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让你跳脚(4)
清丽洒脱,风姿飒爽。
但是人家走出来时,却是一脸的怒意。
“你们吵够了没有,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还想用火攻,我看你们是脑子进水了,脑子有毛病吧?”
她快气疯了,原本是不想理会这群蠢人的,可谁叫他们吵的实在太凶,太要人命了。虽然明知他们不会真的用火攻,但是说说也不行,能说出这么愚蠢的话,他们可真逗比。
她跑出来这一通怒吼,愣是把几十人的场面,吼的鸦雀无声。
木香才不管他们是否愣住,她几步冲到苗玉轩身后,二话不说,抬脚便往他的屁股踢去。
哐当!
有人盾牌掉了!
哐当!
有人弓箭掉了!
“喂,你这个女人疯了吗?你怎么敢踢小爷,”苗玉轩庆幸自己闪的快,否则这屁股绝对被她踢到。而且这个女人脚劲还那么大,使了老劲踢的,这是要废他屁股的节奏吗?
他转身躲开,木香的飞腿,又紧跟而至。
早都说了,她的近身格斗,那是招招取人性命。
特别是灵活度与柔韧度,苗玉轩被她抵近了,也只有被动的份,而无反的余地。
一脚未中,苗玉轩还没站稳,她的飞脚又来了。
木香的脚法越踢越快,苗玉轩也越躲越狼狈,越躲越无处可躲,他都已经站到船的围栏上了。
那厢木香一脚踢在他脚下的围栏上,他身子晃了晃,几乎就要掉下河了,幸而抱住桅杆,才免了掉下河的悲剧。
“你你你,你这个疯女人,别以为小爷真不敢对你动手,你再踢一下试试,看小爷不你十倍,百倍!”
“还十倍,百倍?好啊,那我等着你来讨,”她忽然转身,从一个随从那里抽来一把刀,对准他抱着的那根桅杆便砍了过去。
“哎哎,我……”刚说了个我字,苗玉轩的身子就笔直倒向河中。
他随身的两个死士,见他跌落河中,刚要伸手去救,却见苗玉轩千钧一发之迹,朝他们打了个手势。
安平钰是第三个看见那个手势的人,而且他也清晰的看出,苗玉轩根本是故意的惹她攻击,还很享受,被她追打的过程。
享受?
这个词,从安平钰脑子里蹦出来,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苗玉轩怎会对被人追打很享受呢?他那样的人,应该是被人伺候,被人供着,才觉得享受的吧?
不管别人如何猜想,苗玉轩摔下河,是真真切切发生的事。
两方人马,都因这一变故,而傻呆的怔在那。
苗玉轩从水里冒出头,还好发型没乱,还是一样的帅。
他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直指站在船头的木香,愤怒的吼道:“好狠的女人,本公子待你不薄,好吃好喝的供着,到头来,竟然对本公子刀剑相向,不识好歹!”
木香一手杵着刀,戏虐一笑,“苗玉轩,我现在才发现,你脸皮够厚的啊,你怎么不问问我本人,愿不愿意跟你去陇西?我呸,你丫别把干坏事说的冠冕堂皇,老娘不吃你这一套,之前,我还想伺机逃走来着,现在老娘后悔了,不把你这里,还有你那个陇西搅的天翻地覆,我就不姓木,你等着,我会让你悔不当初,悔的想撞墙!”
骂完了,她心里也敞亮了些。转身对船上的人厉声下令,“不准给他放绳子,让他在水里扑腾一个时辰,没到一个时辰,谁要是敢让他上岸,我便让他闻一闻这个!”
她掏出一只红色小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可知这是什么?不知道也没关系,你们都看到,唐宁以及泅龙帮那几人的死状了吧?这么好的东西,老娘当然要留着,你们想试试吗?”
“不!”
“不要!”
众人齐齐往后退。
他们不惧任何毒药,即便是普通的春,药,他们也可以抵抗,但是如此浓烈的药,他们纵然敢吃,可是不敢保证,吃了之后会出什么事来。
木香一不作二不休,在船的围栏上撒了一些药粉,并且恐吓那些人,千万不能摸到,一个时辰之后,江风会把药粉吹干净,到那时才可以碰。
苗玉轩待在水里,都快冻死了,还等着船上的人拉他上去呢,可再一听见木香的话,他那个悔啊!
“喂喂,你想把我冻死啊?一个时辰?小爷一刻钟都不想待,”话还没说完,就见船上的女人,在围栏上撒了什么东西。
扯屁啊!这女人发狠的时候,把一整瓶药,都给唐宁灌了下去,哪还有多余的。
根本是在里头装了面粉,糊弄人的。
“你们别信她,爷跟你们保证,那根本不是她说的那个药,快拉爷上去,快点!”
他在水里吼的着急,安平钰在对面看的更着急。
“木香,我把船板放下来,你赶快跳过来,我带你离开这里,送你回京城!”
木香没有受他的诱惑而动,而是看了看他的船,又看了看苗玉轩的船,再看看苗玉轩船上站着的这些人。
不是她不想走,而是她根本走不了。
尤其是那两个死士,他们很明白主人的心思,知道他是在使苦肉计。
可是,这跟放她走,绝对是两码事。
所以在听见安平钰的话之后,两人极有默契的,一左一右,将木香围了起来。
并且,盾牌手,弓箭手一齐严正以待。
形势很紧张,以至于众人都忽略了,还在冰冷的河水中泡着的苗玉轩。
第634章 让你跳脚(5)
安平钰攥紧拳头,“木香,别管他们,快跳过来!”只要木香跳了,他便可以无所顾及的,斩杀苗玉轩的人。
木香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在所有人紧张的神情之下,她微微一笑,“不了,我还准备去陇西,把他们搅的天翻地覆呢,苗玉轩费了那么大的心思把我弄上船,可他忘了,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句话,老娘可不是案板上的鱼,可以任人宰割,是福是祸,咱们走着瞧!”
她不再理会众人,谁也没有看,转身进了船舱。
当然,苗玉轩也不可能真的在水里泡一个时辰。被抹了药的围栏不通能碰,可以再换一个地方,让他登船嘛,反正她也没有把整条船的围栏都撒上毒。
安平钰也没有离开,而是一路着苗玉轩的船,只差没在他的船上绑一根绳子了。他还很坏心的通知了赫连晟,只是赫连晟被引的有点远,要是赶上的话,照着水流跟风速,没有五天是不可能的了。
木香从第二天开始,充分落实了她立下的志愿,搅的苗玉轩鸡犬不宁。
从船底下的粮仓里,逮住一只老鼠,乘他早上还没睡醒,悄悄打开他的窗子,将老鼠塞进他被窝。
中午,在他吃饭的汤里,埋上一只死老鼠仔。
晚上在他要喝的茶杯里,扔上几粒老鼠屎。在他无所查觉,喝到快见底时,才看见那几粒褐色的老鼠,那时那刻的表情,可想而知。
安平钰跟着他们的船,每天或看见,或听见,苗玉轩一声接一声的惨叫。
要么说是扒在船边,对着江水狂吐不止,要么就是上窜下跳,在船上蹦来蹦去。
他是白天吃不好,晚上睡不好。
不管他用何种方式去防她,戒备她,都无济于事。
他甚至都怀疑,这女人不用睡觉的吗?咋精神头那么足,每时每刻都在看着他,找点子恶整他。
根本不用五天,只用了三天,苗玉轩就被折磨的,面色惨白,精神萎靡。
看见吃的,条件反射,还没吃,就已经想吐了。
看见床,明明困的要死,却不敢躺下去,只能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这刚没睡着,还有人在旁边看着呢,他就感觉身上痒痒的,奇痒难耐,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爬……
“啊!有老鼠!有老鼠!”
他活像在跳大绳的,在屋里蹦来跳去,拼命抖着衣服,边跳边脱衣。
木香扒在门缝,暗恨没有手机,否则把这一幕拍下,挂在网上,点击率一定蹭蹭的的,随随便便就是几百万!
就这样持续了三天,到了第三天傍晚。
苗玉轩破天荒的,将安平钰请上了船,三人在船舱里摆了阵势。
炭炉上烤香喷喷,削好的羊肉。
小桌上还有调料,这些都是苗玉轩老早就准备好的。
安平钰踏上船,谁也不看,就只盯着木香看。
落坐之后,也还是盯着她看,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那柔情似水的眼神,足以能把人融化。
木香谁也不看,专心的烤着羊肉。
跟苗玉轩斗,她得保持最好的体能,在吃这一事上,更是不能马虎。
而且她发现,最近好像很能吃,除了头几日有些贪睡之外,这几日精神头足足的,不睡觉也没事。
“你还好吗?”安平钰其实是不知该说什么,所以随便扯了一个话题,但问出来后,又觉着问的不对。
从这两人的脸色上看,也能猜到,谁过的好,谁过的不好。
“废话,”苗玉轩没好气的瞪他,乘着木香不注意,伸出筷子,夹了一块她刚刚烤好的肉,就往嘴里塞。
好几天没吃上踏实饭菜了,这回终于吃上了。
木香没吭声,只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他,接着又低头,继续烤她的肉。
安平钰见她不想开口,便将目光又放在苗玉轩身上。
“你如何才肯放了她?毕竟她是南晋人,你这样不明不白的把她掳了去,是想引起两国征战吗?”
苗玉轩吃着烤肉,越吃越香,才懒得搭理他的废话。
木香悠悠的说道:“他已经饿三天了,你先让他吃饱饭,再问他!”
苗玉轩受宠若惊,还以为她终于开窍了。
正当他满心欢喜,准备要往她身边挪一挪时,就听见她又说话了。
“这嫩仔的老鼠肉,最是鲜嫩,特别是刚出生三天的,那肉质,入口即化,软香可口,是吧?小侯爷?”
“你烤的是老鼠肉?”苗玉轩眼睛瞪到最大,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胃里的肉就快要泛上来了。
木香冲他甜甜一笑,“你说呢?”
“什么叫我说,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他不要这个回答,他要确切的回答。
“你猜!”
