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拜见太后
殿中寂然,谁都没有想着打破这个尴尬的气氛
王生与淑仪宫主还好说,但淑仪宫主身侧的女官,额头上都有细汗流下来了。
在这种气氛之下,可不怎么好。
“宫主”
王生出言,淑仪宫主却是对王生挥了挥手。
“莫要再说了。”
此话一出,淑仪宫主起身出了正殿,将独自出了正殿,朝着寝宫去了。
王生转身看着淑仪宫主的背影,在这个时候,他总不能跟着淑仪宫主一道去寝宫。
“等一下。”
见到淑仪宫主身边的女官也好开溜,王生连忙叫住他。
“不知广平公主何时回宫?”
那女官眼色有些复杂的看了王生一眼,说道:“恐怕得到正午时分,公主才会回来。”
正午
这岂不是说还要一两个时辰?
他在这淑仪宫也没有什么熟人,若是有碧玉宫女还好,但是碧玉宫女很显然是跟着广平公主去了显阳殿的。
“不知宫主平素喜欢什么,可否告知一声。”
淑仪宫主对他这个女婿很显然是不放心的,当然,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淑仪宫主也知道她无法改变王生的心意,也无法改变广平公主的心意,更无法左右皇帝的心意,是故,她这才回了寝宫,不想面对王生。
这是一种妥协,但更像是一种威胁,亦或者说是置气。
“宫主平时也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
女官眉头一皱,像是在思考。
这个广元侯对公主殿下的心,看起来是真的,不然也不会刻意讨好宫主了。
“不过,宫主喜欢练字,或许君侯可以送宫主一些字帖。”
字帖?
刚好他府上便有蔡邕还有钟繇的字帖。
王生重重点头。
“多谢告知。”
王生对那女官行了一礼。
“也不必如此对我行礼,若是君侯是真心待公主好的,我这个从小看着公主长大的奴婢自然也是认你做主人的。”
说完这句话,女官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得太多了,于是便缓缓的退出正殿。
此时偌大的正殿之中,便只有王生一人。
酒还是暖的,菜却有些凉了。
王生将酒杯上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旋即起身。
既然在这里见不到广平公主,这淑仪宫主也不待见他,王生在此地无所事事,干脆就给自己找一些事做。
说起来,王生虽然进宫的次数很多,却是没有去拜见过太后。
谢太后,如今才是后宫的一号人物。
至于皇后王惠风,她的位置还得往后稍一稍。
打定主意,王生便也就出了淑仪宫,朝着谢太后所在的长寿宫去了。
长寿宫不在北宫,但却连接着北宫,王生也不必从北宫门口出去,被那杨珍堵住路。
王生后一脚出了淑仪宫,女官连忙小跑到淑仪宫寝殿去了。
“宫主,广元侯走了。”
“走了?”
淑仪宫主愣了一下。
莫非是她方才的一番话,点醒了这广元侯?
他打消了对骧儿的兴趣?
不!
转念一想,淑仪宫主便否定了这一点。
方才广元侯与她交谈的时候,可是丝毫没有放弃的念头的。
“他往哪边去了?”
“东面。”
东?
淑仪宫主眼睛一亮。
“怕是他嫌弃我这个糟老太婆,去长寿宫找太后去了。”
“宫主虽然年纪大了一些,但也不至于是糟老太婆。”
女官连忙奉承。
“是不是糟老太婆,又有什么区别呢?”
淑仪宫主幽幽叹了一口气。
长寿宫前,王生在门前见了长寿宫的管事内监,并且说明来意。
“君侯,非是在下不愿意去通告,只是现在太后宫中有客人了。”
王生是广元侯,广元侯如今的名声,天下皆知,他虽然是长寿宫的管事内监,但也不敢给王生摆什么脸色看。
“客人?”
王生总不好问是什么客人。
但,宫里面的规矩,王生还是懂得。
“本侯知晓太后的客人尊贵,但也请內官代为转达在下求见的消息。”
说着,王生默不作声的在这管事内监手上塞下一块玉佩。
这玉佩自然是好玉,不然王生也不会带在身上。
当然,好玉是好玉,价值连城也是真的,但这种东西,王生是不缺的,比能见到太后来说,那还是值得的。
毕竟王生见太后的想法是临时起意的,见不到实属正常,见到了,就得感谢这管事内监的能量了。
暗地里摸了摸王生给的玉,管事内监的脸上顿时露出菊花一般的笑容。
广元侯有金谷园,既然给出来的东西,那自然是价值连城的。
“君侯太客气了,既然如此,那在下便代为转告了。”
“有劳了。”
王生轻轻点头,便在长寿宫外静静等待起来了。
他没有等多久。
片刻之后,长寿宫的管事内监又折返回来了。
他脸上带着笑容,见到这管事内监的笑容,王生便知道事情的结果了。
“不瞒君侯的,此时在殿中的贵人是荣阳长公主,还有太后的一些亲族。”
荣阳长公主倒是王生认识的,其他的亲族,就不知道了。
王生眼神闪烁。
“那太后可让在下进去?”
管事内监轻轻一笑,说道:“太后有请。”
王生轻轻点头,便迈步进了这长寿宫。
长寿宫中的占地,自然是淑仪宫比拟不了的,但是也有不少其他的东西。
比如这装饰,便是淑仪宫都比拟不了的。
说起来,谢太后的年纪,与淑仪宫主的年纪是差不多的。
如今虽然是是太后,但是年纪更像是皇后。
只能说,现在的皇帝也是太年轻了。
太后与荣阳长公主没有在长寿宫正殿,反而是在正殿侧畔的亭子里面,在亭子周围,还站着两个男人。
一个中年锦服男子,另外一个则是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看他们的模样,确实是与谢太后有些相似。
“臣王生,拜见太后。”
王生对着太后行了一礼。
“广元侯快快请起,来人,看坐。”
虽然说是亭子,但这个亭子却很大,与一般的房屋都有的一比。
马上有宫女给王生搬来了座椅。
“广元侯今日怎么有空到长寿宫来?”
王生脸上轻轻一笑,说道:“只是想到过了这么久,还没来拜见过太后,是故今日想来亲自拜见。”
王生当然是不好说他是顺道来的。
“广元侯有心便好。”
说着,谢太后眼珠一转,对着她身后的中年男子,介绍道:“这是本宫母族的堂兄,广元侯如今也是为陛下做事的,理应与他亲近亲近。”
我确实是给皇帝做事的,但是也不一定要亲近他罢?
看来,这年轻的太后心中也是不甘寂寞,这做太后才一个多月,便想着扶植亲族势力,来增加自己的权势。
当然
王生虽然看出了这一点,但是话,是不能明说的。
“不知阁下名讳?”
太后要他亲近她的这个堂兄,王生自然也是要亲近一下的。
不管是表面亲近,还是真正的亲近,只要这个亲近表达出来了,给太后看到了,就行了。
“在下谢台,日后还请君侯多多帮衬。”
王生倒是有些后悔来见太后了。
这明显是把两个裹脚布抛给他了。
而且
太后想要让她的亲族从政,却需要把这人介绍个他,这便说明皇帝并不想要太后的亲族从政。
后宫不得干政。
司马遹想来是要让太后安稳一点。
但是太后能否安稳,如今看来,却没那么容易。
与这谢台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王生也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套出个七七了。
这谢台原本就是一个屠夫,没有读过书,字也认不全。
在这一个多月来,太后给谢台讲授了不少宫廷礼仪,这才让谢台看起来不会太突兀。
会与谢台身后的那个青年,则是谢太后的侄儿。
两人如今皆是没有官身,倒是有爵位。
关内侯爵,这也是太后求的。
“广元侯既然来了,不如一同吃了午宴,这才回去罢。”
王生原本是想要拒绝的。
毕竟在正午时分,广平公主便要会淑仪宫了。
不过玩啥呢个转念一想,还是应下来了。
难得太后有兴致,留下来与太后搞好关系,也是极为有用的。
若是今日没有这谢台的事情,那就更完美了。
荣阳长公主在一边不断的说着好笑的事情,说话的时候,都是以谢太后为中心的。
之前这谢太后被贾南风囚禁,哪里有享受过这样的架势,因此此时露出十分受用的表情。
这荣阳长公主
倒还是有些本事了。
午宴的气氛很好。
但是每个人都是各怀心思的。
王生只想要与太后交好,仅此而已。
而太后希望通过王生与皇帝的关系,能够将她的两个亲族送到朝堂之中。
谢台两人则是想要刻意交好王生,目的,自然就是权势了。
在这些人里面,荣阳长公主的心思可能是最多的。
在皇后与太后之中左右逢源,这荣阳长公主当真是贤内助。
不过
还是太强势了。
王生依稀可以记起华恒当日的模样的。
午宴后,王生当即告辞,谢台却是给了王生一个请帖。
“君侯,明日有一个诗会,便在洛水畔,在下请了这天下最有名的名士前来,原本是今日与君侯请帖的,但是既然君侯现在来了,那在下便把这个请帖亲自交于你手了。”
诗会?
王生眉头一挑,他想了一下,还是把这个请帖接过来了。
这个诗会,恐怕不是这个谢台能够办起来的。
这后面站着的人,是太后。
换句话说,这是太后办的诗会。
目的,当然是扩大自己的影响力了。
皇帝不让她的亲族参与朝政,她便给自己想了一手。
这母亲
还真是有够优秀的了。
王生已经可以想象皇帝司马遹苦恼的样子了。
外有齐万年齐王,内有世家掣肘,这原来应该是在背后默默支持皇帝的后宫,如今也冒出了一个刺头。
换王生做这个皇帝,现在恐怕也是十分苦恼的。
“本侯定然去。”
现在人都在这里,王生不去,那便是不给太后面子了。
而且朝堂之中,有很多人都会来。
毕竟没有太多人敢不给太后面子。
从长寿宫出来,王生喜半参忧。
望着自己手上的请帖,王生陷入了深思。
不过只是想了一会,王生便把这个念头丢出去了。
这件事,他也只是个配角而已。
头疼这件事的,是皇帝。
若是皇帝司马遹要他出主意。
他是出呢?
还是不出?
这是个问题。
走了没多久,淑仪宫便到了。
门前的积雪,被清扫一空,宫门此时也是敞开着的。
守门的宫女见到王生来了,连忙小跑进宫。
接下来,一声宫装的广平公主,便是蹦着跳着出来了。
广平公主身着一袭橙色宫装,隐约可看见一朵白色桃花,腰间系着一条白色流苏,腰配一条淡绿色的玉佩。
远远一看,腰如杨柳枝,眸似蓝宝石,身就像莺回燕转。
浓密睫毛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楚楚动人,惹人怜爱。
微长的刘海刚刚及眉。盘起半头的秀发,留下几缕青丝在耳前,紫色的耳坠若隐若现。
可爱而不俗气就如那出水芙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王生眼中先是一亮,但是紧接着,眉头却是微微皱了起来。
在这种天气下,这装饰好看是好看,但哪里御得了寒?
“王郎。”
这是在外面,又是众目睽睽之下,广平公主只是深情的看了王生一眼,便细声说道:“进来罢。”
王生轻轻点头,没走几步,便看了一脸警惕的淑仪宫主。
见到广平公主现在站在王生面前,淑仪宫主不免得幽幽叹出一口气。
现在,她是真的做不了什么了。
女大不中留啊!
正殿之中,一桌酒菜已经上了。
现在没有开吃,显然是为了等王生的。
跪坐下来,王生显得有些拘谨。
广平公主脸上却有笑容。
“王郎”
广平公主刚说这两个字,淑仪宫主便作势咳嗽两声。
这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广平公主见状也只好改口。
“君侯,方才大内官给你送来了笔墨,要你罚抄《孙子兵法》十遍,明日便要交给陛下。”
“哦?”
王生脸上有惊诧之色。
司马遹这番动作,岂不是默然他在淑仪宫过夜了。
在转头,王生看着淑仪宫主脸上勉强的笑容,也知道了广平公主如此开心的原因了。
看起来
巨大的阻碍,是没有了。
:。:
第五十七章 渭水诗会
王生虽然是在长寿宫中是吃了午宴的,但是也是特意留了肚子下来,为的就是与广平公主一道吃饭。
免得他一口不吃,让淑仪宫主觉得自己看不起淑仪宫的伙食。
这印象分,还是要给的。
这午宴的气氛怎么说呢
你说温情,到还是有。
王生与广平公主互相夹菜。
倒是其乐融融。
按你说这午宴的气氛有些怪呢。
这也没错。
除了刚开始的咳嗽两声之后,淑仪宫主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堂中说话的,一直是王生与广平公主。
当然,淑仪宫主身侧的女官也回来调节气氛,碧玉宫女也时常与参与进来,总算让这一顿宴会看起来不过于沉闷。
午宴之后,王生用手绢轻轻擦拭嘴上的油渍,对着广平公主说道:“骧儿,不知书房在哪里?”
王生被皇帝司马遹罚了十遍《孙子兵法》,这该抄的东西,还是要抄的。
孙子兵法六千多个字。
十遍,就是六万多个字
这可不是一个小工程。
毛笔字不比后世的圆珠笔写出来的字。
这六万多字,可能要今天加班加点才有可能完成。
不过
有广平公主在侧红袖添香,这时间,恐怕也是悠然的。
王生脸上带着笑容。
“宫里倒是没有正经的书房,不过骧儿的房间里面倒是有书塌笔墨可供誊写。”
“咳咳。”
淑仪宫主咳嗽两声,说道:“女子的闺房,岂是男人可以进去的,碧玉,你去收拾一下,将这主堂搬出一个位置出来,给广元侯抄写兵书。”
广平公主听罢,对王生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眼睛用力的眨巴两下。
“诺。”
碧玉宫女则是去安排相应的事情去了。
“骧儿,你随我来。”
淑仪宫主对广平公主招了招手,看起来是母女之间有些私密话要说。
王生在这个时候当然不能说什么,看着广平公主与淑仪宫主去了寝殿,王生则是跪坐在主堂坐垫上,看着周遭的宫女内监忙来忙去。
寝殿之中,淑仪宫主一脸严肃。
“说说罢。”
“说母亲要骧儿说什么?”
广平公主看起来则是有些拘谨。
“你与广元侯的事情。”
“女儿与广元侯,也没什么事情”
淑仪宫主可不信广平公主的这句话。
没什么事情
那方才在食塌上两人的亲密程度,可不像是没什么事情的样子。
“骧儿,你的想法,母亲我都是很尊重的,但是你得想一想你的未来,你对着广元侯,究竟有多少了解,而且,你知道你嫁给广元侯之后,自己未来的生活是如何的?这些问题,你可都有想过?”
淑仪宫主说的话,都是很正式的话,在这么正式的话语面前,广平公主也不好插科打诨。
这世界上任何人都会害你。
但母亲是绝对不会的。
除了此时在主堂上的那个之外,在广平公主心中,最重要的人当然是淑仪宫主了。
“对于王郎,女儿的了解并不多。”
说着,淑仪宫主便将她对王生的印象与王生细细道来。
“当日女儿在太子宫绑了他,王郎当时可能是有利用女儿的心思,但是之后的事情,都是真心的。”
“真心的?你如何知道?”
淑仪宫主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男人的话,你不能全信。”
“王郎不识一般的男人。”
“便是见到你这副模样,为娘心中才担忧。”
说着,淑仪宫主深深叹了一口气。
“广元侯如今看起来是喜欢你的,但是男人的心,总是会变的,我们女人,也会一天天的衰老”
“女儿明白母亲的意思。”
广平公主的眼睛却是煜煜生辉。
“但女儿不是靠美色来套住王郎的心的。”
“那你要靠什么拴住他的心?”
广平公主缓步上前,秀手搭在淑仪宫主肩上,轻轻的按压着。
“女儿又不是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世家贵女,在这宫女待久了,套住男人心的方法,女儿又不是不知道,以女儿的性子还有能力,去何处都不会吃亏的。”
“这倒是真的。”
淑仪宫主轻轻握住广平公主的手。
“为娘没有什么能够给你的,但你若是真心要跟那广元侯的话,便要在他身边好好的辅佐他,做贤内助,广元侯如今在朝中树敌太多,这对他来说绝对不是好事,母亲不想你跟他,便是害怕他若是哪天他失势了,你也要跟着受苦,若是与他有了孩子,便免不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故事发生。”
广平公主是大晋公主,只要她与王生做的事情无关,便是王生被处罚,她作为公主,当然也是能够独身世外的。
但是
未来的日子,在没有了男依靠之后,定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王郎他心中自然有计较,母亲也知道,像王郎那般聪明的人,是要做大事的人,女儿妇道人家,便帮他管好家里的事情就好了。再者说,女儿跟王郎,若只是为了去享福,一遇到麻烦事便抽身而出的话,那女儿也不会嫁过去了,夫妻之间,原本就是相互扶持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是福是苦,女儿都受着。”
淑仪宫主轻轻叹了一口气,尔后,又微微点头。
夫妻之间,还是感情和睦最为重要。
“广元侯的名声,如今在洛阳也算是人尽皆知了,如果这广元侯是高门出身的,你嫁给他,为娘心中是一点都不担忧的,只是他出身不高。”
“王郎出身虽然不高,但是如今是广元侯,比起那些继承祖业的人来说,开创一番事业的人,岂不更值得世人尊重,一如石公,虽然也是寒素出身,但如今天下人可有看不起他?”
淑仪宫主听见广平公主没有一句话是没有王郎的,也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的决定是已经下了。
而且
这个决定,她改变不了。
做母亲的,总都是一个操劳的命。
“你便与我说说广元侯家里的事情,有多少亲族,关系又如何?”
淑仪宫主问起这个,也算是默认了她的决定了。
广平公主眼睛微亮,赶忙说道:“这个女儿早就去看过了”
母女二人,便在寝殿之中拉着手说了不知道多久的话。
而在淑仪宫主堂之上,书塌笔墨已经备好了。
王生让碧玉宫女派人出宫去通知刘勇,让他明天早晨来接他。
之后,王生便开始他的抄写之旅了。
从始计篇开始,王生手握毛笔,一边眷抄,一边朗读。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民与上同意也”
一时间,淑仪宫中飘来王生的诵读之声。
眷抄了大概一个时辰,王生的手便有些酸痛了。
而这《孙子兵法》的始计篇才堪堪抄了十遍、
要知道,除了始计篇之外,还有十二篇。
以现在的眷抄速度来说
这便是通宵达旦,也是眷抄不完的。
王生拿出墨迹未干的左伯纸,轻轻吹了一下。
看起来
是字写得太好看了。
一笔一划
横竖撇捺钩~
皆有神韵。
就在王生中场休息的时候,广平公主终于是从淑仪宫主的寝殿中走出来了。
“与你母亲都说了些什么?”
广平公主吐了吐舌头,连忙走到王生身边,将王生眷抄好的纸张拿起来。
“女人家的事情,王郎就不要问了。”
王生轻轻点头。
淑仪宫主与广平公主之间的谈话,他也能够猜到七七。
但正如广平公主所言一般。
女人家的事情,他一个男人也不必知道太多。
两人的交际圈不同,需要思考的事情也是不同的。
“王郎的字苍劲有力,但却又有飘飘然,跃然出纸的感觉。”
“飘若浮云,矫若惊龙。”
“便是这个。”
广平公主眼睛顿时一亮。
“可要我教你?”
“好。”
广平公主点了点头,忽而心里又有些担忧。
“只是王郎这《孙子兵法》若是没有眷抄完”
“无妨。”
王生却是轻轻摆手。
“你若是写的字与我一般,那我们两个人的速度,可比一个人快多了。”
广平公主重重点头,显然对自己的字还有学习能力有一定的自信的。
半个时辰之后
广平公主脸上的笑容却是已经没有了。
“先不学了,王郎的字可没有那么容易学,所谓字如其人,王郎的字与骧儿的字,又如何会是一样的呢?”
