,因此都是将事物交给他手下的两个军需官僚属去做的。
“那你那两个僚属,如今可在?”
“在的在的,属下这便去派人将他们叫过来。”
等待没有多久,很快这两个人便到了。
在这两人来之前,王生便从司马望口中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了。
一个名唤赵谢,寒素子弟出身。
另外一个名唤杨处,却是弘农杨氏的。
听到这杨处的名字的时候,王生便知道事情可能有趣起来了。
赵谢杨处两人一到,王生也是没有磨磨唧唧,直接问了他们问题。
“你们可知道如今这函谷关里面有储粮几何?”
储粮几何?
赵谢杨处对视一眼,赵谢先开口了。
“应该有十万石粮草。”
杨处摇了摇头,说道:“赵兄说错了,应该只有三万石。”
两人的回答都不是一样的。
看来这里面有猫腻。
但这个猫腻却没有王生想象得那般深。
“函谷关里面现在只有三万石粮草。”
王生直截了当的给出了答案。
之后,语气也是沉重起来。
“但是之前,这函谷关中应该有十万石粮草的,其中这七万石粮草去了哪里,恐怕二位最是清楚的了。”
消失了七万石粮草?
赵谢终于明白王生召见他们,原来不是平时的询问问题,而是来问罪的。
“原先在十日前去看,清点粮草之时,确实是有十万石粮草的,如今却只有三万石,这个...在下也不知道。”
这赵谢...
寒素出身,应该更看重自己的前途才是。
不应该和司马望一般尸位素餐,如果不是混日子的话,那便是他虽然是军需官僚属,但话语权与行使权,都是在这个杨处手上的。
王生很快将目光定格在杨处身上。
“你有何话要说?”
被王生的眼睛盯着,杨处心中不觉也升起了几许压力。
“这粮草,应该是被积弩将军带走了。”
被孟观带走了?
七万石粮草?
要知道。
十万石粮草,是够十万大军吃一个月的粮草。
人人都知道此次西征齐万年绝对不是持久战,孟观也没必要带这么多粮草过去。
七万石粮草,够他一万人吃七个月了。
他带这些粮草过去,不是找罪受吗?
“积弩将军不需要带这般多粮草过去,再者说,即便是积弩将军调粮,也是要征虏将军同意的,征虏将军未同意你们便调粮,便是渎职。”
“只是积弩将军当时气势汹汹,我等如何敢拒绝。”
这杨处,十句话里面恐怕有九句都是假话。
王生也懒得和他废话。
“来人。”
王生一声呵斥,当即有三个军士站了出来。
这些都是张泓本部兵马,如今便驻守在关内。
“此人渎职,即刻拖到帐外斩首示众。”
与其说再多的话,不如直接做事情。
王生这句话,让原本老神常在的杨处吓得是魂都丢了。
他连忙跪伏下来。
“君侯,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啊!”
“拉下去。”
见这杨处还没有说真话的意思,王生也不想多说一个字。
直到要被拖出帅府大门,这杨处才凄惨嘶吼道:“君侯,我说,小人愿说。”
“停。”
王生挥挥手,示意那些军士先停下来。
王生走到杨处身前,说道:“具体的事情,可以与本侯说了罢,在函谷关,原本便不待多久,本侯可没有多少时间耗在你身上,你要说,得抓紧时间。”
原本王生一副稚嫩面孔,他还以为好糊弄,加之他世家之后,对于王生这种寒素之家原本就不怎么看重,但是如今他发现自己错了。
这人岂是他能够糊弄的?
这简直就是一个魔鬼。
“这粮草,如今藏在北山麓上...”
听着杨处的话,王生才知道这七万石粮草到底去了哪里。
七万石粮草,全部被这些人藏起来,慢慢变卖给各个世家。
如今天下虽然和平,但是灾荒不断,市面上的粮价原本就居高不下。
便是你要用高价买粮,也买不到太多的粮草。
有了这七万石粮草,这其中能赚到的钱,绝对是一个天文数目。
而据这杨处的话来说,参与这七万石粮草分赃的人。
不知一个。
事实上,一个两个世家要想吞下这些粮草,是根本行不通的。
其中要有宫里面的背景,要有军方背景。
据这杨处寥寥数语之中,便向王生揭出了几个名字。
赵王,成都王,王戎,平原王....
这些人的名字,单一个拿出来,便够王生喝一壶了。
合在一起,那王生如何敢动?
恐怕这也是这杨处如此泰然自若的原因了。
只是他没想到王生居然如此鲁莽。
话还没说完,便直接下手了。
“君侯,这西征齐万年,不过须弥之间的事情,三万石的粮草,便足够了。”
足够?
三万石粮草供应十万人,那不是说要十日将齐万年一锅端起?
更让王生心中后怕的是。
函谷关是最大的储粮地,但像函谷关这样的储粮地不止一个。
要都像函谷关一般抽去十成。
那这仗...
如何打?
人人都觉得齐万年是一个软柿子,想要怎么捏就怎么捏,但是万一这齐万年是一只乌龟。
并不好捏呢?
没有粮草。
那士兵吃什么?
吃土?
再者说。
即便是将齐万年很快收拾了,这些粮草也是有大用的。
见到王生在一边沉吟,杨处还以为王生想动其中的奶酪,连忙说道:“若是君侯也想参活一脚,想来最少能得一成的利益。”
一成。
在这么多人之中,算是不少了。
知道了函谷关藏起来的粮食在哪里了。
这杨处便没有利用价值了。
“将他拖出去斩了,私藏军粮,死罪,即刻本侯便上表陛下,请诛三族。”
他原本与弘农杨氏便不如何对付。
现在遇到机会,自然是狠狠的踩上一脚。
将潜在的敌人踩死了。
对自己才会没有威胁。
失去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广元侯,你不能杀我,你若是杀了我,成都王赵王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
对于杨处的威胁,王生不过是一语带过。
他既然选择军法处置了这杨处,便是不想把这件事闹大。
若是要把这件事闹大,他非但不会处死杨处,反而会将他保护起来。
毕竟王生是需要有杨处的口供作为证据的。
处死杨处,便是要把这件事情冷处理。
张泓也明白王生的意思。
门外。
随着杨处的一声惨叫,王生也将目光收回来了。
而司马望与赵谢两人,现在是被吓得面无血色,双股战战。
赵谢还好,司马望就更加不堪了。
隔着老远,便能从他身上闻到一股尿骚味。
其中发生什么事情,就不言而喻了。
“你们二人,若是想要活命的话,便好好将那北山麓的七万石粮草带回来,好生看管,不然,这杨处的下场,便是你们的下场。”
活生生的杨处,现在变成了死人。
这般恐吓是直入灵魂的。
司马望赵谢连忙点头。
司马望是再不敢上班摸鱼了,而赵谢,则是不想卷入上层的争斗之中。
他小胳膊小腿的。
一点小风小浪一拍,便会碎掉的。
解决了粮草问题,王生与张泓便进入了今日的主题。
也就是在函谷关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
整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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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 城门立木
在谈论整编问题之前,张泓有些担忧的看向王生,说道:“这七万石粮草,数目巨大,而且总的涉及粮草,绝对不少于七万石,如此大的利益,因为君侯一句话便没了,恐怕那些人不会甘心的。”
王生自然是听出了张泓的话外之音。
他是担心王生此举得罪了太多人。
张泓对自己的定位是很清楚的。
他现在的帅位是王生给的。
是故即便王生只是一个随军开国侯,但是一有大事,他都是先来与王生商议的。
若是没有王生,他在皇帝面前便说不上话了。
那自然的...
他也没有资格做这个西征军的主帅的。
毫不客气的说,只有王生一刻不在,下一秒,他的西征军主帅之位马上会被其他人替下去。
西征帅位,这是一个香饽饽。
香到成都王,茂王,赵王这些人都要在朝堂上当着皇帝的面争辩的地步。
“无妨。”
王生却不是那么担忧。
如今他在军中,便是要针对他,也很难。
况且。
针对他,也得看一看后果。
毕竟他王生也不是手无寸铁之辈,更不是会束手就擒的人。
想来,自己在洛阳的形象,也不是一个双耳不闻天下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书呆子。
他手上,可也是沾着人命的。
“那些人是知道分寸的,如今在军中,他们来多少,本侯杀多少。”
张泓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一半,还是咽下去。
“既然君侯早有规划,那我也不多说了,现在便说说整编的事情罢。”
这十万世家私军。
有的直接是‘州郡兵’,里面甚至还有封王的军队。
譬如赵王便将他封地的三千人调来了。
当然,那三千人是给孟观辖制的。
十万世家私军,按照张泓的话来说,要分成十支。
也就是一万人为一部。
由校尉将军统领。
在孟观军中,能出五个校尉。
另外五个,有一个是成都王部将钱忠掌握。
一部由皇帝亲命的参军王廙统领。
这个王廙正是琅琊王氏的人。
想来除了代表皇帝之外,还代表着琅琊王氏。
另外三部,则是可以给王生节制。
但王生手上带过来的人很多。
能力也很强,但历练不足。
全部人中,恐怕只有陆机堪堪能坐上校尉之职,统领万人军。
剩下的,王生自领一部。
陆云也领另外一部。
至于王弥戴渊这些人,因为没有资历的原因,便只能做做部下曲尉。
虽然是曲尉,但一部下有五曲,一曲也有两千人。
统领两千人,也非是易事。
王生在心中已经计算好了整编之后的军官人选了。
之后与张泓的讨论,就有些缺乏可陈了。
两人谈论,从白日,到黑夜。
函谷关不算塞外。
但此时王生却是有身处边塞之感。
登上函谷关城墙。
高耸的城墙向下眺望,是无尽的营帐,密密麻麻,一直延展到视线之外,似乎还没有终结。
疏密不定的火焰,也将王生的瞳孔映照得闪烁不定。
月牙儿高升。
呼呼的冬风,带着些许月色的苍白,将今夜烘托得有些悲凉。
在函谷关城墙上吹了一会冷风,王生下了城墙,便缩在房间里面了。
今天赶了一天的路,又顺手杀了人。
说实在的,王生也有些倦了。
没有好精神,明天起来也做不了什么事情,王生很快就睡下去了。
不过...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人一般是很难陷入深睡眠的。
王生也是这样。
当骚乱声越变越大之事,王生掀开厚厚的棉被,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愠色。
“门外为何如此喧闹?”
“主君。”
刘勇手上握着明晃晃的环首刀,站在王生面前,倒是有些英武模样。
“好似是关内出了骚动,不过征虏将军已经平定了。”
骚乱?
莫非是营啸?
谁在后面搞小动作?
王生从被窝中起来,用极短的时间穿戴整齐,刚要出房间,刘勇却是拦住了王生。
“征虏将军吩咐过了,现在关内也混进了一些歹人,主君若是非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四下走动。”
还未走出门口,王生便看到门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住的士卒了。
看起来,这些人是专程来保护他的。
自己的性命,当然是最重要的。
忍着心中的好奇,王生倒也是坐下去了。
天气酷寒,没有比热酒更好的驱寒之物了。
而刘勇早早便备了一壶热酒。
汩汩的倒出一杯,不如如何清澈的酒液,在昏黄的灯火映照下,却是闪着异常的亮光。
喝下一杯酒,喉咙像是被刀割了一般,接着一股倒冲的酒劲直冲天灵盖,让人有一种欲吐的感觉。
但是身子却是暖洋洋起来了。
“这酒...够烈。”
王生再喝了一杯,便耐心等待起来了。
但看起来...
张泓此次的行动似乎不如何顺畅。
既然不能出去,也等不到张泓,王生褪下外衣,直接缩到被窝里面了。
与其杞人忧天,不如美美睡上一觉。
....
次日清晨。
王生很早便睁开眼睛了。
穿戴衣物,甲胄,腰间别上一把宝剑,王生便出了房间。
房间外,刘勇静静候着,倒是之前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士卒消失了。
这些人消失了,证明昨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吩咐刘勇去休息,王生在张泓亲卫的引领下,再次到了帅府。
入了帅府,王生便见到了张泓。
此时的张泓,脸上极不好看。
看来昨夜发生的事情,比王生想的还要严重许多。
“将军,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来王生便直入主题,没有任何弯弯绕绕的意思。
“昨夜有一伙人偷偷入了关内,若不是我这些儿郎皆是善战之辈,恐怕他便潜入帅府来了,我这颗大好头颅,也被他们摘了去了。”
函谷关大门可不是开的。
从时间上看,昨夜处理到白日,这人数,可不会少。
“知道是何人所做?”
这肯定不是这些世家私军自己做动作的。
“倒是留了活口,也知道是何人做的。”
“是谁?
张泓深深看了王生一眼,说道:“弘农杨氏的私军。”
又是弘农杨氏。
看起来...
昨夜他处死的那个杨处,在弘农杨氏中的地位倒还真不低。
“他们潜入关内,恐怕是要我项上人头罢?”
张泓想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若我猜的不错,恐怕便是这个了。”
看得出来,张泓对弘农杨氏是有些恻隐之心的。
“有多少活口,关内策应的人找到了没有,可有处置?今日我便手书一封,呈于陛下案前,这弘农杨氏,真的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君侯,我觉得...事情也没必要做得这般绝。”
这张泓的状态,很不对劲。
“为何?”
好在王生在此时还是有些耐心的。
“此事恐怕不只是弘农杨氏一家做的,在此次潜入的乱兵之中,还发现了其他世家的私兵。”
“便是有其他世家,只需惩处弘农杨氏即可,杀鸡儆猴,本侯倒是要看之后谁还敢猖狂。”
王生的这句话倒是让张泓噎了一下。
“君侯,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王生深深的看了张泓一眼,眼中还有戏谑之色。
“将军你我如今也算是有一些交情了,可是?”
被王生这般一问,张泓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只是轻轻点头,同时说道:“与君侯相处虽然不久,但短短时间,与我张泓来说,便是大恩,知遇之恩。”
“既然如此,你我也可做朋友。”
“自然算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那么,事情一直瞒着,这恐怕就不是对待朋友的做法了。”
张泓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看来君侯是知道了。”
这恐怕是你故意让我知道的。
不过..
对于这一点我,王生也不揭穿。
“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这件事是与弘农杨氏脱不了干系,但是开门的,却是他的一个侄子,也是他部下的人。
平时他疏于管教,不想今日便犯下大错。
若是王生将这件事捅到天上去了,那么,他这个侄子,自然是有死无生了。
最关键的是...