就是不告诉你,让你自己琢磨去,知道什么叫杯弓蛇影吗?这便是了。
苗玉轩表情痛苦,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他觉得口感不像老鼠肉,更像羊肉,可是最关键的问题是,他也没吃过老鼠肉啊,谁知道那玩意是个什么味道。
安玉钰看着两人争吵个不休,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于是出声打断他们。
“你既然受够了,干脆放她离开,否则再这么折腾下去,你还有命活着回陇西吗?”其实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更加清楚。苗玉轩是有意纵容木香的形为,也是在变相的给她出气,也好让她消气,用心良苦。
苗玉轩还是那副痞痞的笑,“实不相瞒,本公子近身正准消食,在前些日子,在他们的京城,大鱼大肉的吃着,腰上的肉,足足涨了一圈,她这样闹腾,正好给爷我节食了!”
第635章 江上遇险(1)
“这样说,你还是不肯放了?”安平钰真是恨极了这家伙顽固的臭模样,“既是不肯放,你请我上船做什么?”
“吃烤肉啊,两个人吃没意思,三个人吃最好,这里还有酒呢,最后一壶了,爷请你喝酒,”苗玉轩实在是憋坏了,连岸都不敢靠。食物是没有问题,可这酒,就匮乏了。
安平钰气的要吐血,这都什么情况了,他还有心思吃肉喝酒。
苗玉轩看他的怒意高涨的神色,却只是浅笑不言明。
还有两日,万事具备,只欠东风,东风啊!你会如期而至吗?
木香才不敢他们两个吃什么,烤了肉,只管塞自己嘴里,可是吃着吃着,忽然就觉着不对了,抬头问苗玉轩,“船上有酸梅吗?”
“酸梅?没有,你要那东西干嘛,你晕船?”这话说的苗玉轩自己都不信,她能晕船,绝对是奇事一桩了。
木香没有回答他,而是转头看向安平钰。
“我船上有很多,我即刻命人去拿,”安平钰二话不说,便起身往外面去了。
苗玉轩看着木香的神情很怪,“你怎么突然想吃酸的?”说着,眼睛往她的肚子看过去。
“你管得着吗?总之,只要不是吃老鼠肉就行,”木香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不再看他。
苗玉轩脑子里闪过一种可能性,可是再一想,似乎也不对,瞧她成天上窜下跳,又是捉老鼠,又是跳窗子的,除非那是块石头,否则早被她蹦掉了。
安平钰的人很快便端着一只果盘送了过来,安平钰进屋,把果盘交到木香手中。看着她一块接一块的塞进嘴里,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木香似乎吃的高兴了,喝了口温茶,忽然想跟苗玉轩敞开心扉的谈一次。
“你不用说,让我猜一猜,你们陇西,多山川,多河流,按说应该是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可是呢,山林多了,寻常老百姓赖以耕种的田地就少了,你们那儿的粮食产量肯定不多,加上之山路的不到位,很多村寨之间的人,有时一辈子都没出过山,也没见过寨子以外的世界,如此一来,就导致了,民心不团结,政权不够稳固,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们那儿的人很穷,不可能像你所说,在丰衣足食,这不可能,除非人口很少,否则一定是很穷的!”
不等他们二人插嘴,她又自言自语的说上了,“地广人稀,联络不畅,分割占据,只会导致最严重的一种局面,各村寨子,各个族群,不受管束,严重的话,还会经常,你打我,我打你,以争夺有利的地盘。”
苗玉轩脸部肌肉僵硬着,夹肉的筷子,就那么硬生生的停在半空,忘了要送进嘴里。
她怎么会了解的这么清楚,难道她去过陇西?
平复了下内心的震惊,他故作平静的放下筷子,“你说的也不全对,小爷也不怕告诉你,我们陇西人口很分散,至今还有很多地方是不为外人所知,据我们统计的人口,的确不是很多,大约百万人口,我们陇西共有五座主城,分明位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由各族的头领坐阵,我爹,也就是大族长,他居住四城最中间的辽城,在四方城的族长,对我爹都很尊敬,那些争夺利益的,不过是流窜贼寇,不足为惧。”
说起正事,苗玉轩脸上的嬉笑尽退,“但是呢,有一点你说对了,我们陇西之所以不跟其他几国通商,长年与世隔绝,就是为了不让人知道,我们很穷,一旦他们知道内情,我们陇西将永无宁日!”
他将眼神逼向安平钰,“这个秘密,如今你们两个知道了,平尧王,你作何感想?”
安平钰把玩着酒杯,嘴角噙着高深莫测的笑,“你以为是个秘密,但在别人看来却未必,以为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别人就看不清了吗?你别忘了,每年总有那么几个月份,怒江上的浓雾会驱散!”
“你派了人潜进陇西?”苗玉轩神色陡角变的紧张了。
他们部族人,一直千防万防,族里从不接纳陌生人,就是为了防止别国潜进探子,难道他一直以为很坚固的防线,其实早已被人蚕食了?
木香晃着手里用来切肉的小刀,笑讽道:“你这个人啊,自作聪明,自以为是,你能在他国安插眼线,布设暗桩,还不许别人效仿你的作法,潜进你的领地吗?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哪!”
安平钰很高兴木香站在他的一边,“不错,其实不止本侯,很多人都派了密探进陇西,有些潜伏下来,没有任何动作,所以你看不出,找不到,也属正常!”
“你可别告诉我,赫连晟的人也在其中?”
“你猜,”安平钰套用了木香的话,调皮的冲她眨眨眼。
砰!苗玉轩徒手捏碎了一只杯子,“你够狠!”
木香嫌弃的的瞪他,“说话归说话,别动不动就发火,你掳我去陇西的目地,有一部分是不是想让我帮你们陇西解决贫困问题?”
苗玉轩扔了手中的碎渣,低着头,不置可否。
木香拉开屋子的门,好让油烟能散去一些,“如果你们部族,不肯跟其他三国通商,永远满足在自给自足,在原地踏步,那么谁也救不了你们,谁也帮不了你们!”
此时江面上已升起了雾,随着时间推移,雾越来越浓。
“通商一事,也不是没想过,一来是江上的浓雾,是阻碍也是屏障,二来,通商之后,百姓更加不容易管理,”苗玉轩站起身,看着小窗外的江面。
安平钰道:“你们的陇西,从一开始就错了,这世没有哪一个政权,可以形成四足鼎立的局更何况,你们还是五足鼎力,你父亲,就没想过统一陇西,自封国主?”
第636章 江上遇险(2)
“他很保守,我大哥即是下一任族长,他也很保守,他们二人的作派,如出一辙,所以我才担心哪!”苗玉轩发起愁来,倒是多了几分稳重。
木香一本正色的道:“苗玉轩,你的心情,我有那么一丁点的可以理解,但你的做法,你想过没有,你会给陇西带来什么?带我一个人走,并不能解决你的困局,你这样做,只会激化矛盾,得不偿失!”
关于这一点,她完全搞不懂苗玉轩的真正动机。
苗玉轩依旧看着江中的雾,雾气越来越重,人站在窗前,很快就被雾气打湿了头发,“得不偿失?哼,你看见浓雾升起来了吗?我们族里有位德高望重的大天师,他曾寓言说,这几日将有浓雾出现,百年一遇的大雾,到那时,天地难辩,既便是我们,也很难辩清方向,更何况是别人!”
木香跟安平钰听见此话,猛的站起来。
安平钰奔到船后,发现他的船,已经看不见了,准确的说,浓雾的能见度,不足五米。
五米之外的东西,全都成了一片雾蒙蒙的灰色。
“怎么突然起那么大的雾,我的船呢?船怎么不在见了?”安平钰大惊失色,原本是想救人的,现在可倒好,人没救到,连交通工具也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相较于他的慌乱,木香就镇定的多,她唯一担心的,是赫连晟的船队,会不会也在浓雾中迷路,如果迷路,辩不清方向,绝对是很危险的。
难怪苗玉轩敢公然绑人,难怪他有侍无恐,任由追击者,在他身后尾随,弄了半天,他的至胜法宝在这儿呢!
安平钰一向谦谦君子风范,到了苗玉轩这儿,也会被刺激的丁点不剩。
“你老实说,是不是故意引我上船,你早算好了时辰是不是?你故意让我上船,目地就是为了连我一起绑了,你究竟想做什么?”
苗玉轩眨着他那双看似无辜,实则腹黑无边的大眼睛,怂着肩,表示无奈,“我也不晓得,大天师只说这几天会有浓雾,他又不是神仙,能算到是哪时哪刻,我只能说,你该有此劫!”
幸灾乐祸,绝对的幸灾乐祸!
论起毒舌,三个安平钰加在一起,也不是他的对手,所以才说了两句,他就又被堵的无话可说,无话可辩。
木香看着那二人的背影,思索了片刻,问道:“苗玉轩,那你凭的又是什么?在可以在浓雾之中,轻易辩清方向,除了罗盘,还有别的方法吧,只是这个方法,一旦说出来,你的陇西之迷,也就跟着破解了,大家会觉得,不过如此,所以你不敢说,也不能说。”
苗玉轩一直都很佩服她的洞察力,跟前卫的思路,“不错,这就跟变戏法一样,看着很神奇,其实说到底,就是障眼法而已,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就不好玩了。”
木香一直都站在他身边,但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她往船头走去。
安平钰现在是回不去了,索性一直跟着她。
这条船在河中央,被浓雾所困,形同一座孤岛。他们两个都走了,他自然也要跟着去。
木香站在船头,观察四周的景像。
能见度只有五米,即便有参照雾也不可能看见。
难道是风?
她抬头看了头顶的旗子,吹的乱遭遭,风向不明,否定!
安平钰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也知道她在琢磨这浓雾一事,“会不会是水流?江河的水都是活水,每个季节,流向都会有所不同。”
两人一同朝江中望去。
苗玉轩静悄悄的走过来,站进两人中间,“如果顺着水流,一路走下去,就得进海啦,这条江河,有无数的岔路,一个岔路走错,目标就会错喽!”
安平钰怒了,“你有胆子,就把方法说出来,没胆子,就闭上嘴,我就不信,你们陇西人,还能像鱼一样游着回去!”
