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膈应死了
方十一打开门，瞧见云景之略显局促的表情，以及凌乱的衣裳，心下便有些好笑。
她知道这个少年，打小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锦衣玉食长大，恐怕从他有记忆以来，很少有这么狼狈的时候。
不过有一点，她还是挺赞赏的。
面对如此糟糕的环境，他的眼中也没有恼怒，厌恶。
他的眼睛，始终是清澈温和的，就像一池波光粼粼的湖水，让人感觉很舒服。
“道谢就不必了，承了你们云府的人情，是我们赚了，以后要是我有困难，你不要避门不见就行了。”方十一仰着小小的脸，语气沉稳大气。
云景之似乎愣了下，接着脸上的笑容慢慢绽放，十分好看。
想了想，他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方十一，“这上面刻有我的名字，你只要拿着他，就能找到我，下人们也不敢拦你，回去以后，我会再嘱咐一遍！”
方十一飞快的接过玉佩，很漂亮的一块翠玉，上面系着红绳，下面坠着红穗，“好，我收下了。”
没想到，这小子迂腐归迂腐，想的倒还挺周到。
石安平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那块玉佩，他不懂，也从没买过，不过怎么看，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想不到，这位小少爷如此大方，随随便便就把贴身的东西送人。
如果他尽心尽力的伺候，是不是也能博得云少爷的好感，也会有许多的赏银。
“云少爷，现在雨势小了一点，我们还是赶紧去我家吧！湿衣服穿久了，是会生病的。”
“走吧！”云景之撩起衣摆，在阿福的护送下，走进了雨雾中。
石安平临走之前，又狠狠的盯着方十一看了好一会。
准确的说，是盯着她手里的玉佩。
眼中的贪婪，无论如何都藏不住。
石安平家里就他一个人，两个儿子都不在家。
没有女人，家里乱也很正常。
云景之站在门口，瞧着堂屋里家具上的灰尘，眉头不自觉的蹙起。
“少爷，您在这儿站一会，我进去把屋子收拾一下。”阿福看见那桌子椅子上的灰尘，连忙制止云景之再往前。
这一屁股坐下去，还不得把一身白衣服，变成黑衣服。
云景之忽然觉得，村长的家，还不如方十一的家待着舒服，就是那头驴子，在他的脑海里，也变的亲切可爱。
“我来，我来收拾，这家里没有婆娘就是差多了，我成天在外面忙，也顾不上家务活。”石安平赶忙冲进屋，四下寻找，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块黑乎乎的抹布，着急忙慌的便开始打扫。
在两个人的合作下，整整花了一柱香，才勉强可以坐。
至于换衣服，就别想了。
云景之只是淡淡的瞄了眼他的里屋，当目光落在合不拢的衣柜上时，眼中冷光更甚。
在转到石安平说的另一间屋子时，饶是他生性淡然，也差点破功，“我……我还是再等等，如果雨势小了，我们还是步行回镇子吧！”
那屋子有一股子臭味不说，陈旧的炕上，灰尘至少一寸厚，期间还有黑乎乎的颗粒，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粪便。
阿福走过来时，也看见了。
他虽然是下人，但是在云府，一个最低等的下人，也不愁吃喝穿衣。
他住的屋子是单间，却也能收拾的干干净净。
所以这贫穷，并非脏乱差的理由。
哪像这家人，脏的活像几百年没有收拾过似的。
云景之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忍着没有走进去，就在堂屋里坐了下来，而且他的坐姿还是很局促的，不敢乱动。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黑了又黑。
石安平抓紧时间，把堂屋又收拾了一遍。
结果更糟了，那一块抹布，怎么都擦不干净桌子椅子上的灰尘。
“算了，你别忙了，我就在这里坐坐。”云景之忍不住开口。
石安平直点头，“好好，那我去准备晚饭。”
他平时一个人在家，自然是懒得收拾，况且他是个男人，做家务本来就不在行。
石安平想着晚上做点什么菜，招待这位少爷，再跟他提一提让方有财当庄头的事。
但是站在自家厨房里，左右看了看，竟然找不出一个像样的菜。
这时，外面传来的鸡叫。
他扭头朝鸡笼看了看，咬咬牙，跺跺脚，杀就杀吧！
不过这鸡也不能杀的悄无声息。
“云少爷，我们家虽然穷，但是我做为村长，是万万不敢怠慢您，我现在就去抓一只鸡，晚上炖了，送给您享用。”石安平算盘珠子打的噼里啪啦作响。
说完了，一双眼睛还巴巴瞅着云景之的衣袖，等着他掏钱。
反正他们这些大户人家出来的少爷，随手赏给下人，就是几两银子。
这几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讲，根本也不算什么。
“不必麻烦，我坐一会，等雨小了便走，也不在你家用饭，你还是不要再忙了。”云景之没看懂，也没听懂他的暗示。
从字面上来理解，他也不想让人家破费，虽然一只鸡在他眼中，算不得什么。
石安平傻眼了，这怎么还要走？
“云少爷，泥路难行，而且今儿下雨，天气阴沉，天黑的也就快了，要是天黑之前，您还没有赶到县城，就危险了。”
云景之心下懊恼不已，也知他说的是实话，这可如何是好？
阿福瞧着主子烦恼的模样，壮着胆子提醒，“少爷，要不我们还是回刚才的方家，他们家虽然地方小，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回头奴才帮着把驴棚收拾一下，把驴子牵出去，不就行了吗？”
云景之的眼睛一亮，“这样合适吗？”
阿福笑了笑，“少爷，出门在外，就不要讲究那么多了，况且那几个孩子都小，说白了，她们还是孩子，没有男女大防。”
别看阿福笨笨的，但是一句话说到了点子上。
云景之恍然醒悟，其实也怪不得他。
方十一那丫头，外表稚嫩，可是那一双眼睛，机灵老成的很呢！
石安平再次傻眼，“少……少爷刚从方家过来，怎么又能回去呢？你家小仆说的也不对，就算她们是孩子，也是应该避一避的。”
第108章 又回来了
石安平的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云景之本来还打算再留片刻，可是一只脏兮兮的狗儿跑进来，彻底把他惊着了。
那只狗活像从泥地里爬出来的一样，身上的狗毛，也不知多久没洗过，全都粘在一起了。
最关键的是，它跑进来，站在堂屋中央，全身用力一甩，那个情形，不用看也知道。
云景之吓的站起来，迅速往后退，结果不知怎的，撞到墙上挂着的箩筐，里面有灰蒙蒙的东西掉下来。
从他的脖子处，滚了进去。
石安平也大惊失色，急忙轰狗，“去去，你这只死狗，又跑进来捣什么乱！”
“阿福，快看看我身上染了什么？”云景之脸上的淡然，这回是真的荡然无存。
“少爷，您别乱动，我瞧瞧。”阿福急忙扒开他的衣领。
光线不好，加上他的衣服都是潮湿的，灰尘加上不知名的东西，根本看不见，也弄不着。
“阿福，我们走，马上就走！”云少爷暴走了，脸色铁青。
“少爷，我把东西拿着，您在前面走慢一点。”阿福急急忙忙的把刚才拿进来的包袱，又拿上了，头也不回的跑了。
“云少爷！您别走啊！听我说，您听我说啊！”石安平肯瞅着到嘴的肥肉，就这么眼睁睁的飞走了，急忙追上去。
石安平跟在后面追赶，可惜泥巴土路太滑，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阿福悄悄回头瞄了一眼，没好气的哼了声。
他虽然是下人，但是眼睛不瞎。
看出来这位石村长，就是个喜爱拍马屁，想占便宜，又想拉拢东家的人，根本没安啥好心。
云景之再次踏进方家的小院，这回步伐坚定多了。
一直走到敞开的大门前，一抬头，赫然发现厅堂里的驴子不见了。
再一转头，驴子已经安安稳稳的待在驴棚里，吃着草料，欣赏着雨景。
“你怎么又来了？”方十一捧着茶碗，斜依着门槛，嘴上问的随意，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生怕他再回头要玉佩。
云景之狼狈的一塌糊涂，啥风度也没了，“驴子牵走了？”
“嗯！它自己也不喜欢待在屋里，进来吧！把外面的湿衣服脱了，我给你烘干，对了，你要洗澡吗？”知道人家脸皮薄，她自然也不好再问。
云景之心里舒坦了，“洗澡就不用了，有没有热水，我想擦一擦。”
方十一瞧着他别扭的样子，看在玉佩的份上，给他面子，不再多问。
方十一去了小厨房，拎来水桶，给锅里灌满凉水，想了想，还是把锅装满了，再填上柴火，用大火快速的把水烧开。
阿福赶过来时，水才温热。
他当然不好意思等着享福，便主动过去询问方十一，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方十一才不跟他客气，直言道：“待会洗澡水你来拎，你家主子换下来的衣裳，也是你来洗，我只负责给你们把休息的地方收拾好，我家地方小，晚上只能委屈你们睡在堂屋，我会给你们把床铺好，有现成木板床，就是条件差一点。”
阿福心里清楚这是她最大的让步了，这丫头可不会像石村长那样的巴结，会把好屋子让给少爷住。
“我没关系，随便在哪都能将就，只是这晚上蚊子挺多的，你们家有没有蚊帐？”阿福担心主子睡不好。
“没有，不过我给你们弄点驱蚊的东西，应该可以撑一撑。”方十一坐在灶洞前，又往火里添了根柴火。
眼见方十一不想搭理自己，阿福便不再多言，走回少爷面前，把情况跟他说了。
云景之笑着摇摇头，“我没关系，都听她的，你不要再提什么意见，待会再给她一锭银子。”
“还要给吗？”阿福闷闷的挠头。少爷刚才不是给过一块玉佩了吗？
“给，她很不容易。”
正着说，方七带着小妹，怯生生的站在里屋门口。
小妹睁着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不眨的盯着云景之瞧。
方七忽然也多了些害羞的模样，微低着头，拽了拽身上陈旧的衣裳，刚刚下地，她只穿着一双破拖鞋，都烂了。
怎么感觉好丢人呢？
方十一把柴添好，不用再看着，便回到堂屋，见着两个妹妹，连忙招呼小妹，“过来！”
方小妹松开二姐的手，蹬蹬的跑向方十一，张开双臂，抱住她的腰，“阿姐！”
喊过了，又回头怯怯的瞄着云景之。
方十一弯腰将她抱起来，轻声安慰道：“别怕，他们不是坏人，晚上阿姐给你蒸鸡蛋羹。”
方小妹转回来，兴奋的看着阿姐，“吃蛋蛋！”
她喜欢吃软嫩嫩的鸡蛋羹，又香又滑。
方七现在也会期待阿姐做好吃的，而不会心疼家里的存粮。
阿姐会做生意，也会赚钱。
云景之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们姐妹三个，心底是从未有过的柔软。
云家好像没有这样的亲情，兄弟姐妹之间的相处，也总是冷冷清清。
他父亲娶了好几房小妾，生了孩子的，在家中的地位，都慢慢抬了起来。
而他的母亲，性子温和，不喜争斗。
随着年纪增长，也不怎么得云老爷的喜爱，日渐冷淡。
他时常都能看见母亲独自坐在窗前，一坐就是一整天。
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他也是云家的长子，自然是要担起家中的基业。
可是……
想到这儿，云景之神色暗淡下来。
他自小喜欢读书，性子沉静，对于做生意，实在没什么天赋。
阿福将烧好的水端到堂屋，左看右看，为难不已，“这……要放哪？”
“到我们的屋子里洗，我们就坐在外面等着，放心，不会偷看。”方十一半开玩笑的说，拉着两个妹妹坐下了。
云景之没敢再质疑她的决定，这丫头脾气非常不好啊！
阿福给他把水端到里屋，四下瞧了瞧屋子里的陈设。
很简单很寒酸，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地面都扫的发亮。
“少爷，您就在这儿洗，马车上还有一套您以前备下的衣裳，不过只有外衣，没有内衫，要不您换下来，我帮您洗一洗，待会用的火烤一下，很快就能烘干。”