教了广平公主半个时辰这家伙写的字确实与他有些相似了。
但是却娟秀很多。
用一个不恰当的比喻便是。
王生的字迹如果是手握着出鞘宝剑的将军的话,那司马骧的字,就是手握这出鞘宝剑的英气十足的美人。
两者的字放在一起,就有了很直观的区别了。
字如其人。
当然是有道理的,但也不一定是完全正确的。
一如大奸臣秦桧,也是写了一手好字。
你看他的字,正气十足,以为是大忠臣呢。
还有的便是汪填海,字也是相当大气的,可惜最后却做了汉奸。
广平公主代写这一条路走不通了,王生也老老实实眷抄起来了。
不过写字的速度,明显加快了。
广平公主则是在一边为王生研磨,并且将王生写好的纸用蒲扇将墨迹吹干。
与王生预想得差不多。
他还真是在很晚的时候才睡下的。
也是酸痛得不行。
这皇帝给他的处罚,当真是体力活。
有淑仪宫主在,王生便是在淑仪宫新腾出来的房间歇息的。
至于客房。
淑仪宫可没有什么客人留宿,自然也不会有客房这种东西了。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王生便起身了。
每天早起,不论春夏秋冬。
自律,也是成功的必备条件。
“王郎,今日又不必上朝,这般快离开”
王生当然是听出了广平公主话中的挽留之意。
“今日我有正事,日后你我有的是相处的时间,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广平公主重重点头。
眼睛发亮。
“不在朝朝暮暮。”
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情爱之事,可以作为调剂,但绝对不能日日将这事情挂在心中。
今天还有正事。
诗会。
渭水诗会。
出了北宫宫门,也不见杨珍的身影,王生到太极殿把任务交了。
皇帝倒是见了王生一面,但是一句话都没有丢下来,只是匆匆看了王生眷抄的纸张,确定王生是自己写的时候,就把王生赶出去了。
这样的场景,倒是让王生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片刻之后,王生也是想透了其中的关节。
皇帝心中恐怕是有怨气的。
王生没有在他的同意之下去北宫,即使有原因,那也是抗命。
皇帝心中委屈,王生得罪了这么多人。
按理要说,是比皇帝委屈的。
但皇帝毕竟是皇帝。
臣子的委屈,如何比得上皇帝的一点点怨气呢?
出了皇宫,门口刘勇早就在宫门外等候了。
“主君。”
见到王生出来,刘勇连忙迎了上来。
上了车马,王生马上说道:“去渭水庄园。”
这个庄园,原来应该是王恺的。
现在被谢台用来办诗会。
那自然是这庄园便是他的了。
“主君不先回府,君母还有红袖管事她们都担忧主君的安危。”
“不去。”
王生轻轻摇头。
刘勇骑上高头大马,马上吩咐车夫出发了。
车轮碾过满是积雪的青石板,发出的声音有些酥软,又有些清脆。
朱雀大道走到尾,王生从南门出了洛阳城,接着由官道到渭水庄园去了。
到地方,王生才看到渭水庄园此时的模样。
当真是车马无数,人山人海。
还好这渭水庄园够大,不然的话,容下这么多人,恐怕是不容易的。
王生到来,庄园内马上有侍者将王生领了进来。
进入庄园,顿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而且庄园内。
又不少熟人。
例如卫阶,江统,皆在其中。
在人群中,王生也看到了对他敌视的杨珍。
还有隐于人群,却鹤立鸡群的潘岳。
这诗会
人真的还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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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新的政治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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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渭水庄园里面的奴仆,显然不是一般的奴仆。
他们进退有据,将各家的人都安置的妥妥当当的,仅仅是从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来。
他们不简单。
显然不太可能是谢台的人。
他们应该是世家的人,至于是哪一个世家的人,就不得而知了。
今日的宴会是在主堂里面的。
但是主堂里面的位置并不够。
从主堂绵延而出,甚至可以到渭水畔而去。
周遭,火盆还有挡雪的东西还是不少的。
以王生的身份,当然是被安排在主堂内了。
不过不是主堂第一个位置。
但也是靠前排的位置。
此时人没有来齐,但是从来的人中,倒是可以看到不少的文学巨擘。
如之前的金谷二十四友,左思,潘岳,陆机陆云都来了。
其中左思的位置在王生之上,潘岳陆机陆云的位置这是在王生下面的。
对于这个安排,王生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左思虽然在朝堂上没有多少权力,但是在士林之中,他的影响力可是不小的。
除左思外,王生发现兰陵公卫璪正在其中,便是司徒王戎,也在前列。
朝中还有不少大臣,居然也被邀请过来了。
王生眉头微皱。
他很快便发现了。
这来的人里面,大多是世家的人。
其次是无依无靠的寒素。
像王生这样的皇帝身边的红人,宠臣,在此处倒是显得突兀。
可以这么说,满屋子里的人,都是失意的人。
除了王生以及少部分世家之人。
毫无疑问,现在在渭水庄园的这些人,在朝堂上绝对算是一股力量。
而且是一股不弱的力量。
尤其是司徒王戎,兰陵公卫璪。
这两人背后,都是站着一个大世家的。
太后邀请了这么多人来...
难道不怕皇帝震怒?
在权力面前,亲情有时候是十分脆弱的。
便是父子相残,兄弟反目,在权力面前,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母子之情...
足够牢靠吗?
人渐渐来齐了。
王生在一边默默的喝着酒,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低调一些。
但是王生想要低调,却是有人不想要王生低调。
譬如司徒王戎。
“广元侯昨夜在皇宫留宿,当真是好大的威仪。”
王生瞥了王戎一眼,说道:“司徒莫要说这些话了,大不了我香水的生意,送与你罢了。”
对付铁公鸡,当然是钱来的实际了。
而香水,是暴利生意。
原本是王生与王戎两人合伙办的。
但是王生如今见到王戎这副嘴脸,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
他不过是要一些好处罢了。
“当真?”
王戎眼睛骤然一亮。
“自然是真的了。”
这王戎,倒还真是果不出他的所料。
“若是如此的话,之前的事情,你我就揭过了。”
王生翻了翻白眼。
莫要说揭过了。
你受的那些损失,恐怕连这香水生意的零头都不如。
当然,王生之所以如此大度,将香水生意转让给王戎,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天下太平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这洛阳,迟早会在战乱之中的。
在战乱之时,人人都想着活命,谁还会想着买香水?
再者说,做生意,是商人做的事情,王生亲自参与其中,难免有些掉份。
日后王生有其他的生意要做,也是要交给手下人去做的。
自己在背后掌控全局即可。
将铁公鸡王戎打发回去之后,王生久违的获得一阵平静时光。
不过这平静也没有持续多久。
冥冥之中,王生感受到了一股恶意的眼神。
转头朝着那股恶意的眼神看去,王生马上发现了这眼神的主人。
杨珍。
弘农杨氏如今的掌舵者。
这家伙对自己的怨气,还真是不能用区区香水就能解决的。
不过...
王生也未必怕了这杨珍。
如今在洛阳,王生的权势比这个杨珍大太多了。
一个落魄世家,虽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但这匹快要瘦死的骆驼要是敢招惹自己的话,王生不介意让这匹骆驼真的变成死骆驼。
王生完全有这个能力。
当然...
也需要付出一点代价。
再者说,这个杨珍若真是惹恼了他的话,王生完全可以动用影楼的力量,将这杨珍的命留在洛阳。
若是要杀赵王这些人,或许有些难度,但是杀杨珍,恐怕都不用林朝这样的人出手。
见到王生抬头,杨珍冷哼一声,便也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去了。
很快,作为主人的谢台也缓缓走到主位上去了。
谢台不过是关内侯,不管是他的品德,还是才能,亦或者说资历,他都不够做这个位置的资格。
不过...
加了一个太后亲族的身份之后,他坐在主位上,也不算显得那么突兀。
后宫不得干政。
只是从两汉得到的惨痛教训,在曹魏被彻彻底底的贯彻了下去。
西晋,原本也是如此的。
但是出了一个贾南风。
有了贾南风这个前辈,见识到权力能够给一个人带来多大的好处的谢太后,如今也想做第二个贾南风。
但是...
不同与上一个皇帝是一个傻子。
现在的这个皇帝,不是傻子。
他锐意进取,虽然有些想当然。
他血气方刚,甚至想要跟世家掰手腕。
在这个皇帝面前,谢太后想要做贾南风,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谢太后也不是想做完整的贾南风。
只要能做到一半贾南风的权势,她便够了。
然而...
这一半贾南风的权势...
皇帝也不会给的。
司马遹体会过没有权利的感觉,是故他对权利的掌控是十分病态的。
要想从他手上分出一点权力出去...
很难。
不过...
谢太后也并非是没有机会。
西汉初年掌权的皇后,吕雉,窦氏,王娡,再算上前半时期的卫子夫。
她们干政的基础,是她们的前半生与皇帝的利益高度一致、是皇帝的第一同盟者,而她们的家族本身都是贫寒家庭,皇帝提拔她们的家族成员,内有姻亲的关系,外有君臣的恩惠,是值得依赖的亲信势力,毕竟在某些时期里皇帝要对付那些功勋将领和宗亲势力,这些出身贫寒的“老丈人”和“小舅子”们是最好利用的势力。
而且她们是下一代君主的至亲,当先帝崩驾、幼主登基的时候,往往外戚势力巩固的最佳时期,因为他们,甚至比太后本人,更加地与新皇帝利益一致。
因为此时姓刘的父系宗亲们都是争夺皇位的潜在威胁,只有外姓的、作为朝廷官员的、又作为母系血亲的外戚们最积极有效地拥护小皇帝的统治,也令小皇帝安心。
他们推翻旧有的宗亲势力,成为政治局面里新的主导(有或没有之一),这时候外戚家族已经不是当年草根出身、锐意进取的人,而已传至二代或是三代子弟,失去了当初的忧患意识也还未形成世家子弟的学识积淀,变成彻头彻尾的纨绔子弟,当小皇帝羽翼丰满,而社会度过政权交替的动荡,需要新一轮的政治制度更新时,外戚就成为需要被推翻的反动势力。
现在的谢太后,出身寒素。
她的父亲,不过区区屠夫。
如今还音讯全无。
唯一的亲人,也只有谢台还有她的那个侄子。
能用的人很少。
加之如今宗亲强势,若是有一支外戚,能够控制的外戚力量,那自然是极好的。
若是皇帝重用他们的话,谢太后的权势,定然有有所增加。
至于皇后王惠风,因为她出身琅琊王氏的原因,势必是得不到皇帝的信任的。
便是信任,也会猜忌。
“诸位。”
就在王生在心里胡思乱想之际,谢台的话也是缓缓说出来了。
“再过一个月,便是太后生辰,虽然先帝驾崩未久,此事不应该大作,然而心意,还是要有的,故此在下在此地摆下诗会,为的便是给太后献上绝妙诗篇。”
所谓诗篇,无非是为了讨好太后罢了。
王生对讨好太后这件事根本不感冒。
他现在已经是皇帝身边的重臣了。
之所以去拜访太后,只是想要与太后维持好关系罢了。
不想要太后因此怨恨他,并且在皇帝耳边说他的坏话,
仅此而已。
但王生不稀罕讨好太后,并不表示别人不讨好太后。
尤其是那些原来跟着贾谧的人,如今仕途无望,若是能够讨好太后,从而焕发仕途第二春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陆机是第一个站出来的。
陆机乃是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大司马陆抗之子,与其弟陆云合称“二陆”。孙吴灭亡后出仕晋朝司马氏政权,曾历任平原内史、祭酒、著作郎等职。
但是随着贾谧的失势,他在洛阳做的所有努力,都化为泡影了。
原本作为异乡人,他们在洛阳的日子就没有多好过。
如今,更是难过了。
但是...
只要攀上太后的高枝,那便还有机会。
“在下有诗赋,虽然不能作为贺诗,但却颇为几分风骚。”
“陆平原请。”
谢台在来之前,显然是做好了功课了。
陆机咳嗽两声,当即歌曰:
“渴不饮盗泉水,热不息恶木阴。
恶木岂无枝?志士多苦心。
整驾肃时命,杖策将远寻。
饥食猛虎窟,寒栖野雀林。
日归功未建,时往岁载阴。
崇云临岸骇,鸣条随风吟。
静言幽谷底,长啸高山岑。
急弦无懦响,亮节难为音。
人生诚未易,曷云开此衿?
眷我耿介怀,俯仰愧古今。”
陆机的这首诗,是咏志诗。
“急弦无懦响,亮节难为音。”意思便是乐器绷紧了的弦发不出缓弱的声音,而节操高尚的人就犹如这急弦,谈论问题常常直言不讳,常常不为君王所喜,不为世俗所容,得不到认可。
陆机此诗一出,当即触动了众人心中的痛楚。
如今的他们。
何尝不是被君王所厌,不为世俗所容呢?
“士衡,不知此诗何名?”
“猛虎行。”
猛虎行...
潘岳喃喃自语,目光却是愈发发亮起来了。
“好一个猛虎行。”
谢台自然是不懂诗赋的,但是现在听到众人的喝彩声,也知道陆机的这个诗赋是不错的。
“陆平原的《猛虎行》,当真是猛虎一般,这定然是好诗赋,之后我定然会呈上与太后一观。”
说实话的。
他当然是一点都不懂这猛虎行好在哪里的。
若是给他一首打油诗,或许他还会觉得更好。
“既然士衡兄已经有珠玉在前,那在下也便将拙作呈上了。”
潘岳起身,缓步而行。
“独悲安所慕,人生若朝露。
绵邈寄绝域,眷恋想平素。
尔情既来追,我心亦还顾。
形体隔不达,精爽交中路。
不见山上松,隆冬不易故。
不见陵涧柏,岁寒守一度。
无谓希见疏,在远分弥固。”
内顾诗,气氛比之陆机的言志诗来说,这个气氛还要低沉不少。
谢台眉头微皱。
他可是打着祝寿的名头办的诗会,但是现在的这些诗赋,都是一些什么东西。
不过...
忍...
谢台脸上还是挤出一些笑容出来。
“潘公的诗赋,确实不错,但毕竟是与太后的祝寿诗,这个...”
潘岳当然是听出了谢台的话外之音。
“有感而发罢了,太后若是不喜欢,在下可以做其他的诗赋。”
陆机与潘岳,都是如今文赋上最好的那一批人。
尤其是在两人不得志之后,这创作的源泉,也汩汩而出。
屈原,“楚辞”的开创者,历史上第一位伟大的爱国主义诗人,出身于贵族之家,与楚王同姓,有着优厚的文化教养,也有高远的政治理想和为之奋斗的献身精神。
他希望辅佑楚王,使祖国富强,主张内修法度,联齐抗秦,与朝中的亲秦派形成对立,因楚王昏庸无能、听信谗言,逐渐地被最高统治集团疏远,终于遭致了流放的命运。
在流放江南的岁月里,他忧愤交集地写下了长篇自叙抒情诗《离骚》。
李白,盛唐文化孕育出来的天才诗人。其诗歌创作充满了激情与想象,既气势浩瀚,变幻莫测,又自然天成。
李白青年时期曾上书安州裴长史、韩朝宗,希求荐用。
天宝元年奉召入京为供奉翰林,但不久就遭到朝中权贵谗毁,于天宝三载以“赐金放还”知名被迫离开长安。
安史之乱中,心怀报国之心的李白加入永王李璘的幕府,又在肃宗李亨讨伐时获“反叛”之罪入狱,长期流放夜郎。
后又想从军报国,终因多病而不能实现。
有此经历的,还有杜甫,白居易,苏轼等人。
他们的文学成就,很多都是因为自己不太顺畅的经历。
一如现在的潘岳,陆机,左思,还有更多不得志的士子。
杨珍...
或许也算一个。
此时他目光阴狠的看着王生,身子,也是缓缓站起来了...
第五十九章 帝后之争无悬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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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元侯乃是洛阳有数的才子,与太后的祝寿诗中,如何能没有广元侯的身影?”
王生在一边低调的喝着酒,不想却是被杨珍点名了。
“广元侯若是有诗赋,那自然是极好的。”
谢台眼睛顿时亮起来了。
王生现在是陛下身边的红人,若是他这样的人物做出来祝寿诗,那太后的声势便更甚了。
太后的声势更甚。
从另一方面来说,便是王生所处的位置会变得极为尴尬。
在场的人,几乎每一个人都看出了太后想要干政的野心。
但是,只要是有一些能力的皇帝,都不会让这个干政的事情发生。
毕竟两汉的教训就在眼前。
况且...
权力,没人会嫌多,只会嫌少。
王生若是给太后写了祝寿诗,尤其是在这渭水庄园之中。
这消息若是传到皇帝耳中。
他会如何想?
是故...
王生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
“诗赋一流,本侯是不擅长的,这一点,倒是司徒很是擅长。”
王生直接把这个锅丢给了王戎。
王戎因为王生的这句话而被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要说王戎有治国之才,那是没有的,要说他有文学之才...
那也是没有的。
字他会写,诗他会读,人他也会看。
但是写出来的文赋却是极少,也极少有经典。
以王戎的才学,之所以能入竹林七贤,更多的是因为关系。
而且说白了。
竹林七贤,也就是七个人的聚会而已。
聚会的人都是互相看得惯的,并非是一定要看才学。
只是不巧的是,这七个人中,大多数都是文学造诣极好的,不论是嵇康还是阮籍,亦或是酒鬼刘伶这些人,都是在文学上是领风者,泰斗一般的人物。
要王戎即兴来一首,他还真做不来。
即便是做出来的,若不是好诗赋,岂不是沦为别人的笑柄?
王戎连忙摆手。
“诗赋之道,我可不擅长。”
王生当然不是想要坑王戎,他只是需要王戎的这句话罢了。
“博才如司徒,依旧不能当场赋诗,在下在今日宴会之前也没有做准备,自然也是赋诗不出来的,若是让我回去准备准备,或许有好诗赋现世。”
王生说的这句话,可谓是圆滑到了极点。
首先他逼出王戎的话,王戎现在是三公司徒,年纪又大,名声更是不小,最关键的是,他背后站着的是琅琊王氏,王戎这般人物,说出他无法当场赋诗。
王生...
洛阳新贵,同样做不出诗赋来,岂不更加正常?
便是在这个时候,杨珍想要找茬,也无从下嘴。
他总不能说他王生是胜过王戎的。
要是这样说的话,那就是把王戎给得罪了。
杨珍当然是聪明人,他一眼便看出了王生的目的。
但是他脸上却是没有气馁之色,反而是嘴角微微勾起。
“司徒当然是天下文人泰斗,但是广元侯毕竟年轻,又是出了名的有奇思,更是写下了《登高》诗赋,这作诗作赋的能力,绝对是有的。”
杨珍倒也是人精,首先将王戎夸到天上去,之后说出来的话,即便是有些得罪王戎,王戎恐怕也是不会在意的。
之后,再捧杀王生,将王生捧得高高的,以至于若是王生不当场作出诗赋出来,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论起嘴炮来,世家向来是不差的。
“不如这般,阁下先赋诗一首,之后,本侯再来,如何?”