他自己御下无方,恐怕也会受到牵连。
他做这个西征军主帅本来就有些勉强,若是给赵王这些人抓到把柄,恐怕他就更难做了。
对于张泓的心思,王生自然是摸得一清二楚的。
“既然如此,那此事本侯便不追究了,但是,弘农杨氏的人,便不能放过了。”
既然是私底下的交易,张泓马上应下了。
战场上刀剑无情,弘农杨氏的这些私军,战死在沙场上,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便开始整编罢。”
张泓轻轻点头。
关外,军队早已经集结了。
他们是不知道关内发生了什么事情。
只知道关内是死了人,而且死的不止是一两个人。
按照王生的规划,开始第一次交插整编。
之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王生原本是想要做上十次以上的。
但最后却是因为时间不够而作罢。
交差整编三次的军队,被分成了十部。
王生分到的是一二三部。
恐怕也是张泓故意的示好。
但说实在的。
一二三部,虽然靠前,但与其他部也没什么区别。
次日清晨。
王生带着从金谷园带出来的三百庄卫,便朝着一二三部去了。
一二三部士卒三万人,集散地正是在函谷关城门前。
将各个部的人分曲,分官,分队,分什。
再一一人命将领。
王生负责一部。
部下五曲,一曲由王弥统领,二曲由戴渊统领,三曲车斜领之,四曲赵猛领之,五曲....
至于二三部,也有王生的规划。
将最基层的什长伍长百夫长这些的人都化为自己的人,这支队伍,王生算是基本上能掌控了。
但是要做到令行禁止,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因为新编的原因,这些世家私兵倒还是安生。
隔着近距离观察他们。
王生倒是发现这支军队的年龄差可能有三四十岁。
年轻的,十三四岁,老的,半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
这时代的士兵,除了中央正规军,也就是张泓部下军队之外,像是其他的军队,州郡兵还有外军,里面年龄都是参差不齐的。
除非是战死,或者残废了,一般是很难脱掉兵役的。
当军户,那便是一辈子的军人。
统领了三部之后,按照情节,理应是一场激情四射的演讲。
不过王生想了一下,还是把这个演讲稍后推了推。
首先,便是要树立一言九鼎的形象。
不然的话,后面的演讲,便也只能达到事倍功半的效果。
之前的典故...
实在是太多了。
王生四顾一下,王生远处正有一个人腿粗细的滚木,看那样子,恐怕有百斤之重。
这不是商君的计量吗?
想了一下,王生马上大声吼了一句。
“何人能将那块木头抬到我这里来,赏钱十金。”
王生之所以要用吼,那是因为说话的声音小的话,后面的人听不到。
实际上,便是王生吼得很大声,后面的人也有许多听不到的。
这个时候,就需要哪些伍长去传递王生话中的意思了。
这是商鞅城门立木的典故,被王生借用过来了。
这些士卒,都是丘八,换句话说,大字不识一个。
自然,商鞅的故事,要知道也是很难的。
这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王生这句话以说出来,场下顿时议论纷纷起来了。
一万人一人一句,此地便就成了菜市场了。
“可有壮士愿来?”
十金。
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这些士卒当一辈子的兵,有的都不一定捞到这一点钱。
王生此话出了许久,还是没人愿出。
这还真的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一边的陆机陆云,张宾此类人,早就知道王生要做的事情是什么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终于...
还是有胆子大的人。
“将军,你看俺可以不可以?”
站出来的是一个憨厚汉子,他起身,身侧的人纷纷拉住他。
这些人被上面的人压榨惯了,已经不信任上司的话了。
将兵不和。
如何是一支会打仗的军队?
“当然可以。”
有人出来。
这个城门立木算是完成了一半。
第七十五章 整军
这憨厚汉子走过来,有些谦卑的看着王生,说道“将军,俺可以开始了吗”
王生轻轻点头。
“自然可以。”
“好”
憨厚汉子冲到滚木面前,向下一抱,人腿粗细的滚木便被他扛在肩上。
以这个滚木的重量,只要不是那种老弱病残,一般都是能扛住的。
尤其这个扛滚木的憨厚汉子还十分壮硕。
在外人看来,这壮汉扛这个滚木的样子并不如何困难。
在一边,底下的人已经开始议论纷纷起来了。
扛一根木头不过百米,就有十金
这世上有这样的好事
他们根本不信。
是故当这个憨厚汉子将滚木立在王生前的时候,他们都在想着此事如何收场。
面前这个人,会舍得十金巨款
“来人。”
立木于前,王生丝毫没有废话的意思。
“拿十金过来。”
“诺。”
刘勇当即从后面红盘中拿出十金,但这十金对于那红盘来说,不过只是一个小数目而已。
不少人眼睛都红起来了。
“这金可是真的”
那憨厚汉子拿在手上掂量两下,再咬了一口,金块便出现了一个牙印。
“是真的。”
这憨厚汉子此话一出,场下皆是寂静,接着便是喧闹。
不少人见有这好处,连忙站起来。
“我们也能扛木头。”
能不能扛木头,在此时可不重要。
现在要想扛木头便能获得十金,却是太晚了。
机会只有一个。
而这个憨厚汉子胆子大,抓住了这个机会,成为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安静。”
王生吼了一声,后的刘勇跟着吼了起来,那些部曲百夫长伍长也跟着吼起来。
所谓之新官上任三把火。
只有萝卜,没有大棒,可训不住这些大头兵。
“这汉子扛了木头,我便给了他十金,后你们杀敌提头来见,本侯也会不惜赏赐的,恐怕诸位还不知道我是何许人也。如今便与你们好好说道说道。”
“我王生,乃是大晋开国侯,广元侯,这便是我的名声,便是赵王,便是成都王,在朝堂上也会给我一些面子,你们要知道,后,你们便是我广元侯的兵,那便谁也不敢克扣你们的钱粮,私扣你们的军功,在本侯军中,只要你们奋勇杀敌,军功,会有的,钱粮会有的,后你们若是想做将军,亦是可以。”
二话不说,大饼先画下。
王生的大饼画下之后,场下士卒果然议论纷纷起来。
方才王生城下立木,在他们心中确实是起了一定的作用。
否则现在王生的hau,他们是一点都不信的。
他们被骗了太久了。
像他们这样的州郡兵,说是兵,不如说是奴隶而已。
在未入世家私兵之前,他们是州郡太守的工具,平时奋勇杀敌,做炮灰,但是这个军功,却是不会落在他们这些出都没有的丘八上。
寒素之所以能够出名,能够摸上政治的边缘线。
是因为他们识字,能够融入大圈子里面。
但是他们这些大头兵,可是大字不识一个的。
前面寒门出的代表,石苞虽然能从军旅中出来,也是因为他有文化啊
大饼画下来,有人相信,但还有许多人在徘徊。
“我知诸位心中存疑,对本侯这番话,有些疑问,但本侯告诉你们,此次西征,便要漂漂亮亮的赢下来,诸位恐怕都是想在战场上活下来的罢,大声告诉我,你们想要躺着出来还是走着出来”
王生此话一毕,场下的人当即怒吼道“走着出来”
躺着出来,证明你已经死了。
而走着出来,证明你走出来的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个死人。
“既然是要走着出来,便知道台上三分钟,台下十年功,你们其中,有新兵,有老兵,有的人有家室,有的人还是孑然一,无牵无挂,但谁人没有封妻荫子的想法毕竟出是老天爷给的,但是机遇却是靠自己争取的。”
王生的这句话,就是弱化版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以王生现在的份,当然是不好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
毕竟他又不是要造反。
场下士卒听着,眼睛便更亮了。
“现在,我便与你们说说条军规,这些军规必须得遵守,否则,便会按照规矩处罚,便是校尉,便是将军,便是伍长,便是官长,亦是如此,将兵同视。”
“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改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刁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四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谓构军,犯者斩之。
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
其六所用兵器,弓弩绝弦,箭无羽镞,剑戟不利,旗帜凋弊,此谓欺军,犯者斩之。
其七谣言诡语,捏造鬼神,假托梦寐,大肆邪说,蛊惑军士,此谓军,犯者斩之。
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其九所到之地,凌虐其民,如有bi女,此谓军,犯者斩之。
其十窃人财物,以为己利,夺人首级,以为己功,此谓盗军,犯者斩之。
其十一军民聚众议事,私进帐下,探听军机,此谓探军,犯者斩之。
其十二或闻所谋,及闻号令,漏泄于外,使敌人知之,此谓背军,犯者斩之。
其十三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俯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犯者斩之。
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其十五托伤作病,以避征伐,捏伤假死,因而逃避,此谓诈军,犯者斩之。
其十六主掌钱粮,给赏之时阿私所亲,使士卒结怨,此谓弊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古代的军法是适用这个时代的,王生要用后面的军法,约束这个时代的士兵,那是不切实际的。
更何况,对这些人的要求,他们若是能遵守这些军法,便是正规军了。
虽然不如张泓的中军,但也不会是炮灰与正规军一般的差距了。、
纪律,只要好了,实力就能上升一个档次。
军法一出,骤然一静。
想到面前这位年轻将军可以让那憨子扛一根木头便能得到十金,这些规则,说不定他也会遵从。
不少人都老实起来了。
“另外,有一个消息与你们说,你们是本侯的兵,后每三都会有一顿食,这是本侯从私房钱里面掏出来的,若如此这般,你们还犯错,不仅要处罚,更是取消这些食。”
民以食为天。
这些士卒也是人,是人就想要吃的东西。
平时他们一年都不知道能不能吃一顿食。
现在三天就能吃一顿,顿时让他们眼睛闪出了饿狼般的目光。
甚至王生还能听到咽口水和吸溜口水的声音。
“今,便给你们吃。”
王生此话一出,顿时便可以听到里面的欢呼声了。
见这些人躁动不已,便是还不到饭点,王生也吩咐伙夫准备食。
这些食,可也是费了王生不少的资财。
毕竟食,价值可是不菲的。
尤其是在这个时代,物资贫乏。
若非是勋贵人家,那些人要想吃,那更是不可能的事。
乘这些人吃饭的时间,王生将陆机陆云戴渊王弥等人召集过来。
“我与征虏将军商议好了,在函谷关,我们停留的时间是三,三后,即刻开拨,在这三内,你们要熟悉你们手下的士卒,若是到了战场上,你们犯了军规,本侯也是照杀不误的。”
面前的人,一个个都是人才。
但是
只要这些人犯了军法,王生心中便是再不愿意,也只有军法处置。
这是他定的规矩,便要执行。
若是连他都不遵守这游戏规则,那还会有谁会遵守
“我等知晓了。”
陆机陆云等人连忙点头,他们看着王生的表语气,不似作伪。
自然不敢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三万人,若是可以的话,王生一定要牢牢掌握在手上的,像是陆机陆云之后肯定不会在军中的。
毕竟在陆机陆云看来,军旅之事,本来就是自降份,他们之所以愿意跟着王生来西征,看重的,是军功。
之后会留下来的,王弥,戴渊,张宾,车斜。
其实说实话,张宾王生是想把他留在边的。
但是想着,车斜一人恐怕无法应对一部的人。
他可没有王弥戴渊的才能。
如果说王弥戴渊是武将里面的的话,那车斜恐怕连sr都算不上。
但如果加上一个的谋臣,那自然是可以应付后面的事了。
就在王生在此地商议事的时候,军阵之中,却是起了一阵乱。
这些乱马上吸引了王生的注意力。
他在此时一直给的萝卜,没有给大棒。
更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的势头,这样下去,这支军队他自然是建立不了威严的。
再者说,没有鲜血铺垫,王生所说的军规,也只是空话。
干巴巴的一张纸而已。
现在。
机会来了
王生便知道这群乌合之众会给自己机会的,没想到机会给得这么快。
一边,张宾眼睛发亮,连忙提醒王生道“君侯,时机到了。”
王生自然是知道时机到了。
他缓缓走向喧闹之地。
后位端着碗筷的士卒果断让出位置来。
他倒是看到十多个人厮打在一起。
这人
还多的。
“此处发生了何事不过是吃顿食,便出了这样的事”
王生此话一出,周遭的士卒顿时紧张起来了。
这顿食,说实在的,他们这些年都没吃过这么好的一顿。
若是没了。
别的不说,他们肯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当即,便有士卒将此处发生的况与王生道来。
让王生啼笑皆非的是,此事的导火索,居然是一个吃得快的壮汉,凭借着自己姿壮硕,便想着从那个弱者手上抢吃。
哪知道那个瘦弱士卒也非是善类,边也有些认识的人。
于是这因为一块而引起的争斗便发生了。
这也是只交叉换了三次的缺点。
只换三次,还是换得不够彻底的。
一块
十多条命。
王生眼睛也坚定起来了。
他的心当然是做的。
人命在他眼中也是人命。
你相应的,作为主帅,最忌讳的便是优柔寡断。
这样的主帅不仅不会对自己的士卒有所帮助,反而是会害了他们。
是故王生脸上露出严肃之色。
“方才我与尔等所言之军规,你们可有听在耳中”
王生这种大人物到了,这些人自然是分开了。
那瘦弱士卒抢先一步对王生诉苦道“将军,这家伙要抢我碗里的,所以我才和他起了冲突的。”
那个壮硕汉子脸上却也是委屈之色。
“启禀将军,俺不过是抢他一块吃,他便要打俺,俺不得已才还手的。”
这两个人。
还在争执这些。
殊不知,他们的命,早就不在他们手上了。
王生已经决定了他们的生死了。
“军规其五扬声笑语,蔑视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犯者斩之。其八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其十四出越行伍,搀前越后,言语喧哗,不遵训,此谓乱军,犯者斩之。”
严肃的念了几声军规之后,王生直接对后的刘勇说道“这些人犯了军规,理应军法处置,设高台,今斩之,全军观摩。”
王生此言一出,不管是那些壮硕汉子,还是那瘦弱士卒,此时一脸震惊。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
因为一块,他们的命就丢在这里了。
甚至他们还以为王生只是吓他们,这十几个人都跪在王生面前,头砰砰砰的磕下去。
“将军,我等知错,知错了,还请将军给我等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
这些人
看起来是真的怕死。
但王生知道不能在此刻心软。
“军法如山,便是本侯,也不能妄自改动。”
此话一出,便断了其中最后的一丝丝的可能。
知道自己要死了,这些还没有多少纪律的士卒当然不愿意束手就擒。
但被围在人群中,他们又能如何做
只得是一个个被绑住手脚,搬到临时做好的高台上。
而刽子手已经准备就绪了。
“诸位将士,军规非是一张纸,一句话,若是你们触犯了军法,本侯也绝对不姑息,自即起,每一伍士卒,都得备有一份军规,之后本侯会抽查,若是谁背不出军规的,便罚他不能吃。”
说完这句话,王生轻轻挥手。
而刽子手的刀缓缓举起来,再落下去。
十几个好大人头滚落在地。
现在,这些士卒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王生军规的威力了。
。
第七十五章 孟观的野望
血淋淋的人头就在眼前,临时搭建的高台上,鲜血飞溅。
血腥味,便是隔得老远都能闻到。
新兵们见到这种场景,差点将敢吃下去的肉食吐出来。
而那些老兵则是一脸严肃。
这些头发都有些花白的老兵,有的甚至参加过伐吴之战,跟过的将军,更是不计其数。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这个广元侯并非是熊将。
不少老兵脸上甚至露出窃喜之色。
这位将军对军规如此看重,那便是在意他们的性命。
若是不在意他们的性命,也不至于制定下如此严厉的军规。
而且...