第109章 较真的云少
“不必了，你出去吧！我自己来。”云景之也在看这间屋子，炕上还有一个小风车。
阿福退出去，把里屋的门带上，然后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方七回头瞅了一眼，凑到阿姐跟前，小声的道：“他怎么站那儿不动弹？”
“没事，不用管他。”方十一掏出玉佩，握在手心里把玩。
小妹瞧见了，伸手要了过去，大概是看着新鲜，特别是上面的碎子，她也不晓得是什么，只觉得很好玩。
云景之擦洗的时间很短，一柱香的功夫，就已经打开门出来了。
刚才的狼狈全然不见，除了衣裳有点凌乱之外。
阿福进去处理洗澡水，“少爷，您不换衣服吗？”
他找了一圈，也没瞧见脏衣服。
“不用，烘干就好了。”云景之不会在她们家换外衣里衣，那是他的底线。
晚饭是方十一做的，标准的农家小菜。
大米饭加炒菜，蒸菜。
虽然简陋，但是很干净，看着也很有食欲。
云景之吃的很香，以往在家中，吃的鸡鸭鱼肉，也没什么胃口。
跟她们围在一起，看着姐妹三人，大口吃饭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很好。
阿福在方十一的指导下，把床铺好了。
虽然木板床够宽，但是也只够一个人睡。
外面雨停了，阿福便主动提出到马车里将就一夜。
反正他是下人，在哪睡觉都是一样，就是不睡也没关系。
天擦黑时，方十一就打算吹灭油灯，催着他们睡下。
油可贵着呢！
况且这灯其实照不了多少光亮，如果能有煤油灯就好了。
现在他们用的都是自家吃的菜籽油，点上很香，就是太贵。
云景之本以为今晚会睡不着，他并不认床，但是环境不同，是人都会有陌生的感觉吧！
但是片刻过后，眼皮越来越沉，渐渐进入梦香。
方十一躺在炕上，听着外面均匀的呼吸声，眼睛突然睁开，一点睡意都没有。
毕竟家里留宿两个陌生人，没点警觉性怎么能成。
虽然这事有点冒险，搁她以前的性子，是万万不会做的。
但是想到日后可能还要仰仗云家，似乎也没什么坏处。
次日，天空总算放晴，太阳打东边冉冉升起，总算让庄户人脸上的愁容散去不少。
方有财早上才得知云家的少爷在村里过夜，一大早，他匆忙洗了把脸，就打着赤脚跑来了。
马娟也紧紧的跟着，她不放心方有财一个人过来，性子太蠢笨。
他们过来的时候，方十一已经早起，在门口的小石桥前下网子逮鱼。
因为这两日雨下的大，水流还是很湍急。
她用编制的竹网，两端再用竹竿绑结实了，挡在石洞前，不过因为上游不断有树枝杂草被冲下来，她需要每隔半个时辰清理一下。
“你在干什么？”云景之观察她好一会了。
瞧着她小小的身影，天一亮就开始转个不停，好纤细的背影。
方十一一早就听见他的脚步声，练了也有好几日，这点耳力还是有的，“抓鱼啊！我们可不像你，坐在饭桌前，就有人把吃的喝的端上来，穷人一日不做事，便要饿一日的肚子。”
云景之听出她语气里的酸味，也没有生气，“出生不由我，人各有命，但是你又怎知我过的就一定很好？”
或许是他的声音太好听，或许是因为他脾气太好，方十一怎么也维持不了冷脸。
“我要抓鱼，你要帮忙吗？”方十一抬起头看他，眼中一的狡黠一闪而过。
虽然很快，但还是被云景之抓住了，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好啊！”
云少爷答应的很干脆，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
看似简单轻松的工作，怎么他上手之后，就那么难。
首先，他没想到一张竹篾网，竟然很沉重。
其次，水流很湍急，如果不是有石洞挡着，他可能就要跟网子一起被冲走了。
“你行吗？如果不行的话，就直说。”方十一抄着手站在一边，笑的很邪恶。
云景之喘息着，转过头去看她，“一次不行，可以再来，我有手有脚，你能做到的事，我也一定能做到。”
方十一眸光定住，然后又不自然的转开视线，对这位娇柔的大少爷，有几分另眼相看了。
方有财来的时候，就看见云景之蹲在那，费力的拨动网子。
他吓了一跳，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看错了。
可是再定晴一瞧，那样的穿着，根本不可能是村里人。
“哎呀！”方有财一拍大腿，跑了过来，“哎呀呀！这位就是云少爷吧？”
云景之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他，确定自己不认识他，“是我，这位大叔，你有事吗？”
“云少爷，小的过来看看您，听说您昨晚在村里留宿，怎么不到我家去呢？十一的房子实在是太小了，实在是太委屈您了，走走，我请你到我家吃早饭，下鸡蛋面。”方有财热情的不像话，伸手还要拉人。
云景之手背到身后，避开他的拉扯，“谢谢你的好意，我在这儿挺好，不用麻烦了。”
他又低头看着浑浊的水面，想像着鱼虾被挡住去路的情景，也不知这会有没有抓到，真的很想看看哪！
方有财呆住了，瞄了眼旁边站着的方十一，下意识的就以为方十一肯定拆他台了，怒问道：“十一，你是不是跟云少爷胡说什么了？你一个小娃娃，莫要张口胡说八道，我念你们姐妹三人可怜，已经多加照顾，你可不要忘恩负义！”
云景之一愣，不知为何，他很想了解方十一的性格。
方十一只是淡淡一笑，笑的很冷漠，“二叔，我也劝你一句，莫要张口胡说八道，你看我年纪小觉得好欺负，连忘恩负义这种话都出来了，这是要败坏我的名声？少来！我方十一可不是好欺负的！”
云景之看着她的眼睛，忽然听见心跳砰砰的声音。
如果是平时，方有财兴许不敢做什么，但是当着云景之的面，被一个九岁的小娃娃下了面子，这口气他忍不下。
“混账！你是怎么跟叔伯说话的？”他抬起手掌，就要朝方十一打去。
第110章 上山
“住手！”云景之喝止，他想要阻止，但距离远，根本来不及。
就在他以为那一巴掌，肯定会打在方十一脸上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一只小巧的手，一把掐住方有财的手腕，看似一折就断的小胳膊，却能让五大三粗的方有财动不了。
这一情景，难道还不够奇特吗？
方有财呆呆的扭头，看向方十一的手，“你……你……”
你了半天，却又你不出什么，说实话，他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以后再敢乱动手，我废了你的手！”方十一恶狠狠的甩开他的手，好像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
还是用拳头说话最管用，瞧瞧现在方有财的眼神就知道了。
云景之眉头拧了起来，心里虽有疑问，但是有旁人在场，也不好多问，只能目光沉重的看着方十一，倒把方十一看纳闷了。
马娟紧追而来，只是远远的看见了，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当家的，事情成了没有？”
她只关心方有财当庄头的事，至于应酬什么的，她才不懂。
云景之收敛心思，神情语气已有些冷淡，“抱歉二位，我想我还是留在这儿，重复的话，我不想再说一遍，相信你们也不是傻笨之人，应该听的懂。”
他也不傻，从方十一的语气中，他能感觉的出来，方十一跟这个被称为二叔的人，关系不好。
方有财满脸灰败的走了，纵然他很不甘，但是他也不敢再留下，万一惹怒了云少爷，别说庄头，就是以后的日子，都不好过。
人家动动手指头，就能把他捏死。
不相干的人走了后，方十一就开始忙碌起来，云景之连跟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阿福一直在准备马车，他们得赶快回去了，要不然老爷夫人就该着急了。
光是他们两个，肯定不行，万一车子走在半道上陷进泥里，他一个人根本不成。
所以，想了想，最好的办法，是从村里雇两个人，护送少爷的马车回县城。
他把主意跟云景之说了之后，在主子的同意下，才去村里找人。
自然是很好找的，村里多的是年纪劳壮力。
因为天气不好，他们连打短工都不成。
方十一早上熬煮了稀饭，摊了几张葱油饼。
坐在堂屋吃早饭的时候，云景之觉得再不问，今儿就没机会了。
“方……十一，你会武功是吗？”方姑娘还是叫不出来，叫十一好像更亲切一点。
方十一连头都没有抬，只轻轻的嗯了声。
见她不以为意的态度，云景之无奈的摇摇头。
用过早饭，他便跟阿福回县城了。
是赶着马车走的，道路虽多大泥泞，但是阿福雇了两个人陪同。
要是再不回去，云府肯定就要乱套了。
他雇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村长跟方家二叔。
这两人巴不得呢！
连工钱都不想要，还是云景之硬让阿福给的。
有价的付出，能用金钱衡量，那就尽量做到银货两讫，免得将来扯皮，就不会有人情欠着。
云家少爷离开之后，方家的生活也在缓慢的行进当中。
生意一天天的做着，虽然赚的钱不多，但是日积月累，也有一笔不小的收入。
在年底到来之前，方十一攒够了钱，还给了方有财。
她不喜欢欠人钱，无债一身轻嘛！
还钱的时候，她也没傻到随随便便就把钱拿了出来。
找来裴炎做公证人，双方还写了契约，按了手印。
事实证明，她这么做，太有必要了。
不过半个月之后，一伙狼狈逃窜的散匪，从村子经过，方家二叔遭殃了，一夜之间，什么都没了。
见到什么都抢，不仅如此，还将每家每户都翻了个遍，找到什么，都用包袱一裹，背上就走。
散匪都是被官府通缉的，他们才不在乎多干几件事。
抢了人还不够，还在村里祸害了几个女人，其中就有吴小菊。
吴氏哭天喊地，要死要活。
方十一带着两个妹妹，之所以能逃过一劫，主要还是因为她的警觉。
在码头卖小吃的时候，听到船工们议论散匪，再询问过裴炎这一片的地形。
她分析散匪，很可能会经过他们村子。
她给裴炎提了醒，但是裴炎觉得她一个十岁小娃娃的建议，没什么好重视的，也就没在意。
她也给村里人提了醒，只有牛耿认真听了，之后就开始把家里的东西想办法藏起来。
宝二跟他的小伙伴，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一穷二白，除了一条命，也没啥了。
但是方十一还是提醒他们，为免那帮人把他们带走当苦力，还是要防范着些。
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把她的话当真。
县城大户人家都养着家丁打手，入了夜，府门紧闭，又是在县城，安全许多。
那些散匪，大多数时候，也只敢在野外四处游荡。
他们也不敢真的跟官府做对，免得把他们惹毛了，再派兵围剿。
方十一在山上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两面都是悬崖，山洞藏在一棵大树后面，周围都有灌木，而且离山道也有段距离，已经是很好的藏身地点。
她提前准备了粮食跟柴火，还备了很多干草，确定可以躲上一两个月才罢手。
她不是圣人，救不了所有人，更不可能丢下两个年幼的妹妹，跑去村里救人，这山里很危险，尤其是入了夜之后。
反正只要无愧于心就好。
她把家里的小动物都带了出来。
小鹰已经长的很强壮，可以很机警的在门口放哨。
经过方十一不太精通的训练，还算有点成效，也知道护主。
一般的家猫家狗，都不敢靠近它。
大黄蹲在它身边，两个家伙的关系很要好，总是形影不离。
驴子也跟进山洞，好在山洞很大，它也不显得特别占地方。
方七是有点害怕的，山里跟村子里一样安静，可时不时传来动物叫声，还是让人听的毛骨悚然。
小妹年纪太小，还不知道害怕，入了夜，就呼呼大睡。
方十一蹲坐在火堆边，手里握着木质的锅铲，火堆上架着一口黑乎乎的锅，里面煮着米粥。
半年时间，方十一的身量猛长。
如果不看年纪，会以为她是十二三岁的大姑娘。
方七也长了，但是没长这么多，所以看上去，比姐姐矮了不少。
“阿姐，我们要在这儿待多久啊？我想回家了。”方七蜷缩着坐在地上，紧紧的抱着膝盖。
方十一知道战争的残酷，现在还只是匪患，如果真的发生战乱，恐怕他们的日子比现在难过一百倍。