王生笑眯眯的看着杨珍。
见到王生这副表情,杨珍自然是心中有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是仔细一想,他又是想不出这不妙的感觉到底出在哪里。
他今日来渭水庄园,原本就是为了讨好太后的,做诗赋,那自然也是要的了。
若是能讨好太后,以太后的能量,他弘农杨氏未来的前途说不定会更好。
“也罢。”
在来之前,杨珍早就已经准备好诗赋了。
“沧桑变幻人不老,
福荫后辈永安康,
人间天伦阖家兴,
只愿年年摆寿堂。”
这个寿诗看起来更像是打油诗,但是祝福却是极好的。
便是不懂诗赋如谢台,见到杨珍这诗赋时,眼睛也是微微亮了起来了。
“好诗好诗,若是给太后这首祝寿诗,她定然开怀,并赐下珍宝。”
谢台称赞,其他世家的人也纷纷出言称赞。
杨珍的这首诗赋,虽然算不上太好,但是这样的立意却是极好的。
若是给太后,太后定然是十分满意的。
而王生则是在一边嗤之以鼻。
不是说杨珍的这首诗不好,而是今日的主题,原本就偏了。
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我国上层统治集团已经出现了原始形态的祝寿活动。
《诗经》中所用“万寿无疆”;“南山之寿”这样的颂句,在今天的祝寿活动中仍十分常见。
民间自古就有尊老敬老的美德,给老人祝寿是其主要的表现形式。
年高龄长者为寿,庄子说:“人,上寿百岁,中寿八十,下寿六十”。
古人有“六十为寿,七十为叟,八十为耄,九十为耋,百岁为星”之称。
祝寿多从60岁开始,习惯以虚岁计算,且老人的父母均已过世。
开始做寿后,不能间断,以示长寿;祝寿重视整数,如60、70、80等,逢十则要大庆。
尤为重视80大寿,隆重庆祝老人高龄;祝寿有“庆九不庆十”之说。
如老人过60岁寿辰,并不是整60岁才做寿,而是59岁,“九”取长久之意,认为九是最尊,最大的数字,希望老人从做寿开始越活越长久;祝寿时,一般定于生日之日,要设寿堂,向被庆贺的长辈老人送“寿礼”,还要举行一定的拜寿仪式,参加寿宴等等。
寿宴...
六十岁始,然而现在的太后,估计正值虎狼之年,最多不超过四十岁。
一个四十岁的人,却有一群人给她张罗寿宴。
便也是这个谢台什么都不懂,才有脸开下去,而世家为了自己的利益,想要利用太后,对此也是视而不见。
若是这个寿宴真的开了,那最后尴尬的,肯定是太后。
这杨珍做下祝寿诗,当真是有趣。
不仅如此,太后今日在渭水庄园召见了如此大臣,如此多世家的人文学巨擘。
这事情是绝对瞒不过皇帝的。
当然,太后也没想着瞒着皇帝。
她或许是想要借这件事,逼迫皇帝让步。
在这个时候,皇帝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忍让,让太后的势力进入朝堂,默认了太后干政。
第二个,则是不容忍。
这个选项便是与太后决裂,让太后成为皇宫中的一个标志,一个符号。
而标志与符号,只是看着的,没有什么权力。
这两个选择。
若是孝子的话,当然是选择第一个。
若是皇帝实力很弱,诸王实力强劲的话,他也会选择第一个。
但是...
以王生对皇帝的了解,他绝对不会选择第一个。
他会选择第二个。
在这里,便不得不说一说,后宫干政的逻辑性了。
后宫干政起源不是在西汉初年。
早在春秋战国时代,女王现象就多如牛毛,最著名的,像卫国卫灵公的老婆大人南子,秦昭襄王的老妈宣太后芈女士,秦始皇的老妈赵女士,这都是后宫干政的典型例子。
之所以会出现这么多后宫干政的例子,其实根本的原因在于,在古代**体制下,家和国是不分的,家就是国,国就是家。
在部落形态下或者是封建形态下,家国不分的情况最明显。
一个国家,几乎可以完全看成是一个大号的家庭。
在一个家里面,爸爸和妈妈如果感情和谐,双方又都非常懂事理,又怎么会不把对方的意见看成是最重要的意见呢?
所以,强悍精明的老婆说了算,没有什么想不通的。
有经验、有人脉的老爸死了,假如剩下的儿子们又团结、又聪慧、又勇敢、年龄又正好年富力强,那么,肯定是这个儿子中的老大说了算,老妈、儿媳妇们一定是给儿子们看孙子、做做饭、出出主意,做儿子们的好帮手。
可是,没有这么理想的事情。
实际情况是,部落或者一个国家的老国王,经常是死得很早,基本集中在三四十岁,而新国王只能是一个人,结果,剩下的就是名副其实的孤儿寡母。
任何职务都只是虚的,不是说你当了国王,你就不会被人干掉,你当了将军,你就能指挥得了千军万马了。
新国王太小,他只是个孩子,他虽然名义上是国王,可是没人服他,而且,最可能干掉他的,恰恰是他的男性血亲,也就是他的爷爷、伯伯、叔叔、哥哥、弟弟们。
为了保护自己和做空可怜的孩子,新一任的太后,也就是老国王们留下的这个可怜的寡妇,为了避免自己和孩子一起被其他人干掉,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娘家,这样,新国王的外公们、舅舅们,往往就成了新太后们和新国王对抗男性血亲们的有力武器。
那么,为什么新国王的外公们、舅舅们干掉新国王的可能性就小呢?
即使是一个部落,部落首领的传承,在绝大多数情况下,也是男性血亲之间的传承,当然,很多部落也都出现过女王,但是,毕竟是极特殊情况。
国王的外公们、舅舅们之所以能够和国王的男性血亲们抗衡,核心原因是因为,他们靠的是国王的支持,打的是国王的大旗,一旦他们敢干掉国王,那么,国王的男性血亲们,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打着为国王报仇的幌子,干掉这些逆臣贼子,然后,合情合理合法的利用自己男性血亲的优势,自己当国王。
这种情况下,谁愿意自己作死,自己给自己找遭人嫉妒遭人恨遭人讨伐的借口呢?
有时候历史就是这么简单,用不着把简单的东西搞得过于复杂。家就是国,国就是家,原理是完全一样的。
此时的西晋,是不符合这个逻辑的。
皇帝不小,又不懦弱,对权力的掌控欲极强。
太后虽然年纪大,但是一直被贾后压制,若是她手腕真的够强的话,自然也不会被贾南风压制到彻底抬不起头来了。
太后不强,皇帝不弱。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干政。
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不要小看了皇帝的心肠。
即便只是当了一个多月的皇帝的心肠。
在这一个多月来,司马遹已经完成了从太子到皇帝身份的转变。
而且这个新皇帝最崇尚的就是晋武帝的方略。
制衡之道。
但他又与晋武帝有很大的差别。
晋武帝的方略是怀柔。
像晋武帝一般即便是臣子犯错,也很少有直接处死的情况。
或许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倒是奢靡之风,导致世家的尾大不掉。
因此...
作为晋武帝的隔代继承人,司马遹继承了晋武帝的制衡之术,但却没有继承晋武帝的怀柔。
在他看来,如今的世道,必须得下猛药。
面对这样的皇帝,太后想要在他手上分得权力,那更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而在此时表明依附太后的人,免不了会被皇帝二次清算。
想到这一点,王生轻轻摇头,倒是可有可怜其这些人来了。
潘岳就算了。
但是陆机陆云兄弟确实是有才华的,并且,因为是吴人的原因,他们兄弟俩一直被北方世家排挤。
或许...
他们两个也能为他所用。
王生眼睛逐渐发亮起来了,他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就在王生思索的时间里面,杨珍却是有些不耐烦起来了。
“广元侯莫非是没有诗赋?”
王生当即起身。
“吾之诗赋,不如阁下。”
干干脆脆。
丝毫不拖泥带水。
承认我不如你。
为了一时的意气之争,而坏大事,这可不是王生的风格。
杨珍还想继续说下去,但见到王生不为所动,心中觉得可惜的时候,脸上又有些自得。
这广元侯在洛阳名望如此之甚,如今却承认不如他。
想来,日后他杨珍的名声,也是会鹊起的。
比之上一代的三杨,这一代弘农杨氏基本上没有代表人物。
便是他杨珍,在本族内依旧有很多反对的声音。
想来这次洛阳之行之后。
这些声音活少很多罢。
王生在一边坐着,看着杨珍自得的模样,就像是看一个死人一般。
实际上...
杨珍此时对他而言,确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第六十章 天才秀逸陆平原
杨珍来到洛阳,动用了弘农杨氏的不少关系。
第一件事,就是逼迫皇帝。
迫于压力,皇帝让步了。
第二步,则是依附太后。
如今,他也是做到了。
这是他到洛阳所进行的两件事情。
站在杨珍这个角度,王生当然不能说他做错了什么,但是站在王生自己的视角上看,这杨珍做的错事,就太多了。
皇帝确实是一个新皇帝,弘农杨氏也确实算的上是高门。
但以世家之力胁迫皇帝,皇帝虽然让步了,但是他心中会没有怨恨?
世家势大,皇帝是故才让步了。
到了皇帝缓过气来,他如何不会想着报复?
对于世家,皇帝虽然想要动手,但肯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
但是对你杨珍,那就不一定了。
若仅仅如此,那还好,关键是这个杨珍还依附太后,做出了祝寿诗...
这两方面加持下去。
呵呵呵。
这杨珍,能活着出这洛阳,都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
更何况,就算是这杨珍运气好,皇帝不追究他的责任。
但王生可不会放过他。
王生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
相反。
他还有些睚眦必报。
这杨珍既然招惹了他,那他自然不可能放过这家伙的了。
当然,此时的杨珍,还不知道自己的生命,可能就只有一个月不到了。
此时他满脑子想的,是未来美好的日子。
这个渭水庄园的宴会,虽然王生的兴致缺缺,但是其他的人的兴致可是不低的。
一来二去之下,气氛很是融洽,这与太后的‘祝寿诗’基本上有些才学的都出了一个。
歌舞,酒液,丝竹,美人...
奢靡的世家生活,便毫无遮拦的展现在王生面前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陆陆续续已经有醉酒的人了。
甚至有些服散的人此时看起来也有些疯疯癫癫的模样,好在渭水庄园奴仆够多,房间也够多。
解决这些问题,当然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
这也昭示这今天的宴会也到头了。
王生起身,与王戎一道出了渭水庄园。
王生给了王戎香水生意的全部利益,后者也知道自己是赚到了,因此此时对王生的表情还是比较热情的。
“广元侯,你方才在大堂中的表现可不如何好,这太后的面子,你大概还是要给的,万一这谢台在太后面前说你的坏话,恐怕...”
王生当然知道王戎这句话的意思。
但他脸上却不如何在意。
“事先,晚辈已经去拜会过太后了。”
“哦?”
王戎点了点头,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但即便如此,为人处世,还是要内敛一些,弘农杨氏如今虽然落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杨珍还是有些本事的,你与他的关系闹得太僵,对你来说绝对不是好事。”
看得出来,王戎这是以前辈的身份给王生教授为人处世的道理。
看起来...
这香水生意在王戎心中的份量,倒还是很重的。
王生与王戎一路有说有笑,最后王生在王戎车驾前停滞下来了。
“平素老朽便看你极为顺眼,莫要锋芒过甚,害了自己,我话已至此,便不说太多了。”
言罢,王戎上了马车,王生则是对着王戎的马车行了一礼,看着王戎的马车缓缓朝着洛阳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这家伙,是把昨日在皇宫中追着他跑的事情给丢到九霄云外了。
矗立在渭水庄园门口,王生没有着急上马车,而是等了一会。
他在等陆机陆云。
他的等待倒是没有多久。
身姿颇为魁梧壮硕的陆机走在前面,后面瘦弱,看起来有些可爱的陆云则是紧随其后。
“士衡兄。”
见到陆机陆云出来了,王生赶忙迎了上去。
“广元侯?”
陆机倒是愣了一下。
他虽然与王生有交际,但也只是有些交际,见过几面而已。
要说交情,那自然是没有的。
“不知士衡兄可愿到在下庄园小饮一杯?”
小饮?
这是邀请?
陆机眼睛骤然一亮。
王生,广元侯,现在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在洛阳的权势,比之之前的贾谧,说实话是不逞多让的。
这般人物,要结交他。
而他,若是与王生这样的人物有了交情,那仕途...
岂不是要畅通了。
陆机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君侯想要,在下焉有不去之理?”
“兄长...”
在陆机身后,陆云脸上看起来有些犹豫。
“方才杨公可是邀请我等去他府上的。”
这个所谓之杨公,当然就是杨珍的。
陆机脸上却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杨公的宴会不缺人,多我们一个不多,少我们一个不少,而君侯相邀,若是我等不去,便是失了礼数。”
陆云脸上还是有些犹豫之色。
王生在一边却是开口了。
“无妨,不过是去小饮一杯而已,不碍事的。”
王生眼睛微微眯起。
面前的这两位,可是人才啊!
王生现在就只有一个张宾。
一个张宾,是万万不够的。
陆机不仅有文学才华,还有带兵的才能。
日后是可以独领一军的。
而且。
他是吴中人士,即使到时候北方糜烂,有陆机陆云在,他在吴中也算是有一定的根基的。
带兵的人里面,王生有了王弥。
如今若是能够加上可带兵,又可以做谋士的陆机,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既然君侯盛情相邀,在下又岂有拒绝的道理。”
看得出来,陆机很想结交王生,而陆云,心中却是有其他的想法。
三人上了车驾。
而王生也吩咐车夫回府了。
在车辇上,王生与陆机兄弟也没有聊什么特别深入的东西。
只是谈一些特别浅显的事物。
王生对陆机虽然有些了解,但是了解毕竟只是了解。
与事实可能还是有一些差别的,王生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把了解变成事实。
王生有意结交陆机,后者也想与王生有交情,以求的自己的仕途顺畅。
两人各有所求,是故这车辇内的气氛十分轻松。
渭水庄园离金谷园,说实在的离得并没有太远。
很快,三人便下了马车。
在来之前,王生早就吩咐好奴仆备好酒席了。
摆席的地方是在阁台之上。
在这个地方,既能远眺冬日美景,又挡住风雪,让人不觉得太过于酷寒。
这位置,自然是极好的。
陆机陆云两人也十分满意。
“士衡兄,请。”
王生对陆机比了一个手势,后者缓缓坐了下来。
陆云也选了一个位置坐了下去。
“不知道君侯今日邀我等在此,不知有何见教?”
“见教不敢当。”
王生眼睛笑得眯起。
“只是听过士衡兄的名声,况且,那日在金谷园中,得亏士衡兄为我说话,若不然,恐怕如今与士衡兄对立而坐的,便是一具尸体了。”
当日?
应该说是是与冠军侯郭彰的那次罢?
陆机心中有些疑惑。
他当时确实要为王生说话,但是当时...
好像是没为如今的广元侯说话的。
不过...
既然广元侯都如此说了,陆机当即也应下了。
“当时的事情,恐怕是有良知之人皆会如此做的。”
酒菜上好,王生倒也没有介绍了。
毕竟陆机也算是出身高门,虽然这个高门是在吴国的高门,如今作为战败国的世家,自然是不如弘农杨氏琅琊王氏这些的。
但是不如是不如。
陆机见过的世面还是不少的。
“今日渭水庄园的宴会,士衡兄可看出不妥之处?”
不妥之处?
陆机不知道王生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但既然说了,那自然是有他的道理的。
于是,陆机仔细想了想。
别说,倒还真是给他想到了两点。
“君侯的意思是,陛下?”
后面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在坐的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王生也是轻轻点头。
“还有。”
“还有?”
“杨珍?”
想到宴会上杨珍与广元侯的冲突,陆机以为王生说的是这个。
不料王生还是摇头。
“也不是这个。”
在这个时候,在陆机身后的陆云却是开口了。
“恐怕君侯的意思是说,寿宴不符合礼制罢。”
王生轻轻点头。
“士龙兄所言甚是,看来“二陆入洛,三张减价“,这说法倒是不错的。”
被王生如此夸赞,陆机脸上微红,轻轻摇头,道:“不过是同道之人的夸大之语罢了。”
“实不相瞒,太后的心思,陛下恐怕是不会答应的。”
这种话,王生倒也是毫不客气的说与陆机。
陛下不会答应?
王生这短短的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可是不小啊!
陆机陆云两人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有凝重之色。
“还望君侯明言。”
王生所处的位置,比他们更接近权力中心,知道的消息,定然是多的,这一点是无可置疑的。
“具体的消息,我还不能与你说,但有一点可以说的是,与太后的事情,不要表现得太热切。”
这已经是很直接的提醒了。
也是意味着。
太后并不能干政?
只是想了一下,陆机便想透了其中的关节。
以现在陛下的性情,太后要想干政,那不是痴人说梦的事情?
亏他们被仕途顺畅蒙蔽了双眼,一心只要讨好太后,却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关节。
原本陆机是想,太后再如何说,也是陛下的生母。
总是要留一些面子的。
但是现在听了王生的话之后,在权力面前,面子这种东西,是可有可无的事情的。
而且...
皇帝会给太后面子,对太后,也不会做怎样的处罚。
但是对他们这些依附太后的人来说...
那就不一定了。
呼~
想到这一点,陆机只觉得自己额头上冒着冷汗,背后都是凉飕飕的一片。
“君侯何以教我?”
看得出来,现在的陆机确实是有些紧张了。
“教倒是算不上,只是一些提醒罢了。”
哪里不算是教。
王生敢在这个时候特意给自己说了这样的话,陆机如何不知道王生的意思。
这绝对不是简简单单的见面。
广元侯见他,绝对是有目的的。
结交...
更像是收服...
陆机心中是十分敞亮的。
“士衡兄原本是江东人士,来洛阳,恐怕也不容易,不如与我说说你的事情罢,至于本侯,我的事情,如今整个洛阳也知道了。”
谈心...
陆机轻轻点头,也是缓缓说出自己的往事。
陆机生于吴郡横山。
他出身名门士族,为孙吴丞相陆逊之孙,其父陆抗亦为孙吴大司马,陆机为陆抗第四子。他身长七尺,声如洪钟。
年少时有奇才,文章盖世,倾心儒家学术,非礼不动。
凤凰三年,陆抗逝世,陆机与其兄陆晏、陆景、陆玄及弟陆云分领陆抗部曲,担任牙门将。
太康元年,陆机二十岁时孙吴灭亡,他于是退居家乡,闭门勤学,累积十余年。
由于陆机父祖宗亲在孙吴都位居将相,功勋卓著,他深深感慨吴末帝孙皓抛弃祖业,投降西晋。便评论孙权得天下、孙皓亡天下的原因,又追述自己祖父、父亲的功业,于太康九年创作了《辨亡论》。
太康十年,陆机与弟弟陆云一同来到京师洛阳,初入洛阳时,二人志气高昂,自认为是江南名族,不重视中原人士,只拜访当时的名士、太常张华。
张华一向重视陆机的名声,陆机与张华相见便感到一面如故,他钦佩张华的德望风范,以师长的礼仪对待他
张华说:“伐吴之战,获得了两个俊士。“并把他们推荐给诸公,使得二陆名气大振。时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之说。
不过之后,陆机的处境却是变得堪忧起来了。
陆氏在吴中是高门,但是在洛阳,却是被看做是败国之家,无根之萍。
受到的冷落,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是故,陆机便与贾谧相交,成为金谷二十四友,为此,还被当时世人所弃。
之后,陆机与吴王亲善,仕途虽然不是平步青云,倒也是稳中有进。
直到贾谧倒台之后,陆机的仕途就彻底终结了。
实际上,金谷二十四友,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
他在朝中根基不显,因此受到的波及格外大。
不然,他也不会对太后的寿宴如此上心,对王生的相交如此上心了。
但是如今看来,他着急的做法,反而是给自己找来了祸事。
王生在一边静静听着陆机的话。
到这个时候,他觉得时机也成熟了。
该说的话,也可以直接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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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跟随的理由
“士衡兄。”
王生满脸带笑的看着陆机。
后者脸上露出严肃之色,身板也挺直了不少。
“君侯有话,但讲无妨。”
王生轻轻点头,道:“既然士衡兄说了这样的话,那我也不藏着掖着了。”
王生起身,走到阁台边缘。
从这阁台边缘,王生可以将大半个金谷园都囊括在眼中,甚至还可以看到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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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
师父临别之际,给文天留了一句本门压箱底的保命真言,说是勤加修炼,必有奇效ps:本书中所有术法、道诀、功法秘技等,均来自本门密藏,不得真传者且勿妄自修炼。切记切记!谨之慎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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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目睹自己被火化
“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准备后事吧。”
病房外医生的声音很轻,但病床上的林羽却听得一清二楚。
可能人死之前连听觉都会变得格外灵敏吧,尤其是母亲的哭声,分外尖锐。
因为见义勇为付出生命,林羽并不是第一个,对此他并不后悔,只是觉得对不起母亲。
父亲死的早,母亲一手把他拉扯到,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如今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海市人民医院,与母亲的生活正要明亮起来,没想到却出了这种意外。
“该死的老天。”
好人果真没有好报,林羽低声咒骂了一声,眼皮再也撑不住,缓缓合上。
“我的儿啊!”
