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通房丫头
云景之瞄也不瞄他的靴子，只问道：“你来这儿干嘛？”
云盛立马换上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当然是有好事，家里记着你已成年，我娘便把她房里的两个大丫头赐给你，春香，秋月，还不赶紧下来见过大少爷！”
马车的帘子再次掀开，这回走下来的，是两个妙龄少女，纤腰款款，五官俏丽，虽然算不上大美人，但也称得上小家碧玉。
两人站在云景之面前，盈盈福身，“见过大少爷！”
她们也是府里的丫头，自然是认得云景之，只不过现在的身份不同了。
古时男子成年之后，卧房里都有贴身的大丫头。
说白了，就是通房，给主子暖被窝的。
只要主子有需要，便脱了衣服，钻被窝。
没有需要，就做普通丫鬟，伺候主子。
红楼梦里的的平儿就是贾琏的通房。
要是通房命好，得了主子的喜欢，抬了做侍妾，生了孩子，也可能就成了姨娘，但是做正妻，却是绝不可能的。
眼前的这两个丫头，看样子是对做通房很喜欢，要不然怎么笑的那般暧昧。
云景之忽然变的很紧张，目光焦急的搜寻方十一，当看见她站在马车边上，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容时，心都凉了半截。
本来他还不确定方十一是否明白，但是现在看她的表情，肯定是知道了。
“十一，你过来！”云景之朝她招招手。
云盛还等着他回答呢！
扭头朝身后看，心情立马变的不好了。
本能告诉他，这个面无表情，甚至可以用冷酷来形容的小丫头，一点都不好惹，还是个大麻烦精。
“哥，我府里还有事儿，她们两个就留下了，不用客气，尽管享用就是了。”云盛决定先跑了再说，急忙招呼小厮上车。
“站住！”云景之突然发火，“她们两个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我有阿福伺候就够了，不用她们！”
两个丫头万万没想到，一向温和待人的大少爷，竟然发火了。
两人吓的急忙跪下，“大少爷，我们出来的时候，二夫人吩咐了，一定要留下伺候少爷，若是我们不得少爷喜欢，被赶回去，就要吃板子，还请少可怜可怜我们姐妹。”
看着跪下的二人，云景之的脸色更难看了，这分明就是在逼他。
同样的手段，二姨娘一用再用，他却是一退再退。
看来，他的退让，没有任何用处，只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善良可欺。
“你们既然是二姨娘的人，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倘若府里的下人都来这样求我，是不是本少爷什么事都要应下来？”
两个丫头被他的语气吓到，身子颤抖了下，跪在那，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云盛的面色也忽然变了，定定的看着云景之，好像现在才认识他似的，“大哥真的不管下人死活？”
“不管！”若是今天他妥协了，往后他们绝对会变本加厉。
云盛忽然阴阴的笑了，“既然大哥不要她们二人，留在府里的也是个累赘，二喜子，拿棍子来，将她们二人打一顿，再卖到青楼馆子去！”
云盛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点都没离开云景之，自然也不会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难色。
云景之是真的没想到，他会把事情做的这样绝。
如果今天他不答应，在整个关阳县都会得一个苛待下人的恶名。
府里的丫鬟小厮，也会将他看做无情无义的人。
云盛这步棋，走的真是高啊！
方十一瞧着差不多了，漫不经心的走过来，伸手把方小妹接过来，放她在地上自己跑着玩，又回头看着云盛，目光不善，“别挡着我做生意，要吵要闹，回你们自己家去，还有这两位漂亮姐姐，跪在我家门口干什么？给我磕头吗？我可当不起！”
她站在云景之面前，可不就是给她跪着吗？
春香猛的抬起头，瞪着方十一，她是二姨娘身边的丫头，身份比那些贫苦人家的姑娘不知高出多少，就算在府里，也是人人巴结的对象。
听说二姨娘将她们赏给了大少爷，自然是欢喜的，想着日后当不了正妻，当个妾室，像二姨娘这般也是最好的出路。
哪成想，大少爷根本不领情，二少爷更狠，要把她们卖了去。
方十一好笑道：“你瞪着我干什么？跟我又没关系，哦不对，有点关系，你们挡着我家店门了，赶紧离开！”
云盛瞧见又是她，心里的坏水蹭蹭往上冒，“死丫头，怎么哪都有你，闪一边去，再敢打搅爷的事，紧着你的皮！”
云景之也生气了，骂他可以，但是不能骂方十一，“你也闹够了，带着她们赶快离开，以后没我的话，不要再来这儿，别忘了谁才是云府的嫡出少爷！”
一个嫡出，占尽了所有的优势。
管你二房有多能干，有多会争宠，也抵不过一个嫡出。
哪怕是长子，也别想越过嫡出。
云盛恨恨的眯起眼，他是庶出，他娘原本就只是府里的丫头，还是老夫人身边的。
那年老夫人病了，她便爬上老爷的炕。
虽然自古就有通房之说，有些大户人家的陪嫁丫头，也就是为了给新姑爷暖床的。
但是他们这位云夫人，性情好，人也善良，总想着给陪嫁的丫头一个体面，对她寻个好人家，嫁了做正妻，即便没有锦衣玉食，好歹也是正的。
可是云盛他娘不这么想。
云府多大家产，就算是个二房，手里也有使不完的银子，嫁给普通人家，还不得成天操心吃穿用度。
就这么着，她处心积虑，如了心愿。
没过一年，云夫人病故了，她顺利掌了家。
可是掌了家也不代表这个家就是你的，前头还有个嫡子呢！
虽然老爷子面上好像不太喜欢大儿子，事里事外的也总是偏袒二房这边。
但真要遇到事，还是头一个想到嫡子。
况且云盛也就人模狗样，跟云景之站在一起，谁优谁劣一眼就看出来了。
云景之自小读书就好，秀才已经过了，今年就要考举人。
若是考上举人，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第123章 开张
再瞧云盛，除了吃喝玩乐，就没个正形，云老爷自然看不上，他也不糊涂。
云盛恨恨的瞪着他们二人，“今天你可以躲，但是通房丫头，你早晚得留，我这就回去告诉母亲，说你同意了，这两个丫头就留在府里，留在你的院子里，看你还怎么躲！”
卑鄙！
云景之气的胸口发涨，拳头紧紧的攥着，可恨他从没打过人，要不然早一巴掌扇过去了。
方十一本不想多管闲事，云盛再不济，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她这种小老百姓活不下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但是转眼一瞧，这几人还闹个没完没了。
她心中怒气一生，快步走过去，夺下小厮手里的缰绳，拖着马儿，调转马头，猛的抽了马儿的屁股。
马儿吃痛，嘶鸣一声，甩开蹄子就朝前跑。
方十一这一连串的动作太快，等到云盛瞧见时，马儿拖着车厢，都跑出百米之外了。
“你！你怎么把我的马车赶走了？”云盛气的恨不得上去抽她，脸都气绿了。
方十一冷声道：“我打了吗？是它自己跑走的，要是再不追，恐怕你们几个就要步行回府了！”
云盛恨恨的瞪着他，反身一脚踢在小厮腿上，“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去追！”
小厮哪能追得上受惊的马儿，况且又是雪地里，小步的走，都能一步三滑。
云盛着急的盯着马儿跑远的方向，他可不想用两条腿走回去。
再转头瞧瞧这个破地方，连个像样的马车都没有，难道要让他堂堂的云家二少爷，做驴车回去不成？
跪着的两个丫头也被眼前的情况吓呆了。
她们都是云府里养尊处优的丫头，二夫人身边的，除了端茶递水，也没旁的事，可不像粗使丫头那般苦累。
所以把她们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格。
方十一不耐烦应付他们，现在连带着，也有点烦云景之。
早就知道大门大户人家，麻烦的很，一个府里丫鬟仆人婆子一大堆，成天没事乱嚼舌根，又在主子跟前乱出主意，搞的乌烟瘴气，过日子像宫斗剧。
她才不想掺和，只想把生意做好。
云景之何等的聪明，瞧见方十一冷着一张小脸，便猜测她是不喜自己身边有丫头伺候。
看见了，便往心里去，也暗暗记住了。
云景之拿出嫡子的态度，对一旁的云盛说道：“你带着她们回去，坐我的马车，至于你的马车，待会我派人去找，回去告诉你母亲，若是非要往我院子里塞人，又或是想要管我的事，就得有心理准备，按照云家的族规，云家的一切都是我的，我若看在兄弟情份上，可以对你宽荣一二，反之，休怪我公事公办，阿福，送他们离开！”
云盛忽然有点怕了，或者说，他从小就有些怕这位大哥。
只不过心里很不服气，也嫉恨他的嫡子身份，所以处处跟他做对。
这些年坏事干了不少，倒把正经的事儿抛到脑后。
刚刚成年，屋子里就多了两个漂亮的小丫头，不出去鬼混的时候，就跟小丫头在房里厮混，要不是他娘拘着一些，说不定这会孩子都有了。
但是云景之不一样，他一直都是冷冷清清的样子，对女人也不上心，府里的漂亮丫头从不会盯着看。
怎么今天反倒对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多般保护？
云盛若有所思的盯着方十一看了一会，忽地一笑，“倒是我的不是，打扰大哥的正事，既然她们两个你不喜欢，那便算了，我回去跟母亲禀报一声就是。”
云盛带着小厮走了，但是临走之前，看方十一的眼神，让云景之很不舒服，再回头一瞧，身边哪还有方家姐妹三个的影子。
“少爷，十一她们回去了，咱们也回去吧！马上就要春试了。”
“嗯！”云景之心里清楚十一肯定生气了，别看小丫头年纪不大，但是心气高，脾气也大。
今天云盛闹的这么一出，定是让她不高兴了。
“阿福，我记得后院有几张没用的旧桌，她这儿开店也需要桌椅。”
“小的知道，回去就搬。”阿福不算机灵，但性子温厚，也不会过多猜想主子的心思，主子让干什么就干什么呗！
云景之又站在门口，对着门里说了会话，总之，都是用来哄方十一的。
即便不知道门后面有没有人，他还是说的滔滔不绝。
方十一本来阴沉着小脸，听到后来，便再也绷不住了。
虽说这人有点迂腐的趋势，唠叨起来，总是没完没了。
但是性子真是好，怎么着都不生气，更难能可贵的是，他有原则，不会因为自己的好脾气，就做烂好人。