跟着这般有权势的上官,说不定真的有封妻荫子的机会。
不少人的眼睛都是发亮起来了。
“既然吃了肉食,也见了违反军规的下场,日后若是再有人违反军规,下场与他们无二致,今日,你们与你们的上官好好熟知,日后,可是要真刀真枪与异族人肉搏的,到时候,莫要白白丢了性命。”
说了这句话之后,陆机陆云等人纷纷上前去领了士卒。
其下曲尉百夫长一类的,也纷纷到位。
有三日的时间给他们熟悉彼此。
希望这三日时间,能够做到在战场上听从命令,只要做到这一点,王生便也就满足了。
......
离王生所部集结地不远,便是张泓集结之地。
他手下五千精兵,分出一千统领这五万大军,在掌控军队方面,他们可比王生内行得多。
实际上,张泓只是让这些州郡兵听从命令,除了这一点,便没有其他的要求了。
对于这些州郡兵,张泓的期待也没有那么多。
只要能冲上去当炮灰即可。
既然是做炮灰,那教太多东西,也是无用的。
至于将这些士卒化为己用。
张泓并没有想的这么多。
也没有这个胆子。
他非是穿越人士,不知道未来的走向。
他只是想要用西征来给他在政治上博得一个高位。
成为政治上可以决断的那一批人。
“将军,广元侯毕竟未曾军旅,将军便如此放心他一人统领那三万大军?”
张泓瞥了一眼身侧的副将,轻轻摇头。
“广元侯可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
“便是广元侯再有才学,也不过是少年郎而已,将军何至于如此高看?”
张泓瞥了身侧副将一眼,问道:“你说这些话,作何?”
“将军。”
副将对着张泓行了一礼,说道:“战场局势变幻莫测,若那广元侯不识军旅之事,这三万人要是交给了他,恐怕非但成不了助臂,反而是会在关键时刻坏了大事。”
“你此话讲,便是要将那三万人收回来?”
“将军是主帅,自然可以。”
张泓却是自嘲一声,说道:“但在西征军中,广元侯才是真正的主帅,而本将军,不过是名义上的主帅而已。”
对着自己的副将,张泓的话也多了一些。
“你与我是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打仗杀人会,但是一涉及到朝堂上的东西,便一无所知了,广元侯即便是一点都不懂军中之事,这三万人,还是要给他掌管的,这不仅仅是广元侯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或许也是陛下的心思。”
缓了一口气,张泓再说道:“对陛下而言,西征齐万年,并没有多重要,之后的事情,才是陛下看重的。”
此时,副将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了。
他知道皇帝看重的是什么事情。
实际上,洛阳的人,大部分都明白皇帝的意思。
半个天下都明白皇帝的心意。
“末将明白了。”
“不。”
张泓轻轻摇头,看着副将的模样也是炯炯有神。
“你不懂。”
“广元侯没有你想的那般简单,若是你觉得他年纪尚且,便不足为虑的话,若你是他的敌人,恐怕会被他吃得渣都不剩,他是个大人物。”
“大人物?”
副将愣了一下,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有赵王,成都王那般权重?”
“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泓叹了一口气,说道:“为将者,只需要履行自己的职责便是,朝堂上的事情,我们少参与便少参与,但即便是为将者,也需要在朝堂中有庇护之人。”
“将军所言之的这个人,便是广元侯?”
张泓轻轻点头。
“除了广元侯,恐怕也没有其他人了。”
副将没想到张泓对王生的评价这么高,一时间有些沉默。
“是故,今日你对我说的话,切记不可对其他人说起,尤其是不能传到广元侯耳中,明白了吗?”
“末将心里清楚。”
张泓看着副将,知道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气。
“恐怕你是觉得我怕了广元侯的权势,可是?”
“广元侯便是再厉害,读的书再多,在战场上又如何是我等的对手?”
军人也是有军人的傲气的。
即便是是这个时代是重文轻武的。
但是,中军将士的地位一向是不低的。
一些资源也是源源不绝的。
所谓地位低的,恐怕是那些州郡兵。
“那你便在这几日去看看广元侯究竟能不能管住那些士卒,若是管得住,今日的话,你就烂在肚子里面,若是管不住的话,我将广元侯的三万人收回来。”
“好!”
副将眼睛却是亮起来了。
“这是将军你说的。”
军中之人,向来直来直去,副将没有任何耽搁,直接到了王生所在集结之地。
第一幕。
便是见到高台上的十几个头颅滚落而下。
而台下的士卒,没有愤怒,而是严肃。
这与他想得不一样。
仅仅是第一眼,他发现这个广元侯,真的没有他想得那般不堪。
但他决定多看几眼。
一眼,是看不出一个人的虚实的。
.......
新安城外,有一支军队缓缓开拨着。
这支军队前面寂静无声,后面却是显得有些喧闹。
正是孟观的西征先锋。
这先锋军,虽然是号称一万人,但实际上人数远远不止一万。
甚至有接近两万人。
不用一万人,而是用两万人,自然是有孟观心中的小九九的。
原本这个西征军主帅之位,他以为是他的。
毕竟在朝堂之上,军中有他这般声望的,不多了。
便是有他这般声望的人,有的因为年纪太大,已经不堪远征,有的则是受到皇帝猜忌,不被重用。
像他这样是赵王的人,应该会被陛下重用的才是。
毕竟现在赵王也逐渐参与朝政了。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
广元侯横插一脚。
陛下不想在诸王之中找寻西征主帅人选,便选了一个征虏将军。
而明眼人都知道,这征虏将军是和广元侯穿一条裤子的。
孟观西征军带了接近两万人过来,为的就是在西征大军来之前,将齐万年破了。
这件事的难度不大。
但也并非是没有可能。
他手上带着的士卒,都是精锐之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其精锐程度,与中军虽然有些差距,但也差距不大。
更有赵王私军。
这赵王私军,比之那些州郡兵,可是要精锐得多了。
到了新安城外,城门口的县长县尉夹道迎接。
但孟观却是没有在新安耽误时间的想法。
过了新安城,便入了弘农郡的范畴了。
就孟观所知,弘农郡也并非是全郡陷落的。
除了华阴被焚,湖县被攻陷之外,往前看,渑池一泉坞等地还是没有被齐万年攻破的。
在攻占华阴之时,齐万年所部损伤严重,如今是在舔舐伤口阶段。
这也是渑池一泉坞能够幸免于难的原因。
当然...
也有当地百姓组建了乡勇,这才让齐万年投鼠忌器。
先前华阴给他们造成的心理阴影,现在可还没有缓过来。
按照孟观的想法,今天入夜前,他必须是要到渑池的。
渑池城坚,不怕齐万年偷袭。
等一日修整之后,他所部便有兵锋直指弘农郡城。
弘农郡城之中,再生擒齐万年,这是孟观预想的剧本。
但是这个剧本能不能按照他所想的来做,便是孟观,心里也没有太大的把握。
毕竟他手下的兵,实在是太少了。
“县官,准备好粮草,一刻钟之后我军便出发了。”
“怎的如此着急?”
新安毗邻弘农郡,此时也是瑟瑟发抖的。
若是有一支军队护卫其中,那自然是极好的。
但是现在看来,这样的好事是没有的。
同时,县长县尉心中也长舒了一口气。
毕竟这位将军在说话的时候只要抽调粮食,并没有抽调本地士卒。
毕竟一城士卒,不足五百。
若是再抽了。
莫说是防御齐万年这等异族人了,便是本地的好斗之人都是抵御不了的了。
一刻钟后,孟观果然按时发兵出征。
等浩浩荡荡的军队,在新安县城外只剩下一排排雪地上的脚印之后,县尉才将心中最后一口气吐出来。
“县尊,我看着支军队不过万余人,能将齐万年给除了?”
县长轻轻摇头。
“这不过是先锋而已,先锋军恐怕很难将齐万年给除了,但是加上后面的西征军,那便行了。”
县尉微微点头。
“这齐万年除了,这晚上也能睡个安稳觉了。”
他们实在是怕了被齐万年抄近道一锅端了。
这些日子来,他们是过得极为不顺心的。
“想睡安稳觉,可没有那么容易,齐万年是猛虎,但这些士卒就是豺狼,回去好好将自家家眷侍女藏起来,若是被这些兵撇子看上了,便是我,也是救不了的。”
齐万年他们怕,但是那些军队,他们同样也怕。
行军之中,出一些意外是难免的。
在这个时代,为了筹集粮草,甚至纵兵劫掠。
这事情虽然发生得不多,但却是不得不防。
谁也不知道这粮食,到底够不够用。
出了新安,天色渐渐暗下。
但渑池似乎还不在眼中。
夜幕降临,星河上涌。
残月弯弯,冬风凛冽。
鹅毛般的大雪伴着冷风却是肆意的刮动着。
行军速度,进一步变慢了。
好在孟观心中的担忧没有怀揣多久,因为远处,已经可以见到城池的微光了。
渑池。
就在眼前。
连夜入了渑池,其余士卒在渑池外扎营。
带着心腹士卒,孟观是直入县衙。
首先就是将睡梦中的县尉和县官召见过来。
被孟观召见,这些人心中当然是有些不忿的。
但是这些不忿,他们可不敢表现出来。
毕竟通过消息,他们也知道城外已经有上万的驻军了。
而渑池,算上临时组建的乡勇,也不过三千人。
两者不管是在数量上,质量上,官位上,都是不在一个档次的。
乖乖听话,是他们唯一能做的事情。
“先与我说说你们渑池有多少士卒,多少粮草。”
一来,孟观便直入主题,没有丝毫拖延的意思。
他的时间,一向是不够的。
即便是急行军,恐怕对于后面的西征军来说,留给他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五日。
也就是说。
五日之内。
必须要拿下这个齐万年!
这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启禀将军,为抵御齐万年,我等组建了三千乡勇,至于粮草,不过五千石。”
五千石,对于渑池这样的城池来说,算是少的了。
但孟观没有在意这些。
粮草,他是带够了。
对他来说,这次的战争时间是五天。
再多的粮食,对他来说也是无用的。
实际上。
他手上只留了七天的粮食。
“这三千乡勇,明日便交付我手,简单操练,两日后便要征伐郡城。”
两日后?
县尉脸上顿时露出为难之色。
“启禀将军,两日,可是太仓促了一些?”
“两日,本将军都嫌晚了。”
要不是手下这些人连日赶路,需要休息。
否则就是明日开战了。
而不是两日后。
“你们只需要听命即可。”
县尉脸上还有为难之色。
“只是那些乡勇非是士卒,有的连刀都用不顺。”
这些乡勇,可都是渑池本地人啊!
唯一的青壮,要是就此没了,那渑池日后就只有老弱病残了。
“不会用刀,明日本将军自然会让人去教。”
孟观的语气也是冷厉起来了。
这三千人,已经被孟观当做炮灰了。
至于这县官县尉的想法。
他清楚,但是他不在乎。
小人物的心思,原本就不应该如何在意的。
“再与我说说齐万年那边的情况罢。”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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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设伏
在孟观抵达渑池的一瞬间,便被齐万年安插在渑池侧畔的眼线给看到了。
接着
这个眼线快马加鞭未下鞍,总算是在天亮前将消息送到了齐万年的‘皇宫’之中。
天色微亮,齐万年便从他的‘妃子’的怀抱中起身,他身材壮硕,骨骼高大,眉眼间没有柔和之色,全是煞气。
配合着他上半身未着衣的胸毛,那种震撼感是直透而出的。
寒冬之日,齐万年赤膊上身,却并不显得有多冷。
“你是说,晋人军队到了渑池?”
“启禀陛下,小人确实看到渑池外驻扎了许多营帐,而那个旗号,打的是孟字。”
“孟?”
对于洛阳那边的动向,此时的齐万年就是瞎子。
他早就知道汉人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是故在这些日子里面,他不断的舔舐伤口,并且巩固他国度里面的力量,增强自己的话语权。
在华阴之战之后。
卢水胡马兰羌的实力大大削弱,如今这支军队,话语权是真正的到了他手上了。
并且,弘农郡的事情,对那些落难的羌氐,匈奴人来说,就像是黑夜中的火把一般,格外的引人注目。
原本他有损伤的实力,因为这场战争,反而是增强了。
当然,对于汉人来说,他的力量是削减了。
但对齐万年来说,他觉得自己变强了。
是故听到汉人军队过来,齐万年除了短暂性的失神之外,更多的是期待。
他用力舔舐一下有些干燥的唇角,问道“这个孟,是谁的旗帜?”
“这个,小人不知道。”
齐万年轻轻点头。
“那么这家伙带了多少人过来?”
那中年汉人连忙开口,说道“据小人看,应该有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
“一万多人还想讨伐本王?”
那个中年汉人将嘴巴闭上,没有说话。
“你先下去罢。”
“诺。”
待那中年汉人下去之后,齐万年脸上才露出凝重之色。
汉人汉人。
不知道
这次能不能挺过去。
他已经挨过了很多次了。
前面挨了一次,他成了羌氐匈奴人心中的领袖。
这下子要是挨过去了。
恐怕还可以在这里建立一个异族人的国度。
到那个时候,他就是真正的皇帝。
他现在虽然自称皇帝,但齐万年自己也知道,他的这个皇帝,不过是假皇帝而已。
他现在的位置,离他心目中的皇帝,还是太远了。
该如何对付这些汉人军队呢?
如果这些汉人军队都是之前那种战斗力的话,他是不怕的。
但他听说汉人军队中也是有骁勇之士的。
若是遇到这些人,自己究竟能不能应付呢?
齐万年在思索解决之法。
而这次他的思考时间可是相当漫长的。
原本灰沉沉的天,也在他思索的时候,越发明亮起来。
穿戴好衣物。
齐万年到了‘皇宫’,召见了郝度元,卢水胡马兰羌首领。
事不宜迟,这件事情,是要早定夺下去的。
同时他派出一支千人骑兵,准备去试一试这新来汉人的成色。
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若是精锐,那齐万年便要做其他的打算了。
所谓的皇宫正殿,其实就是弘农郡的太守府大堂。
当然,比之之前的潼关大堂来说,是要奢华上不少。
最起码几个人在其中,也不会显得拥挤了。
“陛下。”
郝度元用汉人的礼仪对着齐万年行了一礼。
马兰羌与卢水胡的领袖则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对齐万年行礼。
“汉人来了。”
待这些人行礼完了之后,齐万年没有耽搁时间,而是直入主题。
他说出这句话之后,目光则是在堂中众人身上游弋。
他想要看看这些人的表情是如何的。
果不其然。
卢水胡和马兰羌的首领露出惊恐之色,而郝度元则是面不改色。
当然,至于是真的胸有成竹还是表面镇定,这一点,齐万年也是看不出来的。
“汉人来了,陛下你我还是快些找出出路来罢,不能让勇士们都死在这异族他乡了。”
“放心。”
看到马兰羌首领惊恐的模样,齐万年心中很是不屑。
“据本王的耳目禀告,此处前来征伐的汉人不过一万多人而已,你我现在有五万人,岂会怕他们区区一万人?”
一万人?
马兰羌首领脸上露出狐疑之色。
“这汉人岂会是派一万人过来?”
郝度元却是知道汉人的架势,轻轻说道“这汉人不过是汉人军队先锋而已,他先锋有一万人,恐怕这次征伐大军,有十万人。”
十万人?