一声凄厉的哭声猛地将林羽惊醒,他睁眼一看,发现自己此时竟然站在床尾,而母亲正扑在床上嚎啕大哭。
“妈,你哭什么,我这不好端端的在这吗?”
林羽大喜,以为自己神奇痊愈了,伸手一拍母亲,发现自己的手竟然从母亲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母亲没有丝毫的反应,依旧扑在床上痛哭。
林羽神色一变,抬头看到床上竟然还躺着一个自己,面色干瘪发青,显然已经没了生气。
我死了?
林羽低头看了眼站在床尾的自己,发现身子有些虚白,而且微微有些透明。
林羽大惊,原来人死之后真的有魂魄!新首发
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母亲都感受不到。
在护士的帮助下,母亲忍痛给林羽穿上了寿衣,随后护工把他的尸体运上了殡葬车。
母亲跟着上了车,坐在他的尸体旁,紧紧的攥着他的手,红肿的眼窝中泪水不停地往外涌,“羽儿,你放心走,妈把这边的事情办完了,立马就下去陪你。”
对于她来说,儿子就是她的全部,儿子死了,她活在世上,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一听母亲想要寻短见,林羽顿时急了,学着电影里还魂的场景躺到尸体上,但是没有任何作用,每次坐起的,都只有自己的魂魄。
车子很快到了火葬场,缴费之后,工作人员简单给林羽化了个妆,递给林羽母亲一个号码牌,接着焚化人员推着林羽的尸体去了焚化大厅。
“不要!”
当焚化人员将他的尸体推进焚化炉的刹那,林羽瞬间崩溃。
随着肉身的燃烧,林羽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变弱,身上有无数淡淡的光点向四周流散而去,魂魄也正在慢慢的变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开始闪现出另一个世界,入眼所及都是无尽的黑暗,夹杂着红通通的火焰以及凄厉的惨叫声。
地狱!
这是林羽意识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强大的恐惧感瞬间将他吞没。
他的魂魄下意识的在空中乱冲乱撞,光点仍旧不停的从他魂体中飘出,而且速率越来越快。
他眼中的地狱世界也越来越清晰,能听到下面一个神秘沙哑的声音正在呼唤他。
此时焚化炉内林羽的身体近乎燃尽了,灰烬中一块碧玉色的吊坠突然在烈火中焕发出耀眼的光芒。
这是林羽外公去世时留给他的,自小戴到现在,穿寿衣的时候,母亲特意没有摘下来。
吊坠光芒越来越盛,随后砰的一声破裂,一缕碧绿色的光影猛地从吊坠中窜出,一下附着到了林羽的魂魄上。
紧接着他脑海中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我乃你祖上圣人,从今日起,你便是我传人,得我医道术法,悬壶济世,渡人渡己”
随后声音消散,庞大的信息量陡然间充斥进林羽的脑海,医道玄术、修行法诀及祖上的一些游历经验一股脑的涌入了林羽的脑海中。
着脑海中的信息,林羽感觉十分兴奋,仿佛打开了一新世界的大门。
但这股兴奋劲转瞬即逝,得到秘术传承又有何用,自己已经是个马上要下地狱的死人了。
这个念头闪过,林羽脑海中突然跳出一条有关还魂术的记忆。
记忆显示,通过还魂术,死去后魂魄未散的人可以附体重生。
但是林羽的肉身已经在大火中化为灰烬了,不过好在关于肉身损坏的还魂方法也有记录,“肉身陨灭,化鬼,觅**,后附之。”
林羽倒吸了一口冷气,意思是说自己肉身损坏,要想复活的话,只能通过还魂术化为鬼,找别人的肉身附体。
要知道在人类的意识里,鬼可是邪恶的化身啊,况且自己要是上了别人的身,不相当于变相剥夺了别人的生命吗?
犹豫的功夫,林羽的魂魄已经越来越淡,只剩下了一道幻影,耳边的声音也愈发的清晰。
林羽咬咬牙,看着接连被推进焚化大厅的尸体,突然来了主意,死人不行,那活死人应该可以吧?
数分钟后,林羽来到了清海市最大的植物人托养中心。
很多植物人是没有意识的,一辈子都醒不过来,他们活着的只有身体,林羽认为,选这种人附身,就不算杀人。
起先林羽还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找过去,寻找合适的身体。
但发现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淡薄,很快将要消弭殆尽,那个来自地狱的呼唤声也越来越急促。
林羽来不及多做思考,瞅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性植物人,念起还魂术,陡然间化为一缕白烟,奋不顾身的钻了进去。
“你逃不掉的!”
与此同时,耳边的呼唤声陡然变成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林羽便失去了全部的意识。
等林羽再醒过来的时候,只感觉强光刺眼,过了片刻才适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正躺在病房里。
成功了!
林羽兴奋的差点叫出来,猛地坐起,看了眼自己的新身体,迫不及待的撕掉手上的针管,接着跳下了床,但脚一落地,身子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新首发s://
可能因为长时间躺着的原因,这个年轻人的肌肉有些轻微的萎缩。
林羽踉跄着爬起来,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日历,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触摸着床和墙壁,感受着手上传来的冰冷温度,感觉就跟做梦一样,自己昨天才死,没想到今天又复活了。
稍微活动下,适应了这具新身体,接着他便迫不及待的冲出了医院,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件事,就是去见自己的母亲。
此时包子店里挤满了人,十几个小混混叫嚣着让林羽母亲还钱。
为了给林羽做手术,林羽母亲被迫借了十几万的高利贷,得知林羽死了,小混混们便急不可耐的来讨债了。
“你们放心,我这几天就把店卖了,拿到钱就还给你们,求你们先离开吧。”
林羽母亲红肿着双眼恳求道,希望赶快把他们打发走,儿子刚走,她不希望他走的不安宁。
“草,你这个破店才值几个钱,你儿子都死了,我们一走,你要是跑了我们管谁要钱去?”领头的黄毛混混骂骂咧咧道。
“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跑的,我凑够钱,马上就还给你们。”
“不行,今天说什么我们也要拿到钱!”黄毛不依不饶。
“可是我现在真的没钱,你们也知道,为了给我儿子治病,钱都花光了”
林羽母亲心如刀割,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没钱也行,这样吧,你把你家那栋破房子过户给我们吧,就当还债了。”黄毛眼睛滴溜一转,说出了自己真正的目的。
林羽母亲微微一怔,房子是林羽外公留下的,虽然有些老旧,但是地段很好,按照清海现在的房价,起码能卖个两三百万,他们这简直是在明抢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但是现在儿子死了,家也就没了,留着房子还有什么意义呢,还清债,自己也就能安心的去了。
想到这里,林羽母亲万念俱灰的点点头,刚要答应,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怒喝。
“不行!我们家房子起码值几百万,你们这是抢劫!”
紧接着林羽驾驭着他的新身体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
“**的,哪来的野崽子,关你屁事!”黄毛气不打一出来,看着林羽身上的病号服,还以为是哪里跑出来的神经病,冲过来扬手就是一巴掌。
林羽下意识一躲,伸手一推,黄毛整个人瞬间飞了出去,飞了足足有五六米远,在空中划过一到弧线,砰的摔到了里面的桌子上。
“给老子弄死他!”
黄毛捂着胸口惨叫了两声,随后一声令下,其他十几个混混立马冲了上来,围着林羽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林羽连忙抬手还击。
接着包子店里响起了一片哀嚎声,小混混们惨叫连连。
他们十几个人一起上,竟然连林羽的衣角都没有碰到,而林羽的拳脚打在他们身上,就如同被车撞了一般。
只需要一拳,他们便疼的起不了身。
林羽自己也无比震惊,都说鬼上身力大无穷,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而且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眼里显得十分缓慢,很好躲避。
“报警!报警!”
黄毛被眼前这一幕吓坏了,他见过能打的,但是没见过这么能打的,简直非人类啊。
一听要报警,林羽母亲赶紧冲过来抓住林羽的手,急声道:“小伙子,他们要报警了,你快走吧,这里我来处理。”
“妈,你说的什么话啊,我哪儿能扔下您啊。”
林羽高兴地眼泪都要出来了,还能活着见到老妈,真是太好了。
听到他的称呼,母亲微微一怔,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看着母亲的眼神,林羽瞬间醒悟了过来,自己是活过来了,但是却换了一副身体,母亲根本不认识自己。
“不好意思阿姨,看到您我就想起了我妈,所以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您别介意。”
林羽怕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吓坏母亲,急忙编了个瞎话。
“没关系,小伙子,你快走吧,我们家的事不能连累你。”林羽母亲一边说,一边把他往外推。
林羽没答话,摸起桌上的筷子一扔,筷子飞速射向黄毛,砰的一声,将黄毛刚按上110的手机钉到了墙上。
黄毛吓得脸都白了,墙上的筷子离着自己耳朵也就一厘米,要是稍微出点偏差,那钉在墙上的可就是自己的脑袋。
“救命啊!杀人了!救命啊!”黄毛吓得顿时惨叫了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委屈,明明是他们先欠自己钱的啊。网更新最快电脑端:/
“别嚷嚷了,这钱我替秦阿姨还!”
林羽冷声说道,既然自己复活了,那这些债理应由自己来还。
“小伙子,这怎么能行,你我第一次见,怎么能让你替我还钱?”林羽母亲有些疑惑的看着林羽,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伙子给她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对于林羽知道她姓氏这点,她并不吃惊,儿子见义勇为付出生命的事情好多网友都知道,她的姓名和联系方式也都被扒了,很多好心人都要来给儿子送行,她都谢绝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那你把钱给我们吧。”黄毛可不管林羽为什么替别人还钱,只要能拿到钱,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给我三天时间。”林羽说道。
“”黄毛有些无语,说的这么牛逼,还以为立马就能把钱拿出来呢。
“怎么?你不相信我?”
见黄毛没说话,林羽皱了皱眉头,语气有些冰冷。
“相信,相信,不过大哥您得跟我说下您的名字吧?”看着林羽冰冷的眼神,黄毛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名字?
对啊,早上走的急,连这个人的名字都没来的及看呢。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一定会做到,这样,三天后,还是这里,你只管过来,我到时候连本带利一起还给你。”
林羽之所以这么有底气,全赖自己这具身体。
他心想既然能住在托养中心,这个年轻人家里再普通,起码也能拿个十几二十万出来吧,先要来用用,等自己赚了钱,再还回去。
见识过林羽的身手,黄毛也不敢多说什么,刚要点头答应,突然眼神怔怔的望向店外,好似被什么吸引住了一般。
林羽也好奇的跟着往外看去,只见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辆红色的宝马x5,车门一开,迈出来一截白皙修长的美腿,随后车上下来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白色波西米亚长裙的美女。
/9/
长裙美女拨了下乌黑的长发,摘下墨镜,白皙的皮肤和精致的容颜简直惊为天人,黄毛和他一帮手下都看呆了。
林羽不禁也被吸引了,这个美女相貌和气质确实都属于极品。
长裙美女抬头看了眼包子铺,微微皱了皱眉头,接着快步走了进来。
/9/
“美女,买包子吗,要什么馅儿的?”
林羽不由的脱口而出,以前老帮母亲卖包子,见人就这么一腔,已经成为一种条件反射了。
“你叫我什么?”长裙美女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语气不悦。
“美女啊。”
林羽觉得自己的称呼没问题,不禁有些疑惑,头一次见喊美女还有不愿意听的。
长裙美女打量他一眼,冷声道:“行啊,何家荣,昏迷两个月,连自己老婆都不认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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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孤家寡人
洛阳皇宫。
司马遹此时便在太极殿偏殿之中。
在他面前,有一沓厚厚的纸张。
上面写满了诗赋。
这是今天在渭水庄园写下来的诗篇。
在第一页的,正是杨珍的祝寿诗。
“沧桑变幻人不老,
福荫后辈永安康,
人间天伦阖家兴,
只愿年年摆寿堂。”
司马遹在一边轻声念叨着诗篇,在他面前,站着的是王导。
此时已经是深夜了。
深夜的风雪涌动。
即便是皇宫,也是响起了呼呼风声。
此时的殿门未关,司马遹一边念着杨珍的诗赋,一边走到殿门外。
呼呼风声,让人不禁骤然一冷。
四顾而去,周围的树木萧然默立,荫影浓重,看上去一重重的,似乎你就穿越不过去。
抬起头,望了望疏朗的树梢,没有树叶,枝头空旷,司马遹没有语言,一副冷峻的神情。
在浓重黑色的夜幕上,有一钩微黄的弯月,弓刀似的,再就是稀疏的简单几颗星子,星子像是镶嵌上去,遥远而渺小,看上去就像是钉在天上的钉子。
天气越来越冷了。
司马遹的心也越来越冷了。
比起这冬日的酷寒,他心中的寒意,更甚一筹。
在司马遹身后,王导能够感受到皇帝心中的感受。
“陛下,这些人,要如何处理?”
“如何处理?”
司马遹转身,看着王导,问道“茂弘觉得如何处理?”
被皇帝反问了一句,便是王导心中有想法,在这个时候也是不敢说出来的。
“陛下,这个臣下如何能决定。”
该如何处置,他说得不算,面前这位皇帝说的才算。
“此事当然不是要你决定的,朕只想听听你的想法。”
“臣下”
王导挑眉看了司马遹一眼,只得轻轻摇头,苦笑说道“臣也没有想法。”
开玩笑。
这件事情涉及到太后,便他是皇帝的心腹,在这种事情上,还是不要说话得好。
王导自诩了解皇帝,但是皇帝的心情是会变的。
随着时间,随着特定的事情,都是会改变心意的。
他王导现在发表自己的看法。
若是说要处置这些人,那便是得罪太后。
太后是皇帝的生母,得罪了太后,便他是皇帝身边人,日后的遭遇,恐怕也好不过哪去的。
相比较生母,一介信臣,又如何能够与生母比拟呢?
对于王导的心思,皇帝司马遹又何尝不知,在这个时候,皇帝深深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时候,他倒是想念起了王生。
广元侯。
若是广元侯在这里,怕是会说出自己的想法的。
那家伙向来是不怕死的。
从王生替他入长秋宫开始,在司马遹心中,王生便是那种不怕死的。
他不知道
王生很怕死。
非常怕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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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攘外必先安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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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谷园。
王生早早的便起来了。
冬日的床榻,毕竟太过于诱人了。
加之有美人一起窝在被窝中,要在这个床榻上起来,那就更加的难上加难了。
不过..
更是如此,王生便更不能赖床了。
赖床,不是一个好习惯。
天气酷寒,王生起身,却是发现在张宾也早早起来了。
而且他身上穿着厚实衣物,却是紧身的那一种,而且这家伙在比划的东西,看起来有点像是太极。
但姿势绝对不像太极。
这招式,更像是...
五禽戏?
“孟孙,你这是作何?”
“哦。”
被王生叫唤了一声,张宾连忙将自己的动作停了下来。
“你这把式,看起来可是有些奇怪的。”
被王生问起这件事来,张宾却是看起来有些兴奋。
“这几日我在主君书房中看了不少书,不想昨夜却是在一从旧书中翻出了这个。”
言罢,张宾献宝一般的把放在桌塌上的看起来有些古旧的竹简拿了起来。
“主君你看,五禽戏。”
“养生医术,华佗最善,听说江东也有一位养生大家,众人苦求不得的养生之法,不想却是明珠蒙尘,被君侯放在了这小小的书房里面。”
五禽戏?
王生愣了一下。
他倒是不清楚。
华佗在三国的名气极大,在魏晋民间也是有大名的。
加之华佗的故事比较具有传奇色彩,一传十十传百,免不了带一些神秘色彩。
“那方才孟孙练的是什么形?”
王生随意一问。
对于五禽戏...
王生是不怎么相信他的功效的。
并非是说他没用,每天坚持练习,肯定是有用的。
若是王生每天来一套中学生广播体操,坚持不懈,说不定功效也有达到五禽戏的效果。
所谓之世事无常,活到最后才是真的。
你打不过你的竞争对手,那便熬死他。
前者如司马懿,熬死了曹老板,熬死了诸葛亮,熬死了曹丕,熬死了曹睿,最后成为魏国的执牛耳者。
为后来的司马师司马伦司马炎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虎形。”
说完,张宾还现场给王生来了一式。
“虎戏者,四肢距地,前三掷,却二掷,长引腰,侧脚仰天,即返距行,前、却各七过也。
鹿戏者,四肢距地,引项反顾,左三右二,左右伸脚,伸缩亦三亦二也。
熊戏者,正仰以两手抱膝下,举头,左擗地七,右亦七,蹲地,以手左右托地。
猿戏者,攀物自悬,伸缩身体,上下一七,以脚拘物自悬,左右七,手钩却立,按头各七。
鸟戏者,双立手,翘一足,伸两臂,扬眉鼓力,各二七,坐伸脚,手挽足距各七,缩伸二臂各七也。
夫五禽戏法,任力为之,以汗出为度,有汗以粉涂身,消谷食,益气力,除百病,能存行之者,必得延年。”
这张宾如此卖力的给王生推销这五禽戏,是觉得他年纪轻轻,房事太多,觉得长命不了吗?
王生翻了翻白眼。
“这五禽戏,我是不会练的,你要说搏杀知道,万人敌之术,先生愿意教,本侯也愿意学。”
张宾却不以为然。
“以君侯的身份,战场搏杀之术何须学习,不过小道耳,届时只需要多用一些侍卫便是了,至于万人敌...君侯这确实应该学一些,但相比于搏杀之道,万人敌之术,这五禽戏才是君侯最需要学的。”
王生却是不认同张宾的看法。
“五禽戏虽好,但搏杀之道也是要学的,若是哪日我上了战场,遇到突发情况,若手无缚鸡之力,岂不是束手就擒?若是本侯有搏杀之术,亦可做战场杀神。至于万人敌,与我来说,就更加重要了。”
张宾再摇头。
“《方术列传》有载:“吾有一术,名五禽之戏:一曰虎,二曰鹿,三曰熊,四曰猿,五曰鸟。亦以除疾,兼利蹄足,以当导引。体有不快,起作一禽之戏,怡而汗出,因以著粉,身体轻便而欲食。普施行之,年九十余,耳目聪明,齿牙完坚。“”
“试问,五禽之戏练之,岂不也是搏杀之道的一种?”
养生之术,倒是被你说成搏杀之道了。
王生猛翻白眼。
“若五禽戏是搏杀之道,那怎样的把式都是搏杀之道了。”
张宾之道王生看不上五禽戏。
像王生这般年纪,精力充沛,完全不会想到年老时候的感受。
在这个时候,莫说是房事过多,便是一夜御七女,恐怕隔天也只是下不来床,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但是到了张宾这个年纪,却是有些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对健康,也是更加看重了。
在张宾看来,自己的这个主君的生活虽然有规律,但是这房事,还有日日晚睡,他天天呆在书房,王生有时候也呆在书房。
到很晚的时候。
这也是张宾心忧的原因。
好不容易得了一个伯乐。
要是这个伯乐短命,他就不知道向谁去哭诉了。
“不然,君侯与我做一套?”