方十一也讨厌烂好人，那样的人，其实还不如做坏人来的痛快。
见门外的人还没有停下的样子，方十一板起小脸，走过来打开门，“我这儿也没别的事，你不用点击，春试就要到了，你还是抓紧时间温书吧！”
云景之并没有听清方十一说了什么，只知道方十一理他了，立马高兴起来，“十一，我会用功读书，如果有幸得中，将来一定会做个好官。”
方十一靠着门冷笑。
做个好官，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犹如登天。
高中之后，肯定要派官。
正常情况下，都是从最小的县官做起。
且不说县官上头有多少个官，就说每年各种各样的应酬，那得需要多少银子？
就凭那几个俸禄银子，喝粥都不够。
那怎么办？
只能贪呗！
不贪，衙门里的日子过不下去，贪了，那就是个无底洞，各处要打点的人，才不管你要怎么贪，反正银子到他们手里就行了。
若是硬挺着不贪，便是官场里的异类。
不得大人们喜欢，惹来无数人的白眼。
到时随便使几个绊子，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
据她所知，云家在京里头，也没什么依傍，没有后台，这官做的就会越发的难了。
算了，想他做什么。
往后少跟他接触也就是了。
方十一想的简单，却忽视了人性的固执跟坚韧。
云景之虽是读书人，清高却也务实。
说白了，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迂腐。
他也懂得人情世故，也看得清官场黑暗。
但是总归是要试着走一走，否则岂不是白读了十几年的圣贤书。
他喜欢方十一的性格，也喜欢她的笑，甚至她的一举一动，在云景之看来，都是那么特别。
云府里也有几位小姐，远亲的也有。
年纪大的，有十五六岁，年纪小的，也有五六岁。
可是不管哪一个，都没法跟方十一做比较。
他的方十一，就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
这四个字在云景之脑子里一闪而过，继而他笑了。
没错，就是这四个字。
阿福捧着茶杯，放在他的手边，“少爷，您真的不回府里吗？万一二少爷那儿……”
“他怎么了？再怎么折腾，他也是庶子，身份从一出生就定下了，这辈子都别想摆脱，如果他识时务，好好的当这个二少爷，也就罢了，如若不然，哼！”云景之冷声道。
阿福若有所思的抬了抬眼皮，他忽然发现眼前的少爷不一样了，以前总是温和的好似没有一点棱角。
可是现在，少爷却变了，开始像个当家嫡子的样子了，知道要硬气，不再一味的退让。
阿福自来是个话少的，对于府里的事也不敢多言。
过了二月二，天气就算真的开始回暖。
河面上的冰，融化的速度也在加快。
有些大船，已经开始在河面上来往，偶尔也有一两艘，停在他们的码头。
开了春，地里的活计还不是很多。
各家各户的存粮，经过腊月和正月，也消耗的差不多了。
说白了，就是没余粮了。
那些家里有年轻汉子的，但开始出来找活干。
也有过来运送货物的，总之，河渡码头又开始热闹起来。
方十一的小吃摊顺利开张。
说顺利，有点夸张。
这儿人口流动快，开业办的热闹也没什么用。
所以只是在一个晴朗的早上，方家食肆悄悄开张了。
方十一采用的是明码标价，店里有什么，一份多少钱，份量有多少，全都写在一块牌子上。
牌子就挂在外面。
除了字，还有画。
一行字一行画，简单明了，就算是那些不识字的，看了图画也能明白，不用心里揣着怀疑。
像码头这种地方，载客的事屡见不鲜。
有些看不去并不体面的客人，荷包里没有多少钱，看着又好欺负，便给了那些黑心商家载客的机会。
一碗面，能收人家上百文，简直黑的没边了。
方十一给自己的店，定位很明确，又不是那些花钱不眨眼的达官贵人，这心里上一定得把握准确了。
所以，她的招牌一挂出去，就吸引了不少人驻足。
其中就有去年经常光顾她的背货苦力。
“哟！丫头，今年生意做大了，看来我们这些人已经吃不起你卖的东西喽！”
第124章
说话的人是这一带苦力的头头，名叫王平生，平常也会在方十一的小摊前吃午饭。
倒不是因为方十一卖的东西便宜，再穷再拮据，他也不屑于跟苦力们在一起吃饭。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方十一的手艺，昌真的很不错。
不像别人家的小吃摊，舍不得油，舍不得盐，一点滋味都没有。
方十一微笑着过来招呼他，“王叔，我这儿就是平常小吃，要不今天我请您吃一顿晌午饭，以后还请王叔多多关照。”
“请我吃饭？那感情好。”王平生也不跟他客气，扒开围观的人，大大方方的坐了进来，顺便招呼外面看热闹的两个朋友，“小姑娘，既然要大方，那就好好的大方一回，就算是请我们喝开业酒，放心，我们也不白吃你的，这是一两银子，就照这个上！”
王平生也是有意彰显自己的财力，没瞧见外面站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吗？
况且，今年他手头上的人有些不够，也算是多个招工的机会。
方十一拿起银子，乐呵呵一笑，“您放心，保管周到！”
她招来牛大海，这小子昨儿就来了，帮着方十一做开业的准备。
方七现在也可以帮忙，小妹就在旁边玩耍，也能同时看顾。
可是光靠她们两个，显然还是差一点，就怕手忙脚乱。
牛大海来了，就正好省了他们的事，估摸着今天宝二也会来。
牛大海手脚勤快，从旁边的小灶上，拎了铜水壶，里面是滚开的水，给他们三人一人泡了杯茶。
虽是陈茶，却是方十一亲自晒的，已经算得上很好的茶。
王平生虽没见过大世面，但茶还是吃过的，低头一看，瞧见碧绿的茶叶，暗道小丫头好大的手笔，也不怕亏死。
“嗯！好茶！”旁边的朋友喝了一口，顿觉从上暖到下，整个人都暖了过来。
“这茶怕是要不少钱吧？丫头，你这小本经营，可别打肿脸充胖子啊！”王平生笑着打趣。
方十一腰上系着围裙，正在灶上忙活，闻言只笑了笑，“这茶是我自己炒，自己晒的，就是比不得大作坊，您几位慢坐，面马上就好了。”
牛大海跑过来拉了几下风箱，灶上的火旺起来，锅里的面条翻滚。
等到面条差不多了，用漏勺捞上来，加入炖好温着的骨头汤，洒上香葱，再汤上一点青菜，一碗简单的骨头汤面就做好了。
牛大海用托盘，把面端过去。
再送上两盘事先扮好的野菜，一碟子油滚过的干辣椒末，随用随取。
方七也捧着一个托盘，里面是用大碗温着的酒，另外再加三个酒杯，“各位叔叔，这是我们店里的花雕酒，我阿姐说，冷天吃这个酒最好，能暖身子，也不容易醉酒。”
“嗯！你这花雕好像跟外面卖的又不一样，加了什么东西？”王平生的朋友打开酒壶盖，扑鼻的香。
“这是我家的秘方，可不能告诉你们哦！”方十一俏皮的笑笑。
王平生笑着用手指点点她，真是个鬼丫头。
接着又指着面前的大碗问道：“我平时吃过的面条都是白的，怎么你家的面条却是黄色的？”
方十一大声解释道：“王叔，如果只用白面做面条，我这生意可开不下去，况且普通人家也没有顿顿吃白面条的吧！”
“所以你家的面条，加了别的东西，瞧这颜色，莫不是玉米面吧？”王平生问了一句，挑起面条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虽然玉米面很糙，但是你做的面条口感很不错，小丫头，手艺有长进哦！”
王平生不会刨根问底，毕竟人家做生意的，总要有个秘方祖传手艺啥的。
不过这丫头做出来的杂粮面条，倒是很有创意，估计也下了很大的本钱。
方十一见他不问了，也暗暗松了口气。
玉米粘性差，跟面粉的配比需要很精确。
为此，他们家接连好几天都吃的失败品。
而且她也知道很多植物的根茎，或者叶子都可以用来染色。
所以她打算再开发些别的品种，比如做包子，饺子的时候，加些颜色。
即便不是为了好看，也可以增加食物的口感。
再说这花雕酒，她亲自去挑的，跑了三家酿酒作坊。
贵的买不起，便宜的口感肯定要差上一些，她自己弄了个大坛子，自己泡酒，回头再根据季节不同，改一下泡酒的材料就行了。
有了王平生带头，又过来几个人，只说要便宜的吃食。
方家食肆只做上午，不做晚上生意。
一是晚上码头人少了，二来，也是因为不安全，她们家没大人，早早的关了门才好。
早上无非就是包子馒头，玉米窝窝头，玉米糊糊。
方十一做吃食快的很，两个牛大海都赶不上。
加上她又习武，手劲儿大。
像和面擀面这种活，她一个人就包了。
为了下面条的时候方便，她参照现代晾晒干面条的做法。
每天下午都要晾晒一批面条，就在廊檐下挂了十几条竹竿。
除了面条，还有方十一经常从山下打下来的猎物。
如今，她的小黑已经可以飞的很高，鹰眼比人的肉眼可要强上几百倍。
有了她的侦测，一只兔子也别想躲过去。
倒是省了方十一不少事。
也因为，她的铺子里，从来不缺肉食，卖的也便宜。
只偶尔卖些牛肉，做了卤牛肉，但价钱要贵上一些。
有了王平生开头，开张第一天，生意倒是还不错。
方十一弄了账本，进货花了多少，卖了多少钱，一笔一笔都记的很清楚。
哪怕是小本生意，也不能糊里糊涂，否则还怎么看到收益。
天儿晴了三天，路倒是好走了些，道上来往的马车多了起来。
停靠在码头的大船小船，来来去去，很是繁荣。
裴炎一直在调查兵匪的事，虽然那些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但是总不能没个说法。
即便说他们跑了，那也得再到周围找找，否则万一自打嘴巴，这个过错，他可担不起，一个搞不好，那是要掉脑袋的。
路上经过姚庄村，本来想进去看看方家姐妹，走到村口一看，房子倒了，院子里一片狼藉，哪还有人住的样子。
裴炎心惊的不行，虽然她跟方十一只见过几次，但是对于那个十岁的小丫头，他很是喜欢。
之前还说要照顾她，现在可倒好。
找到村长家，谁知那老头好像有些疯癫，村长又换人了。
牛耿当了新一任的村长，他还没来得及去看看方家姐妹，村里一大堆的事儿，他忙的脚不沾地。
受兵匪的影响，瞧见裴炎等人，自是吓的心都快跳出来。
“官……官爷，不知您有何事？”
裴炎脸色沉的厉害，指着身后倒塌的房屋，问道：“这家的孩子哪去了？”
牛耿心里一惊，如实回答：“兵匪来的时候，她们姐妹三个躲到山上去了，等回来的时候，房子就被雪压跨了，然后方十一说她在河渡码头买了房子，三个人便都搬了过去，年也在那边过的。”
裴炎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带着人就要走。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一阵吹吹打打，以及稀稀拉拉的哭声。