“我想到了,就是鱼,你快看水里,”木香惊喜的指着翻滚的江水。
秋季本该是鱼类的冬眠期,但也有个别鱼类,会在冬季固定的时间,游回固定的地方产卵。
冬季天气转暖时,又或者,有的鱼一年里要在这条河上往返两次,一来一回就是四趟。
按着河道上浓雾的次数来计算,八九不离十,肯定是它了。而且鱼在水里,绝对最佳也是最隐秘的领路者。
安平钰也是聪明人,木香稍加提点,他便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
“怒江水势凶猛,除了大型的船只,可以在江打鱼之外,普通百姓,不会到这里打渔,也因此,这里的鱼最长的能长到三尺多,若是真的跟随鱼群找路,倒是有这个可能。”
这两人说的兴致勃勃,却没注意,苗玉轩在悄悄往后退。
在他们两人还没想起来要找他询问时,他先溜走再说。
木香跟安平钰站在船头,整整看了半个时辰,终于发现了,固定游在他们前方鱼群。
苗玉轩此时彻底不吭声了,他担心的是,如果这两人把方法传给赫连晟,岂不是分分钟就会被他抓到?
但是,他们能如何传消息呢?
他实在想多了,木香跟安平钰此时身边连个亲信都没有,除非能在空中飞,或者驱使鱼儿给他们带路,否则只能守着谜底干瞪眼。
这一场浓雾,到了傍晚时分,已经浓到,连他们自己也辨不清方向了。
因为晚上看不见水底啊,这个时代,又没有探照灯,哪能看得水底的鱼群呢!
船不能行,只有停在原地,等到天亮再行。
今儿的晚膳,连肉都没有了,只剩一些米饭,鱼倒是有,但是这段日子,他们变着法的吃鱼,蒸的,煮的、煎的、炸的、烤的,总之什么法子都试过了。
第637章 江上遇险(3)
再好的手艺,再棒的料理法子,也得吃腻了。
反正,木香这会看见鱼,别说吃,就是光看,就已经想吐了。
虾也是,他们随船有网子,一路走来,一路捞着虾。
唉!总之,再不靠岸的话,他们的粮食可要告急了。
夜里船停着不动,四周又是静悄悄的,月光也透不进来,其实是很吓人的。
今天晚上又是格外的静,旗帜有气无力的耷拉着,真正的纹丝不动。
用过晚膳,船把子跑来把苗玉轩叫走了。
安平钰虽然不是在江边生活长大,但凭着直接,他觉得今晚不对劲。
木香也感觉到了,如果他们此时处在江河中心,平静的跟镜子一样,只有一种可能,暴雨前的宁静。
苗玉轩去了没一会,就回来了,面色有些难看,开口便大骂那个该死的老道士,“也没说清楚,就下了定论,害的小爷被困江中,告诉两位,今晚危险了,按道理来说,咱这船应该能抵挡,但凡事都有个意外,如果发生意外,右侧船舷那里还系着两艘小船,到时我们只能丢船逃离。”
他暗暗发誓,回去之后非狂揍大天师一顿不可。
听完这一番话,平常人都该吓的惊慌失措,不知所措。
但是木香跟安平钰,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这结果本就在他们的意料之中,如今只不过更严重些罢了。
木香摸了下肚子,神色凝重,“他有没有说,会有多高的浪。”
问他们风力几级,估计他们也不懂,但江中泛浪,肯定是由狂风引起的,风力级别不同,掀起的浪高也不同。按着这艘船的构造以及大小,至少能抵抗七级。
安平钰也是这个问题,“咱们应该做些防范,最好能找到风向是从哪里过来的,可以及时调整下船的方向,还有,那两艘小船能坐下船上的人吗?”
苗玉轩皱眉摇头,那样的小船,怎么可能坐下船上所有的人。
他这船上,加上船工,跟他的侍卫,总共有五六十人呢!
在人命关天面前,木香不想跟他计较,再者,她现在的情形,能不下小船,就尽力不下小船,否则一旦到了翻滚的江中,可真真的危险了。
安平钰一看他摇头,气不打一处来,“若不是你强绑她上船,又何至于被困于此,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若是她有什么不测,你等着整个陇西被灭吧!”
苗玉轩烦躁的抓了下头发,“你也以为小爷想呢,谁知道碰上这种鬼天气,江河的脾气本就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左右的,我们陇西每年死在江河里的渔民不计其数,人跟天斗,谁能斗得过!”
“行了你们两个,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思,赶紧去准备吧,你让要船把头一定要看好风向,处理得当,还是有机会的,”她说这话时,心里也是没底的,但这种时候,也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快到子夜时分,江中的水似乎都不再流动了,连空气都好像静止了一样。
船把头带着人,摆了香烛案台,又奉上仅有一只鸡,杀了鸡血,洒在船头,以祭河神。
苗玉轩跟安平钰很有默契的,分别站在木香的身侧。
这时候,船舱里头是不能待的,但为了有暴风雨是稳住身体,不至于被大风刮跑,船的四周都栓了不少的绳子,以备不时之需。
木香紧盯着黑暗中的前方,忽然,她听了一声轻响,很轻很轻。
紧接着,又是一声轻响。
有经验的船把头,大呼一声,“风来了,大家都小心,掌舵的,多上去几个人,收起船帆,侯爷,你可要多加小心哪!”
话音未落,只听呼呼的风声,直扑船头而来。
“小心!”
安平钰跟苗玉轩同时抓她的胳膊。
“你们顾好自己,这样抓着,我反倒不好固定!”木香甩掉他俩的手,抽出一根绳子子,本来想绑腰上的,可想想还是算了,只能绑在手腕处。
风势说来就来,来的十分迅猛,一阵风刮过,带着咆哮怒吼的声音,带动船身剧烈摇晃。
“抓紧,小心浪要打过来了!”安平钰忽然冲到她前面,反身抱住她。
这一阵风来的太快,他没来得及系上绳子,抱着木香的时候,他就将自己置于船沿边。
船一晃动,他的身子摇摇欲坠。
但是浪来的更快,一道巨浪打在安平钰的背上。
纵然他有内力护着,但还是被震的气血翻涌,衣服全都湿透了,反观被他护在怀里的木香,却一点事都没有。
巨浪将水带进船舱,这就是他们不能待在船舱里边,非要待在甲板上的原因。
苗玉轩第一时间,其实也是想护着那个女人的,但怎奈安平钰比他快了一步,已将那女人搂在怀里了。
紧随狂风而来的是暴雨,真正的瓢泼大雨,就这一瞬间,天好像要踏下来,与地融为一体。叫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安平钰因为抱着木香,也腾不出手来,抹一把脸上的水珠子,“这里不能待了,咱们得换一个地方,走,去那边。”
甲板上也分台阶,他们现在站在上方,虽然不会被水淹到,但风浪太大,就算系着绳子,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可是木香已经把绳子绑在手上了,现在连人都看不清,更别提解开绳子,她想推开安平钰。
“你们撤到那里去,我在这里,一个人就可以了!”
苗玉轩正欲说话,抬头一看,一道八尺高的巨浪,正笔直的朝他们奔了过来。
第638章 江上遇险(4)
“不好,快趴下!”
他身子飞扑向木香,连同安平钰一起扑倒在地,用自己的身子将两人压在身下。
与此同时,那道巨浪从苗玉轩的后背扑过。
径直撞向船舱,只是几秒钟的时间,整个舱顶就被巨浪裹挟带走。
船头的几个人,也惨叫着。
有的被掀起的船舱撞飞,掉进滚滚的江水中,有的直接被晃的,掉下船。
在如此艰难的时刻,苗玉轩的死士,都围在他身边半米处,在他身边围起一道人墙。
可是在跟大自然搏斗的过程中,无论你是绝顶高手,还是一丝武功都不会之人,大家在此,都是平等的,都一样要靠老天爷赏脸,才能活下去。
在一片混乱中,有人要水中挣扎,有人紧紧抓着船。
此时,哪还顾得上,冰冷的衣服贴在身上,从头湿到脚,一旦想起来,立即就得冻的牙齿直打哆嗦。
“少爷,快坐小船离开,这船快沉了,”苗玉轩身边的人,扯着嗓子催他走。没办法,纵然这船再坚固,那也抵不住轮番的巨浪袭击,这样的巨浪再来两个,这船非沉不可。
苗玉轩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子,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木香,真到了要离开这条船之时,苗玉轩一颗心忽然就空了。
安平钰也爬起来,他不会感谢苗玉轩刚才的相救,若不是他,如今他们二人又怎会陷落于此,“走,让木香先走,你派三个人,要命护她!”
论实力,他们两人肯定不如苗玉轩身边的死士。
苗玉轩自是明白他的意思,“你们俩个,带上她,下小船!”
命令下了,那两人却纹丝不动,“我们只护少爷,其他人,恕属下无能,护不得!”
“属下等人,是少爷的死士,至死寸步不离!”
生死攸关之迹,别说一个女人,就是他老爹来了,那也是六亲不认,只认苗玉轩一个人。
这是做为死士,最重要的任务。
苗玉轩怒了,“叫你们去,这是命令,还有另一条船,等你们上船之后,我自会跟着一起下船,快去,不能再耽搁!”