不仅是马兰羌首领和卢水胡首领,便是齐万年,也是沉默下来了。
“若是十万人的话,我们如何抵挡,陛下,还请给你,也给我等留一条生路啊!”
换做一个多月前,他肯定撂挑子不干了。
但是现在不行。
他若是敢说这样的话,恐怕在这大堂之上,他的脑袋也可能分家。
现在军队中,他马兰羌的勇士不多了。
反而是这齐万年的军队,愈发多了起来。
马兰羌首领如何不知道当时攻打华阴便是一个计谋。
不过到了这个时候,便是心中有怨恨,他也是不敢显露出来。
成王败寇,说的便是这个。
“将军有何见解?”
现在郝度元如此沉默,显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启禀陛下,现在陛下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是退回华山,不过这条路很难走。”
至于为何难走,齐万年心里也明白。
在来弘农郡之前,他们走的是偏路,穿过了好几座城池。
想要要是回去,恐怕也难回了。
甚至会被双面夹击。
除非他们能一路攻城拔寨。
但是
太难了。
他们同样也知道了河间王的军队,也开始朝着弘农郡这边汇集过来了。
跑。
是一个不现实的选项。
“将军也知道这条路难走,可还有另外一条路可以走?”
“有。”
听到郝度元如何肯定的回答,齐万年眼睛都亮起来了。
“如何说?”
“只需要将进犯的十万人打退即可。”
“打打退?”
他原以为郝度元有何等高明的计策,不想是这个本办法。
若是他有自信打过十万汉人的话,他岂会想其他的办法。
直接莽上去就完事了。
“将军是在说笑?”
一边卢水胡马兰羌首领也是露出苦色。
“汉人装备精良,既然是来征伐的,我等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一直以来,他们的装备都是不如汉人精良的。
哪怕是一路抢过来的,亦是如此。
“汉人装备精良,但同时汉人也是最奸猾的,最是会窝里斗的。”
说着,郝度元看着齐万年,说道“当年陛下的情况,不也是十分危急,结果汉人自断手脚,反而是我们赢了了。”
齐万年轻轻点头,郝度元的这句话,倒是给了他一些自信。
没错。
汉人。
就是喜欢窝里斗。
“上次那支先锋军,亦是人少,却是着急前来进攻,是故才被我吞了,这次,难道与上次一般?”
若是这样的话,齐万年心中便是有些自信了。
“陛下大可一试。”
“若汉人精诚团结,那该如何?”
“事到如今,陛下已经无路可退了,只有赢才能活下来,退,活不下来。”
若是这一战赢了。
他便是羌氐之王了。
便是河间王,他也不会惧之。
甚至还可以打入函谷关,将洛阳给占了,成为汉人的皇帝。
一想到这里,齐万年心潮澎湃。
“本王已经拍了一千骑兵去试探了,便看看这支军队是精锐,还是孬兵。”
“若是孬兵,本王便大军出击,以最快的速度,将这块肥肉吞下去。”
“陛下圣明。”
渑池外。
一支千人骑兵奔驰。
他们手上拿着弯刀,身上披着牛皮羊皮大衣,一手牵着缰绳,在大道上奔驰着。
“呼吁吁~”
胡骑飞奔。
在攻占下弘农郡大部分区域之后,他们便是如今日一般驰骋。
一般是看看有什么便宜捡。
前些日子还能见到落单的汉人,能有汉人女人可以舒爽一下,但是之后,便再也找不到了。
当然。
他们这次过来,并非是来捡漏的。
而是带着目的来的。
“吁~”
为首的的胡骑将停下步伐,后面的胡骑也纷纷勒住缰绳,马儿也停驻下来了。
“前面便是渑池了,他们人数众多,如何能看出他们精锐?”
这千人胡骑的首领轻轻一笑,说道“纵马骑射,看这些人如何反应。”
如果反应迅速,便是强兵,如果反应迟钝,甚至十分慌乱,那便不值一提。
他们相信自己的伙伴,也就是胯下骏马。
“驾~”
马儿嘶鸣。
一千人冲了下去。
下坡冲击,速度越来越快。
一千人的震动越来越大。
远处营帐之中,顿时出现了慌乱的声音。
嗖嗖嗖~
箭矢飞舞,射入营帐之中。
“啊啊啊~”
营帐之中马上变得慌乱起来了。
但却是没有一个人阻止反击。
一个个甚至朝着后面退出,丝毫没有反抗的意识。
甚至他们冲入营帐中,用手上的弯刀肆意收割生命。
这哪里是一支军队?
便是残军,也没有这般不堪罢?
杀得兴起,不过在手上的弓箭用完了之后,他们也退去了。
就如蝗虫过境一般,留下一地的狼藉。
一刻钟之后,孟观才带着他的人缓缓赶到。
“将军,为何让这些百姓白白送死?”
孟观脸上却是有自得之色。
“他们的命,本来就不值钱,现在麻痹了这齐万年,他定然觉得我们不堪一击,恐怕今夜便会来攻打渑池。”
“这个”
副将脸上露出难色。
“便是如此,这三千乡勇,恐怕剩下不到一千,渑池的那些人,恐怕是把将军很透了。”
“便是很透了,他们又能拿我如何?”
孟观冷哼一声,道“不过是一群蝼蚁罢了,非常人,便需要有非常的手段,现在,便安排今夜的战事了。”
孟观布下的是伏击战术。
也是包饺子。
好在渑池四周非是平原,还是有很多可操作空间的。
王生加之孟观也去观察过地形,知道城外是可以藏住人的。
将手下两万人分出去一万人。
之后留下的一万人,则是开始围绕起渑池,做起了防御工事。
与渑池的县尉不一样的是。
孟观是内行,是故在安排渑池防御工事的时候,是行云流水的。
不过因为时间紧凑,孟观只是匆匆的设置了最简单,也是最实际的防御工事。
比如说拒马。
所谓之拒马,便是柱交叉固定成架子,架子上镶嵌带刃、刺。用以堵门,阻止行人通过,后来用于战斗,以阻止和迟滞敌人军马的行动,并可杀伤敌人。
古时打仗,盾兵立盾,枪兵从盾间刺马兵,马兵速度越快,撞上长枪死得越惨,马兵必死无疑,古时称此为拒马战术。
对这样基本的战术,孟观自然是信手拈来的。
另外一边,弘农郡城,一千骑兵毫发无损的回来。
骑兵首领马上收到齐万年的召见。
大堂之上,齐万年目光炯炯有神,有很强的求知欲。
“如何?那一支汉人军队战力如何?”
“骑兵陛下,据末将所知,那一支汉人军队,不过是乌合之众罢了,属下只是一轮冲击,便杀了上千人。”
这上千人,还是他的保守估计。
在他看来,之前的那次冲锋,杀的人恐怕有两千。
不过
若是说两千的话,便显得有些假,所以骑兵首领取了一个看起来正常的数字。
不过这个看起来正常的数字,在齐万年看来,却十分不正常。
“汉人居然如此羸弱?”
想到之前郝度元与他说的话。
恐怕,这又是汉人之间的尔虞我诈了。
齐万年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既然这汉人如此不堪一击,今日便将大军召集起来,今夜就把他们吃了。”
吃下这一万人,之后的汉人军队,他们也不怕了。
最起码,士气不会如现在一般低落。
“诺。”
又有抢劫的机会,骑兵首领脸上也露出欢快之色。
他现在可是饥渴难耐了。
“一定给陛下带来最美丽的汉人女子。”
骑兵首领走了之后,齐万年马上将郝度元召见过来。
具体的进攻事宜。
还需要商议。
第七十七章 河间王使者
大军出击。
踏破无数雪块,将寂静的冬天,变成喧闹的斗兽场。
齐万年来了。
带着他几乎所有的家当。
大军出击,风头一时无两。
看着前后漫山遍野的军队,齐万年心中不禁也生出了一种豪气出来。
虽然他认的字不多,也说不出什么诗赋来。
但胸中的豪情,是丝毫不减的。
“陛下,再过十里地,就是渑池了。”
“嗯。”
齐万年轻轻点头。
这一战,他打的就是速战速决,打的就是士气。
因此马上开口说道:“先让那些汉人顶在前面,接在后面的是卢水胡和马兰羌的士卒,之后,再出动精锐部队。”
在他心中,汉人投降的军队,自然都是当做炮灰来用的。
对于一向不听话的马兰羌与卢水胡,他自然也是要尽可能削弱的。
当削弱到他想如何做,就如何做的时候,那个时候,恐怕齐万年才会真正的将心放下去。
任何一位枭雄,都是掌控欲极强的生物。
齐万年同样也不例外。
只有他手下的人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之后,他才会真正的放心用这些人。
没有例外。
大军开拨,在五里外,齐万年设下营帐。
周遭护卫的是他最精锐的部队,一万骑兵还有三千弓兵。
至于为什么没有步兵。
匈奴人,向来都是在马上是骑兵,下来之后便是步兵的。
王帐之中,摆下宴席,卢水胡和马兰羌的首领便就在营帐中就坐。
倒是郝度元不见踪迹。
即便是在看不起渑池的汉人军队,前面,还是有要一个有能力有威望的军队镇守的。
郝度元在这支军队之中,威望是仅次于齐万年的。
自然,前线他去,是最合适的。
“二位,如本王骑兵所见,渑池来的汉人先锋,不过是残兵败将而已,听说汉人军队带了不少粮草盔甲兵器,届时,二位族中勇士,也能分到一大批武器装备。”
齐万年谈笑风生,卢水胡和马兰羌首领脸上却是露出苦色。
“陛下说得是,我等定然对陛下马首是瞻,忠贞不二。”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两位首领皆是人中俊杰,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
“放心,不过是区区损失罢了,待打下更多汉人的地盘,这个弘农郡,便给你们族中放牧,你看如何?”
萝卜大棒,皆有之。
这是帝王之道。
汉人的东西,还是有不少是可以学习的。
听到齐万年这句话,卢水胡和马兰羌首领连忙跪伏在地上。
“我以神灵发誓,我马兰羌卢水胡勇士,皆为陛下献出所有忠诚。”
“好好好。”
齐万年俯身将马兰羌与卢水胡首领扶了起来。
对于这两个人,齐万年早就想收服了。
但是这两个人凭借着手上的力量,一直是桀骜不驯的。
如今借着今日的事情,狠狠敲打,这才得到了这些人的臣服。
不容易啊!
此战之后,齐万年已经打算要善待卢水胡和马兰羌的人了。
原因也很简单。
不管是卢水胡还是马兰羌,都是愿意跟随他的非汉人部族。
只有让外人知道跟随他齐万年也是可以吃香的喝辣的时候,才会有更多人会选择放弃中立,投入他的怀抱之中。
只有如此,他的力量,才会有实质性的提升。
仅仅靠他匈奴一支,要对付如此庞大的汉人帝国,是远远不够的。
除非回到几百年前,那匈奴王庭的时代。
就在齐万年一脸希冀的展望未来之际,营帐之外,却是出现了其他的声音。
有传信勇士进来了。
“启禀陛下,门外有使者求见。”
使者?
齐万年愣了一下,他手上有握着一碗热腾腾的羊奶,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何人的使者?”
他在弘农郡,便是孤舟一般,如何会有援兵,既然是没有援兵,何来的使者?
汉人?
那边岂会有使者过来?
他们一个个扯高气扬,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
“听他们说,是河间王的使者?”
河间王?
对河间王,齐万年是太熟悉了。
实在是在三辅之地,河间王便是土皇帝一般。
你在长安可以不认识现在的皇帝是谁,年号是多少,但是一定要认识河间王,并且知道这位是你绝对不能招惹的。
在长安这几年,河间王基本上将长安打造成了一个稳固的基本盘。
尤其是长安之地因为迁入太多的异族人的原因,治安一直很差的。
是故河间王在长安等地一直用的就是高压政策。
非汉人的命,一向是不值钱。
洛阳的那些捕奴队,一般都是在长安这些地方来的。
这也是河间王的一个重要收入。
对于河间王,齐万年向来是没有好印象的。
是故听到是河间王使者的时候,他用力的挥了挥手。
“河间王的使者,本王为何要见?”
“陛下,那使者说了,此事事关陛下生死存亡。”
生死存亡?
齐万年差点笑出声来了。
“你便去告诉那个使者,今日本王便要在渑池屠城,看看他们汉人究竟有什么威风。”
那勇士也不过是来传个信的。
听到了齐万年的吩咐,自然不敢说什么,当即应诺。
“是。”
出了王帐,传信的勇士见到了河间王的使者。
要说这河间王的使者,也算是苦了。
他一路从长安出发,到了华阴,只见到一地的废墟,到了湖县,发现齐万年的大本营不在这里,到了弘农郡城,发现齐万年已经出征了。
若不是他打着的河间王的旗帜在这些异族人心中还是有威望的,不然的话,恐怕他到了一地,都要直接被这些异族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如今见到这传信使者,被告知齐万年居然不见他?
