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少年美如玉
宝二挠着头，想了想，“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我回去跟他们商量一下，开茶铺也要置办东西。”
宝二成天在街上混，就算没吃过猪肉，那也看过猪跑啊！
比如要置办烧水的大茶壶，还得有茶碗茶叶。
方十一宝贝似的抱着她的钱罐子，“我跟你一起到镇上的瓷器铺子去问问价格，我这边也要置办些，到时一起购买，看能不能便宜些。”
“宝二，做生意得有头脑，分工要明确，咱手下的那些人，得合理分配，你懂我的意思吗？”十一想起来，她好像也是那帮小子的老大。
按理说，臭小子们的出路，也关她的事。
只可惜，她现在能力有限，也不可能让他们所有人都跟过来。
只能说，以后生意做大了，再把他们招来干活，但在此之前，需要磨练他们才行。
宝二很聪明，脑子转的也快，“我懂，就是不能一窝蜂都跑来卖茶，到时钱挣不到，人手还给耽搁了。”
方十一想了想，道：“要不这样吧！你挑一个能吃苦的，专门负责烧火，还有跑腿卖茶的，挑水也得专门找两个人，这儿没有水井，大海，你之前上哪打的水？”
牛大海正在收拾摊子，听到她十一的问题，神情马上变了，“就……就在前面的客栈，他们家后院的门开着，我偷偷跑进去打水的，还差点被他们家的狗咬着。”
“他们放狗咬你？”方十一怒了，蹭的站起来。
“十一，你别生气啊！我是偷着进去的，人家放狗撵我也正常，这儿以前没有村子，当然也没有公用的水井，都是自个家里打的水井，人家想让你用就让你用，不想让你用，把院门一插，你也没办法不是？”
有些村子，有公用的水井，像他们家所在的村子，就是如此。
村里只要有这么一口大井，百姓家里就不用再挖水井了。
毕竟挖水井需要人力材料工钱，穷人家哪挖得起。
方十一把钱罐子往他怀里一塞，“抱好了，别让人抢走，我过去看看，宝二，你留在这儿，帮着他收拾，看好咱们的钱，等我回来，再给你们分账！”
方十一袖子一卷，“我可管不了那么多，水井必须得有，否则我们的生意还怎么做得下去！”
牛大海呆呆的看着方十一走远的背影，目瞪口呆，“她会不会吃亏啊？”
宝二笑着摇摇头，“谁跟她对上，吃亏的准是旁人。”
牛大海扭头看着宝二，心里暗搓搓的不爽。
怎么搞的好像，宝二更了解十一似的。
明明他才是跟方十一一块长大的人。
方十一找到客栈的后门，跟她的摊位，离的确实不远。
此时，客栈的门关着，不过透过缝隙，还是能看到里面的情形。
一个很大很宽敞的院子，一边是马棚，栓着好几匹马。
院子中间，是一口木轱辘井。
十一瞅了一会，发现后面也没人过来，便找了根细树枝，挑门栓。
这样的门栓最好挑了，一点难度都没有。
其实院墙也不高，她要是翻过去，也没什么难度，不过有门不走，岂不是傻子吗？
门栓很快就被拉开了，并没有见到牛大海说的狗。
只有那几匹马，对着她吐气，用黑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她。
“嘘！”十一对它们做了个小声手势，谁知，却引来一声轻笑。
很轻很轻的笑声，风一吹，似乎就消散了。
“是谁？”十一睁大眼睛，朝四周看过去。
没人啊！
又是一声轻笑，这回看见了。
原来马厩的对面，是一排厢房的后窗，笑声就是从其中一间传出来的。
“你是谁？是这里的客人吗？”方十一边说边朝那儿走去。
“不是！”
听声音应该是一个正处在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带着严重的沙哑。
方十一终于找到他了，两人隔着一扇窗。
少年此刻正坐在书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
他长的很清秀，应该说很秀气。
五官眉眼聚在一起，又是那样的俊俏，真真的少年美如玉。
就是戏文里唱的：好一个俊俏的小相公！
“你在笑我吗？”方十一的声音不知不觉放柔了。
少年放下书本，目光柔柔的望着她，“我不是嘲笑你，只是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很可爱。”