他的话是混着雨水,河水说的,因为他的一张俊脸,都已被淋的快要辩不清五官。
可是那几人仍屹立不动,像石化了一样,任由浪潮打在他们身上,任由狂风卷着。
苗玉轩气的快要拿刀砍人了,正欲再说什么。
木香爬起来,推开这两人,“我不需要你们救……”
话只说到一半,忽然听见有人恐惧的尖叫。
三人不约而同的朝一个方向看去。
毁灭之手,来的太快,没有给人任何准备的余地,便席卷而来。
众人听见一声巨响,紧接着像是有一只巨手,在推着船,瞬间将船掀翻。
一片混乱中,所有人都掉进水里。
落水之后,他们的船,刹那间就不见踪影。
安平钰想朝木香身边游过去,可是浪太大了,他游了一米,又被推回两米。
苗玉轩倒是离木香最近,他水性也极好,拼了老命朝她身边游。
他的几名死士,也朝着两人围过来。
木香落水之后,只觉得身子被浪推着,裹着,卷着,自己无能为力,只能任由风浪推动着在水中游荡。
但是,她很清楚,不能在水里待久了,他们得赶紧找到岸,然后上岸,否则总这样在水里泡着,即便不被腌死,那也得被冻死,况且,况且她现在的身子,没有大夫把脉,她自己也不确定,没有也当有的。
“我们得找到河岸,苗玉轩,你知道现在是在哪儿吗?”她扯着嗓子朝苗玉轩喊,否则他听不见。
苗玉轩听是听见了,但他只是为难的摇摇头。
天昏地暗的,除非他有千里眼,否则很难看见。
河浪冲着,很容易就把人冲散了,只片刻的攻夫,安平钰的身影就不见了,苗玉轩身边的死士也越来越少。
在这冰冷,看不见尽头的河水中,木香深刻的感觉到了绝望。
因为你不可能有任何的期望,眼睁睁的泡在水里,就是在等死。
而且,在冷水的泡久了,手脚会抽筋,会麻痹。
苗玉轩一直紧紧抓着她的手,害怕她会被风浪吹走,吹到他找不见的地方。
这会他已经不去想后悔,不该带她上船,现在想那个,已经没用了,在这样的风浪里漂着,能保住性命,就已是老天开恩,不幸中的成幸了。
所以他一直紧紧抓着木香的手,另一只手拼命朝一个方向划。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都会死亡在这里,”木香已经快要没了力气,她自己看不见,此时她的嘴唇已是青紫色。泡在水里的半截身子,也渐渐要失去知觉,无法再动弹身子,止不住的往下沉。
苗玉轩看见神情不对,知道要坏事,又急又心疼,“你别睡,千万不要睡,你不是还要找我算帐呢吗?你不明白,小爷就喜欢你找我的麻烦,往死里整我,因为只有那梯样,我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一颗心,是在跳动的,你懂吗?懂吗?”
木香勉强的扯出一个笑,身子已经完全依在他身上,“你丫这是欠虐,天生的贱骨头,可是姐不想干了,姐只想跟我的夫君过一段安稳日子,生几个会调皮捣蛋的娃儿,被你这么一搅合,这回怕是不成了。”
几个死士围过来,一同撑着木香。
其实他们是很想把这个女人扔掉,只一心救他们的少主离开,可是他们知道少主的脾气,他是到死的那一刻,都不会放开她。
第640章 世外桃园(2)
直到狂风巨浪降临。在暴雨降下的同时,狂风也浓雾驱散了不少。
在闪电划过的时候,他们发现了苗玉轩的船。
那时,他的船已经在风雨中飘摇的,快散架了。
赫连晟的船,因为底盘很重,加之又是改良过的,最关键的是,他跟安平钰的船,都处在暴风中心的最外圈,所以才能安然无恙。
赫连晟看见了船,不仅没有放松下来,反而更加紧张了。
因为他知道,那艘船,随时都有船毁人亡的危险。
严忠本欲下河去救人,但没等他跳下去,主子已早一步,跳下船了。
赫连晟万分庆幸,他及时跳下去了,在一片混沌中,找到他的小娘子。
木香听完他的讲述,真是后怕不已。
如果赫连晟的船离他们超过一定的距离,纵然知道他们就在暴风雨的中心,也不定能赶的过来。
就那么一点点啊,多凶险。
“那我们现在又在哪里?那两个人是死是活?”
她这一问题问出口,赫连晟的表情很复杂,“他们两个命硬,都没死,我们的船被暴风雨改了航向,到了天明时分,就已经飘到了这里,据苗玉轩说,这里应该是陇西的一块属地,怎么,你想见他们吗?”
只要一想到,她的小娘子是被苗玉轩掳劫来的,说实话,有好几次,他都想亲手掐死苗玉轩。
至于安平钰,那个病怏怏的贵公子,在水里泡那么久,木香没事,他居然一直高烧不退,说糊话的时候,居然还叫着他家小娘子的名字,他怎么不干脆烧死得了。
木香似乎又闻见了浓浓的醋味,赶紧扑上去安抚,“我怎么会想见他们,我就是随口问问,他俩的死活才不干我的事,对了,照你的意思,苗玉轩也不确定这里一定是陇西的属地,他自己的地方,自己都不清楚吗?”
听到她的语气,赫连晟心情才稍好些,“这里与世隔绝,不与外界打交道,他们耕地很少,种的是些好活的杂粮,许多居民都靠捕鱼为生,他们自给自足,像世外桃源一样,他不知道也正常,就像南晋国的深山老林里,也有很多隐居的部落。”
“世外桃源,那我可要出去看看,我的衣服呢?”睡了几日,她其实一点都不困,身子也乏,太神奇了。
“香儿,你真的没事?真的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赫连晟依旧不放心,跟个老妈子似的操心。
“没事啦,说来也真挺奇怪的,泡了那么久的冷水,我居然都没有发烧,精神还很好,”木香从木板床上爬起来,找到她落海时穿的男装,都已经洗干,烘干,整整齐齐的搁在床头。
在她穿衣服的时候,赫连晟一直看着她脖子上挂着的那枚血玉。在他们都没发现时,那枚血玉已经渐渐变了颜色,更加的红了。
赫连晟陪着木香走出帐篷,在踏出去的第一步,看见的第一眼时,她惊呆了。
放眼望去,眼前尽是高低于不平,错落有致的山坡。
坡上坡下,青草无边,绿意盎然,上面还分散着成片成片的桃花树。
现在这个时节,树上的桃花,竟然开的灿烂娇艳,一阵阵暖风吹过,带来桃花的清香。
坡底,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地方,地势稍低洼了些。
散布着大小不一的帐篷,每个帐篷前都架着火堆,上面挂着铜壶,一旁还有用泥巴垒砌的小土灶。
木香看见严忠正在离开他们不远处的一个土灶边,拿着一把用芭蕉叶做的扇子,在那呼呼的扇着风。
开满桃花的山野边,还有一些散落的农田。
大多种的是玉米,还有一些山芋藤。绿油油的,长的很好。
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流,从寨子中间穿过。
溪水很浅,只没过脚踝,水流很缓慢,似慵懒,似闲逸。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寨子里的人,并不多,很多都是小娃,在各家的门口喧闹玩耍,更多的,都在小溪里嬉戏打闹。
木香揉了揉眼睛,她该不是误入仙境了吧?
这里的一切,美的像画似的。
“夫君,你快告诉我,我是不是在做梦?怎么感觉那么不真实呢?”
赫连晟倒是没她的感觉,他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很朴实,很忠厚,也很简单。
或许是与世隔绝,从无外人进入的原因,所以他们都保持着,人与人之间,最初的本性。
出外捕猎,得到的食物,都是一起分享。
小娃们一起打闹,若是有谁哭了,大人们也从不去过问,更不会偏帮,袒护孩子。
傍晚,做好了晚饭,也不会在自己家里独享。
而是端到门口,摆在由各个小桌拼接的长桌上,几十个小桌子摆成一条长龙。
等到天黑时,大家升起篝火,喝着自家酿的果酒,一起聊天,一起吃饭,一起看着小娃们嬉闹成长。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这里男女的地位很平等。
这也许是他们人口不多,没法分等极的原因。
这里的女人,也会背上渔网,跟随丈夫出河捕鱼。男人们,在回家之后,也会适当的帮着女人一起做饭。
就像此时严忠蹲在那熬粥,就一点都不显得突兀。
因为不远处,也有个男的,正在熬着什么东西,还很友好的,跟严忠打招呼,并且教他,从哪个方向扇火最好。
赫连晟轻拥着她的腰,长叹一声,“这便是你最想要的平凡与安定是吗?”
第641章 世外桃园(3)
木香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好像也不全是,“我要是的平凡与安定,是不假,但这里的日子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偶尔住一下是可以的,住的时间久了,只怕都要忘了今夕是何年,那样的情形,才是最可怕的!”
她又不是尼姑,不需要看透凡尘,再坠入世外桃源。
外面的世界,虽然偶有凶险,偶能遇上艰险狡诈之人。
但是,有挑战,才会有激,情,更能有拼搏下去的动力。若是真的在这种环境下生活久了,所有的防备心,戒心,都会随之退化,想想都觉得后怕。
赫连晟微笑着道:“这里没有被人发现,一旦有人知道了这里,只怕再想安宁,也不可能了,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安宁之地,不管是哪里,都一样。”
“夫人,粥好了,”严忠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将粥熬煮好,端了过来。
这里没有米饭,仅有的大米,还是赫连晟船上的。
考虑她刚刚醒,身子还太虚。赫连晟就从这里买了只母鸡,宰了之后,炖了一锅鸡汤,一直在小灶上温着,只等她醒来就可以吃了。
这里的人很少使钱,出去购买物品,大多是拿着东西去换。
他们每年都会固定派几个人,驾着小船,去附近的镇子上淘换东西,如果有银子,自然就更方便了。
赫连晟把罐子接了过来,严忠立马在帐篷前,摆了一张小桌,摆下一副碗筷,随后,就退到一边。
木香揭开盖子,浓浓的鸡肉香,扑鼻而来。汤上的油也被舀了去,还洒着切的很细碎的小葱,看着就叫人食欲大开。
这汤是跟大米一起熬煮的,米粒浸透了鸡汤的鲜香,入口即化,好吃的不行。
木香吃的停不下嘴,一边不忘夸赞严忠的厨艺,大有进步,另一边,又给赫连晟喂了些粥。
即便他不说,她也知道,在她昏迷的这几日,他是如何渡过的。
瞧瞧这满脸的胡茬,还有浓重的黑眼圈。
用过饭,木香觉得恢复些体力了,便央求着赫连晟带去坡上走一走。
赫连晟的本意,是想让她再休息一会的,但拗不过她的执意要求,只能带着她,踏青去了。
爬上坡顶,视线豁然开朗。木香的心情也格外开朗,有了赫连晟在身边,不管身在何处,她都觉着安心,觉着踏实。
“原来这村子就在怒江边上,肯定是因为到达这里的水路很曲折,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里。”
赫连晟笑着道:“不错,眼前的这条河是怒江的支流,但是要到达这里,有九道弯,个个凶险,所以这里也叫九湾村,他们平常就在这附近捕鱼,不会去远的地方。”
他俩站的位置,可以看见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上,零零散散的遍布着大大小小十几艘船。
他们用的渔网都不大,但每捞上来一网,都是满当当的,收获颇丰。
“你说,等咱们老了,也到这儿来捕鱼种地,不受外界叨扰,好不好?”