想了想，还是不能给方七灌输太多不安因素。
轻轻的摸了下她的头，柔声道：“明天凌晨，我下山瞧瞧，你带小妹待在这儿，哪都不要去，也不要出山洞，外面有蛇，我很快就会回来。”
“嗯！”方七失落的应声。
第二天一早，方十一带上自己的剑，还有一副弓，回来的时候可以打猎，带点好东西回来。
经过半年的练习，无论是剑术还是弓箭，她都练的极好。
真正好到什么程度，除了喜欢跟着她的黑鹰之外，再没有人知道。
弓箭几乎达到百发百中的程度，秦伍给她的武功秘籍也已练完。
两个月前，秦伍消失了，悄无声息的消失，谁都不知道他去了哪。
有说他被人暗杀的，也有说他犯了事，逃走的。
方十一去他住的小院子看过，看似原封不动的房子，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她还是警觉的闻到血腥味很淡。
不只她闻到了，黑鹰也闻见了，一双犀利的鹰眼，直勾勾的盯着一个地方。
方十一寻着黑鹰的指向，找到隐蔽墙后的一个暗格。
打开之后，是一个巴掌大的紫檀小盒子，不过没看到锁，也没有锁眼，暂时没打开，被她带了回来。
寻着几乎看不见下脚处的荆棘道路，方十一下山了。
她挑了处最不好走的方向，快到山脚时，站在杂乱的树丛中，看着山下的村庄。
前两日，她下来时，还能看到山匪模样的人，在村子里走来走去。
他们似乎挑了村长的家，做为临时窝点。
不过，以村子的地形来看，这里不是可以长期盘踞的地方。
所以他们一定是在储备粮食跟银财，打算把这里掏干净为止。
姚庄村离县城不算远，如果有官兵，早就该到了。
看来吃公粮的那群家伙，当了缩头乌龟，不敢出来了。
其实她还真是冤枉裴炎等人，他们哪是不敢出来，还不是县太爷下了死命令，让他们保护县衙，还有他的一家老小。
方十一观察了片刻，发现村子很安静，连炊烟都没有。
她悄无声息的摸了下去，经过菜园，翻入一户人家的后院墙，探听着里面的动静。
能听到睡觉的呼吸声，这家人她认得，从呼吸上判断，没有少人。
不敢停留，她快速摸到牛大海家。
他们家做了防范，但是没有带着全部家当逃走，只把值钱的东西都藏了起来。
方十一敲了牛大海的窗户，其实她不敲，也能看见里面的情景，窗户太破，漏光了。
“大海！”方十一压低了声音喊他。
牛大海一个激灵，从床上弹坐起来，双眼睁的大大的。
最近被吓怕了，睡觉都不踏实。
“大海，是我！”
第111章 危险来了
牛大海缓了好一会，才听出她的声音。
这大清早的，天还不是很亮，猛的听到这个声音，能不被吓到吗？
“十一？你怎么来了，等等，我穿衣服。”牛大海爬起来，才想起自己光头上身，全身上下，只有一条短裤，真是太难看了。
牛大海打开后院的门，把她放进来。
后院连着他的屋子，一进门，没几步就到了。
方十一身上沾着露水，额前的留海能滴下水来。
两人进了屋，方十一就跟他打听起村子里的情况。
牛大海想到什么，情绪忽然变的很低落，“他们带走一半的人，说是要在这里寻个好地方安营扎寨，昨儿就进山了，许是看到咱们这儿地埋位置好，妈的！那帮人真不是东西，抢了东西还不算，他们还……”
牛大海的脸涨的通红，像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牛大海脸涨的通红，像是有什么愤怒的难言之隐要说。
方十一没有接话，静静的等着他往下说。
牛大海叹了口气，才慢慢愤声说道：“他们祸害了小菊！”
方十一猛的攥紧拳头，心里也猛的一凉，整个人都怔住了。
她不喜欢吴小菊是一回事，知道吴小被侮辱又是另一回事。
无论哪个年代，女孩子的清白都是她最珍贵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就没有人阻止吗？”方十一厉声问。
牛大海被她眼中的凌厉吓到，“有……我爹就被吓坏了，要不是我娘哭着求着，就得被他们杀死了，十一，你赶紧带着妹妹走吧！去县城，他们不敢进县城，不要再回来了。”方十一目光沉了沉，忽然想到什么，瞳扎猛的放大，暗道不好，转身就跑。
虽然她把两个妹妹藏的很好，但是也难保不被那些人找到，毕竟只要熟悉山林生活的人，都能在山上找到人类活动的痕迹。
“十一？出了什么事？”牛大海追到后门，就只看见方十一跑远的背影。
一路飞奔，把轻松用到极致，上山的速度，竟然比下山还快，中间连停顿都没有。
王猛是这帮流匪的二把手，他们当中有一半人都是山匪出身，后来被朝廷招安，才吃上兵粮。
可真到了打仗的时候，才忽然发现，妈的，还不如在山上逍遥快活，头领一声令下，他们就得拼死拼活的冲在前面。
赢了没什么奖赏，输了就得受军法处置，太不公平。
所以这一次的溃败，也是意料之中，眼看战局不利，还不赶紧跑，难不成真的跟他们拼命？
回来的路上，因为有了战争的洗礼，他们越发的心狠手辣，杀人不睡眨眼，人命在他们眼里，已不算什么。
到了姚庄村，看见这儿附近有连绵起伏的深山老林，想着再走下去也不是个事，商量之下，就在这里占山为王算了。
“二当家，你快瞧！”一个长相尖刻的小胡子男，指着前面一片长满杂草灌木的地方。
“瞧什么？不就是一片草地吗？”王猛不耐烦的吼他，他娘的，这林子也太难走了，除了村民上山的必经之路，再没有其他的路，而且越往上，山路的痕迹越浅，几乎就要看不见了。
“不对，这儿肯定有人经过，而且就在这两日，我听山下的村民说，在我们来之前，他们村有人就藏在山上。”小胡子眼中狡猾。
“过去看看！”王猛一声令下，后面的小喽啰急忙跑上去探路。
加了他自己，总共有九个人，都早刀尖上舔血的人，有几个人手里还握着大刀。
有人在前面开路，王猛跟小胡子走在后面。
山洞里，两姐姐妹醒来之后，吃了简单的早饭，就在洞里玩耍。
方七懂事，知道外面危险。
但是小妹年纪还太小，只觉得在洞里很闷，非要出去看看。
大黄趴在门口，懒洋洋的。
黑鹰趴在它背上，警惕的盯着外面，鹰眼犀利，仿佛随时都能展开翅膀，扑向外面的猎物。
“去……出去……”小妹用的稚嫩的声音，表达她的不满。
拖着二姐的手，往外面拉。
方七听着外面没什么动静，也就没有拦着，想着就在洞口玩玩，不跑远。
山洞外原本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不过现在已经枯黄，倒是不担心有蛇。
小妹欢快的在草地上玩耍，她现在走路已经很稳了。
也得宜于最近半年伙食好，小丫头长了肉，白白嫩嫩的，像个面粉团子，可爱极了。
方七的模样也有了变化，不再是瘦瘦小小，跟个小猴子似的。
方家三姐妹长相都好看，不似村里其他女娃娃，被日头晒的灰黑灰黑。
“汪！”原本趴在地上的大黄，突然站起来，朝着山林某处叫了一声。
大黄的警觉，却不是什么好事。
方七脸色一变，跑过去抱起小妹，回头朝山林看了一眼，转身跑回山洞。
黑鹰翅膀煽动着，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吼声，那是它对危险的警戒。
方七把小妹放在地上，然后飞快的抱来一堆树枝，将洞口隐藏起来。
纵然她做了准备，可是那一声狗叫，肯定让王猛他们听见了。
“山上果然有人，走，过去瞧瞧！”王猛走到了队伍前面，寻着声音来源处找去。
站在洞口外，如果不是知道这里肯定藏了人，还是很难发现的。
“二当家，这里有山洞！”有人掀开了挡在洞口处的树枝，回头喊人，突然手背一疼，一只黑色闪电飞蹿而出，快的让人反应不及。
“什么东西？”
黑色的影子像闪电一般，穿梭在几人之间，用它锋利的爪子，攻击敌人。
王猛等人一边抱着头躲避，一边挥着大刀。
因为对方人数多，黑鹰很快就被逼的逃走。
大黄也冲出来，挡在山洞前，朝着几人狂吠。
山洞内，驴子不安份的跺着脚。
小胡子找到机会山洞里瞄了眼，有些失望，只有两个小女娃娃。
不过也行，这两个可以卖掉，一个十两，两个就是二十两。
方七抱着小妹，吓的一个劲的往山洞里缩，可是再躲又能躲到哪去。
第112章 大雪封山
“二当家，那里面是两个丫头片子。”
“带走，把她们卖到青楼，再去搜一搜，看看里面有没有值钱的东西。”王猛收起大刀，狠戾的瞪着眼。
“住手！”方十一顾不得擦去头上的汗，看着洞口的大黄，庆幸自己回来的及时，只要她们俩没在这些人手上，她就有把握。
王猛闻声回头，看着半大的丫头，淫淫的笑了，“哟！这又来一个，正好可以多卖一份钱。”
方十一冷冷的看着他们，不急不缓抽出身后的弓箭。
现在距离还有三十几米，这个距离用弓箭足够了。
一支箭搭在弓上，纤细的手腕，毫不费力的拉满弓，箭头直指王猛，“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我饶你们不死！”
王猛愣了下，接着哈哈大笑，仿佛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王猛笑完了，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表情凶狠，“小丫头片子，你还敢威胁人，老子要把你卖到青楼，做最下等的妓子！”
方十一冷冷的看着他，然后她笑了，手指松开。
“嗖！”
王猛看着箭朝他飞来，想要躲避，却晚了一步。
对方力度大，这箭射出的速度更快，他躲避不及。
“唔！”他感觉到胸口剧痛，像是被人重击。
捂着胸口，慢慢的低头，看着胸前的半个箭身，剩下的已经扎进胸膛。
“二……二当家！”有人惊呼。
不过他们反应太慢，接二连三的箭，朝他们飞射而来，又有两个中箭。
直到这会，他们才想起来四下逃窜。
方十一扔掉长弓，抽出剑，她的剑，在阳光下，闪着幽蓝的光。
已经到了这一步，便不容她犹豫。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黑座这时也扑了回来，双爪扑在逃的最远的身上，将他扑倒在地。
“方七，把耳朵捂上，不要出来！”方十一大喝一声，挥着剑砍向被黑鹰扑倒在地的男人。
一刀下去，砍中他的脖子，刀口太锋利，手劲忒大，差一点把他的头砍掉。
还能站着的人，只有四个。
他们见识到方十一的狠决，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个怪物。
“啊！我们跟你拼了！”小胡子吹着他的胡子，弯腰捡起同伴的刀，挥舞着朝方十一攻过来。
其他三人见状，也围了上来。
他们觉得，一个方十一，再厉害肯定也挡不下他们的集体围攻。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们几个大老爷们，竟然连方十一的边都没摸到，反观他们，身上一道道的伤，最深的已经划破肚子了。
方十一无心恋战，这是她第一次大开杀戒，除了最开始有点心乱之外，到这会，已经杀到麻木了。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只剩下小胡子孤零零的站在那，原本的刀已经不知丢到哪去了。
“饶命！饶了我吧！我们就是想活下去啊！”小胡子跪倒在方十一面前。
此刻的方十一，小脸煞白，呼吸却异常的平缓，就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你想活下去，我也想，人都是自私的，为了我自己的安心，我不会手软！”这话是对小胡子说的，也是她对自己的。
既然开了一个头，就必须一个不留，让他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起刀落，小胡子大睁着眼睛，倒在了血泊中。
方十一用袖子抹掉脸上的血，面无表情的开始查看还有没有人人没死透。
还有气的，就再补上一刀。
战乱的时候，也管不了什么杀人偿命，先保住自己的命要紧。
确定没有人活着，她又跑到洞口，把山洞遮掩上。
“我没让你们出来，都不要出来，听到了吗？”
方七看不见阿姐的脸，只听到她有些冷硬的声音，心下颤颤的应了声。
方十一迅速的处理掉尸体，好在不远处就是一处山崖，深不见底，而且那底下是百年没有人进去过的原始森林，不会有人发现。
不过顺便的，她搜刮了那些人身上的钱袋子。
半个时辰之后，除上草地上的血迹，以及被砍坏的树枝，其他的几乎看不出来。