实在执拗不过张宾,王生轻轻点头,算是答应了。
“只做一遍。”
张宾重重点头。
有一遍,再有第二遍,岂不是很正常。
“起势调息,口诀:
调整呼吸神内敛,头身正直顺自然,
胸腹放松膝微屈,诱导入静排杂念;
提吸按呼沉肩肘,柔和均匀意绵绵,
心静神凝气机动,神不外驰守丹田。”
这口诀确乎是有些难懂,不过跟着这张宾做,王生依葫芦画瓢还是会的。
起势调息之后,张宾脸都贴到王生脸上了。
“君侯,感觉如何?”
“筋骨倒是疏松了。”
“便是如此。”
张宾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接下来便是虎式,虎举,口诀:
撑掌屈指拧双拳,提举拉按握力增;
卧虎伸腰三焦畅,清升浊降精气生;
一张一驰文武道,深吸长呼肺量添,
含胸收腹伸脊柱,肾水滋阴如清泉。”
不得不说,这张宾编的口诀,倒是朗朗上口的。
跟着虎举,其他倒是没有什么,手是酸痛了许多。
就在王生被张宾抓着练五禽戏的时候,宫里的人也是到了金谷园门外了。
“主君,门外有宫里人求见。”
宫里人?
王生愣了一下。
“是何人?”
“这个...属下不知,但看那人的样子,应该是宦官。”
内监?
在这个时候要见他,恐怕就是他的这个皇帝陛下了。
想来昨天在渭水庄园发生的事情,这个新皇帝现在恐怕是寝食不安了罢。
“将门外的宫里人请进来罢。”
“不~”
想了一下,王生轻轻摇头。
“你让他们在门外等候,我顷刻便到门口。”
“诺。”
原本今日是休沐日的,在休沐日,王生也是没有假期的。
享受着古代996的生活。
有些舒爽。
换了一身侯爵衣服之后,王生很快便到了金谷园门口。
在这里等候许久的内监见到王生到了,连忙迎了上来。
“广元侯你可算来了,陛下要召见你。”
“大内官,莫慌。”
见到来的人是大内官,王生的猜测,便成为现实了。
确实是皇帝要见他。
“什么莫慌,昨夜陛下便差点龙颜大怒,如今便是奴婢,也看不透陛下的心思,君侯是最懂得陛下心思的,这个时候,也只有君侯出场,才能稳住陛下了。”
这皇帝...
当真是不够稳重啊!
太后干政这件事说大确实很大。
但皇帝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最后在暗地里把这些事情都解决的。
不过很显然...
皇帝没有想到这方面上。
喜怒形于色。
这皇帝当得可不称职。
“那现在便走罢。”
在这个时候,大内官脸上却是露出扭捏之色。
“君侯,陛下不想要他召见君侯的事情弄得满城皆知。”
也就是说,要隐秘召见。
这皇帝,倒真的是心有顾忌。
怕太后知道?
但是,即便是太后知道了,又能如何?
太后之所以是太后,是因为他皇帝的权威。
魏晋一家,后宫不得干政,只需要皇帝的一句话。
“那大内官如何?”
大内官满脸歉意的从身侧的小内监手上接过一个盘子。
在红盘子上面,有一套服饰。
內官服饰。
也就是说,要王生换装。
“这个...”
大内官当然知道王生堂堂广元侯,穿上阉人的衣物当然是有违身份的。
不过...
他也没办法啊!
“君侯,这是无奈之举,如今也只得委屈君侯了。”
“我委屈倒是不要紧,但是宫里人多眼杂,混进了我这样的人,迟早是会被外人所知的,不如这样...”
王生眼珠一转,对着大内官说道:“我去显阳殿,名目是拜见皇后殿下,但实际上却是去见陛下。”
“这太极殿人多眼杂,便是如此,恐怕也没用。”
“届时陛下可摆驾显阳殿。”
“可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陛下去见君侯了?”
“陛下去见的是皇后。”
王生脸上却带着笑意。
“况且,本侯被外人知道入宫觐见陛下的消息,也不需要隐瞒,只是如果这是陛下的意思,作为臣子,本侯也只能照办。”
“可是...”
大内官脸上还是有犹豫之色。
“无妨,倒时我会与陛下言明的。”
“那便如此了。”
思索了良久,大内官不得不接受王生的建议。
面前这为广元侯,确实是有改变陛下主意的能力。
“事不宜迟,君侯,我们便出发罢。”
王生轻轻点头,坐在宫中车辇之上,便朝着皇宫的方向进发了。
入了皇宫,王生果然遇到了不少窥伺的目光。
当然,对于这些目光,王生都是视而不见的。
几番周转,窥视的目光并没有消失,但王生却是与大内官入了显阳殿。
在显阳殿中,王生当然是拜见皇后。
但他还没来得及与皇后王惠风多说一句话,风风火火的司马遹便是出现在王生面前了。
“广元侯,为何在显阳殿?”
司马遹脸上看起来有些怒色。
王生起身,连忙对着司马遹行了一礼。
“陛下,臣进宫这件事,其实并不需要隐瞒,但陛下要臣隐瞒,臣便只好到显阳殿来了。”
司马遹神色一动,他看到王生这架势,知道这小子是带着解决方法来的。
在这个时候,皇帝司马遹反而是镇定起来了。
“看来是朕平时太过于倚重你了,倒是让你养成了抗命的习惯了。”
“臣不敢。”
王生连忙跪伏下去。
皇帝生气吗?
或许是有一些的。
但是更多的是想要敲打一下自己。
对其中的弯弯绕绕,王生心中是再清楚不过了。
皇帝要做周瑜,那他便好好做这个黄盖便是了。
“还有你广元侯不敢的事情?昨日你到渭水庄园的事情,你以为朕不知道?”
“臣惶恐。”
王生头更低了,屁股也是高高翘起。
“你哪有惶恐的模样...”
皇帝这架势,是要惩罚广元侯了。
王惠风见到此幕,连忙上前劝解道:“广元侯也非是故意的,陛下便不要如此苛责他了。”
王生今日到显阳殿来拜见她,明显带着善意来的。
加之王生与琅琊王氏的关系,不管从哪方面来看,她帮王生说话都是理所应当的。
司马遹原本就是想要驯一下王生,现在皇后来说好话,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起来罢。”
“谢陛下。”
王生颇为些狼狈的站起来,还故意摔了一个跟头下去。
“呜呵呵~”
王生这蠢笨的起身方式,倒是逗笑了王惠风,便是司马遹心中的怒气,也因为王生的这个跟头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好了,起来罢,既然你说你来皇宫的事情不需要隐瞒,那随朕去太极殿了。”
“诺。”
王生连忙应允。
作别了皇后之后,皇帝司马遹与王生便到了太极殿偏殿来了。
到了太极殿,司马遹的屁股还没有坐稳,他嘴上的话便说出来了。
“你既然有这些想法,又说对朕召见你不需要隐瞒外面的那些人,想来,你是知道朕要作何,要你来做什么的。”
“臣知晓。”
“那你便说罢。”
王生看了司马遹一眼,犹豫了片刻,说道:“还请陛下恕臣无罪。”
听这话,司马遹便知道面前的这个人要说的,便是大逆不道的话了。
但是...
他现在要的,就是这样的话。
“你说罢。”
呼~
王生深吸一口气,道:“攘外必先安内。”
第六十四章 宫中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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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朝霞染红了半边天,可害羞的太阳却迟迟不敢露面。
灰蒙蒙咋亮的天色下,君臣便在太极殿偏殿相见。
一人跪坐着,一人站着。
“攘外必先安内?”
皇帝司马遹的眉头首先便是皱起来了。
“如何攘外,又如何安内,谁是外,谁又是内?”
“若是标准不一样,内与外自然是不一样的。”
王生嘴角微勾,继续说道:“对陛下来说,我大晋自然是内,齐万年,匈奴鲜卑人自然是外,但在大晋的内里面,又可以分出内外亲疏出来,对陛下忠心的,是内,对陛下阳奉阴违的,是外,与陛下亲近的是内,与陛下疏远的,是外。”
“朕问的是,你说的内是谁,外又是谁?”
这皇帝...
明明已经是心知肚明了,但还是要让他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
“对现在的陛下而言,长寿宫是内,世家齐王是外。”
王生说完这句话,司马遹沉默了许久,最后才说道:“看来广元侯是真敢说话。”
“若陛下不让臣说话的话,臣也可以闭嘴。”
“不!”
司马遹轻轻挥手。
“朕便是要你说话。”
在他身边的人,愿意说话,敢说话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像王生这样的人,他还是要他说话的。
“你说攘外必先安内,如何安内,如何攘外?”
“这便是要看陛下的心意了。”
“朕的心意?”
司马遹愣了一下。
“便是陛下的心意。”
王生轻轻点头,说道:“陛下的心意,才是臣下做事的准则之一。”
心意...
自己的心意又是什么呢?
司马遹低头沉思。
“朕的心意,你是懂的。”
“臣不懂。”
就算是懂,在这个时候也不能说自己懂啊!
这个道理,王生还是明白的。
皇帝都是觉得自己是九五之尊,天之骄子,臣子若是比他聪明,皇帝心中自然会心生忌惮的。
便是现在的皇帝,对王生亦是十分忌惮的。
若是王生还能把皇帝的心思猜个**不离十。
皇帝心中会如何想?
若是王生真的猜中了皇帝的心思,离他去世,恐怕也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堂堂广元侯,不懂?”
“自古便是圣心难测,陛下有天威护体,臣下如何能够揣度陛下心思。”
这话明显就是在拍马屁,不过司马遹听得却十分舒服。
“罢了罢了。”
在这方面上,司马遹倒是不想难为王生了。
“太后弄权,之前她想将自家人安排在朕身边,被朕一口回绝了,之后几次三番在朕面前提起这件事,为了安抚母后,朕便给了她那远亲一个关内侯的爵位,想着太后便就此放下了,不想如今却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
“后宫不得干政!”
这句话,司马遹说的很坚定。
他看过后宫干政的例子,知道后宫干政会带来什么。
毕竟前面的贾南风,如今在邺城金镛城里面,还活着。
若是太后干政了,他这个皇帝往那里放?
万一他不幸驾崩了,是不是这太后,便成了第二个贾南风?
这件事是司马遹不得不防的事情。
他可不想西汉时期的故事再次发生。
屁股决定脑袋。
当司马遹坐上这个皇帝的宝座之后,他脑子里想的,都是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稳定自己的权威,以及千秋万代子子孙孙的事情。
“陛下的心意,臣下知道了。”
“那朕该如何做?”
司马遹轻轻问道,脸上的表情倒是不动声色的。
他心里说实话已经有了章程的。
现在问王生,是看看自己的章程中有没有出什么纰漏的。
再者,便是看王生的方法里面有没有让他眼睛一亮的东西。
“陛下既然不想让太后干政,便要明说。”
“朕早已经明说了,但是太后没有把朕的话听下去。”
“太后毕竟是陛下生母,母族爵位,陛下应该还是要多给一些的,一方面安抚太后,另外一方面,也可以把话说明了。”
“朕不是与你说了,太后并没有把朕的话听下去。”
“太后没有把陛下的话听下去,是因为陛下说话的方式错了。”
“说话的方式错了?”
司马遹一脸诧异。
“那朕该如何说?”
“陛下当初是如何与太后说的。”
王生反倒是问了一句。
“便是直接说。”
“这便是陛下处理不合适了。”
“太后是陛下生母,该有的体面,陛下是必须要给的,但如今太后在渭水庄园召集如此多有心人士,必然是想要给陛下施压,这是太后被人利用了还不自知。”
王生缓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太后想要权势,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是太后,前面的皇后贾南风便有那样的威势,她是太后,如何能没有?这是其一,陛下便可以多给太后一些殊荣,但这当然是不会让太后把陛下的话听进去。”
“陛下可以直接与太后言明后果,以及贾南风的下场,如此一来,陛下的话,太后便也听得进去了。”
司马遹原以为王生说的是什么好主意呢。
不想却是这个。
他轻轻摇头,说道“太后的心情我知道,她是不会放弃的,若真如你小子说得那么简单,朕还用得着你?”
司马遹说话的时候已经是带着一些温怒了。
王生也知道,说这样的话,是无法应付过去。
“那陛下为今之计只有一招了。”
“哪一招?”
听到王生这句话,司马遹才算是露出有些兴致的表情来。
“敲山震虎。”
谁是山,谁是虎,一目了然。
“敲谁?”
“陛下心中想必已经有主意了。”
他心中当然有主意了。
他要敲的山,昨天在他桌塌前摆了满满的一桌。
“你便说,对手下手?”
“这个得看陛下的心思。”
“但朕要问的是你?”
王生心中暗暗叫苦。
这种事情,原本他就不能说的。
他说处理谁就处理谁,这事情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外面的人会如何看他?
“敲太后身边的人。”
既然皇帝要问,那他便也就答了。
显而易见的,今日之后,他与皇帝的事情要是被太后知道了,定然是会被太后怨恨的。
王生希望这个时间是越晚越好的。
而且...
就算是被太后怨恨,恐怕也无伤大雅。
经此一役之后,太后的力量,会被极大的削弱,恐怕对王生来说也没有什么威胁了。
当然..
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威胁,她说的话,恐怕在司马遹心中还是有一些份量的。
“若是如此,太后还不就范,如何?”
“那便让外人无法造访长寿宫。”
这是直接把太后给关起来了。
“这样的话,你也敢说。”
司马遹眉头紧皱,但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只是...”
司马遹心中还是有其他的顾虑。
“我大晋以孝立国,我若是将国母囚禁,这事情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被齐王拿捏在手,作为把柄?”
王生却是不那么认为。
“陛下若是让太后一直这样下去,届时到了收手不了的地步,这才是害了太后,也是害了陛下你自己,那才是被齐王拿捏在手的把柄。”
王生这句话,好像也有一些道理。
司马遹低头思考。
“朕是怕事情有会有些纰漏。”
“齐王虎视眈眈,便是没有太后的事情,他也会找出另外一件事情来的,陛下与其束手束脚,不如将危险消灭于萌芽之间。”
“你这句话,也有些道理。”
“不过...朕还需要想一想。”
司马遹这一想,便是一刻钟、
王生站在殿中,腿都站的有些酸了,因为礼仪的问题,还不敢四下走动。
终于...
皇帝开口了。
“那便如此。”
司马遹食指敲击着木塌,王生便也就在一旁默默等待。
“我会把这几个人压入狱中的。”
司马遹点出几个人名。
其中谢台与杨珍便在此列。
除此人外,潘岳,陆机亦是在此列中。
“陛下,臣觉得,即是要敲山震虎,那架势还是不要太大的好,谢台与杨珍,便能让太后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若是家上潘岳陆机,指不定世家要如何闹腾呢!他们皆是士林魁首,怕太学中的学生都蜂拥而出了。”
“也行。”
司马遹想了一下,确实是这个道理。
“杨珍与谢台,想来太后应该知道朕的意思罢。”
司马遹幽幽叹了一口气。
“今日,广元侯便待在皇宫了,若是要去淑仪宫,也不是不可以。”
“臣如何敢。”
司马遹没好气的轻哼一声。
“你与骧儿的婚事,朕自然是会及早定下来的,只是父皇尚未下葬,此时最好到明年来做最好了。”
皇帝的意思,当然是不想要王生心急了。
其实从某方面来讲,是他着急。
王生现在权势虽大,但地位不显。
有了外戚加身,他也不用特意照顾这小子了。
“陛下隆恩,臣下永世难忘。”
王生作势便要跪伏下去。
“罢了罢了。”
司马遹轻轻摆了摆手。
“你下去罢,最好是待在淑仪宫,或者就在此殿中不要离去,朕还要找你的。”
说着皇帝表召见华恒与茂王司马略了。
王生想了一下,还是留在太极殿了。
在这个时候还去淑仪宫,那便是上班晒网了。
给华恒司马略安排了任务之后,二者便面有忧色的下去了。
很显然。
不管是抓杨珍,还是抓谢台,都不是一个好差事。
但即便这不是一个好差事,在皇帝的命令下了之后,他们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坐下去。
很快。
杨珍与谢台便在廷尉狱中相见了。
....
其实冬天也和夏天一样,也是一个善变的季节。
早晨之际,还有一丝斜斜的阳光,渐渐地,天空中便飘起闪着银光的雪花。
开始时,雪花依稀可数,隐约难觅,仿佛天上有位神人,漫不经心地撒落了几个细碎的小雪粒。慢慢的,雪粒变成了雪片,像鹅毛似的,轻飘飘、慢悠悠地往下落,纷纷扬扬,飘飘洒洒,像天女撒下的玉叶、银花。
真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
此时长寿宫露台,太后谢玖与贴身宫女一边赏着雪景,一边在玩着投壶弹棋的游戏。
自从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之后,谢玖的心情越发舒畅,玩的东西也多了起来,
譬如这弹棋的棋盘,便是用一整块碧玉铸成,棋子有玉有金有银,虽然在玩的时候觉得棋子有些重,但看着这棋盘棋子,谢太后却能由心而生的满足感。
就在她享受着悠闲的午后光景之际,门口却是跑来一个锦衣青年人。
真是太后的侄子,便也是谢台之子。
“尚儿,何事如此惊慌?如今你也是彻侯之家了,礼节可要是管顾着的,如此慌慌张张,哪家的姑娘愿意嫁你?”
谢尚现在可顾不了这些了。
老子都被抓了,还顾这些虚礼?
“太后,我爹,我爹被抓了。”
“被抓了?”
谢太后愣了一下。
她实在想不到谁敢抓她的人。
在短暂的惊愕之后,谢太后心中转而为之的,便是愤怒。
滔天的愤怒!
“是何人,敢动本宫的人?”
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谢才人了。
她现在是太后,皇帝是她的儿子,亲儿子。
在这个时候,有人敢对她的人下手。
那就是找死!
“太后,是茂王去抓的。”
想到在抓谢台之时那茂王丝毫不给他面子,谢尚心中便满是怒色。
“茂王?”
太后心中满腔怒火,在此时却是慢慢掩藏起来。
其实是她心里的疑惑盖过了怒火。
“茂王?茂王敢抓本宫的人?”
茂王背后站着的是皇帝。
仅凭茂王一个人,是绝对不敢抓谢台的。
但若这件事是皇帝的意思。
那...
但是...
皇帝怎么会抓谢台?
莫非他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可是...
谢太后心中乱成了一团麻。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宫里进来了。
“启禀太后,弘农杨氏有人求见。”
弘农杨氏?
他们来见她作何?
“可有问是何事?”
“听说是蓩亭侯被中领军华恒给抓进了廷尉狱,是故想要太后为他说说情。”
蓩亭侯,谢台...
渭水庄园的事情...
这些事情连到一起,太后如何不知道,做这些事情的,就是他的这个皇帝儿子!
第六十五章 皇帝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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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那...那此事要如何做?我爹,我爹他如今还在廷尉狱中,侄儿听说那廷尉狱都是吃人的地方,活人进去的,都要脱半层皮才能出来,要是在廷尉狱待的久了,我爹他岂有活路,还请姑母看在亲人的份上,救救父亲吧。”
说着,谢尚整个人都跪伏下去了。
“你以为本宫是不救吗?”
谢太后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太后是陛下的生母,只要太后与陛下说一句话,莫说是茂王了,便是那广元侯,陛下也会处罚的。”
在谢尚看来,只要太后开口,他父亲谢台便能够马上从廷尉狱**来。
横竖,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陛下向来听姑母的话的。”
“那是以前了。”
谢太后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如今这杨珍与你父亲同时出事,这事情绝对不是偶然,换句话说,这事情可能就是陛下做的。”
陛下?
“不可能!”
谢尚当即反驳。
皇帝怎么会抓他父亲。
难道他不知道他父亲是太后的亲人,他们之间,也是亲人关系啊!