“好,你说如何便如何,”明知她只是说说而已,赫连晟还是依了她的话。
令木香觉得十分惊奇的是,这里除了桃树,居然还有很多别的地方没有的果树。
满山遍野都开满了鲜花,蜜蜂蝴蝶穿梭其中,嗡嗡的忙碌着。
等到太阳快下山时,渔民们都回来了,村里也渐渐热闹起来。
众人听说她醒了,女人们,不分老幼,都跑来看她,送了很多慰问品。
属鱼虾最多,小娃们从山上采了野花,送给他。
还有个梳着小辫的男娃,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年纪,不知从哪逮到一只火红色,似狐狸似狗,又似猫的小东西给她,说这是他们这里才有的物种,它没有名字,却极有灵性。
等到众人都走了,木香把那小娃留下,两人一坐一蹲。
她坐着,小娃蹲着。
俩人就那么窝在帐篷外,看着还在瑟瑟发抖的小家伙。
木香拍拍小娃儿的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你爹娘呢?”
小娃长的虎头虎脑,模样憨厚可爱,甜甜的回她,“我叫旭儿,我爹娘都在家烧饭呢!”
木香很夸张的点头,“哦,你叫旭儿,那这个小家伙又是从哪儿来的?难不成是你抓来的?可他还那么小,你抓了它,它爹娘想找它可怎么办呢?”
“这不是我抓的,我骗他们,才说是抓的,其实是我捡的,嘿嘿,”他冲木香挤眉弄眼,说到最后,自个把自个逗乐了,咧着嘴笑的停不下来,露出一嘴洁白的奶牙。
木香也被他模样逗乐了,只觉得他这小模样太可爱了。往常家里只有木朗,他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但长到七八岁的男娃,就不那么粉嫩嫩了,哪有这四五岁的男娃招人疼。
旭儿戳了下小红毛的头,指给木香看,“它好像摔着腿了,我看见好大一只老鹰从它的窝里飞出来,它肯定是被它爹娘推下来的,不然的话,一定就被老鹰吃掉了。”
“那照这样说,还是你救了它,是吗?”
“那是自然,我可是它的救命恩人,姐姐,我把它送给你,它是红色的,肯定很吉利,”旭儿高兴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去了。
“呃,”木香笑的有些勉强了,有个红色,就是喜庆的意思了?
旭儿忽然又站起来,“姐姐,我去给它找些吃的。”
说完,也不等人家回答,就迈着小短腿,往他家的帐篷里跑去了。
没过一会,又蹭蹭的跑回来,手里握着一小块烤过的鱼肉。
第642章 世外桃园(4)
“姐姐你看,这鱼是我娘刚烤好的呢,可香可香了。”
木香正要说,它那么小,得喝奶,不能吃肉。
就见着原本还蜷缩成一团的小狐狸,凭着味道,找了过去,在旭儿的小手边磨蹭着。
旭儿高兴了,“姐姐你看,它会吃鱼肉呢,瞧它吃的多香。”
哪是吃啊,简直是抢了。
这小东西,只差没把旭儿的手舔个遍了。
正巧,赫连晟从外面走回来,瞧见他俩蹲在那儿,好奇的问道:“你们在干嘛?”
旭儿像献宝似的,把火红的小东西捧给他看,“大叔,你快看,这是我送给姐姐的礼物,别看它小,饭量还不小,而且我姥姥说,带红色的动物,都是有灵性的。”
木香在听到他的称呼时,嘴角狠狠抽了抽。
龟毛的赫连将军,一定气死了。
称呼她为姐姐,却喊她的相公为大叔,娃儿莫要太实诚哦!
果然,赫连晟的脸色,在刹那间,变的僵硬,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叫我什么?”
旭儿还举着火红的小东西,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无邪,“大叔!”
木香赶紧上前,对着在自家夫君陪上笑脸,“您老好几天没刮胡子了,难免会叫人认错,快去把胡子刮干净!”
“真有那么显老吗?”赫连晟摸着下巴,一脸不解。他是不太在意年龄外表,可他在意跟木香站一起,人家把他们当成老少恋,明明他正当壮年呢!
“不老,您哪会老呢,实在是源于您近日太操劳,把胡子刮掉好了,”木香推着他,亲自送他去刮胡子。
要真说起来,男人刮胡子的模样,也很吸引人的。
以前没机会看,现在时间充足,也不会她做饭,待会去蹭饭吃就好了。
木香拿着一柄小刀,一块棉布,便拖着他去了小溪边。
有几个妇人在溪边打水,是要回去做饭的。
看见他俩手拉着手过来,又是羞涩,又是羡慕。
银铃似的笑声,传遍了九湾村。
两人挑了处不会防碍村民取水做饭的下游角落,赫连晟坐下之捕捞,熟练的对着水面,用小刀麻溜的刮着胡子。
木香当然知道那样会很痛,一不留神,还会刮伤自己,要是有电动刮胡刀就好了,即便没有电动的,那也该有一个带手柄的简易剃须刀。
关键是,这里弄不到真正薄如蝉翼的刀片,要是可以铸造成功,简直男性同志的神音哪!
赫连晟专注的刮胡子,木香坐在一块岩石上,抽着下巴,定定的看着他。
这样的画面,在旁人看来,是再和谐,再温馨不过的。
但在安平钰看来,犹如戳他的心窝子,一刀一刀的戳。
他也是刚刚才苏醒,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瘦了一圈,更单薄,更显的孤冷了。
苗玉轩脸色比他好些,悄无声息的走到他身后,开着玩笑道:“你说要不然咱们一起合伙,把赫连晟绑了,坠上石头扔江里去,怎么样?”
安平钰用一种很怪异的眼神看他,半天来了一句,“你打得过他吗?”
当然,这只是玩笑话,他俩都心知肚明。
苗玉轩长叹道:“等船修好了,咱们也该离开这里了,好日子就快结束喽!”
“你准备放他们离开?”安平钰知道他们此时身处陇西边境,如果苗玉轩不肯放人,至少他们不能轻易离开。
再者,怒江上的天气,也很难琢磨,到底能不能走,还是个未知数。
“都到了家门口,自然是要请他们进去坐坐的,而且他们的船也要补给,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你也是,到了小爷家门口,待客之道,小爷还是很懂的。”
“你说的倒轻松,就怕赫连晟不会答应!”
“他会答应的,”苗玉轩不知想到了什么,眸光似沉似远。
安平钰听出他话里有话,本想追问,但瞅见苗玉轩此刻的神情,想问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也罢,不管接下来如何,都不需要他了。
太阳完全沉入山的那一边,村寨里升起了火堆。
晚餐都摆上了,但这不是重点。
寨子里突然多了这么多外人,还都是一堆俊男,除了跟赫连晟,人家是明摆着有娘子的,剩下的那几个,自然就是他们可以传情的对像了。
于是乎,木香跟赫连晟,被老村长请到了上首座,其他的男宾,都被安排,坐成一排,而他们的对面,坐着十几个本地的漂亮姑娘。
这场面,可太好看了。
兴许是这里鲜少有外从的缘故,所以这里的姑娘,从最初的羞涩,到后来的放开,再到最后的无所顾及,吵着嚷着要跟他们喝酒。
九湾村的酒,都是用当季的水果酿的,度数不高,喝着也不醉人,但再低的度数,也经不起姑娘们千杯不醉的酒量。
众姑娘疼惜安平钰身子初好,一个劲的给他夹菜,当是鱼肉,鱼汤,就摆满了他面前的桌子。
严忠虽然论起相貌不如那两位,但冷酷的气质,还是吸引了不少姑娘对她投橄榄枝。
木香捂着胸口,戏虐他道:“严忠,你要不就留在这儿,当九湾村的女婿吧!你家王爷能你当证婚人,给你主婚。”
严忠正被一个梳着四条小辫的姑娘死盯,看的脸红了,听到她的戏言,脸更红了,从从脸红到脖子,比那烤熟的虾子还要红。
“夫人说笑了,属下至死也要效忠殿下,个人的事,从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第643章 世外桃园(5)
他这样说,木香却不肯轻易放过他,因为在他说那番话时,对面四个辫子的小姑娘,眼眶都红了,罪孽啊!
她拐了下赫连晟,“夫君,你也说说,部下也是人,他们为你卖命,虽是应该,但咱是体恤下属的主子,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也是应该的,只要是你看中了,或者留下,或者带走,全听你一句话,怎么样,够意思吧,快选!”
她故意把声音说的很大,好让那姑娘听见,也让很多村民都听见了。
一时间,围桌的人闹哄哄的,全都跟着起哄。
严忠被他们这一闹,弄的更羞涩了,一个大男人,低着头,半天不敢抬头。
苗玉轩是唯恐天下不乱,笑着、闹着、跟同桌的几个人拼酒,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喝的眼睛花,坐也坐不稳。
他身边的随从,将他扶起带走。
说到这,不得不提一下,那个叫谷雨的丫头,真是命大,在江水里泡那么久,也没死,还被冲到九湾村的岸边,被村民救起。
跟木香一样昏迷的两三天,也是刚刚才醒,被村民搀扶着坐在女宾席。
溺了个水,她胆子似乎又小了很多,既不敢看自家主子,更不敢看木香,偶尔也有当地的年轻小伙,对她表示出好感,对她献殷勤。谁让苗玉轩挑起婢女来,都得按着选美的水准来,自然是十分漂亮的。
但是她连头都不敢抬,好像坐在附近的都是洪水猛兽。
赫连晟并不知晓在船上发生的事,否则别说她了,就连苗玉轩,此刻也不可能安然无恙的坐在这儿。
旭儿的爷爷便是此地的村长,跟木香他们坐的很近。
木香一直有很多疑问,说白了,就是爱管闲事。
九湾村的人救了她的命,她这个人呢,又是属于那种,你对我好一分,我还你三分的人。
想了想,先从房子说起,“老村长,请恕我直言,你们这儿风景这么好,土地资源也丰富,为什么不盖些结实稳固的房子,而非要住帐篷呢?”