裴炎皱着眉看去，就见一顶破旧的轿子，一队面黄肌瘦的迎亲的人，哭的人是轿子后面的妇人，哭的几乎要晕过去，“这是怎么回事？嫁个人罢了，何至于哭成这样！”
牛耿叹息道：“那是我们村的吴家，他们家今天嫁女儿，本来是好好的姑娘，可是……”
牛耿说不下去了。
吴小菊被毁了身子，吴家也不敢再留，找来媒人，赶紧说了门亲，把女儿送走了。
也算是一个归宿，再怎么样，也不能再待家里。
这样的事，裴炎见的多了，说可怜，肯定可怜，但也没办法，可怜的人多了，管不过来，谁也没那个闲心去管。
第125章
要说也巧，吴小菊嫁的人家，也在河渡码头。
那是个死了老婆的老鳏夫，四十多岁了，经营着一家很小的打铁铺子。
也算吴小菊命不该绝。
那老鳏夫虽然年纪大了，还有两个孩子，但是心眼不坏，是个老实人。
媒人把吴小菊的情况说了，吴家也不要什么彩礼，况且他家条件也差，总不过是找个过日子的婆娘，也没什么可挑的。
就这样的着，亲事成了。
但是吴小菊越想越伤心，越伤心越恨，可又不知道该恨谁，心里就憋着一股气，抑郁寡欢。
裴炎带着人，正好也往河渡码头去，他们走的快，不一会，就把花轿甩在后面。
方家食肆的生意上了轨道，说不上有多火爆，但也不至于冷清。
真要火爆了，他们几个恐怕也忙不过来。
宝二带着王汉秋来了之后，方十一就开始把灶上的活，交给他们，再加上一个牛大海，完全可以应付。
她便经常往山里去，早上去的多，等到太阳出的老高，她已经背着猎物回来了。
因为生意忙碌，他们三个也不能再回来奔波。
方十一便让他们睡在店里，几张桌子拼在一起，铺上被子也就得了。
就是挺冷的，方十一又从当铺里买了几张旧棉被，好在几个人都是火力十足的小伙子，加上天气也渐渐回暖，倒是可以将就。
每回看见方十一背回来的猎物，三人都惊呆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方十一已经蜕变到另一个高度，跟他们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了。
今儿一早，码头上便卸了两船货，苦力们干了一早上的活，等到货卸完了，便都聚集到方十一的店门前坐着。
以往这样的休息地方，他们想都不敢想，怕影响人家生意，也讨人嫌不是？
刚开始他们也不好意思聚集到到方十一这边来，但是这小丫头很讲义气，给他们单独弄了一处休息的地方。
就是在原先的雨棚边上，又搭建了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又置办了几张桌子，边缘用草帘子挡住，两边合在一起，她门前的场地倒是大了一倍。
方十一也不吝啬热水，不加茶叶，只是烧开的水，温在灶上，他们想喝了，随时都可以自己倒水。
以往如果不花钱买，他们只能喝河里的水，连井水都捞不到。
方十一觉得不干净，大家都是穷苦人，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事。
但是她的小恩小惠，在那帮苦力们看来，却是大大的好心。
而且有这些人坐阵，就算有人心里不服气，也不敢吱声了。
宝二探头看了眼外面坐着的人，眉头拧的能夹死苍蝇。
跑回后院，凑到方十一面前不满的嘀咕道：“真搞不懂你到底图什么，你没瞧见他们越来越过份，还要躺那儿睡觉，简直把我们这儿当成通铺，人家从门口路过的，都离远远的，这往后生意怎么做？”
方十一正逗着大黄玩，听见他的抱怨，眼神都没变一下，“他们有分寸，况且还有王平生罩着，不会影响咱们生意，再说，现在也不是饭点，我们又不卖茶，你急个什么。”
宝二泄气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可我就是搞不懂，你图什么，可怜他们？还是要大发慈悲？就算是，下雨的时候，给他们避避雨，喝水也行，不就行了吗？干嘛要把人都招到店里来，咱们这儿又不是善堂！”
方十一抬头看着他，眸光闪了下，语气忽然沉了几分，“宝二，做人不能忘本，你也是，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来的，况且，做人眼光要放长远，别总是计较这些小事，像咱们这样无根无叶，无父无母的孩子，总要有自己的根叶，否则怎么长成大树！”
王汉秋捧着一本书，蹲在廊檐下，背靠着墙，“十一说的有道理，混码头的，最讲究道义，这个你不懂，而且也千万别小瞧了这个王平生，他有自己的门路，不是个简单的角色！”
牛大海也拖了小凳子过来，听他们说话，他听的多，插嘴的时候少。
宝二抓抓头，有点烦躁，“我也不是没混过江湖，你说的我懂，码头属于漕帮，但凡是江河上的买卖，都得经过漕帮许可，还得给他们交保护费，漕帮收了他们的钱，自然保他们一路平安，王平生肯定是漕帮的手下，不过顶多是个小喽啰。”
方十一仍然不紧不慢，小脸沉静，“即便是小喽啰，也是打开漕帮的大门，这事你们就别管了，官府咱们暂时够不到，但是江湖上的路子，一定得打通。”
“哎哎！我听说咱们这儿就要来新的县太爷了，前面那一位，任期到了，得调离，也不知道新来的这位，到底是个怎样的官儿。”宝二一脸兴奋的说道。
牛大海嗤之以鼻，“自古官字两张口，什么时候把这两张口填满了，他们才舍得离开，没什么新鲜的，只咱们别招来麻烦就好了。”
方十一沉默了，她心里很清楚，麻烦有时不是找来的，而是撞上来的。
快到晌午的时候，小店又忙碌起来。
方七把小妹安排在院子里玩，自己也跑到前面帮忙。
今儿早上来了两艘大船，卸了一上午，王平生那些人累的衣服都汗湿透了。
一个人跑过来，“十一，我们老大说了，今儿有朋友过来，让你午饭准备的丰盛些，再备下一壶酒，就要你店里泡的花雕，听清楚了吗？”
方十一从店里走出来，“听见了，告诉王老大，中午烧兔肉，保管下酒又下饭！”
那人张嘴呵呵的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那敢情好，谁不知道你们家的红烧兔肉，那是一绝。”
等到那人离开，宝二看向方十一，“王老大请的客，一定是个有来头的，十一，除了兔肉，要不再做一条鱼吧！”
方十一眯起，望着远处的码头，摇摇头，“做兔肉火锅，多弄些配菜，现在天气还没回暖，鱼端上桌，没一会就要凉了，反而不好，他那一桌，我来掌勺！”
如果她没瞧错，刚才马车，应该是四海镖局的，车厢前面插着一面旗子。
第126章
当初她还天真的想去当镖师，如果不是后来想明白了，这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没有绝对实力的情况下，还是要循序渐进才行。
半个时辰后，方家食肆的门前渐渐热闹起来。
大多数都是相熟的人，这里头不仅有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也有来回做生意的，走亲访友的也多，有的是三三两两，有的则是一大家子。
天气晴好，路上也不见泥泞。
万物复苏，春天的脚步近了，柳树枝条迫不及待的泛出嫩芽儿，河面再也不见冰块，因为化雪的原因，河水的流速加快，不下雨还好，万一再下几场雨，恐怕河水就要上涨。
方十一做的兔肉火锅，用的是风干兔肉，加上冬天存下来的咸猪肉，肥瘦相间。
还有就是她从山上采下来的蘑菇，从地下挖出来的冬笋。
大白菜已经吃完了，新鲜的蔬菜也长不起来。
有这几样已经很难得了。
临出锅的时候，放上葱和蒜。
方十一在自家屋后开了一片荒地，砍了些竹子，做成围栏。
养了几只鸡，种了一片小菜园。
没有耕种过的土地很贫瘠，种了菜也长不好。
为了弄肥，她可是费了不少事儿。
开垦出来的菜垄也不多，刚好够种些香葱，大蒜，等到来年再重新收拾一下，种些应季的蔬菜。
当然，店里客人们吃的，还是得买，否则怎么着都是不够的。
话题扯远了。
王平生今儿请的客人，还真是四海镖局的人，并不是秦长风，而是他的儿子秦飞。
大半年不见，这小子似乎过的很不错，有几分意气风发的味道。
除了他们俩，还有几个镖师，后面还有三辆马车，装的满满当当，估计是在等着他们的船靠岸。
方十一想了想，又切一盘卤牛肉，装了一盘油炸花生米。
说真的，王平生瞧见桌上的菜，脸色有些不好看。
他是请客吃饭，又不是自己吃，怎么就三个菜，虽然中间的锅子装的挺满，但是个数太少，搞的他很没面子。
早知道就去酒楼了，或者直接到云家客栈吃饭，只是那儿的一桌酒席有些贵罢了。
“丫头，再添两个菜，不用怕花费银子，秦公子可是贵客，平时请都请不来呢！”王平生故意大声的嚷道。
秦飞坐下之后，脸色也不大好看，他也没认出方十一。
宝二有些着急了，刚才方十一准备菜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妥。
酒席一盘最少都得八个菜，有荤有素，有冷盘有热菜。
在这儿，虽然条件不够，但是怎么着也得六个菜。
宝二拽了下方十一的衣摆，小声道：“十一，咱们还是赶快去准备吧！”
方十一却笑了，小脸沉着冷静，“王叔，您这可就外道了，现在天儿太冷，热菜端上来，不一会就要凉了，得用暖炉温着，而且您就算不满意，也得先看看这一锅美食再做决定吧！”
刚才上桌的时候，怕冷了，所以桌上的砂锅是盖着的，底下是个小炭炉子，方十一自己做的，既不会烫坏桌子，又能放上烧好的炭。
因为是砂锅，保温性好，她只放了一块炭，现在吃刚刚好。
随着锅盖掀开，扑鼻而来的香味，惹人垂涎欲滴。
不光是香，摆的也很好看。
每一样都很整齐的摆放着，最上面是佐料。
秦飞这会是真的饿了，虽然有心觉得对方怠慢了，但真的忍不住动筷子。
他夹了块兔肉。
兔肉融入了蘑菇竹笋的鲜美，那滋味，比喝老母鸡汤还要好。
“好，不错，味道真不错。”说话的功夫，秦飞已经吃了好几块了。
王平生瞧着他的吃相，心里也泛低估。
虽然知道这丫头的厨艺不错，但是能得到秦大少爷的赞美，真的挺难得。
他赶忙招呼其他人一起吃菜，又亲自倒了酒。
外头的太阳并不暖，寒风呼呼的吹过，是冷到骨子里的。
吃着暖呼呼的锅子，喝着热辣的花雕酒，别提有多惬意。
王平生吃的满意，红着脸，朝方十一高声嚷嚷道：“小丫头，这锅子不错，明儿还给我准备一锅，价钱贵点也没事儿，成天干重活，要是再不好好补补身子，可不得亏了吗？”
他一说，惹来一片笑声。
方十一也跟着笑起来，“王叔，您把心放在肚子里，我做的这一锅，有一半的材料，都是我自己上山采的，费不了什么事儿，只要您吃的高兴就成。”
王平生暗道，这丫头很有心，变着法的告诉他，这一顿饭价钱不贵。
秦飞也吃的红光满面，喝了酒，身子暖了，心情也好，“这个吃法好，以往我们家做酒席，虽说好看，但是真吃起来，也没什么滋味，喏，小丫头，这是本公子给的赏钱，拿着！”