“可爱？”方十一感觉全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什么时候可爱过啊！
“就是很可爱，你还会挑门栓？为什么不从正门进来？”
“从正门？”方十一越发搞不懂他的脑回路。
不过也罢，她懒得再猜下去。
“我有事找这里的老板，你知道哪里能找到吗？”
“你等等！”白衣少年站起来，从房间的门走出去。
方十一被他搞的一头雾水，这跟她平时见的人都不一样呢！
白衣少年很快就从另一个门，走到了后院，他身边还跟着一个管家模样的人。
“管家，她找你有事。”少年的声音，还是一样的温柔。
管家可没他那么好的脾气，满眼的不耐烦，“少爷，她就是今天在路边摆摊的小娃娃，她能有什么事，您就别管了，回去看书吧！”
“管家，她偷偷的来，肯定有事，你就听她说完，可以就办，不可以就拒绝，没什么为难的。”
“少爷，你……唉，那好吧！”管家已经习惯自家少爷的善良，大多数时候，都是傻乎乎的善良。“小丫头，你有事就快说，我前面还有很活。”
第九十三章 老好人
方十一挠了下自己乱糟糟的辫子，语气忽然变的郑重了，“我想跟你们商议一下，以后我们能不能经常过来打水，这儿附近没有水井，我们是做小生意的，不可能带着水到处跑，所以只能在您这儿将就一下。”
管家听完，根本不需要考虑，一口就给否定了，“不行，绝对不行，这儿是客栈的后院，要是随时放你们进来，客人的财物丢失怎么办？还有这些马，万一弄丢了，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方十一脸色变了，有点生气，可是还没等她争辩，一旁的少年，就打断管家的话。
“管家，她只是在跟你商量，你要同意就同意，不同意就作罢作，干嘛要凶她，再说了，她只是想借点井水，我们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多一个朋友，就是少一个敌人，做人不要那么刻薄，我看要不这样吧！”
少年的声音很好听，眼神也很温柔，让方十一的怒火，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你们可以每天过来打水，但是要把院门关好，这些马匹，都是客人的财物，要是有损失，我们就得负责赔偿，所以万万丢不得！”
少年很会说话，先是同意她过来打水，又把厉害关系跟她讲清楚。
十一最怕人家跟她讲道理，要是论拳头，打输了听你的，打赢了听我的，那才过瘾呢！
可是瞧着少年温润似水的声音，她就是想发火，也发不起来啊！
小姑娘嘴巴一撅，有些不爽的说道：“我知道你们这儿都是贵重财物，等我找到更方便取水的地方，绝对不麻烦你们，再说，我也不白用你们的水，以后帮你们喂马就是了！”
“这倒不用，以后要是也可以有生意上的互相来往，都是朋友嘛！”少年委婉的拒绝她的提议，真的很委婉。
其实他真实的想法是：喂马也需要经验，不是什么都可以喂的，有些马的品种不同，吃的草料配方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方十一嗤了一声。真以为她听不懂吗？
“那就这样吧！这份情我记下了，以后一定奉还！”她还得赶着去镇上呢！
小姑娘脚步飞快的走了，脊背挺的笔直。
老管家跟上去把后门插上了，回过身时，表情有些犯愁，“少年，这些穷人家的孩子，招不得，一旦招上了，就跟狗皮膏药似的，到时候你想甩都甩不掉，不是管你借这个，就是想方设法的占你便宜！”
云景之微笑着摇头，他不赞成管家的话，“她不一样！”
“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还不是一副穷酸样！”管家对自家少年的爱心泛滥，有时真的很无语。
无论是哪个世道，太过善良的人，只适合当和尚，否则再多的家财，早晚有一天也得给败光。
所以说，善良有时候，也是一个大麻烦。
“管家，我送你两句话，人不可貌相，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事，谁都不知道，做事情要留一个退路，给别人一个活路，以后你也会多一条生路！”云景之虽然年纪不大，但是说话做事，都很有章程，一点都不像十几岁的少年。