“如何不可能。”
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如今这位皇帝,便是本宫,也渐渐看不清楚了。”
实际上,对于这个儿子,谢太后与他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这也是正常的事情,彼时正是贾南风掌权的时候,那个时候谢太后想的只是活命。
虽然也很想与太子待在一起,但贾南风不许,她自然也不能与太子待在一起。
有时候,一个月见一次面,都是奢望。
见的少了,感情自然就没有外人想象得那么亲密。
这一点是从平时都可以感受得到的。
皇帝临朝多日,但来长寿宫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
每日过来,都是问安,此外,便没有其他的话与她说了。
“姑母,姑母你可要救救我爹啊!”
谢尚哪管得了那么多。
现在整个洛阳城,或者说整个天下,他能求救的,就是面前这个女人了。
太后要是不给自己的父亲求情,万一他爹真的折在廷尉狱了,那就是他哭的时候了。
“聒噪!”
谢太后的眉头逐渐皱起来了。
她原本心情就不好,再给这谢尚一闹腾,那就更差了。
“姑母...”
这谢尚却是没有停止的意思。
有时候,谢太后真的是想打人。
但是他转念一想,她在人世的亲人原本就不多,这要是责罚了,心中总是过意不去。
“哎~”
谢太后深深叹了一口气,说道:“罢了,此时我会与陛下说的,你也放心,你父亲是本宫的人,便是给廷尉狱一百个胆子,也不会伤你父亲一根毫毛。”
“谢姑母。”
见到太后应下来了,谢尚连忙跪伏下去,头是磕得震天驾响。
“你先回去罢。”
“那门外的弘农杨氏的人,太后可要见一见?”
弘农杨氏的人?
可我与弘农杨氏也没多少关系啊!
“不见。”
“那奴婢要如何说?”
“便说本宫会与陛下求情的,但最后那杨珍能不能出来,就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说实在的,太后连给杨珍说话的心情都没有。
不过想到昨日的祝寿诗,也只得说出这句话。
弘农杨氏也算是大世家,她现在帮了这弘农杨氏,日后这弘农杨氏也得报答她的才是。
世家的报答,总是有些分量的。
“摆驾太极殿罢。”
太极殿?
谢尚的眼睛骤然一亮,但谢太后的贴身女官眉头却是紧紧皱起来了。
“太后,贸然去太极殿,此事不妥?”
“如何不妥?”
谢太后问道。
“陛下向来不喜欢太后过问政事,现在太后去了太极殿,恐怕会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适得其反的效果?
谢太后想了一下,轻轻点头。
“那便让陛下到长寿宫来罢。”
换做之前,太后心中还会有些愠色,但是有了杨珍与谢台的事情之后,她心中便是有再多的情绪,也得掩饰起来。
皇帝大了,翅膀硬了,她这个太后的话,恐怕也不会管用了。
太少见皇帝,还以为皇帝还是那个喜欢弹棋投壶的小屁孩。
如今看来。
早已经不是了。
“但若是陛下不来呢?”
谢尚心中却有其他的担忧。
“万一陛下故意要我爹死,故意不来,那我爹岂不是要死在廷尉狱?”
“住口,此处哪里是你能聒噪的地方。”
原本太后的贴身女官对谢尚就有些恼怒了。
这家伙凭借自己是太后亲人,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现在更是连基本的礼仪都丢了。
太后能理解他担忧父亲的生死,但她为女官,可不能看着这家伙继续聒噪下去。
“罢了罢了。”
谢太后有些无奈的看着谢尚,道:“或许一开始将你们父子牵扯进来,便是本宫的过错,宫中凶险,其实一介屠夫能明白的。”
宫里面的惊险之事,谢太后已经经历了太多了。
原本是想着让谢尚父子享福的,顺便也能做她的心腹。
但即便她是太后了,还不是什么事情都能如愿的。
“皇帝若是一个时辰不到,那本宫便去闯一闯这太极殿。”
谢太后也不是泥捏的。
况且泥人也有三分火气。
不把事情说明了,不能让她满意,她就是太后,也丢的起这个脸。
现在的谢太后,算是找回了自己当年些许的泼辣之气了。
长寿宫的传话内监很快就到了太极殿,此时正跪伏在皇帝司马遹身前。
“陛下,太后请陛下前去长寿宫。”
“有何事?”
此时皇帝司马遹身前有小山一般的奏章,看起来是不得闲的。
那传话内监也知道,若是他不说出太后为什么要见皇帝的话,那陛下是不会去长寿宫的。
但是......
他又如何能说是什么事情。
太后只是要他来传个信而已。
宫中人最怕的就是那种碎嘴的人,话多,管不住嘴的人,早就死绝了。
是故传话内监在迟疑许久之后,说道:“太后并未与奴婢说为何要见陛下,只是见太后的神色,应该是很紧要的事情。”
传话内监换了一种说话的方式。
“朕有山一般多的奏章要批改,若是太后无事,晚一些朕再过去。”
“这个......”
传话内监脸上有些迟疑之色。
很显然。
皇帝的这个回答并不能让他去长寿宫交差。
传话内监还想继续说话,站在一边的华恒却是冷哼了一声。
“若是无事,便别来搅扰陛下,若是有事,去问清楚了再来。”
华恒都说了这样的话了,这传话内监哪里还敢继续说话,只好道:“诺。”
之后便缓缓退出太极殿了。
......
长寿宫中,听着这传话内监的禀报,谢太后的眉头紧紧的皱起来,缩在袖口中的手也攒成拳头。
“陛下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如果这件事真的是皇帝在背后运作的,那皇帝当然是知道的。
如果不是。
那说明这件事是其他人做的。
“若此事不是陛下做的,那定然是其他人做的。”
以为不是司马遹出手,谢尚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现在能掣肘太后的,当然就只有皇帝了。
这件事如果不是皇帝做的。
只要太后一出马,事情就一定会解决的。
“如果这件事不是陛下做的,太后去了,一定会马到功成的。”
“太后,我看还得让这小子再去一次。”
女官说的这个人,指的自然是传话内监了。
“方才陛下说他不知道太后因何而来,那这一次便告诉陛下太后为何而来。”
太后听出了女官的话外之音。
“你是说,陛下是故作不知。”
女官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可能。”
但是......
为什么?
谢太后心中有些迷糊。
“若真是冲着本宫来的,直接来就好了,皇帝何必弄这些弯弯绕绕的?”
“陛下的心思,我等如何揣度得了,换一个角度想,能动用中领军华恒与茂王的人,这天下间,除了陛下,还有第二个人?”
被贴身女官这般一说,太后轻轻点头。
“本宫也是这个意思。”
想法通透之后,太后对着传话内监说道:“那你便将本宫为何要见陛下的缘由说出来。”
“诺。”
传话内监缓缓退出长寿宫,马不停蹄的赶往太极殿。
......
太极殿偏殿,皇帝司马遹看着面前再次到来的传话内监,面无表情的问道:“太后又有什么事?”
咕噜~
传话内监暗自吞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太后是因为谢台与杨珍的事情,才要见陛下的。”
对于这个答案,皇帝心中一点都不诧异。
因为他早就知道太后要这个传话内监来的目的了。
之所以搞这些花样,是看一看太后的性子如何。
换一种说法,便是看太后将他这个皇帝放在哪里。
心里,心外。
当做是皇帝,还是一个长不大的小孩。
如今看来,结果还好。
但大戏还没结束。
甚至说是开始也算是勉强。
“那太后的意思是?”
“太后的意思是释放杨珍与谢台,他们两个皆是无罪之身。”
“无罪?”
皇帝当即嗤笑一声,将一个奏章啪的一下丢给传话内监。
“这便是太后所言的无罪,杨珍在弘农郡鱼肉百姓,手下的人命,不下十条,其中还有他指使的事情,单是一条拿出来,便是罪大恶极的事情,如何能说是无罪?”
“你将这个奏章给太后好好看看,让她看清楚这些世家的嘴脸是怎样的。”
呼~
深吸一口气,皇帝再说道:“太后言之谢台无罪,那这又是什么?”
皇帝将桌塌上早已经放置好的奏章摔下去,厉声训斥道:“不过是当了几日的彻侯,名下的地产居然有了十顷,庄园屋舍,更是数之不尽,美姬奴婢,有百人之多,若我大晋彻侯皆有此待遇,恐怕天下有再多的百姓也不够封赏了。”
拿到手上的两个奏章,传话内监哪里还敢说话,当即屁滚尿流的跑下去了。
见传话内监走了,皇帝嘴角上才微微勾起。
如今他倒是看看太后如何做。
太后现在的选择有很多。
让皇帝放了杨珍谢尚,即便是有罪。
其次,不放杨珍谢尚,并且到太极殿大闹。
最后一个,也就是最聪明的做法。
便是看透表面直至本质。
若是母后足够聪明,应该是知道朕的心意的。
皇帝的意思,便是让太后自己让权。
若是太后不让权,最后只能他“帮”太后把权力让出来了。
帮与不帮,一字之差,但其中的差别却很大。
有关乎感情,面子,自由的差别。
有些事情,做过,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
长寿宫中。
传话内监的两个奏章拿到谢太后手上,顷刻间,便让原本就处于爆发边缘的太后彻底爆发了。
“谁能告诉本宫这是怎么回事?”
杨珍的龌蹉事,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实际上,她也只是在皇帝面前给杨珍说一句好话而已。
最后这杨珍是死是活,与她无关。
但是谢台就不一样了。
谢台是她的人,她的亲人。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下谢台的。
但是......
你看看这家伙这段时间做的事情。
这如何是一个外戚该做的事?
单单是这个接收贿赂,便是大罪,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了人命。
贱民的命当然是不值钱的。
但是在明面上,它是值钱的。
国有律法,规定的事情,拿到明面上,那就必须要按照明面上的流程来做。
贵族的命比贱民的命要值钱多了,但皇帝执意追究责任。
给谢台一个人头落地的结局,没有人敢说皇帝做得偏颇了。
苍蝇不叮无缝蛋,这谢台身上有缝,满身是缝,这才给陛下抓到了这个机会。
谢台啊谢台!
跟着本宫,日后怎样的富贵没有?
何至于强买强卖?
何至于接受贿赂?
若是谢台现在在她面前,恐太后杀他的心都有了。
太后在火头上,在这个时候,谢尚果断把嘴闭上,女官的话也是说出来了。
“这件事,看来就是陛下的意思了,太后,为今之计,也只有妥协了。”
“如何妥协?”
太后的话语带着冷意。
“太后只需要与陛下承诺,日后绝不干政,相信陛下绝对不会为难平寿侯的。”
至于杨珍...
他的死活太后才不管。
“陛下做这么多事情,恐怕要的就是本宫这句话罢?若是本宫不愿意呢?”
谢太后目光灼灼的看着贴身女官。
“陛下不愿意,陛下就会用其他手段,如今这整个皇宫都是陛下的人,太后即便是身份尊贵,又能为之奈何?”
“本宫...本宫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儿子啊!”
谢太后仰天长笑,最后直接化作哭声,泪水也从眼眶中奔腾而出。
“去告诉那狗皇帝,本宫今后不干政便是,但他日后,也休要踏入长寿宫半步!”
痛哭怒吼一声,太后直接飞奔入殿。
将众人晾在其中。
传话内监与贴身女官对视一眼,眼中有询问之意。
贴身女官轻轻点头,道:“把太后说的话,与陛下说了罢。”
说着便跟着太后入殿了。
太后如此失态,自然是把谢尚吓得不轻,但是他知道自己父亲无碍之后,脸上却是露出笑容。
殊不知...
他们两个的富贵,也到此为止了....
第六十六章 春秋易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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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的话语,最后还是被传话内监传到皇帝耳边了。
对此...
皇帝只是沉默了一下,叹了一口气,便对左右说道:“今后太后有何要求,朕都有极力满足,谢台谢尚既然是太后亲眷,便加爵一等,赐百金,可自由出入长寿宫,作陪太后。”
看起来,皇帝与太后母子情深,见到太后让步之后,皇帝想要补偿太后。
华恒连忙跪伏下来,称赞道:“陛下与太后情深,天下皆知,太后将来也一定会明白陛下的苦衷的。”
有拍马屁的机会,茂王司马略自然也不会省下。
“陛下孝心天地可鉴,经此事之后,陛下可以专心对付齐万年,以及外面的人了。”
这外面的人司马略没有明说,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司马略说的是谁。
齐王...
还有一些世家。
在场中,既然茂王司马略和华恒都开口恭维了,王生要是不说话,就显得太特立独行了。
是故王生也适时开口。
“陛下对太后的孝心,天下人皆知,但是现今来看,太后的事情解决了,但是太后后面的事情,陛下还是需要防备一二。”
王生所说的话,当然是渭水庄园的那些人了。
太后想要干政。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想法,她自己想要干政。
但是被皇帝劝诫了几次,照理说,太后心中即使有这样的想法,也会藏在心中的。
没想到没隔几天,便有了渭水庄园的诗会。
这后面,当然是有一股力量在暗中推动着了。
世家是一部分,那些失意之人也是一部分。
但是光凭河东卫氏与其他世家,是推不起这么大的波澜来的。
当然,如果加上琅琊王氏,那就另说了。
但琅琊王氏已经跟了他,再去支持太后来烦他,这个可能性有,但是可能性不大。
王戎当日确实是去了渭水庄园,但也没有留下诗赋。
如果琅琊王氏没有参与其中的话,能够推动如此力量的,或许就只有远在颍川的齐王了。
如今的朝堂之中,还有不少人是心慕齐王的啊!
皇帝司马遹的眼神都凌厉了两分。
“广元侯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理?”
“依臣下之见,陛下只需要按照平时的规制便好,即便陛下再想如何出手,也得看顾大局,西征之前,这些**,还是不要发生得好。”
王生的意思便是...
轻拿轻放。
“这些人挑拨朕与太后的关系,岂能轻拿轻放?”
若是没有这些人的话,他与太后也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作为儿子,司马遹当然知道太后的心已经被他伤了。
破镜难圆,被伤过的心,要想重新愈合,太难太难了。
恐怕以后他母子之间的关系,都不会太亲密了。
这对于皇帝来说,自然是一个遗憾。
当然...
这个遗憾与皇权比起来,是无关轻重的,但是与皇权无关的事情相比,这事情便是皇帝心中的一根刺。
这些人玩弄了他,他岂会轻易放过他们?
“广元侯所言,有些道理,但是朕乃九五之尊,那些宵小之辈既然敢如此待朕,若是不处置,岂不是认为朕是泥做的,可以随意揉捏?”
王生却是不这样想。
“陛下,所谓忍得一时,日后风平浪静,此时若是齐王真的参与其间,陛下若是愤怒了,恐怕便在齐王的计算之中。”
齐王?
听到齐王这两个字,司马遹的眼睛都变得清明了不少。
“此话怎讲?”
“当日去渭水庄园的,各家的人都有,只是来得多来的少,份量大,还是份量小的原因罢了,恐怕便是平原华氏,也有人去渭水庄园参活一脚罢?”
王生说话的时候,目光是看向华恒的。
后者脸上有些尴尬,但还是轻轻点头。
“有些外家的人,他们要去,便是我等也阻止不了。”
恐怕不是他们要去罢。
这事情,你们平原华氏如何会不知道?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看破不说破的。
司马遹瞥了华恒一眼,最后把注意力放在王生身上。
世家也并非是铁板一块。
这一点,司马遹还是知道的。
他也不会因为平原华氏有人去了渭水庄园,便把华恒给责罚了。
“广元侯的意思是,此事牵扯太广?”
王生点了点头。
“涉及的世家太多,陛下也不好责罚,若是陛下责罚了,难免会招致世家不满,原本陛下西征便是让世家吃了大亏,如今再来,恐怕世家在西征之事上也会推诿再三了。”
“况且...”
王生的话还没有说完。
“况且什么?”
皇帝司马遹赶紧问道。
“况且陛下若是过多苛责那些人的话,免不得将那些人推到齐王那边去,这对陛下来说,就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了。”
这话,王生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你说得有道理。”
见到皇帝应允,王生心中轻轻舒了一口气。
现在的大事就是西征。
齐王的事情...
还得往后稍稍。
而且作为穿越人士,王生当然知道内斗是不可取的。
若是在与齐王的争斗中,将晋朝的力量消磨太狠了,那五胡乱华的步伐,岂不是又要如约而至?
这一点,绝对不是王生想要看到的。
“不过,这口气朕还是咽不下去!”
王生脸上的笑容,被司马遹这句话说得都崩住了。
“陛下此言何意?”
都和你说了事情的后果了,还咽不下这口气?
“便是要对那些到渭水庄园的人一些处罚,他们性命或许无忧,但却是要逐出洛阳,如此一来,太后见之,心情或许会好上许多。”
皇帝想要讨好太后。
“不可。”
王生赶紧摇头,极力劝阻。
“广元侯莫要再说了。”
司马遹却是轻轻摇头。
“若是不给那些人一点颜色看看,还以为朕是好欺负的呢!”
“陛下...”
王生还想说话,一边的茂王司马略却是把王生的手按压下去。
“君侯,既然陛下都如此说了,我等还会遵从圣命罢。”
“这...”
王生脸色复杂,挣扎了两下,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既然陛下执意如此,那便如此罢,只是陆机陆云兄弟毕竟是无辜的,还请陛下不要责罚此二人。”
既然救不了其他人。
就救一下自己人。
“陆机陆云自然是吴中俊彦,不过是写了两首祝寿诗,既然广元侯为他们说话,朕应允了。”
“谢陛下。”
王生连忙道谢。
“若是无事的话,广元侯也可下去了,其他的事情,朕会让茂王中领军来做的。”
显然,王生之前的那几句话,让皇帝心中生出了一些不悦。
“诺。”
皇帝不愿意听,王生当然也就不讲了。
他不是愚忠之臣,实际上,他连忠臣都不是。
自然做不到杜锡的那般进谏。
他是点到即止的。
缓缓退出太极殿,看着外面的风景,王生轻轻叹了一口气。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光景了。
离夕阳西下,也不过一两刻钟的时间。
落日映残雪。
皇宇伴暮鸦。
残阳如血,将王生的影子拉的很长,转身看了巍峨的太极殿一眼,王生便再不做停留了。
处置与不处置,皇帝选了其中最差劲的处理方法。
若是要处置,便要往死里的处置,最好把他们的命都留下来。
当然...
这样是很难做到的。
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不处理。
现如今皇帝雨露均沾,受了罚的人不得留在洛阳,心中自然是怨气满满的。
他们怨恨皇帝。
不敢在嘴上说出来,但是他们可以投靠齐王。
恐怕齐王做梦也没想到,这洛阳许多俊彦,居然会是以这种方式投入他的怀抱。
皇帝还是太年轻了。
或者说...
还有其他的意思?
将自己的心思先放下去,王生出了宫,乘坐上金谷园的车辇,便直接到金谷园了。
此时。
洛阳齐王府。
书房中。
有一个白貂皮青年握笔挥毫。
没有多久,在他面前,一张原本洁白的纸张,顿时有了颜色。
他在纸上写的只有一个字。
“斩!”
每个藩王,在洛阳都是有自己的府邸的。
占地或大或小。
齐王府,显然是所有藩王府邸中最大的。
当然,在赵王在洛阳久住之后,赵王府的规模可能比齐王府要大上一些。
齐王府。
布置与上一任齐王司马攸在世之时的样子差不多,基本上没有多少变化。
书房,阁楼,小池,竹林...
不小的齐王府,尽显优雅格调。
书房之中的年轻人,当然是齐王长子淮陵侯司马超了。
当然...