他扔过来一串铜钱，有十文了。
对于这样的小店，这样的场合，十文也不少了。
方十一没有推辞，大大方方的接了，“以后秦少多多照顾小店的生意，我们就感激不尽了。”
像他这种大少爷，可不能跟他客气，人家给什么都得拿着，否则就是不给面子。
除了这一桌，其他来吃饭的客人，自然不可能每人一个炉子。
但是为了让那些苦力们吃好，她想出了一个点子。
弄大锅菜，烧的满满的一锅。
里面什么都有，有荤有素，还有豆腐。
主要豆腐比较便宜，还实在。
虽然是大乱炖，但是味道鲜美。
她卖菜，也卖饭。
米饭可吃不起，玉米窝窝头，太干了，不好下饭。
况且，有些抠门的，拮据的，也舍不得顿顿白馒头。
所以，方十一就跟卖馒头的店家商量好了，做些掺了玉米面的馒头，价钱便宜，也能填饱肚子。
在她这儿有菜有饭的吃饱了，也不过五六文钱。
方十一给他们打菜的容器，是拳头大小的茶碗，碗口虽大，但是很浅。
加上她做的菜，油水足，也舍得搁盐。
对于靠体力吃饭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下饭菜。
有些过路的客人，偶尔也会单独点几个菜。
牛大海学会了掌勺，大部分都是他跟宝二来做，方十一招待客人的时候，顺便指点他们一二。
第127章
王平生还没吃完，远远的过来一队人，看方向，是从县城里来的。
王平生眯起眼打量，待到看清时，眼睛立马睁的老大，“裴……裴捕头？您老怎么有空过来了，用饭了没有？真是的，早知道您要来，我就在汇丰楼摆一桌了。”
裴炎摆摆手，“我过来办点事，十一丫头！”
裴炎本来就是顺道过来看看方十一的，也算是自己的一点怜悯之心吧！
方十一瞧见他们，心头一跳。
纵然她做的再干净，可毕竟身体年龄搁那摆着，再说前世也没干过杀人越货的事，难免有点虚。
不过就算那事现在说出来，估计也没人相信是她干的，反而会当做笑话来听。
这样一想，倒是安心多了。
“裴叔！”方十一笑着迎出去。
“你这丫头，倒真是有勇有谋，竟能真的开了店，好！有出息！”裴炎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方十一故作疼的样子，嘶了声，“裴叔，您老可不能再拍了，就我这小身板，可禁不住您的力气，快进来坐，周叔……”
方十一大致招呼过去，将他们请到里面。
因为屋子里刷了一层混合石灰，倒比普通民房亮堂许多。
加上方十一后来又开了一扇窗户，光线更是好。
“宝二，快倒茶来。”方十一朝外面喊。
“来了！”宝二拎来大茶壶，方七赶忙摆上茶碗，放上茶叶。
“哟，你这茶，看着不错！”裴炎自然是个识货的，一看那茶叶的形状，就知道不是那些粗茶渣子。
方十一亲自给他们准备了一个热腾腾的锅子，也是实打实的材料，闻着香，吃着就更香了。
裴炎坚持给钱，他可不想让别人说他欺负小孩子。
王平生一直悄悄观察着里面的一桌人，并让手下去买了一壶酒送过去。
跟官差打好交道，对他来说，有利无害。
秦飞却有些看不惯，官差而已，不过是衙门里的走狗，一个月的俸禄还不到一两银子。
他爹跟县太爷交好，每年都要送礼请客吃饭。
等到新任的县太爷到来，他们这些官差是去是留，还是个未知数呢！
王平生瞄了他一眼，多少也能猜到他的想法，不由的出声提醒道：“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少东家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呢！”
王平生又朝他身后的马车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这几辆车里，装的都是官货吧？”
秦飞冷冷的撇他一眼，“知道的多，对你没好处，吃的差不多了，先告辞，等返程再回来跟王大哥吃酒！”
秦飞喝下最后一杯酒，一抹嘴巴，站起来吆喝手下，把货物搬到船上。
秦家有自己的商船，陆路水路都不成问题。
万一货船不够，也可以租借别家的船。
但是这一次的货物，父亲叮嘱了很久，一定要走自家的运输通道。
跟着秦飞一起出发的，还有两名一等镖师。
都是以前跟着秦总镖头的人，这一次秦长风走不开，又不放心秦飞一个人挑大梁，便让他们随行。
但是对于这一点，秦飞显然很不满。
他自认有能力，也有实力，并不需要父亲跟叔伯们的庇护。
这一趟镖是要运到太源府，从河流码头出发，在江上航行一天一夜，船靠岸，还得再走一天，便能到达。
太源府的繁荣程度，在风国可以排上前十。
裴炎等人吃过饭，就坐在店里，看着秦家的下人，一箱一箱的往船上搬运货物。
裴炎咬着一根竹签，眯着眼睛，神色不明。
“大哥，你说他们抬的是什么？看着好像很重的样子。”周勇好奇的问。
“别瞎问，当好自己的差，下午还要再去几个村子转转。”裴炎沉着脸道。
“说来也奇怪，那些人怎么就一点痕迹都找不到，这也太奇怪了，莫不是见鬼了吧？”有人猜测。
“见鬼？我看未必，倒是有可能逃进山里，深山老林的，要找到他们根本不可能，也说不定他们进了山，就野兽吃掉了，现在是春天，林子里的野兽都要下山觅食呢！”
“真希望他们被吃的毛都不剩，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折腾我们。”周勇郁闷的抱怨。
听说县太爷已经往上级报，找他们要抚恤金。
当然，这钱最后还是会进县太爷的腰包，跟他们这些人屁的关系都没有。
方十一竖起耳朵听着，心里倒也不紧张。
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再着急也没用。
阿福捧着一只盒子，匆匆跑进来。
看见裴炎等人，急忙刹住脚，恭敬的打招呼，“裴捕头，一向少见，您老用饭呢！”
裴炎认得他，知道他是云家大少爷身边的人，便也客气的点头，“原来是阿福，你家公子还在这边住着吗？”
阿福弯腰点头，“是的，我家公子说这边比较安静，适合看书，再过不久就要到春闱了。”
“也对，你们云府人多，的确是热闹了些。”裴炎没再说什么。
阿福又给他告了礼，急忙跑到后院找方十一，把食盒交给她，“这是我们家厨子新做的糕点，少爷说，送过来给你们尝尝，他一个人也吃不完。”
方十一已经很坦然了，几乎每天都有新鲜的高点，以各式各样的借口送过来，“替我谢谢你家公子，这是我刚刚做好的酱肉，你拿回去吧！”
有来有往，她并不想白白占他的便宜，虽然已经占很多了，但是能还一点是一点。
阿福乐呵呵的接过一只小罐子，小心的抱在怀里，“少爷这两日胃口好了很多，还得多谢你做的菜，我家少爷很喜欢，对了，少爷还让我告诉你，这两日别进山了，听说有一批江湖人在周围活动，撞上就不好了。”
客栈是消息来源很多的地方，听的多，再加上云景之很聪明，顺便聊上几句，便能知道的更多。
裴炎略作沉思，心里又有了计较。
这位云大少爷，究竟是几个意思，怎么就跟方家小丫头相熟了呢？
等到阿福离开之后，裴炎笑说道：“丫头，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吴小菊的人，她今天过门子，嫁到这儿附近，以后你们也可以相互有个照应，怎么说也是一个村里出来的，对吧？”
方十一愣了下，原来刚才听见的动静是吴家嫁女儿，只是这照应，似乎也谈不上，“裴叔，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欢跟人交往，以后您老多照顾我的生意也就是了。”
裴炎好笑的摇头，他觉得方十一这丫头不懂事儿，不晓得跟邻居相处，就刚才他看见的，隔壁那家杂货铺老板，就不怎么高兴，一个劲的往这边递眼刀子。
下午的时候，方十一让牛大海留下看家，再照顾两个妹妹。
她则带着宝二跟王汉秋，进了山。
三人进了树林子，宝二左右瞅了瞅，觉得有些不妥，“十一，那个姓裴的不是说了吗？最近都不要进山，万一碰上江湖人打架，那可就糟了。”
“那片林子马上就能属于我，我当然得去看看，回头你去把小弟们叫过来，我有事让他们做，别整天要饭。”
裴炎临走之前，方十一拜托他打听买山头的事儿。
县太爷要调离，原先的土地房产，都在想办法卖掉。
裴炎并不清楚那座山是谁的，但听说她想买，便答应去问问。
方十一为了让事情尽快办成，大方的许了他好处，以免长则生变。
春天，万物复苏，山上已经褪去枯黄，开始逐渐披上嫩绿的新衣。
通往茶林的小路并不好走，中间有一段，甚至连路都没有，要是盛夏，就难走了，现在还好一点。
“宝二，等我把这山买下来，你带着人，开辟一条路，再找一处平坦的地方，盖一排房子，咱们自己动手盖，就用卖茶叶的钱。”方十一走在前面，手里握着长剑，左右一挥，一条路就出来了。
宝二跟在她后面，远远的跟着，很怕她的长剑会不小心砍到自己，“十一，你说的可是认真的？”
“你觉得呢？”方十一停下，回头冲她凉凉一笑。
王汉秋走在最后，一脸的兴奋，“十一老大，是不是我们想盖什么样的房子都可以？”
“当然！”
“那我想盖一个两层楼的大房子，再盘一个大炕，冬天烧的热乎乎，再不用睡冷冰冰的被窝了！”王汉秋笑的像个傻子。
“到时候，再看看附近的土地适合种什么，自己种菜，再养些鸡鸭，宝二，你回去统计一下人数，最重要的一点，我要的人，一定要是跟我们一定心，我最恨背叛了！”方十一忽然放低了语气，冷芒乍现。
宝二心咯噔了一下，后背凉飕飕的，咽了口唾沫，默默点头，“我知道了。”
方十一满意的点头。
三人继续往里走，又往下走了一段，才看见那片茶树林。
很杂乱，也太稠密了。
方十一指着前方，说道：“过两天把这块地方，用竹篱笆围起来，再重新修剪一下。”
宝二挠挠头，“你说剪枝？我们不会啊！”
“不会就去学，去偷师，这一点，不用我教你了吧？”方十一白他一眼。
第128章 武林人士
王汉秋乐不可吱，“十一老大，云家就有茶园，要不然你跟云少爷说一声，我们派两个人去学呗？”
“不行！这是我们自己的事，当然自己想办法解决。”方十一看着宝二，“你肯定有办法，是吧？”
宝二点点头，心里又是一阵凉凉的，被方十一用这样的眼神看着，真是恐怖。
他们又绕着茶园转了一圈，将整个山头走了一遍，在南面山下较为隐蔽的地方，选了一处平坦的开阔地，以后留着建房子。
从外面，如果不注意，很难看到这里的位置，光线也好。
王汉秋看过之后，更是恨不得立马就能有房子盖起来。
下山的时候，方十一跟他们说。
盖房子的树，可以就地取材，但是得及时把树苗补上。
墙砖，自己挖土来做，这些都难不倒宝二他们。
至于瓦片，她记得县城里的破庙，不是荒废了吗？
何必旧物利用，还有村里方家的老房子，到时候把能用的材料都拉过来，凑凑也就差不多了。