管家最终也只是摇头叹息，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少爷，您是不是要回云府？今儿府中有客，老夫人让您早些回去！”
“我马上就走，你安排马车！”
“是！”
……
方十一从客栈的后门出来，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牛大海跟宝二已经把东西都收拾好了，就等着她回来。
“十一，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他们不同意？”宝二急着问道，“要不我带几个小兄弟，去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牛大海听出他的口气，很不赞同，“人家是正经的客栈，都是有后台的，你跟他们对着干，小心他们把你告到衙门！”
“有后台怎么了，你没听过一句话吗？有钱的最怕不要命的，我们出来混，怎么能动不动就认怂！”宝二不知不觉，身上那股子痞气就出来了。
方十一大眼睛一瞪，“说什么瞎话，我跟他们谈的好着呢！你们不要捣乱，赶紧走吧！去晚了，镇上的生意就该关门了！”
她一凶，其他两人乖乖闭嘴。
驴板车上的东西还真不少，也亏得小驴子喂过了，否则它一定不肯拉车。
走路的时候，还是老方法，弄一根胡萝卜挂在前面，引着它入前走，效率可快多了。
牛大海跟宝二都在边上跟着走，只有方十一盘腿坐在马车上。
码头到镇上去的道路，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
幸好路面还算宽敞，要不然这一路下来，他们就得被挤沟里去了。
就在快要到过镇上时，后面追上来一辆马车。
人家是真正的马车，拉车的马，毛色黑亮，蹄子有劲，跑起来都带着风。
马车坐的也很漂亮实用，因为是夏天，前后都挂着帘子，马儿跑起来的时候，前后通风，十分的凉快。
赶车的小厮，见着他们挡路，十分的不耐烦。
“喂，你们赶紧把驴子赶到路边，别挡着我们少爷的路，真是的，一头驴子还好意思赶出来！”
方十一刚好坐在后面，把他的话，听了个全，心里那个气啊！
第九十四章 恢复更新
“不让，有本事你们从边上飞过去！”方十一小蛮腰一掐，气呼呼的怼道。
云景之听着她的声音，有些熟悉，便掀开帘子，朝外面看过来，“咦？小妹妹，是你啊！”
其实方十一老早就瞧见他了，车帘晃动的时候，能不看见吗？
但是方十一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有点不想搭理他，但是又碍于人家给她行了方便，左右为难之下，也只有装聋作哑。
“哟，这不是云少爷吗？真是巧啊！”宝二认得云景之，人家是含着金钥匙出身的，身上一件衣服，他一辈子都买不起。
云景之却不认识他，“你是……”
宝二嘿嘿的笑，“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在关阳县混子的小人，跟您可没法比。”
聪明如云景之，又怎会听不出他的嘲讽之意，不过他并不在意，转眸盯着方十一的小脸，“你们也要去县城吗？要不要到马车上坐坐，外面太阳很大。”
方十一瞄了眼看着就很凉快的马车，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没那个福气坐马车，云公子请先行吧！”
她也拽了一回文字，酸的牙都快掉了。
云景之也没有再多言，笑了笑，放下帘子。
车夫挥着鞭子，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鼻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
马车跑的很快，很快就不见了，只剩下满天的尘土。
宝二也回了冷哼，“狂什么狂，不就是投胎投的好吗？”
方十一笑呵呵的说道：“投胎也是一门技术活，谁让你没掐准时机呢？”