原本积蓄的一肚子怨气,现在是到了爆发边缘了。
要不是这个使者还算是有些涵养的,现在恐怕已经是爆发了。
“齐万年不愿意见我,他会后悔的。”
放下这句狠话。
河间王使者重重的甩了甩衣袖,便带着他的这几十人的队伍朝着来的方向去了。
他来见齐万年,本就是自降身份。
现在来了反而被拒之门外,他的脸都被丢光了,自然也不会留在这里像一条哈巴狗一般,摇头摆尾。
汉人的气节,可不许这些异族人玷污。
那传信的勇士见到河间王使者这副模样,也是嗤笑一声。
对于汉人怨恨,在雍州,幽州凉州等地的异族人是刻在骨血里面的。
要不是汉人的规矩,不斩来使,这来的使者,都是不可能活着回去的。
这些人在记恨汉人的同时,也被汉人影响了。
对于汉人的规矩,有些,他们甚至比汉人本身都更要了解。
营帐之外,前方战场。
先头的炮灰军团已经就位了。
最中间,有一个高楼冲车,被上百个士兵推搡着,缓缓的靠近渑池城墙。
所谓冲车,是一种被装甲起来的攻城塔,也叫冲楼。
即以冲撞的力量破坏城墙或城门的攻城主要兵器。
这一种冲车,是一种安有八个车轮、高五层的攻城塔。最下层是推动车前进的士兵,其它四层装载攻城的战斗士兵。车高约12米、宽6米、长8米。
冲车利用自身的高度,从车中直接向城内射击,也可用来接近城墙,破坏女墙垛墙,直接攻打城墙上的守敌。
车中除了装备有各种长兵器,还常常装载强弩、石炮等重武器。
在冲车之后,则是有几十条云梯,被数十个士卒抗在肩上。
齐万年并非是短见之人,他对汉人的利器早就馋的流口水的,因此当他从郡城中搜出冲车来了之后,连忙让匠人再造了三辆。
四辆冲楼之后,还有数十架云梯,借着冲楼的掩护,缓缓朝着渑池而去。
云梯是一种攀登城墙的工具。
相传云梯是春秋时的巧匠鲁班发明的,其实早在夏商周时就有了,当时取名叫“钩援“。
春秋时,鲁班加以改进。
战国时云梯由车轮、梯身、钩三部分组成。
梯身可以上下仰俯,靠人力扛抬倚架到城墙壁上,梯顶端有钩,用来钩援城缘。梯身下装有车轮,可以移动。
汉代的云梯比战国时期有了很大改进云梯底架以木为床,下置六轮,梯身以一定角度固定装置于底盘上,并在主梯之外增设了一具可以活动的“副梯“,顶端装有一对辘轳。
登城时,云梯可以沿城墙壁自由地上下移动,不再需人抬肩扛。
同时,由于主梯采用了固定式装置,简化了架梯程序,缩短了架梯时间,军队在攻城时,只需将主梯停靠城下,然后再在主梯上架副梯,便可以“枕城而上“,从而减少了敌前架梯的危险和艰难。
另外,由于云梯在登城前不过早地与城缘接触,还可以避免守军的破坏。
三国时,孙权手下大将甘宁,率兵攻打曹操的皖城,攻城的时候,原打算派兵士运土筑土山,竖云梯,架飞桥,接近敌城墙,但大将吕蒙认为此法费时费力,不如乘军队士气正锐,用弓弩石炮强攻,可速战速胜。
果然,最后以强攻取胜。
四辆冲楼,如同四块坚固的盾牌,在盾牌之中,有弓箭手不断的从孔洞中射出,而在冲楼之后,汉人炮灰扛着的云梯也缓缓靠近。
而在冲楼之后,还有渡濠器具。
渑池虽然不大,但是还是有护城河的,引洛水防御。
而濠桥便是过这护城河用的。
这个时代濠桥的长短以濠为准,桥下前面有两个大轮,后面是两个小轮,推进入濠,轮陷则桥平可渡。如果濠阔,则用折迭桥,就是把两个濠桥接起来,中间有转轴,用法也相同。
十多个渡濠器具在云梯之中,参杂其中。
而在云梯与渡濠器具之后,更有五架投石车。
投石车相传并不是刘晔发明的,而是袁曹在官渡相持的时候,袁绍军使用了大型攻城器械高橹,然后刘晔献计用投石车破高橹。
三国演义里其实没有提是刘晔发明的。
后来经过马钧改进,进一步完善。
其实投石车在春秋时期已开始使用,汉代以后成为攻守城的重要兵器,是古代战车的一种。
上装机枢,弹发石块。因声如雷震,故名霹雳车。
三国志魏志袁绍传“太祖曹操乃为发石车,击袁绍楼,皆破。绍众号曰霹雳车。“亦称“抛车“。
指在车上用粗竹将石块抛击出去;作为攻坚的手段。其实投石车就是中国象棋黑方的炮。
投石车是利用杠杆原理抛射石弹的大型人力远射兵器,它的出现,是技术的进步也是战争的需要。
最初的投石车结构很简单,一根巨大的杠杆,长端是用皮套或是木筐装载的石块,短端系上几十根绳索,当命令下达时,数十人同时拉动绳索,利用杠杆原理将石块抛出。
中国战争史上投石车首次大规模使用,应当是李信飞将军李广的远祖攻楚,楚军秘密准备了大批投石车,当秦军渡河时突然同时发射,无数尖利的石块乌云般砸向秦军,二十万秦军全面溃败,李信自己也兵败自杀。
后来战国四名将之一的王翦,率领六十万大军,才攻下了楚国,可见当时投石车的威力。
渑池城墙上,见到这些攻城利器的孟观,脸色是相当不好看的。
在他的情报看来,这异族人如何会有这些工程利器?
不是说连刀剑盔甲都不够吗?
这些攻城利器是如何来的?
在这里,齐万年就不得不感谢弘农杨氏了。
郡城中的这些攻城利器,并非是在郡府库中找到的,而是在弘农杨氏庄园里面找到的。
至于云梯这些,也是在那里找寻到的。
有工匠,有模板。
才有了现在的攻城机器。
说实在的。
齐万年现在确实是装备不足,但缺的只是甲胄。
刀剑还有箭矢,是不缺的。
弘农杨氏堆积了多代的积蓄,基本上都便宜了齐万年。
“将军,我等该如何做?”
等冲楼云梯接近城墙,恐怕便是湖城破城之时了。
原来孟观觉得面前的这块肉是肥肉。
在吃的时候,才发现这块肥肉是带着刺毛的。
要吃下去,可能会噎到自己。
这个齐万年,若是再发展下去,岂不是不可收拾了。
孟观无法想象拥有此等攻城利器的异族人,哪座城池攻占不下来。
除了洛阳此等坚城,其他的,恐怕都是一碰就碎了的吧?
第七十八章 战败
大军压境,孟观现在心里有些纠结。
面对这如此精锐的齐万年大军,他原本的信心满满,到现在信心变得有些缺缺了。
这是其一。
当然,坐以待毙,结局绝对好不到哪去。
孟观的犹豫也就在一刻之间。
若是等冲楼靠近城墙,那一切都晚了。
“点烽烟。”
“诺。”
渑池城中的一处空地,早就准备好了一堆木材。
点火,火势冲天,带着浓浓黑烟。
这种黑烟,方圆十里都是能够看到的。
在城外,伏击的一万军队,自然也是看到了这浓烟。
他们一直伏击在山阙之间,齐万年大军,其实就在他视线范围之内。
他们当然知道主帅营地驻扎在离他们不到五里地之外,而在前面的四五万大军,已经开始攻城了。
现在他们如果按照原计划的话,说不定会有变数,而结局可能就是被双面夹击。
副将在这一瞬间把所有事情都想了一遍,当即力断,说道:“此诚危机存亡之际,尤曲尉,你带着本部三千人,突袭齐万年帅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若是能够将齐万年斩于马下,你便是西征最大的功臣。”
那个尤曲尉连忙站了出来。
他脸上虽然有喜色,但是这个喜色持续没有多久,之后,他脸上便被忧色取代了。
“只是齐万年帅帐之中,可是有上万人驻守的,且都是骑兵,我等若是斩首不成,岂不是成了骑兵的活靶子?”
渑池四周确实是有藏人的地方,但是总体的地形,可以说是平原,在这种地形上,骑兵对步兵,基本上就是屠杀。
“齐万年定然不会想到有军队从他屁股后面钻出来的,到时候,你们抢了他们的马不就行了?”
这话说得好听,但匈奴人的战马,有的是认主的。
不过话虽如此,尤曲尉也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不能拒绝副将的指令。
前面是封妻荫子的结局,还是马革裹尸的结局,便看自己的命了。
在战场上,幸运女神眷顾很重要。
有很多有本事的人,在战场化为枯骨。
而相反,有些本事并不如何强的人,却是能够在乱战之中生存,保持不死。
所以说
有时候,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分工之后,副将没有再拖延时间,而是马上开始动作了。
尤曲尉侯在原地,而他汇集藏在沟壑中的士卒短暂整顿之后,便开始发起进攻了。
军号一起,在后面的洪流便朝着攻城队伍涌来。
而在号角声刚起不久之后,渑池城门大开,首先冲出来的是步兵,后面跟着弓兵,再后面则是骑兵。
突然的两面夹击,让攻城队伍为之一泄。
他们原本就不是最精锐的部队,甚至有些是投降的汉人,还有的便是马兰羌卢水胡的异族人。
即使是有好的装备,面对这种情况,这先头的攻城队伍还是乱了。
更不用说这些攻城的武器虽然好,但那只是攻城用的,扛着云梯难道还能杀人?
在孟观的军队还没有冲上去之前,冲楼还有扛着着云梯的士卒就乱了起来。
当然,少数冷静的,也裹挟在一片慌乱之中,最后变成慌乱人群中的一员。
战场上,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然也不会有淝水之战,草木皆兵的故事了。
东晋时代,秦王苻坚率领步兵、骑兵90万,攻打江南的晋朝。
晋军大将谢石、谢玄领兵8万前去抵抗。苻坚得知晋军兵力不足,就想以多胜少,抓住机会,迅速出击。
谁料,苻坚的先锋部队25万在寿春一带被晋军出奇击败,损失惨重,大将被杀,士兵死伤万余。秦军的锐气大挫,军心动摇,士兵惊恐万状,纷纷逃跑。此时,苻坚在寿春城上望见晋军队伍严整,士气高昂,再北望八公山,只见山上一草一木都像晋军的士兵一样。
出师不利给苻坚心头蒙上了不祥的阴影,他令部队靠淝水北岸布阵,企图凭借地理优势扭转战局。这时晋军将领谢玄提出要求,要秦军稍往后退,让出一点地方,以便渡河作战。
苻坚暗笑晋军将领不懂作战常识,想利用晋军忙于渡河难于作战之机,给它来个突然袭击,于是欣然接受了晋军的请求。
谁知,后退的军令一下,秦军如潮水一般溃不成军,而晋军则趁势渡河追击,把秦军杀得丢盔弃甲,尸横遍地。
这便是草木皆兵,淝水之战。
同样,这也是战场上杀逃兵的原因。
要是有一个逃兵,如果不及时扼杀这个势头的话,这一个逃兵,在这个时候会变成两个逃兵,三个逃兵,最后成溃败之势。
在汉人降军还有马兰羌卢水胡士卒后面,便是有这一群人。
在军阵之中,郝度元一身银色胸甲,手上握着弯刀,眉头却是深深的皱了起来。
出城迎战
这不是找死吗?
他手下不仅人多势众,对他更是形成合围之势的。
就像是他在城外布下了一个大口袋,而孟观的这支军队撞入这个口袋之中。
这个汉人军队的统帅难道不知道,只要他轻轻一收,就可以把这些人收在口袋里面,逐渐蚕食干净吗?
心里十分疑惑,但是郝度元也没有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当即排兵布阵。
两侧骑兵当即包夹过去。
原本聚集在郝度元身侧的两万大军,当即变成了五千。
五千压阵,做好随时援助的准备。
只是他的兵刚放出去,身后便掀起了一阵喧闹之音。
“什么声音?”
郝度元心中一震,转头,却是发现他身后也出现了汉人军队。
看那冲劲,可不像是齐万年口中说的那般不堪。
郝度元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妙之感。
后方的汉人军队在郝度元本部兵马还没有摆出阵型的时候就冲了进来。
只是一瞬间,便将阵型冲散了。
郝度元也被裹挟在一片乱兵之中。
他一乱,整个局势都乱了。
他是这支军队的大脑,当这个脑子不好使的时候,这支军队便只能依靠自己的本能行事了。
冲散的阵型所引发的动乱远不止于此。
原本有这后面五千士卒抵住,防止逃兵,当这一层防御被打散之后,前面与孟观主力军短兵相接的汉人降军还有马兰羌卢水胡的士卒当即朝着后方四散而去。
“不许后退,后退者斩。”
见到这一幕,郝度元目眦欲裂,但是却无可奈何。
他现在哪怕是用力嘶吼,但他的声音对于这个战场来说,却像是一滴水融入波涛汹涌的海洋里面,激不起一点小小的波澜。
退兵一旦形成,便很难阻止。
而这一逃兵潮一旦形成,那些坚守在属于自己战线上过的士卒,心中顿时也动摇了。
接着
便是兵败如山倒。
轰的一声,大批胡人军队开始后撤。
在这个时候,便体现出精锐士卒与那些乡勇之兵的差别了。
这些胡人虽然是天生的战士,但毕竟没有受过多少军事教育,纪律方面,更差。
如果将这些胡人军队换做是张泓的中军,即便是出现了这样的局面,那支军队依然会像是波涛中的巨石,纹丝不动。
当然,齐万年的军队之所以会崩溃得这么快,最主要原因是因为前面的炮灰军团。
那些炮灰军团原本就是被齐万年逼着上去送命的。
之前后面有人用刀子抵住他们,他们不得不卖命。
但身后的这个刀子没了之后,他们的溃败,便丝毫不奇怪了。
城墙之上,孟观自然对大局掌握极好。
他知道渑池外的局势,已定。
现在他最想要的,便是将齐万年掌握在手上。
不管是一具尸体,还是一个活人。
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既然局势已定,留在城中的一千士卒也是从了出去,做无情的生命收割机。
剩余的渑池乡勇也动起来了。
现在他们的任务不是当炮灰,而是做一个刽子手。
无情的刽子手。
齐万年军帐之中,胡人的皇帝齐万年正沉浸在自己的春秋大梦之中,不想顷刻间,营帐之外却是激起了慌乱之音。
嗖嗖嗖
箭矢不断,主军帐受到了格外的照顾。
甚至一支箭矢穿过营帐,直接透入齐万年的左臂。
刹那间,鲜血长流。
“嘶”
齐万年低沉的嘶吼一声。
他现在心中的疑惑实在是太多了。
这些人,是怎么到他军帐里面的。
明明郝度元那家伙已经是把渑池围起来了。
怎么还有人出现在他大帐之外?
莫非是郝度元战败了?
但齐万年马上摇头。
以渑池中的汉人军队的水平,郝度元是不可能败的。
那又是为什么?
齐万年心中虽然十分迷惑,但是还是很快将这些想法从脑中扫出去了。
不管如何,当务之急,是要把自己的性命保住。
出了主帐,齐万年发现马兰羌卢水胡的首领早就在外面等候了。
“陛下,突然出现了汉人军队,我们来不及阻挡,现在已经快杀到大帐这里面来了。”
“那汉人有多少,居然挡不住?”
箭矢都到我身上了,齐万年也知道现在的局势到了什么地步。
“集合勇士们,将来犯的汉人打回去。”
“陛下,现在营中都乱了,一片大乱,我们唯一聚起来的,就是这一百多位勇士。”
一百多个人,冲上去,那不是找死吗?
事到如今,齐万年也只能撤了。
主帐之外有马匹,齐万年翻上马匹,便朝着郡城方向去了。
他首先要逃出去,之后一路聚拢残兵。
现在的局势太乱了。
而且他一退,郝度元岂不是要被两面夹击了?
齐万年心中十分复杂,但却也只能先保住自己的小命为先。
其他的事情,在自己保住小命之后,再来想。
齐万年不知道的是,郝度元统领的军队,早就乱了。
孟观领着大军,从渑池一路杀出二十里,这才停下步伐。
实在不是孟观愿意停下步伐,只是穷寇莫追,加之天色已暗,杀了一夜的士卒也倦了。
再追下去,若是齐万年在弘农郡城方向的援兵来而来,那结果又不一样了。
收拢军队,粮草,将降兵尽数杀死,并且将人头搜集起来。
除了简单的布防之外,全军歇息。
全军此时陷入兴奋之中,但是所有人都知道,明日,还有一场硬仗。
而在另外一边,齐万年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在天彻底黑下去之后才到了郡城。
入了郡城,这一群残兵败将,顿时吸引了郡城之中人的目光。
看着这些人的目光,齐万年原本惊惧的心,彻底浮动起来了。
蝼蚁不敢与巨龙匹敌,但若是这头巨龙已经快死了。
这些蝼蚁也不介意一起来咬死巨龙。
如今
他便是那一头快要死的巨龙。
匆匆到了皇宫之后,齐万年马上将卢水胡马兰羌的首领召集过来。
“如今收拢了多少勇士了。”
“启禀陛下,有一万多了,而且”
马兰羌首领说到一半,连忙把自己的嘴给闭上去了,脸上露出迟疑之色。
“现在的情况再坏,还能坏到什么程度,你与本王说了罢。”
齐万年都这样说了,马兰羌首领马上说道:“郝度元将军前面也战败了,损失,比陛下的只多不少的。”
“这汉人军队,不是残兵败将吗?”