三人说的兴起，走田埂小路回去。
忽然，不远处几个人飞快的朝他们这边跑来。
都提着长剑，而且最前面的几个人，很是狼狈，衣服破了几片子，有鲜血渗出，看样子是受了伤。
宝二瞪大了眼睛，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拖走了。
方十一拖着两人，远远的避开。
不远处有一条小河，河边有干枯的芦苇。
三人滚进芦苇丛中，趴着看向外面。
方十一并不确定那些人是否发现他们，总之，她一点都不想招惹江湖人。
“十一，他们会不会杀人灭口？”宝二紧张的问。
王汉秋吓的说不出话。
就看见其中一人被杀了，当胸一剑，穿胸而过，鲜血从嘴里喷出来，双眼圆瞪，看着好吓人。
“闭嘴！别吭声！”方十一也惊出了一身汗。
如果是晚上独自一人，倒也没什么。
可现在是白天，身边还有两个拖油瓶，她根本不可能杀人。
更何况，江湖人不好惹，身后多多少少都有势力，万一他们追究起来，绝对不能善了，她不想惹麻烦。
屋漏偏逢连夜雨，那些人放着宽阔的地方不跑，竟然朝着他们躲避的地方来了。
方十一悄悄摸上自己的剑，整个人紧绷，蓄势待发。
真到了要被灭口的地步，当然也只能拼一拼。
前面逃跑的人，还没能逃到小河边，就被杀了。
剩下的人，迅速清理血迹，并把尸体用布袋裹起来，扛着走了。
方十一眯起眼睛，看着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的人。
她不懂得分辩武功路数，但是能看出，其中有两人的武功，不在她之下。
操蛋的世界，怎么随便出门，就能撞上一个高手。
她还得再练多少年，才能笑傲江湖。
按理说，以那些人的武功，肯定早就发现他们了。
现在又是怎样呢？
是故意放过他们，还是留后手，准备夜里再解决？
三人一路忐忑的回了家。
方十一进了家门，就让方七收拾东西。
“阿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方七也历经了不少事，看见阿姐的样子，她很怕。
“没事，你跟小妹到云大哥那儿住两晚，我跟宝二他们有事商量，还有一些人都要搬过来住几天。”方十一飞快的给她们装了几件衣服，还有小妹的玩具，两个布娃娃，她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
方小妹就站在她腿边，跟的紧紧的，“阿姐……阿姐抱！”
方十一蹲下，亲了亲她的小脸，“小妹乖，待会让云哥哥给你讲故事，他家还有好吃的糕点呢！”
方七心思很细，她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寻常，也知道阿姐这话肯定也是骗她的，但是她不同拆穿。
她帮不到阿姐什么，只有照顾好妹妹。
所以她乖巧的点头，乖乖的带着方小妹去了云景之那边。
云景之也意识到不对，很快就跑过来询问，“十一，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跟我说实话，不要骗我！”
方十一的肩膀被他握着，握的很疼，“没有骗你啊！宝二他们的确是要搬过来，还有，我准备买座山，好多事儿都要跟他们商量，行了，你回去好生的读书，旁的事不用管。”
云景之真是气的胸口疼，“书，我会读，但是今晚我一定不会放你一个人在家！”
傻愣愣的丢下这句话，云景之头也不回的走了。
方十一有些头疼的抚了抚额头，唉声叹气的。
宝二从头听到尾，他也大概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但他同样知道方十一的脾气，只敢小声说道：“今晚……我们都留下吧……”
“不行！你们都走，大海也回家去，明天一早再过来，宝二，你们回县城，跟他们商量一下，明天再去催一催裴炎，买山的事，一定要尽快办下来，别耽误的我事。”方十一沉着小脸，不容质疑，她也特讨厌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烦死了。
好不容易把人都赶走了。
方十一关了前后的大门，喂了牲口，搬了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用匕首削箭。
她用的箭一般都是自己做，买的太贵，她只在铁匠铺买了十个铁制箭头，这样杀伤力会更大一些。
每次箭射出去，都可以捡回来，除了偶尔的意外，找不到了，就得重新再做。
天色渐渐暗下来，方十一换了身短衣，系着腰带，小腿上绑了布条，胳膊上也是，这样黑鹰就能很好的抓住她的手臂，否则非得血肉模糊不可，黑鹰的爪子可是很锋利的。
她飞上屋顶，从腰上的口袋里，掏出一块，朝空中一抛。
黑鹰扇动翅膀一飞冲天，准确无误的叨中那块肉，双翼张开，一个俯冲，朝林子上空飞去，几个起落，就已看不见身影。
大黄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紧紧盯着屋顶上的人，它急的不行，可惜它不会上房啊！
天完全黑下来，时间一点点的走过，四周除了人跟动物的声音，好像再没有其他动静。
一声鹰啸，从远处的林子里传来。
方十一拿出弓箭，一动不动的盯着前方。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乱她所有的步骤。
大黄蹿到门后面，爪子扒拉着门栓，想要把门打开，可惜那门栓方十一改造过，否则它还真的很打开。
敲门声没有停下，方十一嘟囔一句脏话，不得不爬下去开门。
门外的人，不是云景之还能是谁。
云公子裹着一件黑色披风，一张白皙如羊脂白玉的脸不知怎的，有些微微的红。
眸光流转间水光粼粼，似乎想抬头又不敢。
朱红色的唇微微张着，欲言又止。
“十一，我……我来陪你过夜。”
云公子的声音很小，小到风一吹就没了。
方十一很无语的用手指掏了掏耳朵，这话说的，太有歧义了。
她清了清嗓子，才道：“你确定？”
云景之抱着被褥的手更紧了，人也更紧张了，“我，我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天亮之前我就回去，要不我住另一间屋子也行。”
方十一真没那些道德观念，束手束脚的事，她也不屑干，侧开身，给他让路，“进来吧！”
“啊？”她答应的这么痛快，倒让云景之有些意外。
“啊什么啊！我数三声，你要是不进来我就关门了！”就是不喜欢跟磨磨唧唧的人讲话，烦死个人，一点都不干脆。
她刚喊了一，云景之就蹿了进来。
大黄围在他脚边，热情的很。
方十一插好院门，将他带到里屋，点燃油灯，“这边暖和点，你把被褥放下吧！”
云景之看了眼床铺，脸越来越红，“那……那你睡哪？”
方十一白他一眼，抱来两床被子，在另一边铺了个被窝，“我睡这儿，你不要啰嗦，赶紧睡觉！”
看来只能等到云景之睡着才能行动。
吹灭油灯，两个各自躺下。
云景之心里憋了好多话想说，可是扭头一看，小姑娘已经闭上眼睛，是睡着了吗？
唉！
云景之暗自叹息，这样的夜晚，真是让人难以入眠。
就在云景之快要睡着之时，忽然感觉旁边的人动了下。
还没等他睁开眼睛看清楚，脖子一痛，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方十一平静的跳下炕，看了眼呼吸均匀的人，冷哼了声。
还好她学会点穴，否则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对付他呢！
外面又传来一声急促的鹰啸。
方十一飞快的跑到院子，跳上房顶，朝外面的树林看去，只见几个黑影飞快的从林子里跑过来。
方十一略作片刻沉思，握着长剑，一个轻盈的跳跃，落在屋外，对着黑暗冷声说道：“各位既然来了，何不大大方方的现身，要打要谈，还是说清楚的好！”
又是一声急促的鹰啸，黑鹰从高空俯冲而下，一个漂亮的滑翔，方十一伸出手臂，黑鹰准确无误的落在她的手臂上。
与此同时，几个黑影现身，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方十一大致数了下，一共三个人，其中一个内力最高，在她之上。
有点吃力啊！
第129章 担心你
“小姑娘，我们是正派的武林人士，按说不该恃强凌弱，要怪就怪你命不好，看见了不该看见的，所以你只能认命！”当中一人说着冠冕堂皇的话。
方十一听的差点笑喷，“你们想杀人灭口，想斩草除根，又何必找那么些借口，不觉得虚伪吗？”
她的嘲讽，让三人脸色一阵青白。
三个成年人，又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对一个小孩子下毒手，的确是不怎么光彩的事。
“不管你怎么说，今天我们也不得不杀了你，对不住了，你们上！”当顺那人做了个手势，身边的两人突然朝着方十一攻了上去。
方十一冷哼了声，挥手放飞黑鹰，然后迅速蹲下身，张开双手朝前扑去。
她的两只手中全都握着武器，就在那两人快要逼近时，只见两道寒光闪过，那两人前冲的身体忽然不受控制的朝前扑去。
下一秒，方十一不敢迟疑，反手再次挥出一剑。
她的长剑，比普通的剑还要长，也更重。
这样一剑挥下去，一旦被砍中，后果可想而知。
一直站在原地的人，双眼突然睁大，急忙出手，挡下方十一的剑势。
两剑相触，发出刺耳的砰声，激发出点点火花。
方十一咬紧牙关，小脸蛋紧紧绷着，另一只手也握上剑柄，双脚朝前一蹬。
那人一个侧身避开，如果不避开，就会被她踹中下盘。
方十一没踹到人，自己跌坐在地，剑尖撑地，一个漂亮灵巧的翻滚，稳稳的站在地上，双手再次握住剑柄，摆出进攻的姿态。
“你的武功从哪学来的？”周世龙被她这一连环的进攻，弄的有些心惊，一个看似弱不禁网的小姑娘，哪来这么好的武功，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自学成才！”方十一并未放松警惕，她的黑鹰正缠着另外两人，鹰的爪子十分锋利，被它抓一下，一只胳膊就保不住了。
周世龙慢慢站直身体，“你是个练武的奇才，要不众多跟我们走，我是漕帮的人，只要你入了我们漕帮，你的命便能保住！”
方十一惊然，原来是漕帮的，“漕帮也算得上名门正派，今晚你们的行为，可跟正派两个字不沾边，如果你们能当今晚的事没见发生过，我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毕竟我也不是一个人，我想活命，这个世道，想活命很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管住自己的嘴，自己的耳朵，自己的眼睛，你放心，这些我都明白！”