只要再下一场雨，这几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就将被全部抹去。
山洞的后面，有一处小水潭，很小的水潭。
只有家里的洗澡盆大，不过泉水很充沛，没有间断过。
这也是她选择这里的理由，否则没有水，再多的储备也不够坚持下去。
等到一切收拾好，已经过了晌午，日头偏西。
方十一拨开洞口的树枝，走了进去。
“阿姐！”方七拉着小妹扑过来，一把将她抱住。
小姑娘到现在还是怕的，吓的全身都在颤抖。
方十一轻拍她的脑袋，安慰道：“没事了，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今天的事，也不要向任何人提醒，知道吗？”
方七不笨，相反的，她明白的很快，从方十一怀里抬起头，擦了擦脸上的泪水，仰起小脸，坚定的望着她，“阿姐，你放心，我不会说的，如果让人知道，我们肯定会死，所以我什么都没看见。”
方十一赞赏的摸摸她的头顶，“不错，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今晚我有事要去办，村里还有他们的人，如果不处理掉，我们还是会死，所以今晚你要好好看着小妹。”
方七整个人颤抖了下，她其实不是很懂，只知道阿姐杀人了，而且杀了好多人。
中午随便做了点吃的，带着两个妹妹睡了个午觉。
主要还是想让自己平静一下，免得走火入魔。
可能是老天都要帮她，下午的时候，天空开始飘雨点，到了傍晚，更是开始下起雪来。
随着气温越来越低，方十一心里越发的着急。
她知道不能再等了，万一大雪封山，到时候她们下山就难了。
留在山上，根本熬不过冬天。
夜晚，她慢慢估算着时间，差不多到子夜时分，悄悄的背着武器潜了出来。
黑鹰盘旋在天上，并没有发出尖锐的叫声。
王猛等人还未回来，兵匪中的当家阿大，有些纳闷。
就算不回来，也该派个人捎信。
他今天派人到县城打听情况，说是官府有意要严惩他们，可能会派兵前来，就是不知道派多少，什么时候能到。
第113章 杀光了
姚庄村不是久留之地，现在又下雪了。
只要能赶在大雪封山之前，带着抢来的东西，躲到山上去，官府就拿他们没办法。
石安平畏畏缩缩的躲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更别提他那点村长架子。
这打他的家被这帮兵匪占了之后，他就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幸好两个儿子不在家，否则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你！过来！”阿大低声一喝，指着外面的石安平。
“来……来了……”石安平跌跌撞撞的跑进来，脚下绊倒门槛，还摔了一跤。
他的蠢样，惹来一阵哄笑。
阿大端正的坐在堂屋中间，手里抓着一只烧鸡，刚刚烤出炉的，味道不错，“我再问你，这附近山上可有什么猛兽？”
石安平从地上爬起来，也不敢抬头，弓着腰，头都快垂到地上了，“这……这我也不清楚，山上的事，只有猎户们最清楚。”
“他娘的！就你这怂样，还当什么村长！”阿大怒吼，抬腿踹了他一脚。
石安平哪禁得住他的拳脚，这一下，要了他半条命，撞在门槛上，好半天没爬起来。
阿大才不管他是死是活，“我再问你，这村子里，是不是有人逃进山里？”
“回……回当家的话，有，就是村东头的方家三姐妹，都是半大的孩子，最小的才两岁，她们一早就躲……躲山上去了，不晓得……在哪个山头。”
石安平战战兢兢的说完，他说的都是真话，方家那个死丫头，居然只顾着自己跑路，却不管其他人的死活，真是太可恶了。
石安平越想越愤怒，他把自己受的苦跟委屈，统统转嫁到方家小姐妹身上。
阿大对他的话，显然是不信的。
他们这群人犹如惊弓之鸟，一有个风吹草动，就能跑出几里地。
“少他娘的跟老子打马虎眼，你给老子再到村里找两个漂亮的小媳妇，老子高兴了，就饶了你的狗命！”
石安平眼前一黑，心肝脾肺肾都要碎了，“您……行行好，饶了她们吧！她们都是良家女子，要是被玷污了，只有死路一条，如果您实在想要，我可以到镇上去找妓子……”
他也不算坏到底，总归都是乡里乡亲，他做不到那么绝。
小菊被侮辱一事，已经让他无颜面对父老乡亲了。
阿大抬手扔掉手里的鸡肉，狠狠的砸向他，“你以为老子在跟你商量吗？快去快回，晚了，小心你的狗腿！”
他旁边的手下，不由分说的把石安平拖走。
在军营混久了，母猪赛貂蝉，更何况乡下的女子，别有一番风味。
“大当家，老子们吃了几年的军粮，临了临了连个遣散费都没搞到，早知道就不被招安了！”
阿大旁边的小喽啰不满的抱怨。
“咱们现在是逃兵，你还想要遣散费？”阿大嘲笑他。
“逃兵又怎么了，难道我们就没立过战功吗？没有我们的浴血奋杀，他们现在都不知道丢了多少个城池！”说话的人是队伍里的最有文化的赵平，平时就爱穿个长袍。
看着文质儒雅，其实手上的杀债，一点都不比其他人少。
阿大冷冷的瞪他一眼，“派人再去找找王猛跟胡子他们，山再大，他们也该回来了！”
“知道了！”
阿大一只腿踩着凳子上，手里捏着牙签，眼神盯着院子的方向，凶狠无比。
做为长年刀尖上行走的人，都有对危险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一直到睡着，都没有消散。
所以他多派了两个人，加入守夜。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忽然，一阵清冷的啸声，划破了雪夜的天空。
守夜的人抬头朝天上看。
“刚才那是什么声音？真是奇怪，我好像在哪听过。”
“像是什么动物的叫声，这大晚上的，又是冬天，的确奇怪。”
两人还没讨论出一个结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们身后，两条绳子同时勒住他们的脖子，快速收紧，他们连声音都没发出。
方十一冷肃的小脸，此刻充满了杀气，她紧紧的攥着绳子，背对着二人，一点一点的收紧，目光平静。
为了不弄脏地方，再去清理血迹，只有这么干。
虽然这两人都是人高马大的汉子，但是人的脖子是很在脆弱的部位。
没了进气，再多的力气，也没地使去。
很快，两人停止的挣扎，死相很难看。
方十一为了以防万一，用事先剪断好的绳子，把二人的脖子捆好，免得他们没死透。
做好这一切，她悄悄的摸进屋内。
除非必要，她不用刀。
真没办法了，才能下刀子，不过得挑最不容易出血的部位，比如一刀扎在心脏，或者割断喉管，这也是不错的选择。
凌晨时分，雪越下越大，没有停止或是要歇一歇的架势。
就算有痕迹，这一夜的雪，也足够掩盖住一切。
石安平完全不知道夜间发生了什么。
他照往常一样，准备着给那几位爷弄吃的。
他家的小厨房里，摆了好多粮食鸡蛋，肉类鱼类也有。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高兴极了。
可是现在，除了害怕再没别的想法。
昨夜去寻找小媳妇的人空手而归，似是一夜之间，跑了不少人，村子里更安静了。
石安平佝偻着背做早饭的时候，撇了眼外面的院子，
奇怪！往常都有守夜的人，虽然没那么尽责，但还是会坐在门口，抱着刀剑，怎么今天没有了。
过了会，早饭做好了，他越发觉得奇怪，院子似乎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他不安。
“大当家？”石安平揪着围裙，探头探脑的站在堂屋里。
堂屋正中的炭盆已经凉了，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添柴。
堂屋里也没有人，那把阿大常坐的椅子，还摆在堂屋正中央。
石安平眼珠子动了动，蹑手蹑脚的走向里屋，门没关，不过里面很昏暗，他凑近了，眯起眼睛，才看清里面没人。
石安平抖了一个激灵，难道他们走了？连夜走的？
他还是不相信，前前后后的转了两遍，又跑出家门，在村子里转了一圈，半个时辰之后，才确定他们真的走了。
“呼！”石安平长舒了口气，腿一软，跌坐在雪地里。
第114章 搬新家
陆陆续续，有村民发现异样，先是悄悄把门开了一条缝，然后才敢探出头来。
渐渐的，村子陆续有人走出来，都是一脸懵。
他们都一致以为阿大那帮人是看情况不对走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人走了就好，否则他们这个年肯定过不了。
牛大海跑到外面转了一圈，兴奋的跑回牛耿床边，“爹，他们走了，那帮狗日的总算是走了。”
牛耿一直卧床不起，因为天气太冷，又没大夫看病，他们也不敢拿钱去抓药，这两天一直就这么耗着，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听到儿子的话，他勉强挣开眼睛，还未说话，就是一阵咳嗽。
牛大海赶忙给他拍背，“爹，你不要激动，待会我就到县城去请郎中。”
牛耿咳好了，直摆手，“郎中肯定请不来，你到药堂去，看着抓些药回来，治内伤的就行，路上小心，尽量走大路，别走小路，早去早回。”
牛耿不敢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只有身体好了，才能挑起家中的大梁。
“好，我这就去。”
“回来……”牛耿又叫住他，“十一她们还在山上呢！你求个人，到山上把她们接回来，要不然这雪下大了，她们三个就回不来了。”
“牛耿叔，我回来了！”方十一声音轻快，脚步也轻快，。
再一眨眼，她已经俏生生的站在牛耿床边，眼睛闪亮亮的看着他。
牛耿愣了下，接着就想挣扎着坐起来。
方十一赶忙扶住他，“叔，你躺着就好，我说两句话就走。”
“你们都……没事吧？”牛耿有些不确定，她一个十岁小的姑娘，带着两个妹妹躲在深山老林里头，能安全吗？
方十一轻笑着说道：“叔，我们都很好，现在外面的雪太大了，我就不多说，我家的房子已经毁了，我已经把能搬走的家具，都放在板车上，我们要走了。”
牛耿又激动了，“你……你要走？你们三个能去哪？外面冰天雪地的，你们就在我家过一段时间，等我身体好了，我找人帮你把房子修好。”
方十一摇摇头，她早知道自家房子毁了，是那晚阿大他们闯进来时，放火烧掉的。
不过之前下过雨，火没完全烧起来，烧到一半就自己熄灭了。
就算房子好好的，她也不打算留在村里，这里有不好的回忆，也已经不安全了。
“叔，我已经在河渡口买下一个小院，买的有点急，但是位置很好，这段时间弄兵匪，很多人都逃了，房子卖的很便宜，我捡了大漏，今年过年我们就在新房子里过，您身上的伤，我大致知道了，让大海跟我一起走，我把药配下来，让他带回来。”
方十一说了很多话，思路清晰。
牛耿恍然发觉，这丫头年纪只有十岁，但是心智二十岁都不止，“既然你决定了，我也不拦着，如果有什么过不去的难事，一定要回来跟叔说，能帮上的，我一定帮。”
牛大海送她出院门，中途瞧见牛氏躲在厨房里。
没有出言嘲讽，也没有出来见她。
看来这几日的事情，把她吓的不轻。
牛大海心里惊叹，他觉得他跟方十一的差距，似乎越来越大了。
“十一，你真的买房子了？”
“嗯！就在离我们摆摊不远的地方，正好也是街口，以后做小生意很方便，不用再去外面摆摊，等过完正月，你也过去帮忙，我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方十一实话实说，她的确需要帮手。
牛大海苦笑，“你考虑的很周全，我们走吧！”
方七抱着小妹，挤在一堆被褥之间，方十一还拿了一床棉被，给她们盖在头上，将她们二人包裹的严严实实。
板车后来被她回宽了，现在可以拉不少东西。
黑鹰在天空盘旋，过了一会，才飞下来蹲在板车架子上，警惕的盯着前方的路。
牛大海失笑，她养的小动物都很特别。
方十一走在前面拉着驴子，牛大海就在后面，遇到过不去的深坑，他可以帮着推一把。
经过吴家门前时，听到里面传来的隐隐哭声。
没走几步，又看见石安平像个痴呆似的，坐在大树底下。
经过这件事，村里人似乎都有点变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方十一很不喜欢。