齐万年脸上的横肉抽搐,像是想到了什么,吼道:“将骑兵首领给我唤过来,本王要杀了他。”
现在齐万年满腔怒吼,急需要找个地方发泄出来。
“陛下,骑兵首领,已经战死了。”
马兰羌首领的这句话,让齐万年怒气冲冲的脸色都为之一缓。
现在
他是连一个撒气的人都没了。
齐万年徒然的坐了下去,仿佛是失了精神气一般。
“汉人,便如此强大?”
之前的连翻胜仗给齐万年养出来的自信,在这一战是彻底打没了。
“陛下,宫外有河间王使者求见。”
河间王?
换在之前,他是不会见的。
但是现在,齐万年却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发亮。
“让他们进来。”
宫外,河间王使者满脸讥笑的看着郡城皇宫混乱的模样,以胜利者,上位者的姿态,缓缓的走入齐万年的皇宫里面。
第七十九章 交易
弘农郡城皇宫之中,河间王使者款步入内。
看着大堂的皇宫主位上坐着一个脸色极差的胡人皇帝,河间王轻轻一笑,微微躬身行礼。
“齐万年,我家大王有话对你说。”
河间王使者说这种话,那便是看不起齐万年了。
见到面前的汉人如此态度,齐万年的拳头骤然攥紧,但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脸上的怒色掩盖下去,反而是露出了笑容。
“使者前来,不知道河间王有什么话要对本王说?”
没想到这个齐万年还颇为能忍,河间王使者心中稍稍诧异。
“大王要我前来,便是给你指一条明路的。”
齐万年自己称帝,但是河间王是不承认的。
实际上,便是真正的匈奴王庭的人,鲜卑人也是不承认齐万年的。
若他真的是匈奴人正统,也不会沦落到北地郡了。
被迁徙到长安一带的,可都是投降的一代。
要说正统,刘渊的血脉,可比他齐万年的要纯得多了。
最起码,刘渊也是匈奴首领冒顿单于后代,南匈奴单于于夫罗之孙,左贤王刘豹之子。
妥妥的王族子弟。
这也是后来刘渊能够建立前赵的原因。
在这个时代,血统论一直是深入人心的。
这也是世家高门为何要把自己的祖宗定给一个血统高的人。
像是三皇五帝。
如齐万年这种人,是不被河间王看重的,也不被天下世家放在眼里,更不在河间王使者的眼中。
在长安,像是齐万年这等人,是被当做奴隶看待的。
主人对奴隶,自然也就不用多少客气了。
“使者但说无妨。”
河间王使者的不屑之意都没有掩藏,而是直接显露出来。
但所谓时也势也。
便是英雄,都只得在时势面前低头,更何况他齐万年。
“如今局势明朗,朝廷大军前来,你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
胜算是没有了,但是虚虚实实,真正的情况是不能显露出来的。
齐万年哈哈大笑一声,说道:“不过是区区一次胜负,算得了什么?本王在湖县还有重兵把守,这汉人想要攻破郡城,还是很难的。”
“阁下便不要自欺欺人了。”
河间王使者可是一眼便看出了齐万年外强中干的本质了。
“若阁下真如此有把握,便也不会召见我了,一如今日一般。”
一想到今日的事情,齐万年脸色也变了起来。
只是一天的时间,他从一个皇帝梦,到了现在为了自己的小命奔波。
汉人的军队太强了。
到了现在,齐万年是彻底明白了。
凭借他一个人的力量,要将汉人掀翻,那是一点可能性都没有的。
为今之计便是后退。
退出去。
只要退到梁山,休养生息,未尝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也是齐万年接见河间王使者的原因。
河间王在潼关外,可是陈兵数万的。
要回到梁山,也得经过河间王的同意。
河间王的军队在长安是独一档的。
精锐程度比之汉人最精锐的部队是不逞多让的。
当然,或许齐万年也没有感觉到,这是他心底里对河间王的恐惧,对汉人的恐惧其实已经透入骨髓了。
“既然使者将话说得这么明白,那本王也明说了,汉人军队势大,在弘农郡,本王是挡不住了,但便是死,本王也要多咬你们汉人一口。”
死就死。
但死之前,也要咬你一块肉下来。
“阁下也不必如此。”
河间王使者轻轻一笑,说道:“既然我家大王要给你们一条生路,便不会让你们送死的。”
“河间王为何要给本王生路?”
齐万年心中迷惑,重复问道:“河间王为何要与本王生路?”
他与河间王,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这是其一。
其二,他在北地郡搞了这么多的事情,对河间王来说,可算是巨大的损失。
别的不说,死在他手上的汉人,也有十多万人了。
齐万年目光炯炯的看着河间王使者,他想要得到答案。
河间王使者口中的答案。
“天上没有免费的午餐,也不会掉馅饼,既然我家大王给阁下一条生路,那自然有条件的了。”
果然!
齐万年心中一紧。
但他现在,好像也没有其他要做的事情了。
为今之计,是把命给保住。
“是何条件,使者可说。
河间王使者轻轻一笑,这齐万年上道,倒是免了他的一番口舌。
“大王要你听他的话。”
听河间王的话?
大殿之中,卢水胡和马兰羌首领对视一眼,脸上都是骤然黑沉起来了。
“若河间王的要求便是这个,那我可以答应。”
“阁下可不要把话答应得这般快。”
河间王使者微微一笑,说道:“仅凭阁下的一句话,我可是不敢信的。”
“那使者要我做什么?”
“第一,送质子到长安。”
“好!”
对于这个要求,河间王没有任何的迟疑。
儿子没有了,可以再生。
“其二,大王将组建一支万人骑兵,需要战马两万匹。”
两万匹战马?
齐万年倒吸一口冷气,脸色很不好看。
“那河间王便是在为难本王了。”
冷哼一声之后,齐万年再说道:“莫说是两万匹战马,便是一万匹也凑不出来。”
这是实话。
战马与普通马不一样。
若是普通马匹两万,还有一丝丝的可能性,但这种可能性也不大。
况且,没有了马匹之后,他齐万年的军队,哪还有战斗力?
匈奴人没有了马,那还是勇士吗?
河间王使者却是冷冷一笑,说道:“这是阁下应该考虑的问题。”
“最后一个条件。”
未等齐万年说话,河间王使者再说道:“大王希望隔一段时间,你便出来骚扰北地郡。”
三个条件。
说实话,除了第二个之外,他都能接受。
但便是这第二个,几乎是要了他的命。
“使者,这第二个条件”
“还请阁下原谅,本使不过是来传递消息的,若是阁下有争议,也得与大王言明,本使倒是愿意给你带消息,不过这一来一回,可能就要一个月了”
言外之意就是
这事没得商量。
呼~
齐万年眼神顿时坚定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若是如此,本王同意了。”
这是一个他不得不接受的交易。
生存与尊严面前,当然是生存更加重要了。
第八十章 时不我待
次日清晨。
天刚亮。
渑池外,一支军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们脸上虽然有疲倦之色,但在略显疲倦的脸上,却是有一双双煜煜生辉的眼睛。
这一双双眼睛闪烁的光芒,是希望。
战争对于士兵来说,是最坏的。
有战争,那便代表着有牺牲,而第一个牺牲的,自然就是他们这些当兵的了。
但同样,战争对于士兵来说,也是一个翻身的机会。
这个时代,等级森严。
没有出身,尚且有一丝丝的希望可以读书上进。
但如果连字都不认识一个的话,便只能通过战功了。
虽然这条路同样荆棘,机会渺茫。
但起码也有一丝希望。
而有希望,就够了。
渑池城墙点将台前,一番激情澎湃的演讲刚刚结束,孟观微微颔首,对于这次的战前动员很是满意。
士气,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战争的胜负。
为将者,这个道理孟观自然是明白。
今日。
他要将齐万年彻底除去。
换做之前。
两万人对五万人,孟观说出这样的话,估计很多人觉得他是大放厥词。
实际上,换做一天前,孟观也是这样想的。
但是昨日的事情之后,孟观觉得这件事未必做不到。
昨日一战,他手下两万人全军出击,损伤五千。
其中两千还是算在渑池乡勇身上的。
也就是说,昨天一战,他损伤的士卒不到三千。
能战之士,有一万七。
而对面呢?
昨日草草打扫战场,便发现了两万多具尸体。
而齐万年军队的损伤绝不止此。
毕竟四散的士卒,再要想收拢,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再者说,即便是收拢过来了,昨日一战,想必已经让这些人心惊胆战了。
再敢与他匹敌,原本十成的力量,能够发挥出五成就不错了。
更不用说,他给弘农郡城的异族人,已经是准备好了一份大礼。
也就是五千颗人头。
战前动员之后,大军缓缓开拨。
因为运送攻城机器,加上五千人头,大军行驶的速度并不快。
速度虽然不快,但渑池离郡城的距离毕竟有限。
行军了两三个时辰之后,远处,一座城池便是出现在孟观眼前了。
弘农郡城近在眼前,在这个时候,孟观倒是不着急攻城,而是在城池十里外扎营,就地休息。
而攻城器械渐渐部署下去。
在这些攻城器械前面的,还有一座山。
一座由人头堆砌起来的山。
按照这个时代的说话,便是京观。
京,谓高丘也观,阙型也。古人杀贼,战捷陈尸,必筑京观,以为藏尸之地。古之战场所在有之。
所谓的京观,便是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
京观一起,便是对齐万年深深的轻蔑,为的便是激起对面的怒火,或者是让对面内心崩溃,无守城之意。
孟观的目的显然就是后面一个。
郡城中。
在孟观大军在二十里外的时候,齐万年便收到消息了。
但便是收到消息,他也不能做什么。
实在是他四散奔逃的勇士才刚刚收编回来,有的甚至还没来得及休息,便是郝度元,也是昨夜深夜到的郡城。
如此局面,他是断断不可能接战的。
是故,即便是知道城外汉人铸京观,他除了牙痒痒,厉声痛骂之外,并不能做什么其他的事情。
城门上,高挂免战牌。
但是。
你城墙上高挂免战牌,孟观却是不会给他免战的机会。
短暂的歇息加吃了午餐之后,战争,便开始了。
原本孟观是攻城器械不足的。
不过孟观倒是给他送了强力的装备。
有这些装备在,孟观心中的底气更足了。
于此同时,函谷关外。
修整了两日的州郡兵,如今看起来有模有样了。
王生在函谷关上,静静的看着陆机王弥戴渊等人操练他们。
所谓有本事的人,即便是出身低微,但一如金子总会发光的。
戴渊与王弥一入军旅,便如鱼得水一般,瞬间找到了自己擅长的领域。
仅仅是一日,便与他手下的人混熟了。
两日内与手下两千人混熟,这可是本事,而且是大本事了。
将军与士卒,亲密有之,威严亦要有之,据王生观察,能做到这一点的,王弥优胜之,其次便是戴渊,陆机陆云则是世家型的将军,高高在上,只有威仪,没有亲近。
这样的做法
只能说是有利有弊。
这两日,王生也是做了很多观察的。
读书人口中一套一套的,但却是经常纸上谈兵。
王生要做的,就是尽量避免这种纸上谈兵的事情发生。
就在王生在函谷关城墙上思考问题之际,车斜却是两步走到王生面前,看他额头上的细汗,这家伙是跑着过来的。
王生的眉头顿时皱起来了。
“都已经是曲尉了,何故如此失态?”
车斜对着王生行了一礼,先告罪一声。
“主君,事情紧急,这些虚礼先放在一边,孟观那边有消息了。”
孟观
虽然只是先锋,但是前世这个齐万年就是给孟观铲除的,要说王生心中没有一点警惕,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故,王生便在孟观军中安插了细作。
也不能算作细作,只是用一些财帛收买了一些人。
一有孟观的消息,便传递回来。
这方面,是影楼负责的,而车斜有另外一个身份,便是负责王生影楼事物的。
是故
当车斜提到孟观的时候,王生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孟观如何了?”
“据前面的人说,孟观在渑池大破齐万年军,杀敌两万余人,如今恐怕朝着郡城方向去了。”
大破齐万年?
杀敌两万余人?
这孟观,满打满算也只有两万人啊!
王生倒吸一口冷气,脸色顿时变得严肃起来了。
“看来,这函谷关是一刻都不能待了。”
要是这功劳都给孟观拿去了,他来西征,岂不是陪跑?
大功是孟观,他只能喝汤?
这种结局,可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
“我马上去找征虏将军。”
说着,王生没有耽搁,当即去了函谷关主帅府,与张泓说这件事情。
王生的人是快马加鞭,而孟观也不会派人过来通报,因此张泓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王生一说,张泓脸色也剧变起来了。
两人稍作商议,当机立断,大军启程。
其中王生领着五千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弘农郡城。
时不我待!
第八十一章 官大一级压死人
弘农郡城下,浩浩荡荡的攻城战役缓缓拉起。
云梯,冲楼
原本要在渑池上演攻城戏码的攻城机器,现在缓缓的朝着弘农郡城缓缓而去。
而且这对于齐万年大军来说还不是最遭的。
最遭的是,齐万年根本不会守城。
像他这样的异族人的军队,你说打仗还好,攻城拔寨也行,但是要守城,这可是为难了他们。
他们甚至连如何布置守城都不会。
守城的准备工作
也几乎不会。
除了高挂免战牌,加之从府库中搜罗来的滚木,齐万年找不到其他防守的办法。
不过好在他在府库之中还找出了数量不少的火油,当初他攻伐郡城的时候,这个火油可是给他心中留下了一些阴影。
人肉的味道,便是齐万年,也不想闻第二遍。
城墙上,深夜回归的郝度元甚至没来得及休息,便开始指挥防守城池了。
四座冲楼缓缓而至,城墙上如蜂拥一般的箭矢,根本伤不到后面的人,反而是躲在冲楼之后的敌军弓箭手,给城墙上的他们造成了不少的损失。
而就在这不长不短的时间内,冲楼离城墙更近了。
离城门口,不过百米的距离。
而这个距离,正一点一点的被缩减。
若这是汉人守城,这来的路上,定然是坑坑洼洼的,不会让冲楼这般容易便接近城门,最不济,也是有摆下拒马一类的陷阱。
但是
齐万年真的不会守城。
自古游牧民族便是不擅长守城的。
打天下是他们擅长的事情,但是守天下却不是他们擅长的。
最后,在冲楼要与城门亲密接触之时,躲在冲楼后的云梯也被推了出来,架在城墙上。
一个个士卒,攀爬着,向城墙进发。
而冲楼之上,也有人架起了云梯,将冲楼与城墙连接。
冲楼上箭矢飞舞,而一个个整装待发的士卒,也是上了云梯。
肉搏的战争,在这一刻才真正打响。
郡城,熊烈战火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那风中猎猎招展的齐字纛旗,已然残破褴褛,似乎顷刻间就会坠落。
城楼之上更是死尸伏地,血流不止,却无人向前清理,浓浓的血腥味与汗气味相互夹杂着,充斥在空气中,刺鼻难闻。
战争,却依然持续。
嘹亮的嘶喊惨叫,动人心弦。
城下孟观汉人军士健硕的身影,如波浪般起伏,他们口中,发出了震动天地的喊声。
这种喊声,互相传染,互相激励,消褪了心中许多莫名的恐惧。
空中箭矢狂飞,拖着长声的箭雨如蝗虫过境般纷纷划破晴空,只见不断地兵士中箭倒地。
汉人士卒刚登上城墙,即刻被数名匈奴人蜂拥持刃迎上,寡难敌众。
“给老子,滚下去!”