周世龙有些为难了，沉默着没有立刻表态。
方十一略想了下，又道：“其实即便我说出去，也没人会相信，如果消息真是从我这儿走漏，你们随时都能找到我，这样一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料想你们漕帮也不至于如此胆小吧！”
周世龙沉着脸，心情可不太好。
被一个小娃娃左一句门名正派，右一句胆小怯懦的数落，谁能高兴的起来。
但是周世龙很清楚的知道另一件事。
今晚想杀她并不容易，如果真的拼上命，谁生谁死还不一定呢！
周世龙握着剑，别到身后，“你的命，暂时留着，等我回去请示帮主再做定夺，在此期间，你哪也不能去，只能留在这儿，我会派人暗中监视，你最好心中有数！”
方十一也收起剑，跟他的姿势一模一样，另一只手放在口中，吹了声响亮的口哨，黑鹰在空中盘旋了片刻，回到她的手臂上。
周世龙看了她手臂上的黑鹰，眼神暗暗的沉下，转身走了。
那两个受伤的手下，也迅速跟了上去。
三人消失在树林中，很快就失去踪影。
方十一怔了片刻，忽然身子一软，像是被抽了支架，弯腰弓起背。
“十一！”一声轻幽的呼唤，在这初春的夜晚，带来几分暖融融的春意。
云景之跌跌撞撞的朝她跑来，还差几步，他似乎再也等不及，以他从未有过的速度扑上来，一把抱住方十一瘦小的身体，紧紧的抱着，不留一丝缝隙。
方十一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细弱的颤抖。
他在害怕？
他为什么害怕？
云景之确实怕极了。
他醒来发现屋子很安静，身边也没有方十一的身影，他急忙跳下炕，连鞋都来不及穿，就那样狼狈的跑了出来。
他来的很走运，没看周世龙等人，只看见方十一瘦弱的身体突然弯了下去，就好像一棵小树苗倒了，太令人心疼了。
方十一被他勒的快断气了，“放手啦！我都快不能呼吸了！”
连拍了他好几下，才把自己解救出来。
她是被周世龙的内力震到心肺，气血有些不畅，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是禁不住他的热情啊！
云景之察觉到自己的冒失，有些窘迫，俊雅的脸蛋，飞快的红了，“对……对不起，我只是太担心你了，你没有受伤吧？刚才是不是有人来过了？明天我去找些人来，保护你的安全！”
云景之从没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人，直到今天这一刻，他才忽然意识，除了念书，他好像一无是处，很没用。
真的遇到危险，恐怕连自保都不行。
他开始反思，深刻的反思。
方十一看见他的脚，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有感动，也有无语，“今晚没发生什么，我只是出来看看，回去吧！”
她一把抓住云景之的手，带着他往回走。
云景之愣了下，跟着她走了几步，眼睛却没离开过两人拉着的手，眸中的雾气越来越浓。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拉过他的手。
十一的手虽然很小，但是很温暖。
谁都没有想到，这一晚，受刺激最大，改变最大的，不是方十一，不是周世龙，而是这位看似风一吹就倒的文弱书生。
两人回到房间，方十一去到厨房，打来一盆洗脚水，伺候大少爷洗净脚，让他躺进被窝里，闭上眼睛睡觉。
云少爷全程都很乖，很听话。
直到身边的小姑娘呼吸均匀，已经沉睡，他才睁开眼睛，清明的眼中，哪有丝毫睡意。
云景之朝她那边侧过身，一手枕在枕上，眼珠子不错一下的看着她。
人一旦有了目标，所有的潜力都会被调动起来，曾经迷茫的一切，似乎都渐渐清晰起来。
天亮之后，太阳升起来，又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所有的阴霾都随着黑暗，消散开去。
方十一发觉到有人暗中监视，她倒是没怎么在意。
秦家的船昨天傍晚开走了，今儿一早，码头又陆陆续续停靠了几艘船，都是一些小船，来往摆渡的普通船家。
方七一早便带着妹妹回来了，本来憋了一肚子话，瞧见家里好好的，阿姐也是好好的，她把问题又都憋了回去。
她知道阿姐有很多事，都是她不知道的，隐隐约约，她有种感觉，那些事一定很可怕，她不想碰触。
牛大海天没亮就赶路过来了，跟他一同回来的，还有从娘家回门的吴小菊。
碰上吴小菊，跟她同路，牛大海不是很情愿。
但是他爹发话了，让他陪着吴小菊一起回来，因为她回门是一个人，她男人听说是离不开生意，只让小儿子陪着。
吴小菊跟在牛大海后面，她的身后又跟着一个五六岁大的男娃，三人互相也不说话。
这个组合，怎么看怎么古怪。
牛大海一心惦记着店里的生意，走的很快，都快把后面的人忘了。
吴小菊一边暗暗的骂他，一边又催着继子快点赶路。
一行人回到码头小镇，吴小菊男人的铁匠铺就在东街口，一到就看见了。
第130章
吴小菊心情不好，站在自家门口，还没有进去，远远的就看见方家的小店。
虽然还是清晨，但是陆陆续续已经有很多人过来吃早饭，看样子生意不错。
再瞧自己家，冷冷清清，铺子里外也是脏兮兮的，到处都是灰。
回头瞧一眼跟过来的小娃子，那张小脸因为冬天被冻的狠了，生了冻包，开春好了一些，却留下很难看的印记。
加上回来的路上，风吹的狠了，鼻涕挂的老长，走几步，吸一下，或者用袖子擦一把，大多乡下的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加上他没了娘，他爹也不可能总给他洗衣服，所以小娃脏的很。
吴小菊眼中一抹厌恶闪过，恶声恶气的道：“还不快点，磨磨蹭蹭的，叫你爹看见了，还不定怎么数浇呢！”
吴小菊他男人叫李大顺，四十多岁的年纪，在古代已经很老了。
毕竟生活条件有限，人的平均寿命不长，十几岁成亲，二十岁出头已经有了几个孩子，三十岁已经当祖母祖父。
李大顺家的大儿子已经十二了，原先李家太穷，差点成了光棍，亲事这才一拖再拖，哪想也是个不长命的，生了两个孩子之后，身子就不好了，病病拉拉的。
李家也没太多钱给她看病，拖着拖着人就不行了。
死就死了吧！
反正活着也是受罪。
人没了，李大顺也没什么感觉。
照样过他的日子，给两个儿子挣口饭吃。
其实也不怪他心冷，穷日子只能这么过。
这回娶的丫头，年纪小，被兵匪坏了身子，已经不是黄花闺女。
李大顺还是不在意，只要是个母的，能过日子，能给家里烧饭洗衣裳就够了，更重要的是，他娶这一个没花钱，吴家还贴了点像样的嫁妆。
总之，除了名声不大好听，其他的，一点都不吃亏。
牛大海从李家铁铺门口经过时，李大顺正佝偻着背，从屋里出来。
瞧见吴小菊跟儿子，也没多余的话，只道：“快去做早饭，吃了饭，我跟三儿还得打铁。”
他家大小子已经能帮衬着干点活了，打铁可不是一个人能完成的活。
吴小菊心里不快，脸上也没好颜色，气鼓鼓的进了门，往后面去了。
牛大海回到铺子就忙活开了。
早上有赶早集的人，路过摊位，有钱的便想吃点东西垫垫肚子，要不然哪里干得了重活。
没钱的，也就只能饿着肚子。
这两年光景一般，加上朝廷也没减少税负，老百姓活的很吃力。
又听说边关不稳当，也不知什么时候又会打起来，总是人心惶惶。
来来往往的人，脸上也没多少喜气。
十一家的铺子这两日早上都在熬粥，浓浓的玉米粥，一文钱吃满满一大碗，配上香喷喷的咸菜疙瘩。
别以为会亏钱，实则不然。
玉米磨成细细的玉米面，过了几遍筛子。
兑上水，一边熬煮，一边用锅铲搅，防止结底，很快就能熬的稠，还很香。
除此之外，还有一锅南瓜粥，也是一文一碗，同样的插筷子不倒，很实在。
除此之外，方十一还用玉米面，贴了玉米饼子，一文钱一个，巴掌大的一个。
吃过的人都说香，其实也没什么窍门，就是贴的时候，在锅沿抹上一屋猪油，烤的焦脆，能不香吗？
也不光全是猪油。
她喜欢上山打猎，偶尔能猎到野猪什么的，也能得到不少的荤油。
猎野猪是很危险的事情，一般的猎人，只敢在野猪经过的地方挖坑设陷阱，很少有人敢跟野猪面对面肉搏。
方十一不是这样，她有武功，有弓箭，熟悉山里的地形，能凭着足迹，找到躲在窝里的野猪，再将它们捕获。
她只挑大的宰，小的都放过了，不能赶尽杀绝。
有她在，方家再不缺猪肉吃。
虽不至于天天都有，但是隔三差五，总能吃上一顿。
好的部位，腌制了留着自家吃，差的都当做菜卖了。
现如今，方十一杀猪的本事也练了出来。
从宰杀到剥皮，剔骨，分捡内脏，都能快速完成，整个过程不超过三十分钟，刀法精湛了得。
抹了猪油的饼子，价格也便宜，就是旁边的商户老板也都经常在她家吃早饭。
早上方七也会出来帮忙，小妹就在院子里跟大黄玩。
她们一早就吃过了，阿姐说了，吃饱才有力气干活，不能饿着肚子。
小妹起的最晚，这会正一边玩一边吃饭。
昨晚发生的事，方十一没放在心上，也没跟任何人说起。
忙了一个早上，两锅粥都卖的差不多了，正要收摊子。
宝二匆匆忙忙的跑回来，气都快喘不匀了，“十一，快跟我去县城，裴叔已经把事谈下来了，等着你过去拍板呢！”
“这么快？”方十一有些意外，还以为要再等几天呢！
她急忙解下围裙，跑回里屋找出藏着的银钱，连衣裳都来不及换便出门了。
刚到门口，宝二正打算去牵驴子，就见一辆马车跑过来，停在他们家门口。
车帘掀开，露出云景之的脸。
“不是要进县城吗？还愣着干嘛，快些上来。”
方十一怔了三秒钟，便欣然接受了，拖着宝二钻进车里。
宝二往这边来的时候，也搭了顺风车，一辆拉货的驴车，就是慢了些，也没有马车坐舒坦。
但是古时的马路都是泥巴路。
因为下雨下雪的时候，被碾压的在凸凹不平，所以马车跑起来，都很颠簸，别说什么舒坦不舒坦。
真要舒坦，远不如骑马。
方十一也在考虑要不要买马，可以节约很多时间，否则这一天天的，大部分时间都要浪费在路上了。
云景之的马车里面铺着棉花做的垫子，中间还摆了个小桌，要是中途停下休息，可以喝茶，也能趴在上面看书。
宝二头一次坐这样的马车，看什么都稀罕。
云景之从他们上车开始，就一直盯着方十一。
看她瘦瘦小小的身板，看她纤细修长的手指。
这样的一个小丫头，太需要人保护了。
所以他今天才要回家，回到云家，夺下云家家主之位，否则他拿什么保护十一呢？
当官吗？
第131章
但是貌似方十一并不喜欢当官的人，况且考功名的路太长，他现在等不了，只能日后再做想法。
方十一被他盯的很不舒服，忍不住问道：“你总看着我干嘛？”
云景之的脸立马红了，“我，我没有啊！你进城做什么？要是买什么东西吗？需要不需要我帮你……”