司马超是暗中回洛的。
作为齐王后裔,得先帝恩宠,不必留家眷在洛。
这一点,与其他藩王是不一样的。
但在这个紧要的时间点,淮陵侯出现在齐王府,就有些恰逢其时了。
“好字好字。”
司马超把字写完,便有一雄浑男声在书房中响起。
声音的主人,是一个壮硕男子。
这男人年纪恐怕有了四十,两鬓都有些许花白,身穿锦衣,但扑面而来的,是军中铁血之气。
“何叔。”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廷尉何勖。
何勖,扬州庐江郡潜人。
魏光禄大夫何祯之子。
如今在朝廷中任廷尉,平素便与齐王交好,在这个时候,齐王向他伸出了橄榄枝,他便毫不犹豫的接过来了。
“世子一笔而下,吾观之若脱缰骏马腾空而来绝尘而去;又如蛟**天流转腾挪,来自空无,又归于虚旷。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
“小子拙劣之作,如何当得何叔如此夸赞。”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商业互吹之后,两人的心情都变得不错起来了。
“听说陛下将谢台与杨珍抓了,不知道要如何处置。”
“世子的消息倒是很灵通。”
“恐怕这件事,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了,也不是什么机密之事了。”
杨珍谢台被抓,确实不是机密之事,但是司马超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知道这个消息,证明齐王在洛阳的眼睛还是很多的。
“陛下要如何做,我也不知道,得看后面的消息,不过在我看来,陛下应该是不会对谢台下手的,再如何,他也是太后的人。”
司马超轻轻点头。
“此事先不论,不知道何叔有何方面能够联系到广元侯?”
“联系广元侯?”
何勖脸色一变,问道:“世子这是要作何?”
司马超脸上一笑,道:“听闻广元侯是最受陛下信任的人,是故想见一见。”
“世子是想要收买广元侯?”
“有这个意思。”
“世子还是将这个念头打消了罢。”
“此话怎讲?”
“广元侯如此在朝中权势不小,又深得陛下信任,如何会跟随明公,世子去见,反而是打草惊蛇了。”
“是人都有需求,都有弱点。”
何勖轻轻摇头。
“据我所知,广元侯虽近女色,但不好女色,曾有许多人赠送美人,但都被广元侯拒之门外了,至于财宝,广元侯坐拥金谷园,世子何有动他心的财富?”
“权势如何?”
司马超还不放弃。
“如今陛下与他的信任,便是他最大的权势,若是换做明公,他最大的权势,便至于此了。”
“封王呢?”
“封王?”
何勖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非是司马家的人,如何能封王?”
“看来,这广元侯是没有指望了。”
司马超轻轻叹气,似乎有些可惜。
“不过...”
在这个时候,何勖眼睛却是闪起来了。
“我倒是有另外一个人选...”
“哦?”
司马超也露出感兴趣之色。
.....
时光飞逝,春秋易逝。
***的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里面,发生的事情倒是不少。
首先,便是不少人被皇帝逐出洛阳,其中不乏名士。
譬如左思潘岳,皆在此列。
之后,皇帝见调不来齐王,也将放在殡宫中的司马衷下葬了。
当然,这不是所有的变化。
最明显的变化,便是洛阳外的营帐突然多了起来,世家私军,开始汇集了。
王生此时端坐在书房之内。
二十多日里面,王生什么事情都没做,就是低调。
期间太原王氏也找过他,所来的目的,当然是为了西征将校名额。
王生倒是给了太原王氏四个名额。
太原王氏,这股力量还是要利用的。
今天。
王生左眼皮时常挑动,他想着,应该是有好事情要发生了。
果不其然。
真的是有好事上门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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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吴中四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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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目的,是陆机陆云兄弟,只是在陆机陆云身后,还站着几个人。
看起来,陆机是要介绍人给他了。
王生帐下能用的人本来就不多,陆机既然要介绍人过来,王生当然是欢迎的。
看这些人的衣服穿着,想来应该是江东那边的人。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毕竟陆机与陆云就是江东那边的人,介绍人,当然是介绍他们那里的人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
“后面这几位是?”
见到王生脸上并非是十分厌烦,陆机脸上露出兴奋之色,赶忙介绍起今天要介绍的人来。
“这位张韬,乃是王吴中有名俊彦,虽不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也差之不多。”
随着陆机的步伐,王生把目光定格在来人身上。
这张韬,看起来已经是人到中年了,被陆机如此介绍,脸上也没有羞愧之色。
一般这种人不是真有本事,那就是脸皮太厚。
但王生心中猜想,还是后者的可能性要大上一些。
这个人姓张,又来自于吴中,想来就是吴中张家的了。
“张韬,拜见君侯。”
这张韬一来,行的便是大礼。
王生重重点头,连忙将张韬扶起。
当然是不会让他把这个礼节做完的。
“这位是戴渊戴若思,论起文治武功,便是在下,也是不如若思。”
“士衡兄莫要折煞在下了,若思有哪方面是比得上士衡兄的。”
戴渊...
相比较前面这个张韬,王生没有什么印象,这个戴渊,王生心中是有印象的。
戴渊投剑,说的便是陆机与他的故事。
这个典故说的是戴渊年轻时,很侠义,不注意品行,曾在长江、淮河间袭击、抢劫商人和旅客。
陆机度假后回洛阳,行李很多,戴渊便指使一班年轻人去抢劫。
他在岸上,坐在折叠椅上指挥手下的人,安排得头头是道。
戴渊原本风度仪态挺拔不凡,虽然是处理抢劫这种卑劣的事,神彩仍旧与众不同。
陆机在船舱里远远地对他说:“你有这样的才能,还要做强盗吗?“
戴渊感悟流泪,便扔掉剑投靠了陆机。
他的谈吐非同一般,陆机更加看重他,和他确定交友,并写信推荐他。
有陆机的引荐,加之戴渊的才能,日后戴渊凭借着自己的能力,戴渊任征西将军,都督六州军事、假节,加散骑常侍,出镇合肥。
可谓是朝廷巨佬。
可惜彼时站在他对面的,是王敦,戴渊在朝中威望过甚,便被王敦找了个借口害死了。
当然,这都是后事了。
“戴渊,拜见君侯。”
王生轻轻的把戴渊扶起来,脸上露出笑容。
别人不说,但今天有这个戴渊跟随,王生便是有巨大收获了。
与陆机一般,戴渊也是那种能文能武的人。
介绍完戴渊,陆机的步伐并没有停止。
很快,他走到第三个人,也是他介绍给王生的最后一个人身前。
“这位朱源,吴郡人士,好诗赋,有谋断,君侯有天下第一谋士在侧,再来一个天下第二谋士,如何?”
天下第二谋士?
王生轻轻的看着朱源,点头道:“本侯海纳百川,既然是有实力的人,本侯自然都欢迎。”
朱源被称作是天下第二谋士,脸倒是微红了一下,赶忙摇头道:“区区薄才,称不上天下第二谋士,倒是君侯府上有自称天下第一谋士的,在下心向往之。”
与戴渊张韬不同,前两者跟王生,是为了权势,但这家伙对权势好似不那么热衷。
“阁下要见,日后自然是有机会见的。”
今日陆机介绍的这几个人,除了戴渊之外,其他两个都是吴郡人士。
加上戴渊,三人都是江东人士。
江东当然不是出不了有才华的人的。
譬如周瑜,顾雍等人,皆是江东俊才,而且是当世英才。
吴四姓,旧目云:张文朱武,陆忠顾厚。
不仅列四姓之目,且分四姓所盛之类。
盖四姓自东汉以迄三国,即已成吴门望族,至东吴而崛起,盛于数代。
故梁张勃《吴录士林》云:“吴郡有顾陆朱张为四姓,三国之间,四姓盛焉。“
事实上,四姓之盛,远不止三国之间,而是一直延续至陈,贯穿六朝三世。
所以有《唐贞观八年条举氏族事件》残卷云:“吴郡四姓,朱张顾陆。盖自东吴以来,即此四姓也。“
自东吴以迄梁陈,三百多年间,顾陆朱张四姓,不仅屡朝簪缨,门第显赫,所谓“朝有世官,家有世业“。
当然,此时的吴中四姓,因为在吴国的原因,一直想着融入北方士族里面,想要进入晋朝的权利中心,是故才有二陆入洛。
但是很显然,北方世家要接纳吴中四姓,是很难的。
是故到了后来衣冠南渡之后,吴中四姓才逐渐显赫,并且成为天下有数的大世家。
在这个时间点,吴中四姓虽然已经有了世家的基本盘,奈何与最重要的权势失之交臂,只能是在本地作威作福,是为土皇帝。
但再远一些,他们的名声,就不足为外人道也了。
“便莫要在此处逗留了,庭院之中,早已备下酒席,诸位还是快快入座罢。”
不得不说...
金谷园是有一整套贵族体系的。
前脚客人到来,后脚一局颇有场面的宴会便布下了,美酒佳酿,美姬翩翩,更有庖厨之人将可人酒菜一一奉上。
席间,王生坐主位,其下依次是陆机陆云张韬戴渊朱源。
“如今天下虽然平静,然则大雪封天,不少地方情况不容乐观,还有灾荒,饿死了不少百姓,也冻死了不少百姓,在弘农郡一边,异族人齐万年气焰嚣张,祸害了我大晋数十万百姓,北面的匈奴人,也蠢蠢欲动。”
在这里王生特意提起齐万年,果不其然,陆机戴渊等人的眼神都发亮了几分。
这短时间,便是西征的时候了。
洛阳城外纠集的大军,整装待发。
西征,恐怕便是这几日的事情了。
虽然在冬日行军是大忌,但只要措施得当的话,对付一个齐万年,还是轻轻松松的。
王师所到之处,异族人自然是没有活路的。
是故...
在很多人看来,这西征之旅,就是镀金之旅。
在这段时间内,王生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了。
甚至与东海王司马越,平原王司马干琅琊王司马睿也来找过王生。
这些人都是王侯,王生便给了他们面子,但是其他人,王生可就没有给面子了。
收获了一些人的友谊的同时,也得罪了一些人。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诸位愿意到金谷园,想来是要建功立业的,如今便是有一个机会。”
那便是西征。
当然,这后面的话王生没有说出来。
“君侯所言之,恐怕便是西征罢?”
王生直奔主题,陆机亦是直奔在主题。
“便是如此。”
听到王生肯定之后,陆机从坐塌上起来,对着王生行了一礼,说道:“我吴郡陆氏,乃妫姓田敬仲之后,本身尊贵,奈何在今朝,不被陛下所喜,阖族叔伯,皆为之痛心,如今陆机遇到君侯,便如千里马之遇伯乐...”
说起来,吴郡陆氏,却是是有渊源的。
像琅琊王氏,太原王氏一般,家谱都是可以追溯到始祖的。
当然,比之春秋战国的那些贵族来说,这些世家显然不够看。
在春秋战国,贵族,便是真的贵族。
但后来,贵族,不一定是贵族。
吴郡陆氏,乃妫姓田敬仲之后,见于《史记·田敬仲完世家》:
田齐十一世至齐宣王,其少子通封于平原般县陆乡,即陆终之故地,因以乡为氏。
陆通谥元侯,生恭侯陆发,为齐上大夫,发生二子:陆万、陆皋,孙陆贾为汉大中大夫。陆万生烈,为吴令,子孙遂为吴县人。
陆烈十世孙有陆闳,东汉时为颖川太守。闳生威,威生续,为扬州别驾。续生稠,为广陵太守。稠生康,汉献帝时官至忠义将军,秩中二千石。
子儁为郎中,次子陆绩为郁林太守,博学多识,星历算数,无不该览,作浑天图,注易释玄,皆传于世。
陆康从子陆骏,官九江都尉,太学博士,生陆逊,为东吴大将,官至丞相。此后,陆氏家族遍布朝野。
比之琅琊王氏这些,吴郡陆氏自然是大有不如的。
吴郡张氏,说起来起源应该是要比吴郡陆氏要尊贵一些的。
吴郡张氏相传出自姬姓,黄帝子少昊青阳氏第五子挥为弓正,始制弓矢,实张罗以取禽兽,主祀弧星,世掌其职,子孙赐姓张氏。
周宣王时有卿士张仲,其后裔事晋为大夫。张侯生老,老生走翟,走翟生骼,至三家分晋,张氏仕韩,韩相张开地生平,凡相五君。
平子即张良,汉封留侯。良生不疑,不疑生典,典生默,默生大司马金,金生阳陵公乘千秋,千秋生嵩。嵩五子,其四子张睦字选公,东汉时为蜀郡太守,始居吴郡。
与黄帝扯上关系,张良也是家中人。
吴郡张氏牌面肯定是有的。
在一边,王生听完陆机的话,心里也颇有感慨。
不愧是读书人,这夸赞的话,都是不带重复的。
“士衡之情,本侯知晓了,原本在西征之时,便给士衡兄留了位置的。”
“陆机,拜谢君侯。”
说着陆机对着王生行了大礼。
“不必如此。”
言毕,王生环视院中诸人。
“不知三位可愿意仕军旅?”
戴渊连忙表态。
“为国效力,自然是我等应该做的事情,若是能杀那些异族人,在下愿意听候君侯差遣。”
这句话若是再过千年,王生还信一点,但在这个时候,这句话的可信度就不太高了。
这个时候虽然有家国的概念,但并不深刻。
西晋更是如此。
封国,郡县为单位。
国家的概念,其实是比较隐喻模糊的。
另一边,张韬亦是点头。
“在下必定竭尽全力,襄助君侯。”
倒是一边的朱源对此好似不热衷。
不过在来之前,陆机显然是和他说好了,因此朱源亦是点头称愿。
“好。”
王生重重点头。
“此次西征,本侯身边有诸位,那定然是马到功成的。”
宴酣之乐,非丝非竹。
宴会到了一半,便有人醉倒了。
于是王生便让他们留在客房之中。
离席。
陆机却是跟出来了。
“士衡,可有事?”
论起喝酒,王生是不比别人差的,加之此次宴会之后,他还有事情要做,因此喝酒也是浅尝辄止的,是故脸都不如何红。
“君侯,今日我将若思他们带来,可有给君侯带来麻烦?”
西征名额,向来都是紧缺的。
便是王生负责这件事,但名额也是很难挤出来的。
皇帝有他的人选,征虏将军有他的人选,诸王也有他的人选。
而这些人的要求,王生是不好拒绝的。
王生大概明白了陆机话中的意思。
“无妨,名额还是有的,只是是否是显要位置的区别而已。”
王生看着面前的陆机,决定还是给他多透露一些消息。
“士衡,此次西征,是有一件很紧要的事情要做的。”
王生所言之紧要事情,自然是将世家私军打乱编制,之后重编了。
这是王生的意思,皇帝也是这个意思。
将世家的私军,化作自己手上掌握的力量,只要不是傻子,都不会同意。
皇帝不是傻子,所以他同意了。
但是...
王生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也是有他的私心的。
这些军队自然是皇帝的,但也可以不是皇帝的。
王生的私心,便是暗中将这些军队掌控。
其中...
自然是有些难度的。
但是有张泓,有王弥在。
想来是可以操作好的。
现在有了戴渊与陆机。
似乎...
更容易操作了?
“有何事,君侯但说无妨。”
陆机的态度很让王生满意。
“世家私军,出了函谷关,便要被重编的。”
这个消息,陆机显然不知道。
他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便恢复过来了。
“君侯要我如何做?”
“具体的章程,之后会给你,现在,只是给你一个准备的时间罢了,记住,此事十分机密,切记不能告知他人。”
这个消息当然是机密了。
但是...
也不算完全机密。
用这个消息,试一试这陆机的为人,王生觉得还是可以的。
第六十八章 从皇帝手上抢饭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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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诺!”
听到王生将如此重要的消息告知与他,陆机脸上露出严肃之色。
“君侯放心,既然是机密之事,在下嘴实,定然不会说出去的,倒是戴渊他们,不知道可否透露一二?”
“此事不急,你心里先有底就行,之后的消息,本侯会告知他们的。”
“明白了。”
陆机轻轻点头。
“若是无事,那便这样了。”
作别陆机,王生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书房之中,张宾果不其然就在期间。
不过现在的张宾却是没在看书。
这金谷园里面的藏书,几乎是被他看完了。
没书可以看,当然是看不了了。
是故这段时间张宾都是在练字,或者给那些书籍做一些注解。
看到张宾如此无聊,王生也给了他一些任务。
这任务也很简单。
便是给兵书注解。
这个时代的兵书,能够用一个字形容描写的,就不会用两个字。
简单至上。
这是古代纸张昂贵,古人不得不精简字句的行为,但王生这般看过去,有些深意,却是体会不到。
这种心情,这种难受,是王生这些天切身体会到的。
是故让张宾做注解,遇到不懂的问题还可以马上询问。
大善!
张宾也乐得给王生做老师,因此在每本兵书的注解上都下了功夫。
“君侯,可是要兵书,不过这本倒是只注解了一半。”
他还以为王生是要来向他拿兵书的。
像王生这般学习能力强的人,张宾也是少见。
别人一本书,能够研究个一两年,但是拿到他这位明公面前,只是三四天,便向他要新的兵书了。
起初张宾以为王生只是浅尝辄止,并没有将兵书里面的内容吃透,但是当他询问兵书里面内容的时候,王生都能说出来,应对自如,有时候还能说出独到的见解出来。
这可不是一个不懂兵书的人能说的出来的。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吗?
作为后世人,王生平时电视剧看得多了,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也是学了一个遍。
历史上著名的战役,也有了解过。
像是《孙子兵法》这些的王生没看过,但是小红书还是看过的。
图书管理员的不少理念,放在这里还是有值得借鉴的地方的。
是故...
王生确实不懂兵书,也确实很懂兵书。
这句话很矛盾,但是放在王生身上,却不矛盾。
“今日本侯来,可不是要你的兵书。”
王生神采奕奕的看着张宾,说道:“孟孙,这一屋子的书,你恐怕是看完了,实不相瞒,洛阳有的书,金谷园基本上都有,洛阳没有的书,此处恐怕也是没有了,但是有一个去处,书绝对多。”
王生不是来要书,那便是有其他的想法。
“恐怕君侯这次来,是为了西征的事情吧?”
“知我者,孟孙也。”
这孟孙既然一句话便猜中了他的想法,王生也不打算就这般遮遮掩掩下去了。
当然。
从一开始,王生便没有遮遮掩掩的想法。
“今日我来,确实是西征之事,孟孙有大才,屈居书屋,却是大材小用了,大丈夫当建功立业,此次西征,我已经与陛下言明要随军出征了,是故本侯身边,得有一个出主意的人。”
王生这句话,就让张宾有些惶恐了。
“以君侯之智,又如何需要出主意的人呢?”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广元侯多智若妖。
现在这多智若妖的广元侯,突然在他面前说他身边需要有一个出主意的人,这如何不让张宾惶恐。
他自付有才,但在很多方面,他自觉是不如王生的。
既然智谋不足,难堪重任。
这也是他为何一直在书房里面呆着的原因。
便是为了充实自己。
“便是再有智慧的人,也会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况且论起智谋来说,我在许多方面是不如你的。”
张宾眼睛微亮。
“好一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既然君侯便如此说了,那张宾岂有不去之理。”
对于张宾这个反应,王生自然是不奇怪的。
“此番出征誓师之后,在函谷关会打乱编制,依孟孙之见,这编制,如何打乱为好?”
打乱编制?
张宾细细一想,便明白为何要打乱编制了。
“陛下是要将这些世家私军收为己有?”
王生脸上却是露出不以为然之色。
“这些世家私军,原本就是州郡兵,是陛下的军队,如今不过是重新收编回来罢了。”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是世家在这些年给他们吃喝拉撒睡,花费可是不菲的。
帮你养兵,之后一句话便把这些人要回去,那些世家如何能够把这口气也咽下去?
“若是要打乱编制的话,只需将每营士卒分为十队,十队士卒与其他士卒交叉融合,便算是打乱编制了。”
“恐怕这般还不够散。”
十队里面,都是认识的人,而且有迹可循,世家未必不可以在暗中掌控。
“君侯的意思是?”