“啊啊啊”
凄厉的嘶喊,疯狂的杀戮,炽热的烽火,使得两军兵士欲加地愤怒,战争越来激烈。
残阳如血,落日的余晖倾洒在了城楼之上。
也撒在离郡城不远处的孟观脸上。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严肃。
原本他以为,经过前面一场失败之后,齐万年的军队已经是连拿刀的勇气都没有了,
但是局势的发展远远超乎了孟观的想象。
这些不擅长守城的异族人不仅把城池守下来了,而且还让他一时半会攻不进去。
这士卒的伤亡,已经是让他眉头猛跳了。
当然
相应的,对面的损失同样惨重。
毫不客气的说,齐万年完全是用命来守城,而孟观也是用命来攻城。
大家都是在赌命。
而孟观除了赌命之外,还要和时间赛跑。
他有预感,若是两日内不能将齐万年拿下,那么,他将失去首功的机会。
而实际上
这个时间他还是低估了王生对他的警惕程度。
渑池城外,一支风尘仆仆的军队飞驰而来。
领头的是一个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将军。
经过军旅之后,原本白皙稚嫩,看起来十分书生气的王生,此时脸上也现出了古铜色,脸上红彤彤的,经过经日赶路,寒风吹拂,脸上都起了一层死皮。
到了渑池,王生才知道今早晨孟观已经出发了。
在当地了解情况,加上还有没有被处理完全的齐万年军队的尸体,王生对孟观的残忍程度也是有了一些了解。
时间还真是紧迫呢!
没有任何迟疑,只是短暂的歇息,王生便带着五千骑兵再次启程。
弘农郡城,进攻又持续了一个时辰。
但随着时间的进行,原本便十分疲惫的军队,进攻的势头与**也愈发低迷了。
即便是孟观心里也清楚,想要在今天把弘农郡城拿下,这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如今更是变成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了。
“鸣金收兵。”
心中再是不愿,但孟观也知道,再如此进行下去的话,也不过是徒增伤亡。
鸣金之声起,原本便极度疲倦的士卒也如潮水一般后退,留下一地狼藉。
便是冲楼这些,也只能留给齐万年了。
明日。
明日便必须要将郡城拿下,将齐万年的人头拿下。
他已经是没有时间了。
到了军帐之中,孟观简略的布置战术。
战术布置完毕,正当孟观准备歇息之时,军帐外面却是响起了一阵阵巨响。
大地在颤抖。
骑兵。
大量的骑兵正在靠近。
齐万年?
偷营?
孟观心中迷惑,但若是偷营的话,何故弄出这般大的动作出来?
出了军帐,在夜色的掩映下,看不清对面的模样。
但是接着对方昏黄的火把上的光芒,孟观看轻了对面的旗帜。
王!
这是广元侯的旗帜。
广元侯到了?!
孟观心中不敢置信。
一日间搭建起来的营寨门前,王生从高头大马上一跃而下,舒缓了旅途的浊气之后,王生的话也是说出来了。
“积弩将军,征虏将军见前线战事吃紧,害怕将军一人应付不来,遂让本侯带着五千骑兵前来襄助将军。”
营帐门前,孟观脸色黑沉,在黑沉的夜里,他的脸色显得更加沉郁。
“广元侯,你的鼻子可真灵。”
孟观说这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牙的。
王生到了此处,即便是孟观把齐万年打下来了,这功劳,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了。
说的好听,襄助。
其实不过是来抢功劳的而已。
换做其他人,孟观早就发作了。
但面前这位可是广元侯。
官大一级压死人。
便是闷气,孟观也只得往肚子里面咽下去。
面前这位,可不是他能够招惹得起的。
第八十二章 一夜尽空城
不管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公务。
孟观还是将王生请入了主帐。
但这主帐的感觉,气氛却是有些怪异。
孟观部将怒目圆瞪,看那个模样,像是老婆被王生抢了一般。
若不是王生身侧也有军士环绕,王生心想,如果他是一个人到孟观军中的,现在恐怕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积弩将军,可是有军务相托?”
面对这样的场景,王生脸上倒是没有异色。
孤身入营,那才要担心自己的安危。
现在他是带着兵过来的。
这孟观胆子即便再大,也不敢对王生出手。
毕竟要将五千人的眼睛挖掉,将他们的嘴堵上,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倒真是有军务相托。”
孟观脸上带笑,他一身戎装在身,还是很有压迫力的。
“将军但请吩咐。”
“这齐万年盘踞郡城,再如此这般进攻下去,伤亡太大,不如君侯为使者,若是能够劝降齐万年,岂不也是大功一件?”
“君侯”
孟观此话说完,在王生身后的张宾连忙推了一下王生。
王生当然不会因为孟观一句话便答应了。
这个时候去当使者。
这不是送命吗?
而且
这孟观的所作所为,不像是看得起他的样子。
王生的脸色顿时沉郁起来了。
“将军这时候让本侯去找齐万年,做使者,怕不是要害本侯的性命?”
“君侯不愿意便不愿意,如何能够含血喷人呢?”
孟观笑脸相迎,但这个笑脸,在王生眼中可是显得有些刺眼。
“不如将军为使者,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这广元侯,果然不是傻子。
他倒是希望这个广元侯贪功。
那个时候,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把王生给除了。
可惜这个广元侯不傻啊!
当然,任何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情的时候,都不会傻的。
孟观也就是说一说,既能杀杀王生的锐气,又能碰碰运气。
“开玩笑,开玩笑。”
孟观脸上带笑,连忙上前挽起王生的手臂。
“方才不过玩笑之语,君侯当真了,那可就不好了,本将军这里倒是真的有一个任务,君侯看看能不能完成了。”
“若是军务,将军不妨直说,何故做试探语,莫非是不信本侯为人,若是如此,将军大可呈与殿前,在陛下面前说我的不是,如今战事吃紧,将军如此行径,若是耽误了事情,恐怕也是有罪难逃的。”
既然这个孟观不给王生面子,王生当然也是不给他面子的。
直接一口大帽子就盖了上去。
这尊敬,是相互的。
你不尊敬我,那我自然是不会尊重你的。
“哈哈哈,君侯果然年轻气盛,既然如此,那本将军倒也不藏着掖着了,齐万年军队多骑兵,潼关又为齐万年必经之地,我担心齐万年会偷偷撤退,还请君侯带着五千人,快马加鞭到潼关,拦住齐万年,不知可否?”
将我支开?
且不说齐万年会不会逃,就算是逃了,届时他被夹在齐万年与潼关之间,那结局,可不妙啊!
加之孟观来一个坐山观虎斗,王生估计命都要交代下去了。
将自己置于险地,还没有什么油水捞。
这孟观,算盘倒是打得啪啪作响。
王生脸上露出不屑之色,说道:“将军看来是不想与本侯好好交谈,既然如此,本侯这五千人,怕是只有等到征虏将军到了之后再做定夺了。”
言罢,王生直接挥袖而去。
“君侯”
孟观身后副将要将王生拦住,孟观却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待王生出了主帐,副将脸上才有些着急的说道:“将军既然知道广元侯在陛下心中的地位,何至于如此得罪他?”
孟观一脸漠然。
“广元侯确实是位高权重,但那又如何?不管如何,这广元侯与本将军都是没有半点关系的,甚至日后还是对手,况且,他这般早来,原本就是隔应我的,如此这般,本将军若是给了他好脸色,岂不是说我孟观好欺负?”
“话虽如此”
副将脸上有些难堪之色。
“莫要再说了,明日,必须将齐万年拿下,便是给这广元侯一些功劳也无妨,若是连张泓也来了,这战场,可就没有我的话语权了。”
副将眼睛微闪,轻轻点头。
另外一边,王生出了主帐,脸色反而渐渐和缓。
“这孟观,倒是性急。”
不过越是性急的人,越是好对付。
他最怕的,就是赵王那种阴险的人。
平时对你和声悦色,关键时刻动手,就是一击必杀,让你没有任何反应的空间与时间。
这样的人,才是王生最忌惮的。
“主君,你倒是不担忧?”
王生笑着看向张宾,问道:“本侯需要担心什么?”
“积弩将军这是不想分功与你。”
王生哈哈一笑,说道:“这件事情愿不愿意,可不是他一个人说的算的。”
张宾与王生对视一眼,皆是一笑。
聪明人之间的交谈,有时候就是如此轻松。
次日清晨。
浓雾伴着微雪。
寒风随带初阳。
很早的时候,王生便起来了。
之后,他带着一干将校,也没有得到孟观的邀请,便到了主帐之中。
即便孟观与王生不对付。
但他总不好把王生赶出去的。
心里虽然很不舒服,但孟观也知道,广元侯的功劳,他得分出去了。
“将军,何时开战?”
“马上。”
孟观也没有与王生拖泥带水的意思。
命令如弹珠一般跳跃,军令连下,整个进攻过程被安排得井然有序。
待孟观停下说话的时候,王生的赞美倒是不吝啬。
“将军统兵,倒是有一套。”
“过誉了。”
出了主帐,早有土堆高台搭建,不过这土山,看起来有些渗人。
那是一个个人头堆砌而成的。
孟观先行上了高台,之后转头看向王生,故作姿态的问道:“君侯为何不上来?”
王生脸上一笑,道:“这土山,像是人头堆砌而成的。”
“君侯莫非是不敢上来?”
说着,孟观脸上的笑容便有些放肆了。
读书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
前面杀王生的锐气不够,孟观决定再杀一次。
这京观,便是其中之一。
若是心志不坚之人,见到这番景象,怕是心里都有阴影了。
不过
孟观却是看错了王生。
只是刚开始有些不适,之后王生便一步跨上去了。
这让孟观原本组织好嘲讽的话都噎住了。
脸上都有些通红起来了。
“咳咳。”
孟观咳嗽两声,故作无事发生。
而此时,攻城也开始了。
但是,与孟观想象中的激烈抵抗不同,郡城甚至没有什么抵抗,便破了。
齐万年跑了!
孟观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了。
第八十三章 分道扬镳
“空城?”
王生脸上顿时也精彩起来了。
这证明齐万年放弃郡城防守,朝湖城方向后撤而去了。
虽然王生并不认同齐万年的行为,但是,齐万年这番动作,正中了王生的下怀。
如今齐万年越晚死,对王生来说越是有利。
他现在手上虽然有五千骑兵,但说实话,王生的话语权是不多的。
这一点,王生昨日已经深切的体会到了。
“齐万年居然弃了郡城!”
孟观心中还有一些不可置信。
他的这个不可置信是有原因的。
弘农郡城比之湖县,这城池坚固,位置也更好。
弘农郡城的城池坚固,这一点,昨日孟观便体会到了。
连续进攻几个时辰,硬是没有把这郡城拿下来。
结果这齐万年跑了。
从长远来说,齐万年丢了郡城,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毕竟弘农郡城城池坚固,若是齐万年不放弃的话,他手下的士卒,定然是会损失惨重的。
但好处,是不如坏处来的直接的。
他虽然心疼自己士卒的伤亡,但更在意自己的前途功劳。
在弘农郡城将齐万年拿下来了,即便他手下损失惨重,但起码功劳得到了。
日后这损失的士卒,也是拿得回来的。
但现在齐万年跑了。
短时间若是不能把齐万年的人头拿下,那功劳最大的就不是他孟观了。
张泓来了之后,这军务之事,岂有他孟观说话的份?
“入城。”
心里虽然很是郁闷,但孟观也不在脸上表现出来。
但明眼人都看出了孟观的郁闷之色。
从京观上下来,王生也随着孟观到了弘农郡城城门口。
弘农郡城被弘农杨氏经营多年,在基础设施上不不差其他城池的。
光是从屋舍的精美程度来看,这弘农郡城在之前绝对是一个富裕城池。
不过经过了战火的洗礼,加之齐万年占领的这一个月来,原本的精美城池,现在看起来有些破败了。
城墙上还残留着血腥味,来不及收拾的尸体,都证明齐万年此次的撤退十分仓促。
王生与孟观还未入城,城中的百姓便箪食壶浆以迎王师了。
齐万年要小心谨慎的撤出去,便不敢在弘农郡城中有太大的动作,从这方面来说,弘农郡城中的百姓也算是捡了一条命。
如若不然,一般异族人撤退,岂是会给这城中的人留下活口的?
最不济,也是将百姓当做牛羊一般,驱驰到湖县。
在这个时代,人口就是生产力,人口就是财富。
在齐万年的角度上看,百姓与牛羊并无差别。
“诸位请起罢,铲除奸凶,乃我等职责所在,可有人知道齐万年撤到何处?”
放弃郡城而撤到湖县。
这个选择题做得可不好。
说句不客气的话,这种选择就是专门送分的。
孟观虽然看不起齐万年,但也只是在战略上瞧不起齐万年,在战术上,从一开始,孟观便是很重视齐万年的。
“好似是朝着湖县的方向去了,当时我等胆子小,也不敢探头出来。”
这要是探头出来了,恐怕齐万年手上也不建议留下一条人命。
孟观再连续问了几个问题,接下来,便沉默起来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有两条路要走。
第一个是速战速决,从郡城到湖县,其中路程也不过几个时辰。
但是这样是有隐患的。
首先,他手下的士卒连续多日急行军,加之连续多日战斗,说实话,已经是疲惫之师了。
恐怕昨日攻城不胜,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再者说,如果齐万年舍弃郡城,便是想要诱敌深入,在他没有探测过的湖县一带埋伏,一旦中了齐万年的埋伏,以他手下的劣势兵力,即使能逃,也翻不了什么风浪了。
对他来说,他的政治生涯更是走了一半。
除了这个选择,孟观还有另外一个选择。
那便是选择在郡城修整,之后再排除侦察兵前去探路,逐步蚕食。
这是最稳固的办法。
但对现在的孟观来说,却是最接受不了的。
孟观转头看向王生,说道:“齐万年弃城而去,如今恐怕已经是到了湖县了,湖县城池不如弘农郡城,齐万年如此做,显然是失了分寸....”