“我要买座山！”方十一语气平静的打断他，这家伙可真够啰嗦的。
云景之愣了睛，眼睛突然睁的老大，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要买座山？”这绝对是个玩笑，她一定是在开玩笑。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方十一淡淡的笑了，“不是开玩笑，我看中一座山，其实也不是山，只是一个小山坡，位置很偏僻，虽然是座荒山坡，但听说地契在县令大人手上，那就只能买了。”
她的话很有歧义，云景之眨着眼睛，想了一会才恍然明白。
她那意思是说，县太爷受贿，而且是毫无底线的敛财。
否则怎么连个荒山坡都不放过。
也不可能是别人送的，谁能送那玩意，指不定就是他讹诈来的。
云景之握拳轻咳了两声，“有些事，知道就行了，别说出来，待会我陪你一起去，邹县令此人可不好相与。”
方十一没有反对，她跟宝二虽然内在都很成熟，但是在别人看来，还是太嫩了，小孩子一样，下意识的就把他们忽略了，更不会将他们的话当真，即便有裴炎也一样，况且到了掏钱的时候，说不定还会引人注意。
让云景之陪着就不一样了，他是云府的大少爷，几十两银子在他眼里，也不是什么大钱。
宝二眼珠了转了转，他觉着云少爷对十一很不一样，那双眼都不带错一下的瞧着方十一。
宝二本来想挡着些，但是转念一想。
方十一应该不会看上云景之的吧？
弱的跟杨柳树一样，除了长的漂亮点，家里有钱，完全没其他优点了。
三人各怀心思，马车很快便到了镇门口。
周勇已经等了快一个时辰，都快要不耐烦了。
可是老大非得让他等着方十一过来，一个小丫头而已，真不知道裴老大为什么如此在意。
看见马车过来，他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转开了，绝对没想到方十一能坐这么好的马车。
倒是方十一瞧见他了，唤了阿福停下马车，利落的跳下来，抱拳以江湖人的方式给他见了礼，反正让她像别的小姑娘一样福身行礼，实在太别扭。
周勇的表情很意外，瞧了眼后面跟着下来的宝二和云景之。
宝二倒没什么，只是这云景之……
“周叔，我们走吧！事情要尽快办了。”方十一没耐心跟他解释那么多，催着他赶紧走。
周勇收回心思，点点头。
带着他们去了县衙。
走的当然不是正门，而是后园的小门，连着厨房。
第一次进到县衙后院，宝二看什么都新鲜。
周勇走在前头，疑惑的回头瞧了眼后面的几人。
宝二的表情最正常，云景之虽是云家大少，但他自己不想摆云家大少的谱，坚持跟他们一起走小门，可不能怨他怠慢。
至于方十一，头一次见的时候，还没长开。
过了半年多，身量横样都有了不小的变化，但还是很小呢！
按理说，进了县衙这样庄重威严的地方，是个人腿肚子都得打哆嗦。
可她呢！
好像逛大街，眼神都没变一下。
方十一察觉到他的打量，也没在意。
还不知道会要多少钱，也不知她带的钱够不够。
如果不够，能不能向云景之借一点呢？
她其实不想跟云景之有债务上的往来，并非什么自尊心作怪，只是单纯的不想而已。
可如果情势所逼，不想也得想，借了尽快还了就是。
云景之像是也感觉到她的注视，回过头，冲她微微一笑，“别担心，一定能成。”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一阵暖风拂面而来。
方十一心中莫名的一暖。
从什么时候起，这个少年开始用他并不强壮的肩膀，替她遮风挡雨了？
几人进了一个小院，看样子肯定也不是县老爷住的，只是一个很简单普通的小院。
门口站了个小仆，迎着从里面走出来两个人，手里拿着什么，两人说着话，脸上的表情喜忧参半。
周勇回头跟他们说道：“我们老大在值班，过不来，他跟师爷打了招呼，你们只管进去谈，都是明码标价，只你看上的山地，卖相不好，搁置很久了，师爷一听说有人想买，十分欢喜。”
云景之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进了厅堂，便走到一边坐下。
下人瞧他的气度，赶忙端来茶水，伺候的周到。
方十一跟宝二就没那么好运了，站那也没人搭理。
谁叫他俩穿的太破旧，连云家下人都够不上。
何师爷留着一把山羊小胡子，年纪不大，三十多岁。
年轻的时候中过秀才，后来屡试不中，为了生计，便在府衙里谋了份差事。
读书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自抬身价，喜欢端架子。
瞧见进来的三个人，知道是来买临泉坡那块地的，眼神扫过宝二跟方十一，落在云景之身上，“这位公子是想买地吗？临泉坡只是山坡，坡下的地却不是我们的，这是价钱。”
他递来一张纸。
一名下人接过去，送到云景之面前。
云景之本来推开，手都抬起来了，却被方十一眼疾手快的阻止。
方十一笑着道：“云公子便看看吧！不管买不买，先瞧瞧价也行啊！”
云景之疑惑的瞧她一眼，方十一直冲他眨眼睛，云景之了然，无奈的笑了笑，接过单子仔细看了起来。
要说这位知县大人也真是人才。
别人收了贿赂，恨不得藏着掩着埋地里。
可他倒好，拿出来公然买卖。
也不知是胆子大，还是根本没长脑子。
只他既然卖了，那便是正经的生意，有卖就有买，算不得犯法。
云景之看过了，便将单子交给方十一，“价格贵了些，减去五成，你觉得吗？”
“是吗？”方十一接过来，一看上面的数字，有些想骂人。
真是不要脸，一个没人要的破地，居然也敢张口要一百两。
第132章
面积不过二十亩，要是好田，肯定值这个价，但那只是一块山地。
不能路粮食，土质又不好，连果树都种不得，要了能有什么用？
何师爷摸着山羊胡子，笑的老成，“您是云家大公子是吗？年前有幸见过你父亲，实说说，这块地当然不值一百两，但是从府衙出去的东西，就是一张白纸，也得翻上一倍，这其中的道理，云公子将来若得进入官场，便了然。”
方十一对这种老顽固有些不感冒，正要顶回去，手忽然被握住了。
一扭头，就看见云景之偷偷冲她眨眼睛。
宝二也拉她的衣襟，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官老爷可不好得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买卖能做成最重要。
云景之将单子放在旁边的桌上，沉着说道：“晚生虽然不曾入官场，但对于为官之道，还是略生一二的，何师爷既然说了是买卖，那跟做官又有什么关系？依我看，五十两顶天了，如果何师爷觉得不满意，此事便作罢！”
他只字不提县太爷，只跟何师爷讨价还价。
何师爷虽是县太爷身边的人，却没有官职，说白了，就是府衙里的一个体面下人，没什么大不的，他还不将此人放在眼里。
云景之站起来要走，何师爷急忙站起来，“云公子缓一步说话，这山卖你就是！”
因为是面对着门口的，所以云景之看着方十一，冲他微微一笑，带着几分俏皮。
等到转回身，又恢复一派淡然。
“既如此，一手交地契，一手交钱，出门概不相欠！”这话是方十一说的。
她刚好带着五十两，交了这些钱，她真成了穷光蛋。
云景之看见她交钱，面色有些不自然。
方十一把地契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片刻，拿给宝二看了看，这才小心翼翼的装了起来。
三人出了府衙，阿福依然等在马车边。
方十一看向云景之，“谢谢你今天，改日我请你吃饭。”
“为什么不是今天？”云景之有些不舍得她离开。
在河渡时，她总是那么忙，一天也见不到人影。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出来走走，虽然有个碍眼的家伙跟着。
方十一摇摇头，“今天不成，我还有别的事要办，等忙过这一阵吧！”
方十一果断转身走了，这家伙太墨迹，太麻烦，粘上就甩不掉。
云景之脸上尽是失望，感觉又被她甩开了呢！
“少爷，现在要回家吗？”阿福握着鞭子问他。
“回去！”只是这两个字，云景之像是用了所有的勇气。
“少爷，刚才小的遇见管家，他说您京里的朋友来了，说是要在云府住些时日。”
“哦？”云景之沉思片刻，转身上车，“马上回去。”
“是！”阿福牵着马往云府去了。
方十一丢下云景之，其实也没别的事。
她跟着宝二去了小乞丐的据点，把他们全都招呼上，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的往临泉山去了。
方十一口袋空空，本来想买些口粮带上的。
宝二从口袋里摸出半吊钱，冲她嘿嘿一笑，“我就这么多了，这可是我的老底儿，买馒头的话，也够了。”
方十一抄过他的钱，往空中一抛，笑道：“带你们吃肉去，这些钱用来买工具，两把斧头，剩下的再买些盐巴火石就够了！”
宝二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嘿嘿笑，“得咧！就听你的，汉秋，咱俩去买东西。”
两人去了片刻回来，一人提了把斧头，王汉秋怀里还拿着小盐包。
官盐价格不便宜，能调味就得，管他粗盐精盐。
“走了！”方十一手一挥，带着他们往城外去了。
这么多小乞丐走在一起，怪招眼的。
方十一大致数了数，不到二十个人。
最小的不过五六岁，最大的也就是宝二了。
每个人脸上都是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破烂脏污。
但是每个人的眼睛又是那么亮。
他们用不解，怀疑，怯懦的眼神偷瞄方十一。
出了镇子，宝二跟王汉秋，便把两个最小的孩子背上了。
被冷风一吹，两个孩子直流鼻涕，长长的，都快拖到嘴巴了。
方十一的内在，是个成年人，她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孩子，说真的，很让人心疼。
宝二走在她身边，见她看见背后的孩子，便给她说了这孩子的来历。
“他叫狗儿，是去年我们从庙会上捡的，跟家人走散了，我们在那等了三天，也没遇见他家人，他自己也说不清是哪里人，只能先让他跟着我们，过几天再去瞧瞧，兴许还能遇见他家人。”
王汉秋冷哼了声，“什么走散了，狗儿就是被他家人丢掉的，狗儿是个聋子，也不会说话，肯定是他家人嫌了。”
方十一看向狗儿，小家伙见她看过来，对她咧嘴一笑，却没有笑声。
宝二苦笑道：“你不要这么说，狗儿虽然听不见，但是他心里明白，他已经够可怜了。”
方十一摸了摸狗儿的头，看向另一个小孩，“那他呢？”
王汉秋停下步子，把背上的小娃往上颠了颠，才道：“他叫虎子，名字是他自己带来的，前年在路边被丢掉的。”