下了一夜的雪，最深的地方，没过了脚踝。
牛大海忽然又发现一件事，十一赶驴子的技术，比他好太多了。
而且他们总能避开大坑，一路上，几乎没有车轱辘陷进去的情况。
不过一个时辰，他们赶到了河渡码头。
这半年时间，河渡码头变化不大，而且又是临近寒冬，加上兵匪的祸害，船只很少，只有零星的几个苦力，蹲在一个破旧的棚子里，一边等活，一边躲避风雪。
小妹在方七怀里睡着了，驴车晃晃悠悠，更好睡了。
方十一将驴子牵到一扇双开的木门前，解下披风，长舒了口气，“到了！”
牛大海转头看了看，“十一，你选的这间房子真好。”
店门前很宽敞，对面还有一排房子，再远一点，才能是河道。
而方十一这边，屋后是一片荒石林子。
树木不茂盛，像是特意栽种的，而且都是白杨树。
再朝前看，还能瞧见隐在林子里的云家客栈后院。
“我打算在后面圈一块地，做为后院使用。”
临街的位置，是做为门面使用，总共两间，之后是一个小院子，然后再是两间屋子，那是卧房。
东面的卧房，有一扇通往后面的门，如果不盖起一个小院，还真是不安全。
而后面有一块土地，确实是属于她的。
牛大海已经不去操心方十一要干什么，他的脑子完全跟不上。
方十一掏出钥匙，打开门，里面有点黑，也很空旷。
牛大海先把两个小姑娘抱下来，然后又帮她把被褥什么的抱到后面。
方七牵着小妹，满眼惊喜的走进屋里，“阿姐，这真的是我们家吗？会不会太大了？”
她完全没想过，会住上这样的房子，也根本不知道阿姐是什么时候置办下的。
第115章 置办年货
“不会，快到后面瞧瞧，逃一间好的，做咱们的卧房，等下把炕打扫一下，我去弄些柴火回来，之前这家并没有备下多少。”方十一淡笑着说道。
“知道了，小妹，你在这儿玩，不要乱跑。”方七早就呆不住了，只不过小妹一直放不开，害她连跑都不行。
牛大海并没有久留，他爹还在家里躺着呢！
方十一找出笔墨，写下药方，“前面就有一家药房，你照着方子抓药，按着他们的煎服方法，记着要让你爹静养，估计要过了正月才能完全好，你身上有钱吗？”
“有的，我出门的时候拿了银子，够了的。”牛大海笑嘻嘻的告辞离开了。
方家姐妹俩忙活的停不下来，午饭是靠馒头解决的，隔了五十米，就是那家卖馒头的铺子，跟方十一很熟。
知道她搬过来了，还很热情的要给她们拿点东西。
方十一原本藏在家中地窖的菜，都没了，明儿她就得到县城去置办，否则肯定挨不过去。
呼！算来算去，真的有好多事，恐怕得忙到大年三十了。
屋后就有大片的树木，方十一也不管那是谁家的，利落的爬到树上，刷刷几刀，就砍下一大片，再扛回去截断码放起来，等天晴了再慢慢晒干，湿柴不好烧，所以她打算明儿再去买些现成的柴火，还有木炭。
天色将晚，方七把炕烧热，便把小妹抱到炕上，叮嘱她不要乱跑，就在炕上玩。
姐妹三个在新家过的第一夜，并不怎么舒坦。
一是屋子还没完全收拾好，二者家具什么的，也不是很齐全。
第二日一早，方十一便赶着驴车去了县城，叮嘱方七把外门插好，就在院子里玩，不要出门。
码头到县城的路，要好走的多，先前大多是接货的车行走，把路面都碾压的很平整。
方十一挥着鞭子，走的不紧不慢，板车上藏着剑，用油布盖上了，弓箭倒是背在身后，以防遇上麻烦。
因为刚刚经历匪祸，路上行人不多，马车驴车也不多。
她这么个小姑娘赶着驴车，倒是很稀奇的，一路上可引来不少人的好奇。
快到县城外时，迎面快速驶来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方十一认识，不就是云景之的仆人阿福吗？
即便认得，她也没打算上去搭讪，不熟！
她跳下车，把车子往旁边赶了赶，好给人家腾出地儿。
城门也没有多大，两辆车子并行，肯定是不行的。
马车从她旁边呼啸而过，而起的寒风，吹的方十一牙齿直打颤。
脑子里想着过冬的装备肯定不够，得再买些布料跟棉花，不能出去赚钱，就在家里做衣裳，要是自己来不及做，就找别人，给人家一点工钱也就是了。
马车跑出去没多远，阿福一拉缰绳，吁了声，马车紧急刹车。
阿福急忙掀开后面的车帘子，“少爷，那不是方十一吗？”
云景之一脸焦急的推开他的手，朝后面看。
方十一的驴车已经进了城门，都快要看不见了。
云景之急忙跳下车，“阿福，不用去姚庄了。”
说完，便急忙追了上去。
方十一边走边打量着街上的店铺，她这么个穷人，可不能在主街的店里买东西，兜里的钱太少，店里的东西太贵。
就在前面岔路往东，有一片破旧的房舍，那儿聚集着县城中底层的百姓，卖的货品价格最便宜的，也最实用，当初秦伍的家禽摊也在那儿。
方十一没心思闲逛，直接牵着毛驴过去了。
因为方十一经常在这一片买东西，不少店家都认识她。
年纪虽小，但是人很精明，谁也别想糊弄她，不过跟她做生意也很痛快，没那些琐碎的闲话。
云景之跑的不快，难为他一个书生，哪里跟得上方十一脚步。
好不容易追上了，早已累的气喘吁吁。
方十一有些诧异的回头看着他，“云少爷，有事吗？”
云景之弯着腰，喘着气，缓了一会，才能说话，“你……你还好吧？有没有被歹人欺负？我本想去寻你，可是家父将我关了起来，不给出门，这几日我一直担心你们姐妹的安全，看见你无事，真是太好了。”
云景之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也是急的没法子，家关在家里的这几日，真真是吃不下睡不着，想着她们三个孩子要面临的险恶，哪里能有一刻平静。
方十一瞧着他跑的满头大汗，平常梳的一丝不苟的发髻也有些散乱，眼中的担忧不似做假。
“我们很好，已经换了住的地方，就在河渡码头，今天来置办些过年的东西，要是雪下的再大些，恐怕就不能进城了。”
云景之长长的舒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方十一见他好像没别的话了，便继续采买货物。
走了几步，发现有人跟着，一回头，正对上一张放大的俊美无双脸蛋。
“云少爷，你跟着我做什么？”方十一皱眉，虽然领了他的好意，但是她现在真的没时间闲话家常啊！
云景之微微一笑，笑的温暖，“我陪着你，反正今儿也无事，你还要采买什么？要是时间来的及，我跟你回去瞧瞧，也好认认门。”
方十一眉头皱的更深了，“不好吧！让你家里人知道，该说我不怀好心了。”
“提他们做甚！”云景之忽然冷淡了，不过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抓着方十一的手，牵着她走，“快说你想采买什么，吃的用的还是玩的？买些鞭炮好不好……”
方十一虽然万般不情愿，但还是被他拖着从街头买到街尾，可把她心疼坏了，捂着荷包恨恨的瞪着云景之的背影。
其实云景之是想要替她付钱的，但是方十一死活不同意，她执拗起来，比一根筋还一根筋。
云景之肯定是拧不过她，也知道她银子不少，到了后半程，就拼命给店里的掌柜使眼色，生生少了一半的价钱，跟在后面的阿福，无语的捏着钱包，替他们补上差价。
阿福觉得，实在是多此一举。
方十一买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就是一些最便宜的日常用品。
茶杯碗碟，被褥棉布，从街头买到街尾，也不过才花了二两银子，抵不了他家少爷一斤茶叶的价钱。
但是方十一很坚持，少爷拿她也没办法。
方十一又去了菜市，买了十斤猪肉，五斤牛肉。
冬天蔬菜很少，除了葱蒜，就数大白菜比较常见，不过价格倒是不便宜。
方十一打算有空的时候，到附近竹林去挖冬笋，这一带的冬笋最是鲜美。
花了一个时辰，买好了整整一车的东西。
云景之本想让阿福赶驴车，他和方十一坐马车。
可是方十一戏谑的看他一眼，问他是否会赶马车。
云景之红着脸摇头，他自然是赶不好。
方十一翻了个白眼，利落的跳上自己的板车，先一步赶着走了。
雪天坐在车上，那滋味可是一点都不快活。
裹夹着雪粒的寒风吹在脸上，跟刀子差不多。
不大一会，她的眼睛上就已结了一层白毛。
好在她是练武的，比平常人抗寒。
云景之坐在马车里，过一会掀开帘子看一眼，瞧着她瘦小的身子被裹在寒风中，就觉得心疼，恨自己不会赶车，这么一想，除了读书，他好像真的挺没用。
县城离码头不太远，不多会儿就到了家门口。
方十一跳下马车，跑过去敲了敲门，“方七，是我回来了。”
里面有脚步声，不一会，门栓就被拉开了。
方七开的门，小妹紧紧贴着她的身后，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外面。
阿福帮着方十一把东西搬回屋里。
云景之也下了马车，走过去一把抱起小妹，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小妹可还认得我？”
方小妹一个劲的咯咯笑，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云景之，她最喜欢挂在嘴上的，还是大姐二姐。
方七迫不及待的把东西分类收拾好，肉跟茶都摆在另一边屋子。
担心老鼠偷吃，肉菜都要挂起来，就在房梁上悬一根绳子，再挂一个木钩。
云景之前前后后的打量了一遍屋子，满意的点点头，“你选的房子很不错，要是后面也能盖起来就好了，咦，从这儿能看见客栈！”
阿福凑过来，小声道：“少爷，我怎么觉得这丫头好像突然变有钱了。”
阿福只是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他自小长在府里，可也知道买这样的一处房子，得要不少钱，他攒到现在，也不够啊！
云景之凉凉的扫他一眼，“十一很聪明，也最会赚钱，买下这样一处房子有什么奇怪的，等过了正月，我去跟父亲说，在客栈后面单独辟一个院子出来，我就在这里安静读书，不回大宅了。”
阿福吃惊的望着他，“少爷，小的知道您不想回大宅，可您要是走了，姨娘她们可就更猖狂了，老爷虽然向着您，但是也保不齐改变主意。”
云景之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即便我在那守着，父亲若是无心于我，也是白搭，况且我是云家嫡子长孙，他们想踩在本少的头上，还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116章 过年
云景之眼中划过一抹凌厉之色，跟他平常给人的感觉全然不同。
方十一余光瞄到了，也只是淡淡的转开视线。
大户人家内宅的事，不比皇宫内院简单，为了争财产争利益，哪个不是勾心斗角，他们也不嫌累。
云景之似乎察觉到方十一的视线，转头过来时，已是原先的温文儒雅的模样，“十一，以后我就跟你做邻居了，你可不要嫌我烦。”
方十一嗤笑，“我哪敢嫌弃云大公子，这附近的土地，有一半都是您家的，我们不过是住客罢了。”
云景之听出她话里的酸气，笑了笑，“也不是我的，是云家的，以后也不一定就是我的，如果是我的，送给你也无防。”
“别，我可不要白送的东西，金银财钱虽然是身外之物，但也是要自己亲手赚来，才有意义，否则人活着还有什么盼头！”
云景之怔怔的望着她，好像从一开始，方十一的目标就很明确。
明确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她一直朝着那个方向奔走，不管多累多辛苦，也不见她抱怨一句。
再反观他的目标，自小就是读书，然后考取功名，第一个见到他的人，都会劝诫他用功读书，将来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可是今天听了方十一的一番话，他忽然回想了下，寒窗十载，真的只是为了考功名，光宗耀祖吗？
云景之有没有想明白，方十一并不关心。
时辰不早了，她还得做午饭。
因为时间不充足，昨儿从隔壁买的馒头还有些，放在灶上隔水蒸，很快就能蒸的软乎，虽不比刚刚蒸熟的，但是也很好了，冬天大多数人家都会这么做，否则谁家愿意天天和面蒸馒头。
有了主食，方十一又蒸了咸肉，割了一斤猪肉炖了半盆大白菜。
不好看，也不精致，但是很方便。
被风雪吹了一路，她可没心思做十大碗招待贵客。
当然云景之也不在意这些，要是他真的在意，倒不如回云家客栈，反正离的也不远。