还未等孟观把话说完,王生却是绕有深意的说道:“但也可能是齐万年诱敌深入呢?”
言外之意便是,去湖县找齐万年,这差事你别找我。
孟观唇齿相咬,他心里打的算盘,当然是要让王生作为炮灰了。
但很可惜的是...
这个广元侯并不傻。
难道得他自己孤军深入了?
孟观咬了咬牙,眼神不断变幻。
在一边,郡城三老连忙对着孟观与王生行了一礼。
所谓三老是古代掌教化的乡官。
战国魏有三老,秦置乡三老,汉增置县三老,东汉以后又有郡三老,并间置国三老。
《汉书·高帝纪上》云:“举民年五十以上,有修行,能帅众为善,置以为三老,乡一人;择乡三老一人为县三老。“
作为郡三老,他们也是有眼力劲的,知道这两个人是这支军队的话事人。
“将军若是不嫌弃,还是入城商议罢,我等已经备好酒菜了。”
现在还没到胜利的时候呢!
就庆功宴了?
孟观连忙拒绝。
“吃喝方面就算了,你可以领着这位前去,本将军身负圣命,若是不将齐万年拿下,心中有愧。”
话倒是说得大义凛然。
那三老只好将目光定格在王生身上。
“这个将军...”
王生轻轻一笑,说道:“尊长莫要如此尊敬,在下广元侯,名唤王生,诸位大可直呼本名。”
“广元侯?”
其中一人惊呼一声,好像是知道王生的名声,其他人一听王生的爵位居然是开国侯,加之姓王,便下意识将王生与琅琊王氏联系起来,心中的敬重之意更甚了。
“君侯这是哪里话,我等岂敢直呼君侯本名,君侯,请。”
相比较与孟观,很显然,年轻的开国侯更让弘农郡三老尊重。
孟观见到此幕,心中自然就腻歪起来了。
我在前面打生打死,结果没有这个小白脸广元侯受你们欢迎?
不过...
孟观心中的嫉妒只是一瞬间的。
前路极有可能是陷阱。
但也可能是机会。
富贵险中求!
现在可是将广元侯甩在身后的好机会!
大军径直入了郡城,再出郡城,朝着湖县方向奔驰而去。
大军飞奔而过。
踏碎宁静清晨,惊落残挂枯叶。
:。:
第八十四章 王生的心思
入了城,加之弘农郡守主官皆殒命于齐万年之手,王生颇为不客气的接管了弘农郡的政务。
当然,在这个时候,弘农郡所谓政务,也只能辐射到弘农郡城周遭不多的地方而已。
战争,死的最多的便是官吏。
当然,也有投降的官吏存活。
但这些投降的官吏,若是还知道礼义廉耻的话,也不敢出来为官了。
便是有那些不顾脸皮的,恐怕也得不到好下场。
官吏不足,便是王生制定了政令,恐怕也难得分发下去了。
不过战时,也可以不依托于府衙系统的。
王生直接绕过了官府,让三老牵头,指派一些精干有声望的本地人为胥吏。
负责弘农郡的战后恢复。
处理尸体,恢复秩序,发放粮草
这一系列的动作,可都离不开人力。
王生没有官吏的任命权,便只能搞出一个小政府出来了。
这恐怕也是军政府的雏形了。
想来有这个组织的存在,弘农郡的战后工作定然能够迅速恢复。
而且王生还准备实行一些有利于民的政策。
战后,有钱有势的基本都跑了,现在实行政令,说实话,是阻碍最小的时候。
相信几个政令下去,弘农郡的百姓日后的生活会更加舒适。
当然
王生虽然好心,但也不是没有其他想法的。
在帮助人的时候,得到一些利益,这是王生很愿意做的事情。
这个组织,王生是想要牢牢掌握在手上的,接着掌握弘农郡的酒水粮草,各行各业。
加之王生在弘农郡中的声望以及在朝堂上的地位,便是新换一个太守,面对这个军政府,也只能为之奈何,乖乖做一个傀儡。
虽然历代的弘农郡守,基本上都是傀儡。
但这一次,这郡守傀儡得有些彻底。
当然,这个组织当然不能称作是军政府这样的名字的。
王生转念一想,便起了一个安民司的名字上去。
想到便做,王生马上把郡三老召集过来。
原来的郡守府中,也就是齐万年的皇宫正殿,王生接见了郡三老。
在郡三老来之前,王生便通过其他人知道这郡三老是何人了。
其中两个是姓杨的,一个是姓谭的。
对于这个局面,王生倒是意料之中。
三老是德高望重之辈担任的,当然,要活得久。
普通人首先就是连饭都吃不饱,想要长寿。
不可能!
其次,即便你运气好,命实在是够硬,没有后台,也成不了郡三老,顶多,县三老就到头了。
而事实上,想要成为县三老,没有后台也是不行的。
制度是制度,但人是一种很现实的生物。
这无关乎时代。
待三老到了之后,王生将他的意愿告知下面三位。
三老原来是不管政务的,但现在王生的意思是,便是要他们管。
谭姓三老脸上有些犹疑之色。
“这政务方面的事情,本不是我等出手管理的,这是府衙的事情,再者说这安民司,权势太大了。”
人越活越长,也越来越精。
王生的想法,他们也是清楚的。
但王生从来也不是把这个想法掩藏下去的人。
他相信面前的三个人会答应。
原因很简单。
在利益面前,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便是圣人,也会折腰。
若不折腰
那便是利益不足够动他之心。
“这个,本侯也想过了,但这安民司有三位管控,便是郡中百姓,也是服气的,诸位,如今朝廷尚未任命新的郡守,郡中胥吏亦是不足,现今隆冬苦寒之日,多少百姓手上的粮食被齐万年抢去了,无粮无衣,若这安民司不出,那百姓如何挨过这个冬日,这个人啊,也要学会变通的。”
王生意有所指。
“这个”
两位杨姓三老对视一眼,再问了一个问题。
“这粮草从何而来?百姓度过了难关之后,又该如何处理?”
王生轻轻一笑,道:“粮草,便先从郡中粮仓支取,至于安民司之后,可转为商会,三位既然是商会元老,定然是有商会话语权的,这日后商会的生意绝对不止于粮草,还有酒水肉食一类的”
甚至是军火,也未尝不可。
王生要做的,是垄断生意。
在封建社会实行资本主义的垄断,在绝对的权势支撑下,并非是不可能的。
王生画下了一块极大的蓝图,在这块蓝图下,便会扣下一小部分,都是巨大的利益。
在这个时候,三老才知道这个广元侯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不愧是陛下身边红人。
便是想法,都如此大胆,如此有野心。
三老心中感慨一声,互相对视一眼。
说实在的
他们动心了。
作为三老,定然是德高望重之辈的,但他们在郡中的话语权是不多的,能得到的利益更是少之又少。
但是,一旦这个安民司定下来了,作为元老,他们手上的权势,定然也会与日俱增。
况且,从广元侯的话中,这个安民司,他是不仅在弘农一郡的。
那这其中的利益,最更大了。
在巨大利益的驱使下,四人进行了具体细节的商议。
三老确实是管控着安民司,但安民司的真正掌控者,却是王生,为此,王生在安民司中放入了不少自己的人。
懂得让利,才能把蛋糕做的更大。
一番商讨之后,已经是天色有些昏暗了。
王生刚准备留宿太守府,不想那个谭姓三老却是笑了笑,对王生说道:“君侯,这太守府被那齐万年霸占过,可不如何干净,老朽在城中有一处僻静宅院,君侯不如在哪里歇息一夜”
想了一下,王生也同意了。
这太守府被齐万年一顿折腾之后,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加之齐万年嗜杀成性,这太守府中,可是死了不少人了。
便是尸体,今日也才堪堪搬了出去。
血腥味可一点都没消的。
在这种环境睡下,做恶梦,恐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出了太守府,王生在谭姓三老的引领下,果然到了一处僻静所在。
院前有几棵柳树陈列,院中似乎还有一颗落光树叶的大愧树。
进院,一条青灰砖石路直指着厅堂,厅门有四扇暗红色扇门,一间两扇门微微开着,侧廊菱花纹木窗干净爽朗。
廊前放着坐垫藤桌,离藤桌三尺远,有一丛丛短梅,此时点缀着淡粉色的花苞。
原本荒凉的院落竟显得有些色彩。
墙外高树间和着几声若有若无的人声鸟鸣,寂静倒不显得落寞。
墙面虽斑驳,但墙砖搭窗,四周装饰仍见其洒脱简丽风格。
确实是一处雅致院落。
王生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也是有侍女奴仆的,而且这侍女一个个姿色不俗,想来这个谭姓三老也是下了血本了。
道谢了谭姓三老之后,王生款款落座。
主堂入座,还能看到门外的梅花盛开,雅致,确实雅致。
这个时候,一直跟在王生身后的张宾开口了。
“君侯,这孟观,真的不管了?”
从一开始到谭姓三老离去,张宾都显得十分沉默。
如今终于是开口了。
王生转头看了张宾一眼,知道他心里的想法。
“孟观的事情,不急。”
不是不急。
而是王生比孟观看得远。
孟观以为是齐万年是在诱敌深入。
而王生却知道,是河间王出手了。
第八十五章 鸟不尽弓不藏
“不急?”
张宾愣了一下。
“君侯如今也看到了,孟观有大将之才,不过区区一两日,便将盘踞在弘农郡的齐万年打得丢盔卸甲,不仅丢下上万具尸体,更是连郡城都丢了,恕我直言,如今齐万年就像是被拔了牙的猛虎,对孟观恐怕没有多少威胁了。”
王生深深的看着张宾,说道:“先生有大智,如何只看到表象呢?”
王生这句话,倒是让张宾愣了一下。
“君侯的意思是?”
“郡城比之湖县城池,哪个城池更加坚固?”
这个答案是很明显的。
当然是郡城的城池更加坚固了。
弘农郡城的城墙主要由墙体、女墙、垛口、城楼、角楼、城门和瓮城等部分构成,外围还有护城河。
而湖县城墙虽然也有女墙垛口城楼,但却是没有角楼瓮城,即便是有护城河,比之弘农郡城来说,也要窄得多。
更别说湖县城墙多由版筑夯土墙、土坯垒砌墙所成,而弘农郡城可是由青砖砌墙、石砌墙铸成的,这防守能力,差了不知道多少。
舍弃防守好的,到防守能力不好的城池上去,他齐万年是傻了?
但张宾与王生皆知,齐万年并不傻。
这一点从他撤退的时候便可以看出的。
从郡城撤退,齐万年军队撤得有条不紊,隐秘无比,甚至远处孟观军营中的士卒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撤退了。
“君侯的意思是,齐万年有诈。”
“当然有诈了。”
王生轻轻点头。
“可即便是有诈,积弩将军也非是无能之辈,这”
王生当然知道张宾的意思。
“若只是齐万年,当然不足为惧,但若是加了一个河间王了?”
加一个河间王?
张宾只是一瞬间,便将事情想通的。
“陛下的意思是,河间王会援手齐万年?”
“这是自然的。”
说着,王生也呵呵笑了起来了。
“所谓之鸟尽弓藏,但是,若鸟不尽,弓便不藏了,如此,先生也知道河间王会如何做了罢。”
“只是陛下也并非无能之辈,这河间王如此做,若是让陛下知道,岂不是”
张宾之前之所以不将河间王与齐万年联系起来,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你说前面是个傻皇帝,你心里有异心就算了,现在的这个皇帝可不傻啊!
“河间王当然怕陛下了,但也没到那种特别怕的地步,与齐万年勾结之事,他定然是不会让陛下知道的,况且,便是知道了,恐怕河间王也会有恃无恐。”
张宾倒吸了一口冷气。
“君侯的意思是,河间王要反?”
“非是河间王要反,而是陛下的目标从来都是齐王,陛下便是知道了河间王的把戏,也只会口头上惩戒一二,不!或者连口头惩戒都不会有,反而是派人嘉奖河间王。”
在与齐王扳手腕的时候,这河间王当然是不能乱起来了。
被王生一顿分析,张宾脑中的天下大势也清楚起来了。
“君侯果真是当世奇才,这天下大势,君侯寥寥数语便说出了,属下实在是不如。”
王生是穿越者,加之王生对皇帝的了解,大局观是要胜过张宾,是故王生才能做出以上分析。
但光知道天下大势是没有用的。
知道天下大势之后,如何做能够取得最大利益,这些事情,便是到了张宾擅长的地方了。
“不过小计而已,是故本侯才放心让孟观去讨伐齐万年,便是孟观再有本事,恐怕也是不能拿齐万年如何的,毕竟河间王站在他那一边,是故,最好的结果,也是孟观与齐万年在湖县对峙,而最差的结果,恐怕孟观此去,性命不保。”
汉人军队强大,但是人心不齐。
此时的汉人征伐大军,其实与上次赵王率领的没有什么分别。
只不过作为统帅,王生要大度得多,所以孟观能带着手下两万人,否则,他手下恐怕只有五千人,或者三千人。
若只有五千人或者三千人的话,那么孟观恐怕此时的命都没了。
“是故君侯才在郡城搞出了安民司来?”
王生轻轻点头。
“所谓打仗,是要钱粮的,这安民司,日后可以给本侯提供源源不断的钱粮,甚至是情报,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孟观只想将齐万年打下来交差,但王生心中的想法可是比齐万年要多一些。
即便是将齐万年打下来了,占据了首功,也不过是功名爵位,但是
这些可都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乱世之中,什么最重要?
刀兵,钱粮,势力。
王生此次钱粮,便是解决前面两个问题的。
至于势力
他在洛阳,还有时间慢慢经营。
决定天下大势的走向,是明年开春的伐齐之战。
胜了。
天下大定,只要司马遹不做过分的事情,这西晋的基本盘就稳了。
如果败了。
天下旋即大乱,诸侯并起。
王生现在虽然是广元侯了,对天下的影响是有的,但绝对不多。
他对天下的影响力,毕竟有限。
是故
想这么远,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把思绪拉回来一些。
王生笑了笑,说道:“孟观要去打仗,他去打,我们在郡城,把这个安民司给鼓捣出来,之后,便是等征虏将军来了,之后的事情,再说。”
征虏将军来了之后,十万大军之众,加之有中军精锐猛士,便是河间王与齐万年有再多的阴谋诡计,也是无用的。
不过
王生眼神闪烁。
他现在最怕的是河间王将齐万年放跑了。
到时候,要花费的时间,恐怕又要加上几个月了。
但关键是
皇帝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也就是说,齐万年跑了,那便真是跑了。
王生在中堂与张宾对饮,心里却是想着如何能够把齐万年给留下来。
心中思绪不畅,王生对张宾问道:“若齐万年回梁山,那便是放虎归山了,先生可有计策留下齐万年?”
留下齐万年。
张宾一想,马上明白王生的意思。
“若要留的话,恐怕有些难度,若河间王与齐万年勾结,无论如何,齐万年都很难留下来,除非在湖县将他留住”
张宾说到一半,又摇头。
这太难了。
就在王生有些失望的时候,张宾眼神闪烁,再说了一句。
“不过,也并非是没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