宝二也只是难过了一一下，很快便释然了，“我现在这样也挺好，一个人多自由自在，想干嘛就干嘛。”
牛大海也笑着道：“你那是吃不到葡萄，尽说葡萄酸了，谁还不想含着金钥匙出生，可惜啊，咱们都没这个命，我奶奶说过，这辈子吃的苦，是为下辈子积福。”
方十一难得温顺一回，“你奶奶说的不错，所以啊，你要多积点福，等下辈子投胎做王爷去。”
牛大海被吓到了，“我才不要，那戏文里都说了，皇子王爷什么的，一点都不好当，就说咱们朝上的几个皇子，死的死，残的残，好不可怜，就算勉强熬到成年，封了王爷，建了府邸，可是能善终的，却没有几个。”
牛大海一席话，简直令人惊叹，没想到，就他这样的，还能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宝二抬头看天，苦涩的笑了笑，“世道就要变了哦！听说咱们的北方边境有骚乱，这些天乱的很，镇上到处都是武林人走来走去，有不少人都被朝廷收编了。”
宝二每天在关阳县游荡，对县城里发生的事，了如指掌。
别的不说，就说秦叔最近都很不正常。
三人赶着驴板车，不急不缓的到了镇上。
镇门口此刻正站着抱着剑的年轻人，每一个过往的路人，他们都要盯着看一遍。
不过方十一三人都是半大的孩子，自然引不起他们的注意。
三人顺利到了县城，方十一忽然想起宝二他们那伙人之前住的破庙，便问道：“宝二，你们住的破庙是无主的吗？”
“啊？你什么意思？”宝二没听明白。
“唉，你咋这样笨，我是问，你们之前一直住的破庙，有没有主人。”
“这个啊！我不清楚哎，那个破庙闲置很久了，我们看那儿没人，就住了进去，反正也没人赶，能住一天就住一天。”宝二知道房产这回事，就是一张纸嘛！
可是有了那张纸，才能名正言顺的住房子。
方十一咬着唇瓣，手指轻点着下巴，想了会，然后朝宝二勾勾手指头，“你去打听一下，破庙有没有地契，咱们要想办法把那块地弄来，你懂我的意思吧？”
难得机灵的宝二也茫然的摇摇头，他不明白啊！
方十一生气了，一拍他的脑门，“真笨，你那些小兄弟，难道要一直像个乞丐似的活着吗？你好歹是他们老大，总要为他们多想想。”
宝二乐了，“我现在不是他们老大，你才是，所以他们日后的生计，应该你操心才对。”
“滚！”方十一气的吼他，也不瞧瞧她现在的年纪，人家才九岁好不好。
宝二呵呵的笑，“我明白的啦！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可要是有地契，咱们也没钱买啊！”
方十一被他问的不耐烦了，“你先问了再说，总归有办法的，再啰嗦，小心我踢你屁股！”
宝二还真怕她发火，“那我去了，你们也早点回村，牛大海，好好照顾我老大，明天我带几个人过去帮你们。”
牛大海木纳的点点头，他心里有点别扭，也有点难过，好像宝二跟十一的关系也很好呢！
“大海，你把车赶到前面的杂货店等着，我有点事要去办，在我没有回来之前，你哪也不许去，听见没有？”
“哦，知道了。”牛大海站在板车边上，目送着她离开，心情闷闷的。
他将驴子赶到前面的杂货店边上，那儿有棵大树，把驴子栓在树下，他往板车上一躺，睡觉去了。
方十一寻着小路，前往秦伍家。
路上又遇到在门口等生意的陈水仙，几日不见，她脸上多了块淤青，身上依然穿的清凉，“哟！又来看秦伍啊？你你们俩的感觉还真的是好，听说现在流行找童养媳，你该不会就是他养的小媳妇吧？如果真的是，那我得提醒你，等你成年了，他都成老大叔，呵呵！”
方十一白了她一眼，“你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们是什么关系，跟你有个毛的关系，你有客人来了，还不赶紧招呼去！”
方十一指的客人，是一个正往巷子里走来的老头。
那老头是真的老啊！
一身粗布灰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脊背佝偻着，满脸的褶子，眼神又很浑浊。
老头走过来时，一双色眯眯的眼睛，就开始瞄。
先是瞄着陈水仙，而后又瞄着方十一，还将她上上下下，都看了个遍，仿佛在估量着货物的品质。