几个人围坐在炕头，炕烧的温热，脱了鞋袜，围坐着小桌子，就连阿福都可以蹲坐在炕头吃饭，对于云景之来说，这是一个从未有过的体验，很新鲜。
小妹现在可以自己吃饭，方十一掰了半个馒头给她，又盛了些肉跟白菜，加了些汤，给她自己趴在桌上吃饭。
方七有些拘束，时不时的瞄眼坐在上位，背对着窗户的云景之，心想，这人怎么又来家吃饭了，看着也不像短缺吃穿的。
云景之伸筷子，给她夹了些菜，笑的温和，“快吃吧！天冷，过一会就凉了。”
方十一抬头瞄他一眼，正对上他转过来的温和笑容，不觉心里跳了跳，“云少爷是不是吃不惯？”
瞧他也没吃多少，上回因大雪耽搁在半道上，住在她家中，瞧着吃喝都挺习惯的嘛！
“当然不是，跟你们坐在一起吃饭，便让我想起云家的饭堂，只有我跟父亲两个人坐在一起，而且吃饭的时候也不许说话，家规甚严！”云景之很是羡慕方家的氛围，其实一家人本是最亲近的，吃饭的时候围在一起又何防。
不过想到自己家中的姨娘兄弟，想来坐在一起，也是勾心斗角，没完没了，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用饭清静。
搁着以前的方十一，肯定无法理解大少爷的烦恼，但是现在的她，倒是知道云景之在烦什么。
方十一抬眼认真对他说道：“云少爷，做人要知足，你羡慕别人，别人又何尝不羡慕你，我们这种人，时常吃了这顿没下顿，夏天受着酷暑，冬天受着寒冷，天未亮就要下地做活，月亮上来还未归家，那些有自己田地的人还好说，若是没有土地，收下的粮食，四五成都上交，有时遇着灾荒，连口粮都没有，所以啊！知足才能常乐！”
云景之被她一本正经的教训弄的哭笑不得，“我也就是随口说说，感叹一二，你倒好，长篇大论的数落我，过份了吧？”
方十一没忍住笑了，“你现在就是个酸秀才，跟你说话忒废脑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云少爷想过来蹭饭，只管来，反正我也不是吃亏的主，自然会从别的地方找回来。”
云景之被她俏皮的模样逗笑了，“好，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互相关照！”
吃罢饭，云景之也不好在这儿待了，便带着阿福去了客栈。
方十一可没闲着，跟方七忙着继续收拾屋子，可惜没有石灰，要是能弄些来，把屋子刷的亮些就好了。
明儿找云景之问问，他们家大业大，肯定知道的多。
方七打开后门，在后面的林子边上找到一棵红梅树，兴奋的扛着铁锹，非去把红梅挖回来。
方十一也没拦着，既然是他们自己住的小院，多点花草，也再好不过。
傍晚的时候，方十一拿着布料跟棉花，找到隔壁两户人家的婆娘，跟她们商议了时间跟工钱，便把料子都交给她们。
见方家只有三个小娃娃，怪可怜的，她们也没推辞，反正坐在家里也能赚到工钱，这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买卖。
雪下了两天，气温下降，河面就开始结冰了，渡口也彻底冷清了下来，几乎没人从那边过来。
渡口街面上的生意也冷淡的不行，早晚街面上都见不到几个人，只有中午时分才有那么几个人出来活动活动。
方十一重新买了柴火，又把这两天砍来的柴，放在廊檐下晾着，湿柴烧起来烟太大，能把人呛死。
冬天闲在家里，时间反而过的很慢。
除夕的前几天，他们的新家已经焕然一新。
当街的两间屋子，家具暂时都收了起来，等开了春，要做生意时，再重新收拾出来。
院子种了一棵红梅，一簇迎春花，只是还没开放。
方十一找来一些碎石子，把院子其他地方铺子起来。
每日早起来，把院子里的雪清扫干净，小妹穿着棉鞋，也能在院子里玩耍。
后面的两间屋子，一边做杂物房，一边做卧房，都被收拾的井井有条，归置的整整齐齐。
黑鹰的窝安放在后屋的廊檐下，它喜欢这儿，能看见天空。
大黄怕冷，缩在杂物房的窝里，方十一用干草和破旧的棉絮给它们垫的底，很暖和。
驴子太大，十一也不想把它在屋里，否则那味道实在不好闻。
于是她用两天时间，经了云景之的同意，从客栈后面砍了好几棵大腿粗的树白杨树，再从附近的河沿边，割了些干枯的芦苇水草，给它搭建了一个宽敞的棚子。
砍树那天，云景之本想让阿福带上两个伙计去帮忙。
三人带上工具，颠颠的去了，却发现人家根本不需要帮忙。
只见方十一手里握着一把长剑，只一剑，便将那腿粗的树砍断。
要不是他们跑的快，树倒下来就得砸着他们了。
不过他们还是帮着方十一把树拖回去。
几棵树，砍的客栈管事很心疼，云景之却理也不理他的唠叨，自顾自的看着书。
现在这样安逸清静的生活，让他觉得很知足。
偶尔还能透过窗子，看见方家两个小姐妹在雪地里玩耍。
云景之并不知道方十一究竟是怎样的厉害，反正就知道那丫头好像打架挺厉害，是个不折不扣泼辣小丫头，真要把她惹毛了，能把人打的爹妈不认。
前两日，一个不长眼的小混混，见她们家没大人，就不要脸的跑过来耍无赖。
结果怎么样，还没等他接到消息跑来救援，人就被打趴下了，那满嘴的牙，已掉了大半。
天冷，捕快们半个月能来一次就不错了，也不可能去报官。
俗话说，衙门就钱眼子，一脚踏进去，能把人剥的一无所有。
后来再打到这样的事，云景之都能当热闹看了。
久而久之，方十一在这一带，倒是竖起威望来了。
除夕前两天，方十一天刚亮，便背着包袱回了村子。
她得给方家爹娘上年坟，虽然不是她的爹娘，但是顶了这个身份，怎么说也该尽点孝心。
积雪最深的地方，能没过她的膝盖。
要是不小心走到田里，还能没过腰。
不过方十一直的很快，这跟她练的轻功有关。
只要外出，她的脚腕上一定绑着铁板，现在已经绑到十斤重。
一旦卸掉铁板，走起路来，真的是脚下生风，轻快的不得了。
一路紧赶慢赶，很快就看到了村子。
原先她们家的旧房子，已经被埋在积雪下了，只能依稀看见个轮廓。
出来走动的人不多，看见方十一脚步匆忙，都好奇的扭过头来看她。
方十一包的严实，全身上下，只露出两只眼睛，所以也很难认出来。
村民都被搞怕了，见着陌生人，不由自主的就很抵触。
方十一没有停留，脚步很快的出了村子，朝着方家爹娘的坟头走去。
烧了香，替两个妹妹磕了头，便走了。
意思尽到就行了，说不定这两位都已经投胎转世，早不记得前世之事。
回去的路上，她打算去牛家看看，牛耿给她们姐弟照顾的挺多，人不能忘本。
第117章 除夕
牛家的日子显然没有穷到揭不开锅，屋里藏着过年的年货，只是不多，只有一块腊肉，一只兔子。
雪天上山不易，捕捉猎物更不容易，可能猎物没捉到，自己就把命搭进去了。
十一从后面的小门，悄无声息的进来了，就想看一眼就走。
要去到牛耿跟牛氏的屋子，还得经过堂屋，大白天的，方十一也没地方可避，很快就撞上冻的脸蛋通红的牛大海。
他穿的不多，脚上还是布鞋，过一会就要吸吸鼻子，要不然鼻涕就得掉下来。
牛大海满脑子的浆糊，一抬头，瞧见方十一，愣是给吓了一大跳，“十……十一，你怎么在这儿？”
“我来看看牛叔，他还好吗？”
牛氏听见声，从里面出来，乍一瞧见方十一，也吓着了，不过她的脸上倒是没有从前的嘲讽，倒是平静了很多，“是十一来了啊！他爹在里面呢！”
牛氏把门让开，方十一便走了进去。
牛耿的气色好了很多，都是内伤，好好养好也就行了。
在牛家只待了片刻，方十一便起身走了，不过临走之前，她从身后的包袱里，掏出一只肥肥的野山鸡，是用箭射死的。
“牛叔，我也没旁的，上坟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算是给你们过年的礼。”方十一把野山鸡搁在桌上，不顾牛耿的挽留，很快就消失在雪地里。
牛大海跑出去都没追上，垂头丧气的回到家，一进堂屋，就见牛氏拎着那只鸡，稀罕的不得了。
牛大海有些生气，“娘，你从前不还讨厌人家吗？怎么方十一鸡的时候，你连推辞一下都没有！”
牛氏瞪他一眼，“方十一那丫头有本事，能猎到野鸡，你呢！你又没那个本事，再说你跟她走的那么近，过年送只鸡，也没什么。”
牛大海这些日子赚的钱，都被牛氏拿走了，一个子儿都没给他留下，牛大海为此很郁闷。
琢磨着等开春，就到码头去找方十一，就算不能跟着她做生意，也能在码头上找点装卸货物的活计，再不在家里待着了。
牛耿现在病着，连教训婆娘的心思也没有，他跟儿子的想法一样，看样子是该想着法子，出去挣点钱，等到农忙的时候再回来。
方十一是穿过小树林，打算从后门回家，这样更近些，不用再拐到街面上。
从后面走，势必就要经过云家客栈围墙。
他们家后院门倒是没关，跟之前她来讨井水并不是一个门，这个院子，好像是厨房洗刷的。
离的老远，都能看见烟囱里冒出来的袅袅青烟。
从云景之常待的书房窗边走过时，隐隐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方十一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侧耳过去听着。
“大哥，还有两天就要过年了，父亲让我过来寻你回去，你也不能总在这里，既不是别院也不是正经宅子，你待在这儿，也不怕失了身份！”这是一个少年的声音，有几分轻狂的样子。
过了片刻，才听见云景之的声音。
“明日我便回，你来一趟也不容易，晚上就在这里歇下，明日跟我一同回去。”云景之的声音很冷淡，仿佛要回的地方并不是家一样。
云景之说完，一抬头便瞧见窗外的方十一。
顿时他的脸上浮现几分温暖的笑容，“十一，你怎么在这儿？你出远门了？”
云景之快步的走过去，打开一侧的门。
为了方便跟方十一走动，他让人在书房的墙边开了一个门，开的有些匆忙，只能等到明年春上再修缮。
本来管事的，还想给他的书房外面加一个院子，免得被旁人打忧。
但是云景之没有同意，他就想坐在书桌前，就能看见方家的后屋门。
方十一站在门口，跺了跺脚上的雪，才走进来。
书房里真暖和，扑面而来的暖意，倒让她有些不适应。
瞧见坐在一边的清俊少年，对方的眼神也瞧着她，只是眼中的嫌弃，昭然若揭。
“她是哪家的丫头，怎这样随意乱闯主子的屋，一点规矩都没有。”云盛比云景之要小两岁，但是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倒是比云景之更甚。
“休得胡说！”云景之担心十一会生气，立即出气喝斥，只是无论还是声音，都没什么威势，云盛自然也不怕。
云景之抓着方十一的手给他们介绍，又觉得方十一的手太冷，便把自己的暖手炉塞给她，又让下人去给她泡茶。
方十一脸上的神色始终淡淡，她最讨厌无知又蠢笨的大少爷，就像云盛这样的，被人给宠坏了，再大一点，就是典型的纨绔子弟。
所以，对于云盛的挑衅，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看着云景之，“你什么时候回去？”做为邻居，她应该表示一下关心。
不过，云景之却因为她的关心，雀跃不已。
“明日午后便走，过了正月十五才能回来，我已经跟管事的打过招呼，要是你这儿有什么为难之事，可以过来找他，或是让他给我带话也成。”
方十一轻声笑了下，“我能有什么事，你还是只管读好你的书，既然没旁的事，我先回去了。”
云景之知道现在不好再留她，便也没阻止。
两人正要走到门口，一直被忽略的云盛，大概是觉得被忽略是一种耻辱，尤其是他还一直跟云景之争强斗盛，对于面子问题，格外重视。
眼见方十一要走，看都不看他一眼，顿时怒火中烧，厉声道：“你这丫头真是没规矩，见了本少爷不行礼也就罢了，居然还敢当我不存在，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快跪下给本少爷磕头认错！”
他是故意说的，看的出云景之跟这小丫头的关系不错，若是他让云景之在意的人跪倒在自己脚下，想想都觉得过瘾。
云景之一向温柔的脸上，猛的凝出几分凌厉，“你闹够了没有，她又不是府里的丫头，没必要给你行礼！”
方十一禁不住笑了，看着那位蠢笨的样子，不笑都难，“要我给你磕头吗？算了吧！大过年的，给你留点脸面！”
话音未落，她突然抽出身后的弓箭，弯弓搭箭，只听见咚的一声，再次看见时，箭尖已经没入云盛背后，再仔细看，就能发现，云盛的耳边慢慢浸出几滴血。