老村长为人很和善,笑起来,脸上的皱纹一道一道的,眼皮虽松散,但眼神秘很好,他摸着胡子,指着江水的方向,对她解释道:“住帐篷,是为了方便搬家,每年到了夏季,九道湾的河水就要上涨,涨厉害的时候,这一片山谷,都会被淹了,但是潮水褪去,这一片土地,又十分的肥沃,所以啊,每年到了汛期,我们全村都要搬去最高的山上去住,还是搭的帐篷,一来二去的,拆卸起来最方便,要是盖上在泥巴房,盖哪里都不合适,索性就一直住帐篷。”
停了下,喝了口果酒,才又道:“我们瓦喇族人,生性淡泊,不讲究吃穿,也不讲究功名利禄,从古至今,我们族里的人,都没有踏出过这片土地,也没有人出去做官,或是经商,不是我们吃不得辛苦,经不得风浪,实在是本性所致,无所求,也就无所谓贫富。”
被他这样一说,木香原先准备的一堆改良计划,都变的没有意义了。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他说的也对。
最关键的一点是,他们满足于现状,没有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的很辛苦,这就够了,真是有钱难买我愿意啊!
赫连晟忽然道:“你们无所求,这不假,但你们却无法阻挡侵略者的步伐,你们这里并非孤岛,通往外界的路,也不是只有一条,之所以安宁到今天,不过是因为没有被发现,一旦被发现,你清楚后果会是怎样!”
他不是在威胁,他只是阐述事实而已。
九湾村资源丰富,陇西那些大地方,大部族,若是看见了,能不眼红吗?
就算他们不来抢,难保附近或是离的较近的村子,不来抢占他们的地盘。
老村长忽然就不说话了,皱眉思索。
“爷爷,吃烤鱼,”旭儿拿着烤的黑乎乎的一条鱼,递到他面前,并且炫耀的说,这是他自己烤的。
老村长接过来,满脸都是欣慰的笑容,“谢谢我家旭儿,真乖,快到你娘亲那儿去吧!”
不等旭儿过去,旭儿的娘,一个朴实耿直的妇人,就走了过来,“旭儿别闹,跟娘腌鱼去,乘着新鲜得赶紧腌,否则变了味,旭儿就不喜欢吃了。”
“哦,那我们赶紧去吧,娘腌的鱼,最好吃了,”旭儿扔掉木棍,转身就要去牵他娘。
木香出声叫住他们,“大嫂,这鱼是你腌的吗?感觉这些都是放了有一个月以上,但肉质还是很鲜嫩,也很软,入口就化了,连鱼刺都没有,我在京城,可从没吃过这么特别的鱼肉。”
旭儿娘见她问起,不仅不避讳,反而大大方方的跟她说上了。
“我们这儿的鱼,都是这样腌的,我们这儿的山上产的一种香草,抹在鱼上之后,鱼肉就化了,很容易入味,再裹上一层用粗盐巴跟红辣椒做的酱,腌好了以后,再风干,搁一年都没事,等到天热的时候,我们这儿还兴做一种臭鱼,外面的人闻不惯,但我们这儿的可喜欢吃了,闻着臭,吃着香,夫人,您要不要尝尝?”
好客的人便是如此,家里有什么好东西,都迫不及待的要拿出来跟人分享。
“臭鱼?那非得尝尝不可,”木香本来没什么食欲的,但一听见臭鱼这两个词,瞬间食欲大增。真是怪了,对香喷喷的食物没兴趣,反而一想到以前吃过的臭豆腐,简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哎,那你们稍等,我这就去取一坛子我家腌的臭鱼来。”
旭儿娘小腿跑的可快了,另外也有几个妇人,献宝似的,也各自回家拿了自家的臭鱼。
等到火堆上架起十几条臭鱼时,安平钰再也坐不住了,捏着鼻子就要起身离开。
第644章 回程(1)
唯有赫连晟一帮子人,淡定的坐着一动不动,好像都没闻见到似的,也难怪他们能淡定,跟着木香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吃过。
老村长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赶忙叫了儿媳妇,把鱼肉做好了再端上来。
这臭鱼的做法,其实跟平常的烤鱼没什么差别,但是在洒上他们这儿独有的香料之后,那香味别提有多带劲了。
就连赫连晟眉梢也慢慢的挑高,似乎闻起来,也不像臭豆腐似的,臭味那么重,那是真正的臭,而这个臭鱼里头,隐约带着一股酱香。
老村长给他们讲解道:“我们这儿每年秋天都会腌一种大酱,都是用半人高的坛子腌,等到酱吃完了,那酱缸就用来腌臭鱼,每年都是如此,一季酱,一季臭鱼,日子过的虽然清苦,但是自在,不争不闹,和和美美,日子就在日出日落里头,慢慢过去了。”
他说的虽不错,但木香还是比较同意赫连晟的观点,“老村长,你们的村子要想永保平安,肯定要壮大自己的实力,男丁要学会使刀剑,学些拳脚功夫,即可防身,也可防范贼人,至于这房子,虽然来回搬迁方便,但是总归还是要有一个稳定的家,我猜想,你们这儿的人,肯定不会烧砖瓦,其实砖瓦房子最牢固,你们把在房子盖在稍高一点的地点,夏季在村子周围搭高堤坝,或者将这一片河滩周围建起堤坝,这样一来,就可以防止洪水涌上村庄。”
旭儿爹娘一直就在不远处默默的听着,手里不时翻着烤鱼。
“这一条也好了,夫人,给您尝尝,”旭儿爹也是个憨厚老实的男人,他用盘子盛着一只烤成金黄色的鱼,端过来,递给木香。
送完了吃食,却不愿离去,支吾着说道:“别的我都不敢想,只有一点,我想让旭儿认字,我们村没有人识字,每回去外面换东西,那些狡猾的商人,就喜欢克扣我们的称,那称上写的几斤几两,它认识我,我不认识它,店主知道我们不识字,都不晓得占了我们多少的便宜。”
老村长听不得这样的话,“儿啊,莫要跟人争辩胜负,得饶人处且饶人,咱们的鱼,都是自己捕的,无所谓吃亏在占便宜,这些都不重要。”
旭儿爹其实还是有些不服气的,他毕竟年轻,心思跟老村长没法比。
“他爹,别说了,”旭儿娘对他瞪了瞪眼,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木香看了看村里其他人的表情,笑不出来了,“识文断字不是什么坏事,在给小娃识字,这是很多做长辈最期望的事,虽然这是你们村子里的事,但你们救过我们一命,我这样说吧,你们村子腌的臭鱼,如果能卖出去,肯定受欢迎,我也可以帮你们把臭鱼卖掉,想换银子还是物品,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是需要的,都可以换,您看如何?”
老村长本来都快没精打采了,忽然又来了精神,“这位夫人是要包下我们这儿的臭鱼?还是全部都要?”
木香笑道:“自然是全要,这样,你们可以在一年里头定下日子,按着怒江上的气候,决定在什么时候交易,至于交易的地点,也可以是你们选,在江上,或者在怒江边的集市都可以,但是有一条,以后不管谁跟你们要,都不可以再卖给别人,我也会给你们适当的价格,不会让你们吃亏。”
等她话一说完,长桌上的村民,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眼睛直直的看着她。
其实从本心来说,他们不会希望日子越过越差,他们虽然知足,满足于现状,但也不排斥过上好一些的日子,这就是人性。
“娘,什么是识字,”旭儿用稚嫩的声音问道。
他这样一问,让老村长满眼泪花。孩子的天性,也有求知的渴望,他们也年长的老人,更渴望新鲜的知识。
老村长猛抽了口烟,最终还是点了头,“我老了,好些事都跟不上年轻人的想法,以后这村里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去管,你们商量着办吧!”
他的确是老了,想法还是一百年前的老套路,跟不上现在的发展形式。
村里人见他终于放话了,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心里还是很期待的。
“旭儿过来,”木香冲着旭儿招招手,拿着一截烧过的木棍,在地上比划,“旭儿看,这是数字,用来计数的,也是最简单的,我画在这里,你们想学的话,就照着这个念,好不好?”
旭儿窝在她脚边,盯着地上的字,看的目不转睛,“这是多少呢?”
“从一到十,你看,它是这样的,”木香拿出木棍,按着数字,摆上相应的数量,“从十再往上,只要加一就可以了,等你熟悉了这些,明日我再教你加减好不?”
旭儿看的可认真了,虽然才四五岁的年纪,但对知识的渴望,很强烈。
村里其他小娃,也纷纷围过来,叽叽喳喳的研究地上画下的数字。
安平钰或许是想到了什么,提议道:“我身边的人,也会识写简单的数字,各位若是不嫌弃,可让要他留在你们这里。”
他招来身后站着的一个人,一个小厮模样的人,身材瘦小,一看就不是习武的类型。
“这怎么好意思,你们帮了我们这么多,我们无以为报,”旭儿爹感激的不知如何是好。
安平钰淡淡笑道:“你们村子救了我们的命,此番恩情,我们才是无以为报,我是燕国平尧侯,我会让人给你们留下地址,以后若有需要本侯的地方,只管带这一枚信物,去我府上找我即可!”
九湾村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他们随手救下的人,在日后,救了他们全村人的性命。谁叫这几位,都是三国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第645章 回程(2)
用过饭,时间都不早了。
火红的小家伙早早的就爬上木香跟宫晟的炕,蜷缩成一团。
不知是不是天色暗了的缘故,这小家伙的毛,看上去,似乎淡了些。
赫连晟双手掐着腰,盯着那团火色的小东西,俊美无双的脸上,尽是快要濒临的怒意,“它不能跟我们睡一起,让它去帐外睡!”
木香趴在木板床上,盯着红色小家伙,正遇上它转过来的头,对上在小红毛黑豆似的眼睛,只觉得那眼神里带着祈求与可怜,难道它能听懂人说话?
“它还那么小,就让它在这里睡着吧,不是说,人跟动物也讲缘分的吗?我倒觉得,我跟这小家伙挺有缘的,”木香伸手戳了戳它的脸,挠挠它的下巴。
赫连公子还是板着脸,好不容易能抱着心爱的娘子睡觉,怎么能被一只四不像的小畜生搅合呢!
木香逗了会小红毛,没听见他的回答,回头一看,赫连晟正死死盯着赖在炕上,不愿离开的小东西,那眼神,那表情,好似跟他有深仇大恨似的。
她噗嗤笑了,“好了啦,你快上来,我跟你说一个事,很重要很重要的事!”