宝二接着道：“虎子被丢掉的时候，得了病，是疫病，差点就死掉，是他命大，才活到现在。”
小凳子从后面跑上来，“我不是被丢掉的，我家人都死了，老家闹灾荒，死了好多人，就我活下来。”
“我也是孤儿，婶子嫌我吃的多，还得干好多活，我就跑出来了。”另一个小子也跑上来，他打着赤脚，上面马甲，下面一条短裤，这是夏天的装扮。
方十一瞧着他，发现他是这里头长相最不错的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长寿，老大，你叫我长寿就好了。”他傻笑着，“老大，这是我好朋友，他还没有名字呢！”
长寿把身后站着的一个小子拖出来。
是用拖的，不是用拉。
那小子比长寿个子矮，躲在长寿后面，根本瞧不见。
方十一眉梢挑了下，在一群穿短衣的小子中间，眼前这一个，居然穿着长衫。
第133章 新更
别以为又脏又破就看不出那是一件破长衫，而且这小子长的很白净，跟其他小乞丐有很大不同。
“他从哪来的？”方十一问道。
她一问，原本叽叽喳喳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
方十一觉着奇怪，“怎么了？”
宝二低下头，“他……他是捡来的，他……”
“我是被仇家追杀，如果你怕我给你惹麻烦，我马了离开。”白脸小子人不大，脾气还不小呢！
“急什么，我也没说什么，那你怎么没有名字？”方十一也不跟他生气，瞧他气的小脸通红，倒是挺可爱。
“我就是没有名字，要不你给起一个，随便叫个什么都好。”
方十一笑的玩味，“要不跟他们一样，叫狗蛋，大牛，怎么样？”
本来也是故意说的，就看他一脸便秘的表情，挺好玩。
方十一清了清嗓子，正经了些，“逗你玩的，小屁孩不经逗，既然你跟长寿是朋友，那就叫长生吧！”
“长生？”小白脸默念这两个字，眼神渐渐飘远。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到了临泉山脚下。
正是那一片平坦的地方，可以用来建造房屋。
宝二跟方十一都心知肚明，知道这座山真正的在哪。
其他人都以他俩为主心骨，只要他们在，在哪都无所谓。
“宝二，你带着人在这里捡柴生火，我去打猎，从明天开始，你们就要开始建房子，就在这里建，我会请几个帮手，不然光靠你你们，肯定是不成的。”方十一说道。
王汉秋可不同意她的话，“十一老大，你不要小瞧了我们，虽然我们只是乞丐，但是不要饭的时候，也会做些散活，泥瓦工，内，盘炕，挖地基，什么活都会干，你瞧，就他们三个，还会做木匠呢！”
他指着三个一边大的小子，个头跟宝二只比宝二矮一些。
瞧见王汉秋点名了，三人立马拍着胸脯，让方十一放心。
既然他们有自信，方十一便放开了手。
只告诉他们，要盖的只是普通土房子，也不需要什么技术含量，能住人，挡风遮雨就行。
三人点头，立刻就开始找方位，忙活开了。
方十一拿了把斧头，剩下的一把，宝二带着人去砍树了。
方十一让他挑着砍，别见着树就要祸害。
这山上最多的还是松树，杨树不多，其他的都是些不顶用的灌木丛，能防止水土流失，也不能随意砍伐。
方十一虽然没带武器，但是一把斧头足够了。
她离开没一会，长生犹豫了一会，还是悄悄跟在了她身后。
长生跟的不远不近，方十一走的也是不紧不慢。
这么拙劣的跟踪技术，要是发现不了，那就是傻子了。
野地里的猎物多，数野猪最多。
有时三五成群，有时单独能撞见掉队的。
后者最走运，前者就比较危险了。
野猪攻击性也很强，被它顶一下，踩一下，骨头都得碎了。
方十一寻着野猪的脚印，很快便找到一只落单的野猪。
个头不大，但是也够他们一伙人填饱肚子。
猫下身子，悄悄朝野猪摸过去。
长生看见她的动作，也不敢贸然靠近。
直到方十一甩出斧头，干掉那头野猪，他才敢走近。
“我……我帮你吧！”长生瞧着她从野猪头上拔出斧头，又补了两下，动作忒暴力了，让他有些畏惧。
“你能做什么？”方十一毫不客气的讽刺。
瞧他弱不禁风的样子，背不动，扛不动，还一副怕怕的模样，待会剥皮剔骨，他还不得吓死。
长生被她说的很不服气，小脸气鼓鼓的，“不会，我可以学，学了就一定可以做到！”
方十一诧异的回头看向他，“你几岁了？”
“七岁……”
“哦……你要学是吗？”方十一把野猪递给他，“那边有条小溪，你把它拖过去。”
长生眼睛一亮，很高兴。
他不要再做无用的人，如果连乞丐都不如，还怎么活下去。
方十一说了让他做，就绝不会帮忙。
任由长生费劲的拖着野猪尸体，累的哼哧哼哧喘气，就是不伸手。
长生身量虽然长开了，但是力气完全不够，拖个百十斤的野猪，差点就累虚脱了。
等到了小溪边，累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头大汗。
本就单薄的衣裳，要是再被冷风一吹，还不得生病。
“起来，到背风的地方，在太阳底下晒晒。”方十一催促道。
“我已经很热了，为什么还要晒。”长生恨不得把衣服都得脱了才好。
“不行，快点去！”方十一不耐烦的催。
这小子真是不听话，欠收拾。
一柱香之后，方十一已经将野猪收拾好。
要不是工具用着不顺手，她还能更快。
两人把猎物背回去，已经是下午了。
一帮小子也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见着红嫩嫩的肉，恨不得直接生着就吃了。
“宝二，找块大石板来，越大越好，还有你们，在火堆上搭个架子。”方十一指挥着他们。
不一会，一块半米宽的大石板就给搬了过来。
两边搭上石块，底下烧柴火。
石板来热慢，但是比铁锅温度更均匀。
也不用其他的调料。
大块的肉切薄了，放在石板上烘烤，再洒上盐，已经很香了。
王汉秋跟宝二做这活已经很熟练了，方十一把肉摆上，其他的就不用问事了。
架在火上烤的两只前腿，也有人看着烤。
准确的说，是一边烤着，一边流口水，那口水流的老长了。
方十一闲下来，坐到上风口，望着远处的方向。
春天的脚步已经走了一段，地里的青绿越发喜人了。
掰着手指算算，她穿过来已经快要一年。
从一无所有，混到现在，不算坏，但也不算多好，只能勉强算糊口。
还有两个妹妹要养活，现在又多了这么一帮小子，她是不是多管闲事了？
想想真是好笑，她本性并不善良，更不算什么好人，现在却弄也这么一摊子事，呵！
也不知阿呆怎么样了……
方十一看向天空，长长的呼了口气。
人生的路上，有些人和事，注定要成为路上的风景和过去。
天快黑的时候，方十一带着这帮小子回了河渡码头。
这山上一片瓦都没有，根本不能住人。
家里也没有这么多床铺，方十一便让他们将所有的桌子都拼在一起，拼成一张大通铺，只是没有被子。
本以为就要这么凑和一晚，却没想到阿福跑来敲门，并带着两个伙计，拿来很多旧被子。
阿福呵呵笑着对她解释道：“这是我们少爷吩咐的，他说你们这儿肯定需要被褥，刚好客栈里有些淘汰下来的旧棉被，就给你们拿来了。”
“你们家少爷呢？”方十一问。
“少爷没回来，只遣了我过来，你这儿如果还有什么需要，支应一声就行。”
方十一眸光闪烁了下，没有矫情的拒绝，“替我谢谢你们家少爷，他的心意我领了。”
阿福走了之后，小子们欢呼着把棉被铺到桌上。
“先去打水洗脸洗脚！”方十一皱着眉。看来以后要严肃纠正他们的卫生问题。
宝二揪着他们去河边洗漱，家里也没那么多水。
着急回去睡觉的人，糊弄两下就算洗好了，趁宝二他们不注意，嬉笑着就跑了。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宝二才发现，水边只有长生在，他洗的格外认真，还用手指扒拉了两下头发。
可惜那头发已经好久没洗，也没梳，又哪里扒的开。
“长生，快点回去了，别在河边待久了。”宝二站起来，不忘叮嘱他。
“嗯！你先回去吧！”
宝二有时觉得长生是个很奇怪的小孩，但是他们这群人来历都很杂，也没人会刨根问底。
“长生，你快些回来，不然好位置都要被他们抢了。”长寿跑回来，站在台阶上着急的喊他。
“来了！”长生不紧不慢的站起来，转身之前，看了一眼宽阔河面上的船只，神色渐渐飘远。
盖房子比预想的要顺利，木材全部就地取材。
方十一又在西边划了块地方，从那里取土做土坯。
赶着天好，牛大海也过去帮忙。
方十一让王平生帮着找了几个工人，其中就在郭勇。
他家中田地少，现在也不到农忙的时候，便出来找些散活，也好贴补家用。
看见方十一，他也挺意外。
这丫头现在混的挺不错嘛！
方十一每天赚的钱，根本不够贴补盖房子的费用。
头一场春雨过后，方十一让宝二带人开始采茶。
当初买下临泉山之后，方十一悄悄给裴炎塞了个红包。
里面有她这几天刚刚赚来的一两银子。
裴炎做为捕头，一个月的俸禄还不到一两。
平常也有不少孝敬他的人，否则只靠着俸禄，早就饿死了。
拿着方十一塞过来的一两银子，裴炎心里甭提有多舒服。
所以当方十一向他询问，关阳县茶铺的生意情况，裴炎马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整日在街面上转悠，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关阳县的情况。
关阳总共有两家做茶叶生意的铺子。
因为茶叶品种少，也不可能真的单独开一家铺子只卖茶叶。
其中一家还是茶楼，卖茶点心，顺便卖茶叶。
另一家是杂货铺子，除了卖些寻常用的东西，也卖些稀罕的物品。
价格有高有低，最低廉就属茶叶沫子，那也要五百文一斤，老贵了。
裴炎知道方十一鼓捣出茶叶，具体情况却不知。
方十一只琢磨了一会，便下了个决心。
茶叶生意，让裴炎占两成分红。
她把这事跟宝二提了下，宝二满心不赞同，但是方十一的决定，他也阻止不了。
裴炎得知这个消息，当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
稍微一想，也能想到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丫头有颗八面玲珑的心，她一定是怕自己没根没叶，在关阳城吃不开，所以才把主意打到他身上。
对于这一点，裴炎并不反对。
互惠互利的事，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达成共识，裴炎便亲自给她探路子。
不出一天，就跟鸿泰茶楼的掌柜搭上线了。
如果是方十一过来谈，人家根本不会把她说的话当一回事6。
但是裴炎来谈就不一样了，他是关阳县衙的捕头，算得上有头有脑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