云盛也吓尿了，直到感觉自己能呼吸了，才下意识的摸向耳朵，这一摸不要紧，当他看见手上鲜红的血时，吓的惊声尖叫，那个声音大的，快要穿透屋顶了。
“她……她要杀人……”云盛魂不守舍的喃喃说道。
云景之正了正神色，“她跟你闹着玩的，如果要杀你，刚才那一箭，已经扎在你眉心了，我奉劝你一句，她很厉害，脾气也暴躁，潜入咱们梅府根本没什么难度，如果你不想被她半夜报复，丢了小命，最好别招惹她，行了，回去歇着吧！回头让下人做几个好酒好茶，给你压压惊！”
云盛被小厮扶了进去，打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睡觉的时候，都要把窗户房门插紧。
就这样，偶尔睡到半夜，还感觉脑袋连冷嗖嗖的，常常半夜惊醒。
没亲生经历过，永远不知道跟死神擦边，有多么可怕。
方十一回到家，方七跟小妹都在炕上坐着，烧是热的，况且地方也大，打滚都不成问题，所以她俩现在也不喜欢下地。
反正也没什么事，就是吃了睡，睡醒了吃。
方十一有时会想起悬崖底下，被她杀死的人。
县城里的捕块，也只是象征性的搜查一番。
但是光凭那几个货，能查到什么才怪，他们恨不得天天喝酒吃肉，反正能快活一天是一天。
现在是大雪天，白雪掩盖了世间所有的肮脏。
方十一估摸着，就算尸体被人发现，也是明年春天，冰雪融化。
不过到那个时候，山里的食肉动物肯定出来觅食，找到他们的尸体，一定也会啃的渣都不剩，那样的话，就是最好的结局。
事情既然已经做下了，她也就不去担心那些有的没的事。
除夕那天，两姐妹插着前后的门，围坐在炕上包饺子。
猪肉白菜馅，等天气好了，就能到野地里挖荠菜，包荠菜馅的饺子。
小妹只会在旁边捣乱，方七捏了一块面团给她玩。
窗外院子里的雪被清扫干净，不过花枝上的雪，却还保留着，偶尔一阵雪吹过，雪花扑扑的往下掉。
四周很安静，到了夜里，更是静的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云景之临走时，给她送来春联，都是他自己写的，字如其人，并不锋利，给人温暖和煦的感觉。
他还给三姐妹都包了压岁钱，算是提前给的，正了初三，年就过的差不多了。
方七本来要把压岁红包交给大姐，但是方十一摇摇头，让她自己收着，小妹的也是。
方七偷偷打开看过，好多个铜板，她都数不过来。
云景之自然不能给她们大钱，那样不好，铜钱虽然零碎了些，但是有份量，听着声儿也舒坦。
“阿姐，你说云家的年夜饭，是不是得好多菜，我听狗子说，大老爷家吃饭，鸡鸭鱼肉，都快把桌子摆满了。”方七一边捏着饺子，一边瞪着大大的眼睛跟她说。
第118章 一起过年
方十一笑了笑，“那是自然，他们不缺钱，也不稀罕吃什么，就是图好看，其实还不如咱们家过的温馨，人多嘴杂，一点都不好。”
方七对她的一知半解，那样的场面，其实她想像不到。
外面忽然有人敲门。
“我去看看，你看着小妹，别把饺子弄洒了。”方十一拍拍手，爬下炕，穿好鞋子，走到堂屋里，将门后制搁着的砍柴刀别在身后，才走过去开门。
门栓不用拉开，透过并不严实的门缝，就能瞧见外面冻的哆哆嗦嗦的人，是宝二。
“怎么是你！”十一感忙拉开门，让他进来。
宝二跳进来，冷的直跺脚，他脚上的鞋子太保暖，直到这儿鞋子都湿透了，布袜硬的跟石头一样。
“好冷，这天儿太冷了，快冻死我了。”宝二顾不上回答她，别看他走了一路，好像身上应该暖了，可还是冷，他都快冻僵了。
“进屋里暖暖，把你的鞋袜脱了，放在灶上烤烤。”十一放下柴刀，帮他脱了外面的破棉袄。
“嘿嘿！我来跟你们过年！”
秋天，他们也挣了钱，虽然不多，但是能糊口了。
几个人动手，将破庙重新收拾了一番，以不透风，不漏雨为标准，要不然今年这么大的雪，他们一群小伙伴就得冻死了。
不用方十一引路，宝二就跑到后面去了。
进到屋里，爬上炕，长长的舒了口气，“太暖和了。”
方十一没有在意，反正她们几个，现在来说，还是小娃娃，没有男女大防。
小妹很喜欢宝二，利落的爬过去，很快就跟宝二打闹在一起。
多了一个宝二，饺子自然要多包些，不然这小子能把锅都吃了。
“你来了，他们在庙里能吃上年夜饭吗？”十一问道。
“自然能吃上，今年云府大发慈悲，给城里无家可归的人，都送了粮食跟被褥，云府的管家，还特意给我们送了几斤猪肉，以前可是从来没有，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宝二摇摇头，还是觉得纳闷。
方十一想到云景之，估摸着是他出的主意，“给了你就拿着，他们大户人家，几斤猪肉也不看在眼里，即便不给，你们也不能埋怨，以后还得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这个我自然是知道的，等开春了，我们也过来摆小摊，还是卖茶水，没下雪的时候，我们又去瞧了那片茶林，希望别叫人发现，不然这便宜就得给别人占去了。”
方十一想到自家后院门外的空地，“要不然等明年春上的茶叶收过了，慢慢的把茶树移过来一些，我这儿后面虽然不如山上雨水好，也总好过被别人占了去。”
宝二嘿嘿的笑道：“这个主意好，可怜咱们没有土地，这年头巴掌大的一块地，都是有主的，我之后又去打听了，长茶树的那片荒废林子，其实也是有主的，只不过人家看不上，也懒得打理，才一直荒废着。”
方十一挑了挑眉，“哦？是谁家的？”
“咱们的县太爷，听说是以前的祖产，本来是种果树的，后来果树卖不上钱，时间久了，连看管林子的人都撤了。”
方十一想了想，那片林子好像真的挺荒，不过……“过了正月，你去打听打听，要是林子的价格不贵，咱们买下来，开发出来，全部种上茶树！”
既然荒山上能长出一片茂密的茶树，说明那儿的土质好，温差也合适，要是再打理一下，产出好茶也未尝可知。
宝二一拍大腿，“这个办法好，只是……”
“银子的事，我们慢慢再想办法，先把价格打听好了再说，你去把水煮上，天要黑了，我们该吃年夜饭了。”方十一也兴奋起来，这可是她穿过来的第一个新年。
“好咧！”宝二麻利的跳下炕，这会也不觉得冷了。
“我也来帮忙！”方七也高兴的非要下炕。
方十一说道：“把小妹也穿起来，让她在院子里玩玩。”
屋子里四个孩子，都忙活了起来。
宝二把灶间的火升起来，就跑去贴春联，浆糊是方十一早上熬好的，很香，当早饭吃也没问题。
饺子总共包了不下一百个，个顶个的大，绝不是小巧可爱型的。
小妹在院子里跟大黄玩，黑鹰懒洋洋的缩在自己窝里，反正也不需要出去觅食，它只是早上出去溜达一圈，有时还会叼回来一只野兔，或是野鸡什么的。
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开了，红艳艳的花骨朵儿，漂亮极了。
小妹也很懂事，从来不摘花骨朵儿。
方十一就在一边半露天厨房里，做着年夜饭。
除了饺子，还有一盘蒸咸肉，一盘红烧肉，一盘肉圆子，还有青炒大白菜，一盘汤粉丝。
都是家常菜，也不需要讲究什么，寓意到了就成。
看见院子里玩耍的小姑娘，方十一琢磨着，这个地方也没个幼儿园，要不然让小妹读书识字就好了。
再瞧方七，也不能大字不识一个，即便不是考秀才，也该会写字，会扒拉算盘，不然还真能靠针线，在后院里待一辈子不成？
锅里的水烧开，咕嘟咕嘟泛着泡。
方十一用一只手托着竹匾，飞快的往里下着饺子，数着个，合上锅盖，用大火再煮沸，再改用小火。
宝二贴完了春联，便过来帮她把菜拿到屋里。
供桌上摆着方家爹娘的牌位，方十一一早便准备好了供品，两边点着香烛，中间摆了香烛，一下燃着香。
“宝二，东屋里有炮仗，你快点了，我们该开饭了！”方十一大声叫他。
零零星星，街面上有几家已经点了炮仗，噼里啪啦的响着，很有过年的味道。
“知道了！”一想到点炮仗，宝二激动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摆，长这么大，这是他第一次过年的时候点炮仗，他从小就是孤儿，能活到这么大，已经是佛祖保佑了。
方七拉着小妹，半躲在门后，兴奋的看着宝二挑了一处少雪的地方，拆红纸，再用手里的香，点燃炮仗。
“啊！”炮仗一响，方七才想起来，赶忙捂住小妹的耳朵。
第119章 年夜饭
小妹刚开始有点害怕，不过一会，就开始活蹦乱跳，拍着小手，火光映出她粉嫩的小脸。
方十一的身体里，毕竟住着大人的灵魂，只是有点感慨，这是她在异世的第一个新年呢！
感觉好奇特。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却有着同样的风景习俗。
鞭炮放完，方十一就抱着小妹回了里屋，给她脱了棉鞋，让她坐在炕桌的最里面。
方七也紧跟着爬上去，看着桌上的菜，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宝二贼兮兮的拿出一个小坛子，“十一，你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方十一略一挑眉，不用打开也知道是什么，“你要喝酒？”
宝二一个劲的嘿嘿笑，“吃年夜饭哪能没有酒，这是我帮酒坊干活，他们赏我的，想着给年夜饭添点乐子，放心，这就是寻常的黄酒，没什么劲儿，真要是白酒，能给我吗？”
宝二揭开盖子，虽是黄酒，但是味道很浓郁，闻着就很不错。
“阿姐，这是什么呀？”方七好奇的凑过来。
“是酒，你也尝尝。”方十一接过宝二递过来的酒碗，又递到方七嘴边。
方七有点犹豫，但是经不住好奇，凑上去抿了一点，“呸呸！好难喝，原来酒都是这个味，太难喝了。”
方十一笑着道：“既然不好喝，以后都不要想尝试了。”
小丫头，不给她试试，她得一直惦记着，试了一次，绝了她念想。
宝二有滋有味的嘬了一口，很是陶醉，“二妹不知道这酒的好处，只有喝酒的人才晓得，不过你是女娃子，还是不要沾酒的好。”
方十一面不改色的喝了一口，酒进了肚子，立马感觉整个人都暖了不少，他们这儿附近也有一个酿酒的作坊，就是自家酿的黄酒，卖给过路的人，改明儿她也去打点回来，存在家里，用处倒也是挺多的。
不过听着宝二的话，咋那么不顺耳呢？
“难道我不是女娃？”
宝二已经喝了半碗酒，两碗饺子，外加一小碗红烧肉，这会才慢下来，脸蛋有点红了，眼神却很清明，“您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二妹太小，喝不得酒，等她长大了，也得练练酒量。”
宝二撑的有点语无伦次，吃的是真有点多。
结果到了半夜，闹肚子疼，爬起来在冰天雪地里蹲坑，结果差点没把屁股冻掉。
初一下午，宝二就走了，十一让他带了些腌肉回去。
因为方家三姐妹跟附近的人不熟悉，也就没有走亲戚窜门。
只有包子铺的大婶，带着他们家孩子，过来玩了一会。
到了初五，天就开始放晴，积雪慢慢有了点融化的迹象。
但是到了晚上，依然很冷，所以雪化的速度很慢。
方十一也不着急，这几日在家里教两个妹妹认数字。
阿拉伯数字，比汉语的数字好记，算账的时候，效率也更快。
就十个数字而已，加上小妹才三岁，学起来很快，方七也很快掌握十以内的加减法，方十一偶尔出点简单的题目，她也能立即答上来。
到了初十之后，积雪融化的速度加快了，街面上的道路泥泞的不行，几乎是踩一脚滑一下。
码头还没有开船的，虽然河面上的冰也开始融化，但是这种时候，一旦大面积极的冰块移动，是极其危险的。
有些着急赶路的，也只有选择陆路。
其实在古代，船行比车行，要舒服快捷的多。
这些日子，方十一的功夫当然也没落下，每日天没亮，就出去了，两个时辰之后再跑回来，两个小丫头才刚刚醒来。
她在附近林子里采了不少冬笋，不能总归新鲜的，便用盐进行腌制，做成酸笋。
那片茶树林，她也经常过去瞧瞧。
初步看了下那片荒山的大小，并不是很大，大约占地五十亩左右。
山上只有朝东的一面，有大型粗壮的树，却不是什么珍惜的木料，都是常见，比如杨树，槐树。
朝西的一面，生的都是松树一类，还有乱七八糟的灌木。
因为地型的缘故，山上有很多碎石，土质也不佳，所以种果树根本不行，也种不了什么杂粮。
估摸着人家懒得打理，赚的钱还不够本钱的。
方十一还发现，从另一个方向走，小山破离的家很近，直线距离不过五里，以她的速度，一来一回，二十分钟就够了。
只是……银子恐怕不够。