她欠起身,拉着赫连晟的手,硬将他拖到了木板床上,然后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怎么了,是不是受凉了?”赫连晟哪明白她指的是什么,还以为她肚子不舒服呢!
木香冲他调皮的一笑,“我月事过了有十五天,没有来,被苗玉轩劫持之前就该来了,可是一直都没有动静,起初我以为是受伤的缘故,但一直都没有来,就肯定不对了,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还得看过郎中才能定下。”
她说完了,赫连晟却傻呆呆的愣在那,半响都没有反应。
“喂,你倒是说话呀,有什么问题吗?”
赫连晟使劲深吸几下,突然,以最迅捷的速度站起来,冲到帐外,疯了似的狂喊严忠。
他这样失态,这样慌张,可把严忠他们吓的不轻。
一番手忙脚乱,人仰马翻之后,总算在老村长的帮助下,找了他们村里最好,也是唯一的稳婆。
她不光会帮人接生,也会看脉象,简单的医术也懂得一些,没办法,这里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自生自灭。
会治,治的好,就治。
治不好,不会治,就不治。
三更半夜的,村里闹的这一通,连酒醉的苗玉轩都被惊醒了,安平钰也一脸神色复杂的站在帐外,剑眉深锁,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名稳婆,可能是已经睡下了,才被人拖起来,所以心情不大好。
心情不好,态度也就不大好了,冷帮帮的命令道:“把手伸出来!”
这么关键的时刻,赫连晟哪顾得上跟她计较,恨不得把她捧起来呢!
别说他紧张,就连木香也很紧张,她担心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测,或许没有怀上,切或许她就是单独的身体不适。
唉!说起来,真是天意弄人。居然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请人把喜脉。
她在那胡思乱想,那稳婆却已经把完脉,并且站起来,说了三个字,“她没事!”
一听见这三个字,木香的心里咯噔一下。
没事是什么意思?是她没有怀娃的意思吗?
“婆婆,我真的没事?”
“没事啊,你身体好的很!”
木香的心一瞬间沉重到了谷底,都不敢看赫连晟的脸,怕看见他失望的表情。
在她惨淡的表情下,那稳波自言自语道:“我老婆子给人把脉那么些年,还没见过像你这般强壮的喜脉,夫人哪,你家娃儿小身体太强了,你之前还受过伤,还泡过冷水,要搁别人身上,这娃儿早受不住掉了!”
“你……你是说,我真的有喜了?”
“当然有了,一个半月左右,正是最该小心的时候,往后可得仔细着,这娃儿跟你们有缘,以后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不用太忌口,就是别吃桂元在,热性,大补的东西,吃多了,对孩子不好,”稳婆简单交待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她嗓门不小,外面的人,也都听见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赫连晟的属下。他们终于盼到了小主子,真正的小主子,未来的赫连家家主,下一任继承人。
呃!现在不用考虑是男是女,只要有了就好。
想想也是,除了赫连晟跟木香的种,有几个能那么抗打,抗折腾,这基因,不是一般的强大。
但有时,凭的也是缘分。不是在那么一句话嘛,不是你的强留不住,是你的,赶也赶不走。
苗玉轩惨兮兮的苦笑,“唉,又失算了,早该如此的,这下可如何是好哟!”
安玉轩转过身,对着暗夜中的河水。一阵风吹过,带起他的衣襟,显的那般凄美。
那个女人的凶悍,霸道,不讲理。
这些分明都是缺点,可他怎么就放不下,忘不掉呢!
该不是着了魔吧?
这两人各怀心事,但要论最激动,最慌张的,要属赫连晟了。
在稳婆离开后,他一直盯着木香的肚子,连眼睛都不再眨的,一直盯着,一直不动。
木香在平复完心绪,抚着肚子,忽然查觉屋里好像少了什么。
一抬头,这才看见他呆滞的站在那,不动不语。
“怎么了?你总站在那儿干嘛,快上来睡觉啊,还有两日船才能修好吧?等船修好了,咱们就可以回去了,唉,出来这几日,实在是惦记着家里,还有我的生意,你派人通知府里的人没有?”
第646章 回程(3)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半天,却发现还是没听到回答声。
“相公?相公?”她又叫了两声。
“嗯?怎么了,你想要什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赫连晟像刚被人解了穴,冷不丁的才回过神。
“我没有想要什么,我是要问你,要不要上来睡觉,府里的人,你有没有派人去通知?”
“哦,派了,这里虽然消息不通,但办法还是有的,”他眼睛闪躲,嘴上回答她的问题,却没有要上炕的意思。
“你怎么还不上来,快歇息吧,明早陪我去散步,这里空气这么好,一定要早起散步的。”
“夫人,要不为夫还有去外面睡吧,免得不小心压着你,”吞吐了半天,他还是决定说出来,然后拎起铺盖,到外面睡去。
虽然他很想抱着娘子睡觉,但是为了他的娃儿,他还是可以忍耐的。
木香被他此刻的模样逗的忍俊不禁,“瞧你紧张的,哪有那么严重,那稳婆不也说了,这娃儿骨头硬着呢,几番折腾都没事,睡个觉还能怎么着,行了,你快上来吧,我想靠着你睡,快点!”
不管赫连晟如何担心,她强硬的将人拖到床上,又强硬的按着他睡下,自己也随后躺下。一手搂着他的腰,一只腿搭在他的腿上。
这样的姿势,可是她最喜欢的。
怀孕的人,瞌睡劲来的快,头才刚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她是睡的舒服了,可怜了赫连晟,大睁着两眼,一动不敢动。
生怕碰着她的肚子,也怕扰了她睡觉。
睁着眼睛,他没有半点睡意。
于是脑子里,就开始出现各种画面。
一会是胖乎乎的小娃娃骑在他脖子上,快活的叫着爹。一会又是粉嫩嫩的小女娃,梳着小辫,迈着小短腿,跟他手拉手。
那样的背影,太美好,美感太足。
导致赫连晟整晚睡着了,都在笑,一直笑到清晨,公鸡啼叫。
乍一听见鸡叫,他第一反应是捂住木香的耳朵,不让她听见。
天还早,外面还很暗。
勤劳的九湾村人,就已经起来劳作,外面的脚步声,喧闹声,也逐渐多了起来。
赫连晟不敢动弹,轻微的扬起头,看了看两人睡着的姿势。
木香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看见这睡姿,赫连晟真担心,会不会压着肚子。
担心归担心,却不敢挪动她,伸手提高了被子,盖住睡的正香的人儿。
忽然,有个毛茸茸的东西,在磨蹭他的脸。
赫连晟猛的转头,正对上小红毛干净透明的黑豆眼睛,“嘘!”
不敢说话,他便对着小红毛直挥手,打发它出去玩。
小红毛扭着脖子,弱弱的看了看两人,也不知是真听懂,还是觉得没意思了,跳下床,便钻了出去。
严忠绝对是个万能的属下,知道夫人怀了小殿下,他兴奋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便爬起来张罗主子的早餐。
为了做出合主子胃口的早餐,他可是掏空了心思,不知费了多少脑细胞,在做出来这一顿。
在九湾村待的这两日,是木香自打穿过来以后,过的最惬意,最轻松的两日。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什么也不用操心。
在这两日之中,她这发现这里特产的一种香料,也是孜然的一种,又叫小茴香,但这里的小茴香,可能是因为品种与土壤气候的不同,香味格外浓郁诱人。
木香就跟旭儿娘在商议着,让他们村子多种些这个品种的小茴香,到了收购的季节,一并从这里收购。
他们离开的那一日,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去送了。
按着约定,安平钰留了一个人在村里,教授孩子们学些简单的文字。
其实这一条水路,要来回的走,是有诀窍的,掌握了诀窍进出也就没那么惊险。
再者,像那一日的风浪,也是极少见的。
两艘船驶进怒江,却早已有另外的船队,等在怒江上。
那是陇西的船队,浩浩荡荡总共十艘船,排成一排,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木香懒得去操心打仗的事,只要有赫连晟在身边,她就变的懒洋洋的,什么都懒得去管。
相较于对方庞大的船队,赫连晟的一艘船,显的形单影只,孤单了不少。
“你这是何意,想硬拦吗?苗玉轩,之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如今你还敢拦着,你想找死吗?”
苗玉轩脸上还是那副翩翩公子的笑,“襄王别误会,小王只想请各位去陇西坐一坐,反正路途也不远,既然到了这里,岂有不进去之理?”
他要面子,那也得看赫连晟是否给,“本王现在没空同你计较,我再警告你一遍,让开路,否则,你这十艘船就等着沉入水底!”
能说出如此霸气话的人,也只有赫连晟了。
论起狂妄,谁能及他一分,好比站在他身边的这一位。
安平钰当然也不愿意去陇西,但也没有像赫连晟那般暴怒,“襄王妃如今有孕在身,不宜长途奔走,你纵然有再多的理由,也不该再拦着,苗玉轩,到此为止吧!”
安平钰的话,正正戳中苗玉轩的心坎,戳到他心里最柔软的一处。
赫连晟突然抽出剑,“咱们之间,早该有一场决斗,你赢了,就去陇西,你若输了,即刻让他们退下!”
若是按着赫连晟以前的脾气,分分钟都得劈死他。兜了那么大的圈子,将他的娘子掳来,简直罪无可恕。
第647章 回程(4)
但是现在,他迫切的需要离开,需要即刻回京城,无心恋战。
苗玉轩也被逼到无路可退,只能抽剑相向,“好,决斗定去留!”
他此时处在,放,他后悔。不放,他担不起赫连晟的怒意。
所以,与其说是决斗,倒不如说,他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
“若是输了,我此生再不踏出陇西一步,”苗玉轩目光沉如水。
“你最好守得住承诺,本王也在此撩下话,你们陇西人,从此再不能踏足南晋,否则,本王见一个,杀一个,尤其是你!”