“十队之后再分十队,交叉之后再分十队,如此往复五六次,才可算是打乱编制。”
王生这句话说完,张宾的眉头却是微微皱起。
“此举不妥,不同地方的士卒,恐怕不能相容,便是说话都听不太懂,如何共同御敌?”
“这有何难,战时听从校尉指挥即可。”
听到王生如此信誓旦旦之语,张宾却是翻了翻白眼。
“既然君侯早已经有了论断,为何还要询问出来?”
王生却是笑了笑。
“那是因为我的问题,还没有问完。”
听到王生的这句话,张宾稍稍提起了一些兴致出来。
“君侯请问。”
“陛下打乱那些世家私军的编制,所为的,是将世家私军掌握在他的手上,但若是本侯要将这些世家私军掌握在我的手上,该如何做?”
张宾没想到王生的想法是这个,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恐怕要做这件事,难度很大。”
难度自然大了,但王生脸上还有笑容。
“若是此时难度不大,那本侯也不必来问孟孙你了。”
“君侯可是太看得起我了。”
张宾苦笑一声。
面前这位郎君,可是当着皇帝的面把军队化为己有。
用形象一点的比喻便是皇帝刚要吃一根鸡腿,作为臣子的王生却是想着如何把这个鸡腿抢过来。
这难度能不大?
张宾想了很久,抬头看王生之时,还是摇摇头。
“难难难!”
“或许可行,只是孟孙你不敢想罢了。”
若这个时代是唐朝,府兵制,王生的这个想法当然是可以收一收了,但这不是。
尤其这些州郡兵,与中外军不同。
中外军皆是世兵。
所谓之世兵,便是皇帝规定将领享有领兵权,并且代代相传,将领死后,子弟接替统领父兄故兵。
由长子、长孙世袭;无子,由弟继承;子弟幼弱,或有罪,经皇帝指定,由别人暂为代领,一旦子弟长大或有罪赦免,经皇帝批准,即归还故兵。
世袭领兵制使兵将结合空前紧密,并促进部队战队力的提高。
州郡兵是当地招募的军队,并非是军户。
这便给了王生可乘之机。
以唐朝的府兵制来说,为何王生没有可乘之机。
了解府兵制,便要先知道为何叫‘府兵’。
为何叫府兵呢?
当时的唐朝地方政府分两级,下一级是县,上一级是州,这都是管地方行政的。
府兵之府,是在地方那个行政区域州县之外的另一种军事区域的名称。
府是指的军队屯扎地。
在郡县这一地区里,另划一个军事区域,这区域就称为府。
唐代都称之为折冲府,折冲府共分三等,上府一千二百人,中府一千人,下府八百人。
这些军人又是怎样来历呢?
当时户口本分九等,这都是根据各家财富产业而定。
据当时法令,下三等民户,是没有当兵资格的,只在上等中等之中,自己愿意当兵的,由政府挑选出来,给他正式当兵。
当兵人家的租庸调都豁免了。
这是国家对他们的优待。
此外则更无饷给,一切随身武装,也许军人自办。
这样的人家集合上一千二豁免了,这同样也是国家对他们的优待。
如果某地是军事要地,便在那地方设立一个府,募招上中等人家壮丁籍为府兵。
这种府的数目,有时多,有时少。
大概唐代全国共有六百个到八百个府。
若假定这八百个府都是中府的话,那唐代全国便有八十万军队,大概最少也有四十万。而这四十万乃至八十万的军队,并不要国家一文钱,一粒米来给养,因为他们自己有田有地。
他们一面保卫国家,一面还自立生产。
这八百个府的三分之一(将近三百个),分配在中央政府附近,即唐代人之所谓关内,即山西函谷关以西长安四围之附近地区。
其余三分之二,四百到六百个府,便分布在全国,而山西和其他边疆又比较多一些。其他地区又少一些,有一州只有一府的,或一州并无一府的。
府兵也是到了二十岁才开始服役,每个府兵须到中央首都宿卫一年。
此外都在本府,耕田为生,而于农隙操操练。
当宿卫的,叫做上番,番是更番之意,商贩则正如汉人所谓践更。只汉人践更,是在地方服役,唐人上番,则向中央服役而已。
府地距离中央五百里的,宿卫一次得五番,一千里的七番,一千五百里者八番,二千里十番,二千里以外十二番。
照番数计算,五百里者往返两次,适抵二千里者往返一次。
一千五百里者往返三次,适抵二千里以外者往返两次。
计番数,可以轮番到中央,上宿平均劳逸。若遇国家有事,则全国各府均可抽调,并不与宿卫番数相干。
这是说的兵队。至于军官呢?
在中央直辖有十六个卫,每个卫,都有一个名称,各卫的都设有大将军。
有事打仗,就由大将军统领出征。
待战事结束,兵归于府,将归于卫。
军队回到本乡,在他府里有一个折冲都尉,是主平时训练的。
所以唐代养兵,既不花一文钱,不费一粒米,而养将,也不使预问政事。
除却战事外,也并不统带军队。
武官立功,以勋名奖励。文官份品级,武官份勋阶。
故武官又称勋官,勋官有爵号无实职。
立功以后,最高的在朝做大将军,多数还是回家种田。
然而他获有勋爵,国家社会对他自有某种优待。
有时是经济的,有时是名誉的。
府兵制,是盛唐强盛的一个原因。
之所以府兵制很难让人钻空子,原因有很多。
其一,隔离将军与士兵,及时收回兵权。所谓兵符,是一个信物而已,相当于公章。
如果将军与士兵长期厮混,使得士兵非常认可将军,那么兵符形同虚设。
所以,隔离将军与士兵,需要打仗时,将军拿着兵符去领兵。
其二,均衡派系力量,并补充候选人达到威慑作用。使得有权的将军,不敢乱动。
在此次西征,司马遹是全权交由王生与张泓来做的,自然没有均衡派系力量的成分在里面。
在皇帝看来,齐万年是小患,收拾齐万年不过是顺手而为的,在皇帝心中,真正的敌人是齐王。
至于思想教育。就是所谓的皇权神话,让士兵树立为皇帝服务的意识。
如今确实是君权神授,但是这些士卒被世家收归囊中之后,自然也是有洗脑教育的。
恐怕在这些士卒心中,皇帝的权威还不如将军的权威。
这么多年的世家私军教育,这些士卒心中对皇帝的忠诚也会被消磨得一干二净。
更不要说原本这些州郡兵成立对皇帝便没有多少忠诚。
他们这些人参军,不是为了保家卫国,只是为了吃饱饭而已。
“不敢想?”
张宾愣了一下。
“若是敢想的话,将世家私军收为己有,倒不是不可能,只是...”
张宾挑眉看了王生一眼,说道:“陛下若是知道这事,对君侯来说....”
“此事我自然有想过。”
到他班师回朝的时候,皇帝要对付的是齐王了。
在这个时候,皇帝便是知道了,也会引而不发。
况且王生做事,自然是隐秘的。
皇帝能不能发现,还是另一回事。
毕竟他不是全部掌握。
而只是掌握一部分军队罢了。
乱世之中,唯有手上的军队才是真的。
其他的名望才德,过眼云烟罢了。
第六十九章 出征祭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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戊戌年十一月二十日。
距离元旦只有十日。
西征出师祭祀便也就在这一天举行。
出师祭祀之前,是皇帝祭祀之礼。
临近年关,天气亦是愈发酷寒了。
首次祭祀之所不在城外,而在城内。
城中明堂,便是天子祭祀之所。
周公辅佐成王,王道相当和谐,制定礼创作乐,天子祭天的地方叫做明堂、辟雍,诸侯祭祀的地方称作泮宫。郊祭后稷以配祭上天,在明堂宗祭文王以配祭上帝。四海之内各按自己的职位来辅助祭祀。
天子祭祀天下的名山大川,招来众神进行安抚,全按秩序而不按照礼文。视五岳如同对待三公礼,视四渎如同对待诸侯礼。诸侯只祭祀他们境内的名山大川,大夫祭祀门、产、井、灶、中霤五处,平民只祭祀祖先就行了。
如周文王故事,明堂辟雍祭祀之所,也被流传下来了。
明堂中,皇帝司马遹祫祭明堂。
有诸侯王二十八人,列侯一百二十人,宗室子九百余人参加助祭。
王生作为出征列侯之一,亦是在场。
皇帝正装立于明堂之中,有祠官祭祀前来主持祭祀之礼。
祠官手握祭词,高声诵咏。
这祭词不是不一定的,依照每一次祭祀目的而定。
像今日的祭祀,便是为了西征而设的。
祭词所言,全是齐万年如何作恶多端,上天难容。
长篇大论,给齐万年祖宗十八代都说了个遍。
明堂祭祀。
歌曰:经始明堂,享祀匪懈。于皇烈考,光配上帝。赫赫上帝,既高既崇。圣考是配,明德显融。率土敬职,万方来祭。常于时假,保祚永世。
祭祀名山大川。
歌曰:....
招来众神安抚。
歌曰:...
.......
一整套礼仪下来,在明堂祭祀才算完结。
但今日的祭祀可不算完结。
明堂祭祀之后,便是出郊外圜丘祭天。
圜丘是一座圆形的祭坛,古人认为天圆地方,圆形正是天的形象,圜同圆。
明堂众人缓缓出了皇宫,除了千人祭祀队伍之外,还有更多的士卒跟随其中,从南门而出,浩浩荡荡的队伍绵延不绝,光是这人数,最少都得有几万人。
这种场面,恐怕也只有后世阅兵才能达到如此盛况。
到了圜丘,祭祀之前,天子与百官都要斋戒并省视献神的牺牲和祭器。
祭祀之时,天子身穿大裘,内着衮服,也就是饰有日月星辰及山、龙等纹饰图案的礼服。
头戴前后垂有十二旒的冕,腰间插大圭,手持镇圭,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这时鼓乐齐鸣,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接着天子牵着献给天帝的牺牲,也就是三牲,把它宰杀。
这些牺牲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由天子点燃积柴,让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使天帝嗅到气味。
这就是燔燎,也叫“禋祀”。
随后在乐声中迎接“尸”登上圜丘。
尸由活人扮饰,作为天帝化身,代表天帝接受祭享。
尸就坐,面前陈放着玉璧、鼎、簋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
这时先向尸献牺牲的鲜血,再依次进献五种不同质量的酒,称作五齐。
前两次献酒后要进献全牲、大羹,也就是肉汁;铏羹,也就是加盐的菜汁等。
第四次献酒后,进献黍稷饮食。
进献后,尸用三种酒答谢祭献者,称为酢。
饮毕,天子与舞队同舞《云门》之舞,相传那是黄帝时的乐舞。
最后,祭祀者还要分享祭祀所用的酒醴,由尸赐福于天子等,称为“嘏”,后世也叫“饮福”。
天子还把祭祀用的牲肉赠给宗室臣下,称“赐胙”。
所谓的胙,不过是猪肉罢了。
王生手上握着这猪肉,轻轻的咬了一口。
这味道,真是不敢恭维。
不过在这个时候,这肉味道再差,也是得吃下去的。
毕竟这是胙肉,天子赐食。
吃了一小口之后,王生将胙肉保存下来。
祭天之后,还有许多祭典。
军队出征,有天子亲征与命将出征之不同,二者礼数规格也有不同。
军队出征前有许多祭祀活动,主要是祭天、祭地、告庙和祭军神。
出征前祭天叫类祭,在郊外以柴燔燎牲、币等,把即将征伐之事报告上帝,表示恭行天罚,以上帝的名义去惩罚敌人。
这个前面已经完成了。
古代干支纪日有刚日、柔日之分,甲、丙、戊、庚、壬为刚日,刚日属阳,外事须用刚日。
类祭即在刚日举行,但具体的日子则要通过占卜择定。
元康八年是戊戌年,正是刚日。
出征前祭地叫宜社。社是土地神,征伐敌人是为了保卫国土,所以叫“宜”。
后代多将祭社、祭地,地是与天相对而言的大地之神、祭山川湖海同时举行。
祭社仍以在坎中瘗埋玉币牲犊为礼。
出征前告庙叫造祢。
造就是告祭的意思,祢本是考庙,但后代都告祭于太庙,并不限于父庙。告庙有受命于祖的象征意义。
祭军神、军旗称为“祃祭”。军神,一说是轩辕黄帝,一说是蚩尤。
祭祀时要杀牲,以牲血涂军旗、战鼓,叫做衅旗鼓。
军中大旗叫“牙旗”,这个时代有“牙旗者将军之精,一军之形候”的说法。祃祭后代也称为“祃牙”,就是祭牙旗。
东汉以后,出征前常有“建牙”仪式,把大旗树起来,然后“祃牙”。
不少著名的文人,如陈子昂、柳宗元等写过《祭牙文》、《祃牙文》。
出征必经道路,因此要祭道路之神,即“軷祭”。
上古山行曰軷,驾车
出门有“犯軷”之祭。軷祭在道路上封一小土堆,以树枝草木为神主,驭者一手执辔,一手以酒浇洒车两轮轴端,再浇车厢前的挡板,然后将酒饮尽。
祭毕,驾车从土上辗轹而过,表示从此跋山涉水,可以一往无前。
后代皇帝亲征,軷祭在国门之外举行,刳羊并设罇罍于神座前,为坎瘗埋祭物。
祭祀礼毕,出征的军队有誓师典礼,一般是将出征的目的与意义告知将士,揭露敌人的罪恶,强调纪律与作风,也就是一次战前动员和教育。
这个用在明堂上的祭词即可。
之后皇帝司马遹在太庙召见征虏将军张泓王生以及全军将校,授之以节钺。
君王拿着斧钺的端首,把柄交给大将,表示将节制军队的全权授予他。
至此。
今日出征之礼才全部受完。
而明日,便是真正出征的日子。
第七十章 前夜
劳累一日,到了傍晚之际,王生才回到金谷园。
而明日,便是出征的日子了。
此次出征,原本皇帝是不打算让王生亲自去的。
但王生自己则是坚持要去,理由也很简单。
齐万年对皇帝司马遹而言不过是小患,但是要将齐万年的问题根治,却是司马遹的大患。
有齐万年在,河间王便有借口不回洛阳,并且常年维持巨大的军队数目。
异族人,想来不是皇帝担心的存在,外封的诸侯王才是。
果不其然。
王生说了这番话之后,皇帝马上便应允王生随军出征。
但也是有条件的。
来年开春,三月份之前必须要回来。
那个时候,对齐王的行动也会慢慢展开。
司马遹在那个时候会用到王生。
三个多月的时间,对付齐万年来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
潼关毕竟是要塞,若是有多人把守,要攻占下来,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异族人攻城厉害,守城却未必擅长。
十万大军压上去,恐怕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不过。
世家私军整合起来的军队,能有多少战斗力,王生心里也没有多少底。
这次打齐万年,主要靠的还是张泓本部兵马,也就是五千人。
至于十万世家私军州郡兵,充充门面,当炮灰和痛打落水狗用的。
呼~
将烦乱的思绪掩盖下去,王生入了金谷园偏堂。
偏堂之中,早有酒菜满座。
今天来的人倒也很是整齐。
红袖彤女绿珠,三女站在一旁。
张氏身穿锦服,身前抱拢着打扮得整整齐齐的囡囡,坐在左侧位上。
在囡囡身后,则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孩,正是车斜妹妹车珠儿。
倒是很少见他们来得这么整齐了。
王生轻轻笑了笑。
“既然来了,便都坐下吃饭罢。”
面前的这些女人,有些对他是钟意的,也有带着目的来的。
也有张氏囡囡,可以说是王生这个世上唯一亲人的。
出征之际,她们好像也是知道了消息。
“奴婢...”
绿珠款款行礼,说的话都是不敢上桌的意思。
王生想了一下,便也算了。
这顿饭,王生吃得倒是惬意,就不知道她们。
晚饭过后,王生刚要去书房,不想红袖等人却是将王生给拦住了。
“你们这是作何?”
“听闻主君明日即将出征,再回来之时,不知道是何时了,姐妹们想着,下一次见到主君,恐怕也是许多日之后了,便想着今晚一同侍奉主君。”
说话的时候,红袖连也红了起来。
王生脸色也有些怪异。
你们人这么多。
我怕不是明天连床都起不来?
“此去除贼,也用不了多长时间,你们也不必如此,又非是天人永隔...”
王生话还没说完,红袖连忙用手堵住王生的嘴。
“主君,值此之际,这样的话还是少说一些。”
好吧。
毕竟这全天下人,只有他一个是唯物主义者。
“主君,这军营之中,不知道可否携带家眷?”
在这个时候,彤女却是开口了。
她睁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军营之中若是带上你,我那些士卒如何打仗,怕你被他们吃得骨头都不剩。”
彤女被王生这么一吓,轻轻吐了吐舌头。
她便也是这样一问。
实际上,连红袖也在意王生的答案。
现在府上都知道未来金谷园的女主人是广平公主,但是除了广平公主外,还有侍妾平妻。
若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怀上王生的血脉,那自然是有天然优势的。
毕竟母凭子贵。
她们与王生相处的时间不长,虽然房事很多,但谁心里都没底是否已经有种子了。
到时候王生出征回来,那都是大着肚子的。
没有血脉的人,如何能在金谷园中立足?
对于女人们的想法,王生了解得不多,实际上,他了解太多也没有意义。
在这个时代,女性只是男性的附属品,说句难听的话,用完了就丢掉。
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在这个时候,这句话是贴切的。
只有那一小撮女人,例如像广平公主这般的,才稍稍有自己的地位。
与这世界的人相处了许久,王生自己也被影响了不少。
环境确实有影响人的能力。
“既然主君明日出征,妾身便会有许多日子不见主君的...”
论起撒娇的能力,恐怕这彤女是金谷园中最会撒娇的那一个。
“明日出征是大事,若是与你们一道,那明日我还起不起来了?这仗,还打不打了?”
好说歹说,终于将她们送走了,王生便入了书房。
书房里面的书,王生很多没看。
像张宾那般对所有书籍都如此渴求,如此想要观摩,王生却是没有那个耐心与心情。
出征...
对王生来说,确实是一件人生中重大的事情。
后世有职业规划,有人生规划。
在这里,此次西征,对王生来说,便是人生规划中最重要的一环。
西征若是顺利,王生能得到战功,这样,他便填补了出身低的沟壑,而后,皇帝才能真正的任命王生在尚书台任职。
像之前的那些官职,在尚书台不过是端茶倒水的罢了。
便是散骑常侍,也是皇帝硬加在王生身上的。
说起来...
这个任命十分勉强。
世人皆是认为广元侯是皇帝宠臣,是故才有如此权势爵位。
世人认为得很对。
确实如此。
让王生随军西征,除了河间王的一档子事外,恐怕为王生镀金,也是一方面的考量。
皇帝继位不久。
先是提拔了茂王司马略,再是让司空张华告老。
让成都王,赵王还有他的岳丈王衍参政。
力量分散了,他说的话也有份量了。
但是...
不管是成都王,还是赵王,亦或者是王衍,都不纯粹是皇帝的人。
皇帝需要真正的心腹入尚书台。
这个心腹原来是裴頠。
后来...
裴頠失去了司马遹的信任。
现在是王生。
只是王生年纪太轻,资历太浅,出身太低。
不堪重用。
西征镀金只是司马遹捧王生的一环。
之后还会有赐婚,加官进爵一类的。
目的就是将王生捧到天上去。
让王生能为他所用。
之后将所有猎物宰杀殆尽之后,被捧在天上的王生,因为根基虚浮的原因,皇帝要如何揉捏,便如何揉捏。
捧得越高。
摔得越惨。
出征前夜。
寂静无比。
冬风也不再猖獗,星月隐于乌云。
灯火摇曳的书房里面,那一双眼睛却似乎燃着一丛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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