先前她存下的，加上从兵匪身上摸来的，买下这个房子，采购年货，剩下的已经不多了，还有二十几两。
过了正月，买卖还需要筹备，肯定是需要本钱的，不像先前材料都是她自己去弄的，现在没那人时间。
她能拿出来的闲钱，只有十两。
要是租上两年，估计是够了。
但是她不想。
两年时间，只够让黄山变个样子，根本来不及收货，若是到那时，人家再反悔，岂不是前功尽弃？
短时间内，想到筹到一笔巨款，真的很难。
当然，她也不会向云景之开口，绝对不要。
至于原因……
到了正月十四，云景之果然回来了，一个年过的，他不仅没有胖，反倒更瘦了些，脸色也不太好。
看见方十一，云景之倒是很高兴，跳下马车，就朝她奔过来，“十一，过年还好吗？我本该早些回来，可是家里走不开，不得已才拖到现在，你不会怪我吧？”
方十一想翻个白眼，怪什么怪，这跟她有关系吗？
“没事儿，我们也一直在家里闲着，挺好的。”
想了想，还是多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生病了？”
本来云景之听了她前面的话，脸色慢慢的暗淡下去，但是听到后面的话，脸上又立马鲜活了起来，“的确是生了一场病，不过已经好了，十一，你在关心我吗？”
方十一这回是真的翻白眼了。
大哥！也不看看她现在的身子是多大，十岁而已，虽说长的快了点，但是年纪仍然摆在那儿好不好。
阿福牵着马走过来，“我家少爷自打回府后，一直就不太好，被姨娘跟二少爷他们挤兑……”
第120章 准备开店
“阿福！”云景之板起脸训斥他，“不许胡说八道，还不赶紧把东西都拿过来。”
“是！”阿福返回马车，从里面掏出一个大包袱，随后递给方十一，“这是我家少爷买给你们的礼物。”
方十一惊讶了下，抬眼看向云景之，这小子笑的这么灿烂做什么？
不过她还是把礼物接了过来，粗略看了看，都是些精巧的小玩意。
“谢谢，中午过来，我请你吃饭，羊肉锅子。”
“好！”云景之看着她的眼神又亮又闪。
十一想到阿呆，这才过了半年，她好像已经快忘了这个人。
记忆有时也会有自己的选择，并不受人控制。
这两日，方十一将门口的棚子支了起来，用的是油毡布，很厚也很结实。
搭棚子的材料，是在后面砍的，别看她细胳膊细腿，做起这些粗重的活，却异常利落，把个周围的邻居都看愣了。
隔壁是一家杂货铺子，卖些常用的物什。
眼瞧着方十一将棚子搭起来，虽然搭的很结实，但还是让人不爽啊！
铺子的东家，是个中年汉子，个子不高，干活倒是挺利索，为人也很市侩。
之前瞧她们三个都是小娃，也没放在心上，加之大雪天，家家户户闭门不出，更不晓得她们的底线。
现在瞧她在门口搭棚子，便知道是要做生意。
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问问。
“小姑娘，你们家大人呢？”
方十一正拿着铁锹，平整店门外的土地，琢磨着还得再弄些碎石铺上，这样垫高了以后，下雨的时候，也不容易漫水。
碎石头，那片荒山上就有，她每天早上出去练功的时候，带些回来就行了。
听见有人跟她说话，逐抬起头，“周叔！”
周正知道她是有意不回答，估计她的双亲已经不在了，这般动乱的年代，活着就已是不容易。
不过他可没那么多好心，可怜的人多了，顾不过来。
“小姑娘，你这是要做什么生意啊？我可告诉你，生意不好做，一个弄不好，连本钱都得贴进去。”周正把话说的很吓人，虽说是吓唬她，但谁又能反驳？
本来做生意就是有风险的，赔钱的人家多着呢！
况且她又是个瘦不拉叽的小丫头片子，周正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
方十一可不是好惹的，加上现在练了武功，性子也不似刚穿来那会暴躁，说不上两句就要跳脚。
现在的她，可算是沉稳多了。
瞅瞅这一条长街，商户不过二十多家，规模小了点，主要也就是给过路来往的人歇脚，置办远行的补给。
方十一现在还顾不得别人，只想把自己的小生意做起来。
说来说去，这做小吃小食的生意，都是最稳妥，最容易赚钱的，因为本钱不大，风险也不大，只要有生意，就能赚着钱。
在前世，哪怕是个卖煎饼果子的，生意一般般，一个月也能抵得上普通工薪阶层。
去年她也做了半年的小吃生意，经验是有的，现在铺子也有了，家伙什都齐了，而且也不用付店铺租金，还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儿，方十一也没藏着掖着，笑眯眯的看向他，“周大叔，不管我做什么生意，对你来说，都只有好处，却没有坏处，人都喜欢往热闹的地方凑，要是你家店铺两边都冷清，谁还想往你这儿来，有道是要发财大家一起凑成堆，往后我这儿有什么需要的杂货，便从你家店里买，至于我家……开的自然是小吃铺子，还望您老多多照应呢！”
周正没想到她年纪小小的，嘴皮子倒溜，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他忽然想起来，这丫头去年也在前面摆摊，响午的时候，卖些吃食，生意还挺不错的。
看样子，她是赚到钱了。
反正只要别再开家杂货铺子，他便不操心，“丫头，你说的是互惠互利吧！意思我懂，只不过你做吃食，可别闹的烟火气冲天，我家还卖布料子，沾了油烟，恐买主要嫌弃呢！”
方十一点头应是，“我会注意，回头在咱们两家中间，用油布建个围挡，这样也就成了。”
周正见她都想到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云景之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出来转转，这个转的方向，自然也是围绕着方家。
每天看着方十一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就觉得心中温暖异常。
“十一！”云景之大步走了过来，穿的较为轻便，一袭酱紫色在长袍，腰间系着黑色绣云纹的带子，里面穿白色衬袍，从领口就能看出来，鞋子也换成了皮靴，不侵水，又保暖。
方十一抬起头看他，眼睛眯了眯，就算每日都能看见他，还是会被他俊雅的外表吸引，这小子越长越俊俏了，每次出现，回头率都是百分百。
得亏这个时代女子不能随意外出，能外出的，也就她这样的穷苦孩子，那些千金小姐大家闺秀，都被关在了家里。
不然的话，云公子可真要被人围攻了。
即便如此，方十一对他还是不太感冒。
低下头，又继续做自己的事。
她在店门口盘了灶，两个灶，用来烧水，做吃的。
盘灶这活，需要点技术含量，她倒弄了半天，还是没弄好，自然也就没好心情应对他。
云景之见她脸色不好，也不敢贸然问她什么，说实话，他有点怕方十一，特别怕她恼。
所以小心翼翼的站在她后面，试着问道：“你在盘灶？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要不我回去问问管事，客栈里的下人，应该有会盘灶的。”
云景之是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脸色，瞧着她脸色无碍才敢继续往下说。
方十一眉头皱的老高，一把扔了手里的泥巴，站起来道：“看着挺简单，自己上手了才晓得，居然这样难，我今儿还就不信了，非把它盘好不可！”
云景之也跟着她一块皱眉，“你别着急，我们府里盘灶盘炕的，都是老手艺人，有些还是专门从外面找来的，你不会也正常，阿福，快回去找人问问，看谁会盘灶！”
第121章
阿福脖子一扭，“不用问，我就会盘，我爹是盘灶的老手，我自小就跟他学了。”
说着阿福把袖子撸起来，把方十一拉开，自己蹲了下去。
方十一两手都是泥，也没走远，就在后面瞧着阿福盘灶，见他不是吹牛，这才放心。
云景之只瞧了那边一会，便转过来瞅着方十一的脏手，“那个……你要不要洗洗手，我去给你打水好不好？”
方十一听出他语气中的小心，只觉得好笑，“不用了，我到河边去洗，你坐一会，我很快就回来！”
她这边的后院没有井，现在吃水还得从客栈后院挑水回来，打口井不容易，而且也占地方，现在的院子太小了，不适宜打井。
洗衣服喂牲口，用的都是河水，穿过马路，对面两间店铺中间，是个宽敞的过道，紧临着河道，修了石台阶，还有一个大平台，别说洗洗涮涮，就是给马儿洗涮都行。
方十一跑去洗手，云景之在边上看了会阿福盘灶，便又进到里面。
方十一不在，他总是不放心两个小妹妹，时不时的也会帮她看着点儿。
偶尔也会教她们写字，认字。
虽然他不知道方十一为什么要让两个妹妹识字，他们府里的女子，都没有识字的，即便是姨娘，也识不得几个字。
所以那会瞧见方十一能看书，着实很吃惊。
“鸟……鸟儿……”小妹用她稚嫩的声音，指着地上用木炭画出来的歪歪扭扭的字，一边又看向不远处蹲着的黑鹰。
方七比她学的快，经常自己学完了再教她。
“咱们家小鹰是鸟，再大它也是鸟，鸟在天上飞，鱼在水里游，马儿地上跑，记住了吗？”
方小妹学着她的话，又反反复复的念着。
云景之站在那儿，脸上慢慢露出温暖的笑。
在云家，他从来都是孤独的，更别提跟弟弟妹妹们玩耍，姨娘们不害他就算好的了。
“哥……哥哥……”小妹首先发现了他，甩开炭笔，扑腾着两条小短腿，朝他奔过来。
云景之弯腰一把将她抱起来，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笑着道：“怎么不写字了？给先生看见了，可是要打手心的哦！”
“我们又没有先生，哪来的打手心！”方七正在打扫院子，听见他的话，俏皮的反驳。
云景之同样捏了捏她的小脸，“给你们阿姐知道，看她打不打你们手心，还不赶紧把地扫了，你阿姐很快就回来了，我抱小妹出去看看。”
“知道了，我很快就扫完了，阿姐说，我们家的生意，明儿就开张了，今天得好好准备，下午我们还得去后山挖挖竹笋呢！”
“又要往外跑，我知道了，小妹下午就跟我在一块。”
有了云景之的看顾，方七才得已摆脱这条小尾巴，能跟着阿姐上山下河，她都高兴坏了。
小妹在云景之身边，都很乖，不会闹人，客栈后院负责做饭洗衣裳的婆子们都很喜欢她，也会帮着照看。
十一洗了手，边走边甩水儿，看了眼河面上为数不多的小船。
刚开冻儿，大船走不了，便有小船迫不及待在江上打渔。
有些穷人家，正月还没过完，家里的存粮就没了，再不出来做活，就得饿肚子。
方十一想着今儿中午买条鱼，最好是鲤鱼，刺儿少，炖一锅热腾腾的鲜鱼汤，再放两块豆腐，想想都觉得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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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算过会回家拿了钱，便去码头候着，来买鱼的人稀稀拉拉，但是偶尔也会成堆的时候，为免买不着，还是得早些去等着。
回去的路上，刚刚走到路边，就听见马蹄，车轱辘声，往这边来了。
十一眯起眼，用手遮着眼帘，朝着那边看去。
马车大多差不多，只云家的马车，会在车顶挂一面旗子，绣着云字。
这一辆，却不是云景之常坐的那辆，比他的似乎豪华一些。
驾车的小厮也比阿福牛气，看谁都带着几分轻蔑，“让开，都让开，别挡了我们云二少爷的马车！”
方十一站在路边，本来是不想动，但是看到车轱辘甩起来的泥巴，立马往后闪避，这年头又没洗衣机，手洗衣服太费事了，她可不想沾一身的泥巴。
只是……这小子把车赶的也太快了！
云景之正巧抱着小妹从里面出来，见着赶车的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只剩下冷淡。
那小厮也瞧见他了，赶忙拉紧缰绳，“吁……少爷，大少爷在那边。”
车帘被掀开，云盛笑眯眯的从车上跳下来，不过他没想到地上都是泥，眼中满是嫌恶，“大哥，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这外面也太脏了，我这双靴子，可是京城的高价货，有钱都买不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