赫连晟又何尝不知,他心底的盘算,倒不如在此永绝后患。
话音未落,剑影随之袭了过去,苗玉轩执剑去挡。
赫连晟的剑法奇快,招式变化多端,每一招的力度,如果硬碰硬去接的话,就有可能直接震碎心脉。
所以面对赫连晟招招毙命的出招,苗玉轩不能直接对上,只能闪躲,在闪躲的空隙,寻到机会再反击。
安平钰闲闲的站在一旁观战,时不时的提醒他们,小心一点,别碰坏了东西,别把船甲板砍坏了。
这三人说起来,也都是人中龙凤,都是个中娇娇者。
此刻,却要用武力说话,而且还是一方,在费力闪躲,一方主力进攻的情况下。
两人足足打了一柱香的时间,最终,以苗玉轩被逼下海,才得已停战。
临分别时,木香忽想起来,在京城时,太子送给苗玉轩的那位美人,好像一直没见过她。
不提此人,苗玉轩还很正常,一提起对方,苗玉轩神情扭曲,表情痛苦,压根不愿多提。
赶走了苗玉轩,又跟安平钰分道扬镳,赫连晟先行派回京城报了信,接下来就不用急了,一路上带着木香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倒也不急。
乘这时间,木香在查探了各地不同的穿衣风格,从妇人到少女,再到男子,再到小娃,全面考察了一遍。
她估摸着,此次回去服装工厂差不多正式落成了。
之后传来的消息,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红叶的确十分能干,她只出了一个方案,后面的事,就由红叶跟吴青两人一同出马就全搞定了。
从九湾村出来时,木香用船上的盐巴和大米,跟村民换了一坛子臭鱼,准备带到京城,做成菜售卖。
两人赶回京城,休息了两日,皇后在凤临台的宴会,居然也一直拖着没办。
听说她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就连唐皇也乐呵呵的嘱咐皇后,一定要将宴会办的热热闹闹,好给她压压惊。
唐皇是在她回来之后,才知晓她被谁绑架的。
震怒归震怒,但也没说什么。
他可不是赫连晟,为了老婆,什么都可以不顾。
权衡利弊,此事不宜追究,只能不了了之,谁让人家也不是小角色,再说,南晋现在无意对陇西出手。
他们是属于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碍着谁。
再来还有一事,也是没有透出半点风声,就是唐宁失踪一事。
唐皇对外,只说唐宁病了,在宫内养病,谁都不准前来探望。
他也的确不知唐宁去了何处,当时,唐宁出宫是她自己秘密行事,做那样品的事,自然是要瞒着众人,就连窦皇后也不知内情,更不会想到,唐宁已葬身怒江的滚滚潮水之中。但她隐隐感觉到,事情与木香有关。
京城里的人,表面不说什么,木香猜测,至少有两个人知晓其中的内情,一个是唐昊,另一个便是木坤。
木香甚至怀疑,这一切的幕后推手,都是木坤,只因唐昊那个能力啊!
要说唐宁失踪,唯一一个会伤心的人,要属窦皇后了,而她此时最恨的人,就是木香,所以凤临的宫宴,她势必要让木香参加。
木香休息的这两日,赫连明德来看过,木老爷子没能亲自前来,而是派了府里的仆人送了压惊的礼物过来。
从木老爷子送的礼物就可以看出,他已经怀疑当初大女儿的死,并且希望能再见木香一面,如果能确信木香的身世,他肯定是希望木香能回木家。
这件事,现在还做不得,或者说,还不是时机。
木香怀了身孕的事,在她的一再要求下,没有对外张扬,谁知道外面存了多少害她的心思,当然是能防则防,否则命再硬的孩子,也经不起外人的谋害。
皇后迫不及待的办了凤临宴,邀的全是女眷,不邀男宾。
木香跟红叶一起乘着软轿过去,两人路上正好也说一说服装工厂的事。喜鹊跟严忠,也一同跟随前往。
就这样,赫连晟还是不放心,差点就听了何安的馊主意,让吴青男扮女装,陪着一起去。
被木香一口拒绝了,皇后的宫宴,明摆着有所目地,你防范的太严密,她没法下手,一次不成,还得再来一次,太麻烦了。
她也想早日除掉木坤,除掉那些后患,也好安心待产。
红叶今日穿的很是素净,一袭莲叶荷花裙,只在腰带上,绣了金线,其他地方,都是一清一色的素色。
在领口处,也别出心裁的设计了一个类似莲叶的衣领子,上面一衬托,显得她整个人,真正的亭亭玉立,如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船,清素可人。
木香将她的衣服,上上下下瞧了个遍,也没看出来,这是哪家裁缝铺的手艺,而且是样式,这花色,都很新颖呢!
红叶用丝帕掩着唇,咯咯笑了,“妹妹看呆了吧?不防告诉你,这衣服,便是我找的画师,他画的第一张图,正合我的身量,妹妹若是觉得满意,改日让他也为你设计一件可好?”
第648章 回程(5)
木香讪讪的摇头,眯起眼儿盯着红叶的眼睛,“这画师倒是很有心,你这件衣服,是为你订做的不假,可这样样式也是花了十足十的心思,瞧这绣边,瞧这裙摆,每一分,每一毫,都是按着你的身材制成的,不是一般的有心,是非常有心。”
红叶脸红了,不是热的脸红,而是羞涩的脸儿红通通,“哪有,妹妹说笑了,他就是拿我做了个样子,你看着喜欢,回头也让他给你做一件就是。”
此时,马车经过京城最热闹,最繁华的一条街,到了傍晚时分,这条待街最热闹的地方,要属酒楼跟青楼。
还有在路边搭的戏台子,唱着地方戏曲。
这些都不是正规的戏班,用行话说,这叫野班子。
走村窜巷,卖艺赚钱,在唱戏这个行当里头,这一等人,是最低贱的。
稍微有点底子,有点角的,都专门有场子,经营着一个茶楼,这边喝茶,那边看戏。
而路边的这些野班子,大都是没钱的老人家们,以及那些看不起戏,纯粹凑热闹的人。
还有不少的乞丐也围着戏台,他们虽然听不懂唱的是什么,但瞧见台上的人,穿的花花绿绿,就觉着好看。
那野台上的青衣,依依呀呀的唱着,男女情爱,合欢共好,露水姻缘,幕见朝思。
与高雅的戏曲艺术比起来,她们唱的简直是污人耳朵,比起青楼那些放荡女子来,也毫不逊色。
红叶在听到那女子的唱腔时,身子明显僵硬了不少,表情也有些凝固。
“怎么了?这唱曲的你认识?”木香问道,顺手挑了帘子,朝那站在一米高的台子上,搔首弄姿的女子看过去。
以前她倒是没注意,这唱曲的,竟然也能穿的这般露骨。
“我哪认识,妹妹别再看了,那些人脏的很,”红叶扯下帘子,神情还是有些不自然,好像在逃避着什么。
木香疑惑的道:“既是脏,赶了出去就是!”
她又掀开帘子,对严忠道:“去看看附近有没有巡城士兵,叫他们过来。”
严忠点头,走开去找人。
红叶更紧张了,“还是不要了,他们……他们也是讨生意……”她也算得上在京城,混了很久,也很大胆的一个新型女性,怎么面对一个野戏班子,就害怕成这样?
木香乘她不备,又掀了帘子,看了一眼,台上台下。
要说,木家的男人,即使是旁支的木姓人,长相也比很多男子要俊美的多。
红叶的相公,叫木景华。木香只见过一次,那是在红叶的店里。
他见到红叶的第一句话,就是要钱,但他不是凶巴巴的要银子,而是一脸温柔的笑,声音温软的似要把人融化。
伸开比女人还要白皙的手掌,管红叶要一百两银子。
之后的事,她就没看见了,不过看那情形,他去要银子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对于普通人家来说,一百两银子已是不少。
而此时,木景华就坐在一只小矮凳子上,双眼痴迷的看着台上扭着纤腰,唱的不知所云的女子。
“他喜欢这个女子多久了?想娶她做小妾?”木香想起红叶说的,她只生了女娃,一直没能生男娃,为此,她婆婆可没少给她气受。
红叶见捂不住了,只得苦笑着道:“这个戏班子是去年腊月到的京城,你说有多久了,至于小妾,他倒是想,关键是他老娘不同意,一个野戏班出身的女子,早就不干净了,谁敢娶回家,让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死。”
严忠已经找到一队巡城士兵,领头的小首领,站到木香的轿帘交前,恭敬着问安,“见过王妃娘娘!”
木香重新挑起帘子,“你们在京中巡逻,就该为京城的治安负责,瞧见那野戏班子没有,当街卖弄风骚,这成何体统,吓坏了小娃可不好,哄走吧!”
“是,属下马上让他们撤走,惊忧了王妃娘娘,是小人们的罪过,娘娘恕罪!”
京城的人,谁不知这位主,是个招不得,惹不得的厉害人物。
十个巡城士兵,面对木香时,卑躬屈膝,但是一转身,面对寻常百姓时,画风突然就变了。
高挺着胸脯,昂首阔步,盛气凌人,就跟那螃蟹似的,恨不得一个人把所有的路都占全了。
“嗳嗳,你们几个,赶紧把摊收了,京城重地,岂是你们这些杂耍浑人喧闹的地,赶紧的,收拾了东西,滚出京城,若再我们瞧见你,小心关了你们,让你们吃牢饭!”
那小头头想必平日里干惯了这种事,做起来格外顺手。
粗狂的大嗓门一吆喝,小娃儿吓的哇哇哭,乞丐们一哄而散,那些看热闹,出来打酱油的,都跑的比兔子还快。
剩下不肯走的,也就只有那几个死忠粉,大多是迷恋在台上那位千娇百媚的青衣,反正也是烂命一条,还是看热闹要紧。
木景华在这一群人里头,显得最突兀。
因为他穿的最好,最体面,长相不算最俊俏,但至少很干净,一身长衣长袍,气质儒雅看上去像个读书人。
他冲到那头头面前,拦住他,“你们怎么可以赶他们走,他们在此卖艺讨生活,已经很辛苦了,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给人家一条活路吧!”
别看他是柔弱书生,但逼急了,倒还有几分骨气。
台上的青衣,这时也冲下台,扑到木景华身边,抱着他的胳膊,嘤嘤的哭着道:“公子莫要为了奴家跟他们吵,他们是兵,你是民,咱是斗不过他们的,他们要撵我们走,奴家只能遵从,只是奴家走了,只怕往后再也不会到京城来了,再也见不过公子,奴家在此谢过公子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公子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