陈水仙自是认得他的，有些厌烦的说道：“我说陈老啊！您一把年纪了，还嫖得动吗？”
第九十五章 得剑
干瘪猥琐老头嘿嘿的笑了，露出参差不齐的大黄牙，“当然嫖得动，只要你卖力一点，多给我点好处就行了，这丫头……是你家亲戚？”
老头把话绕来绕去，最后又绕到方十一身上，似乎是对她很感兴趣。
陈水仙见怪不怪了，“你个老不死的，嫖老娘还不够，还想做下丧尽天良的恶事呢！也不瞧瞧你那脸上的褶子，像百年老树皮似的，你爱嫖就嫖，不嫖拉倒，滚回家睡你家老太婆去！”
方十一已经走了一段路，前面老头说的话，她没怎么听清，不过陈水仙的话，她倒是听见了。
有些诧异，这老女人竟然还会帮着她说话，真是奇事。
不过已经到了秦伍门前，她忍下这口气，准备先看了师父再说。
秦伍家的院门依然关着，方十一熟门熟路的撬开了门栓，前脚刚要迈进去，一道寒光就朝她闪了过来。
方十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迈出去的脚步，也急忙入后仰，避开劲风。
她避的快，但是对方逼近的也快。
方十一的小蛮腰，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朝下弯着，直到双手向后能触到地面。
对方的脚擦着她的下巴而过，似乎她的身法也惊到了对方，所以他的动作迟疑了一秒。
方十一涨红了脸，绝对不是羞愧，而是赤果果被憋的。
这个姿势，还真不好用力。
还好对方没有再次进攻。
感觉到对方的撤退，她顺势向后一翻，身姿飘逸灵巧的落地。
“秦兄，你这个徒弟骨骼清奇，是块练武的好苗子，不过却不适合刚硬勇猛的招术！”
方十一站稳了，这才看清说话的人，是位大胡子大叔。
个子很高，那双脚尤其大。
方十一脸黑了，要是被他的脚踢中，她的胸就要肿了。
秦伍站在他身后，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还算可以。
“十一，过来拜见师叔！”秦伍的语气还是不见得有多热切，但是对于外人来说，他对方十一已经算很好的了。
方十一深吸了口气，短短几秒之内，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于是规规矩矩的走上前，抱着双手，微微低头，“十一拜见师叔！”
三人站在院子里，连堂屋都没进去，就在院子里说上了。
“名字很特别，你能拜在秦伍门下，得到他的指点，未来不可限量，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这把剑，是你师父托我寻来的，好好收着！”大胡子从身后解下一把藏青色的长剑，递给乔月。
剑身修长，因着很薄，所以并不算重。
最关键的是，以她现在的小细胳膊，挥舞起来丝毫不费力。
“这把剑有名字吗？”方十一爱不释手，第一眼就喜欢。
秦伍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沉沉的，“没有，这是一把新铸的剑，适合女子使用，你可以给它起名字，以后它就是你的武器，我会先教你一套基础剑法，等你掌握了，再学习其他的。”
大胡子忽然道：“我觉得你可以让她试试本门的苍云剑法。”
秦伍皱眉看他，似是不赞同他的提议，“你应该走了，我不留你吃饭！”
大胡子哈哈一笑，“十一啊！看见没有，你师父的性格，除了我，门内再没人能受得了！”
“师叔慢走！”方十一退后一步，依然抱手低头。
“好好，你们师徒还真是有其一必有其二，小丫头，好好学，你师父一身的本事，没有人传承，就太可惜了，行了行了，我走还不行吗？”大胡子狂笑几声，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没想到，他看着挺笨重，灵活起来，竟然胜过猴子。
秦伍沉着脸，“别听他胡说，你先把基础的学好了再说，使剑讲究一个快字，快到别人看不清你的剑，不过与此同时，你的轻功跟内功心法也一样要修练，只有当三者合而为一，你才能成为真正的剑术高手！”
秦伍给她讲了一个时辰，中间都不带停顿的。
最后，又扔给她一本武功秘籍，约定了一个月之后，再验收成果，紧接着就把方十一赶了出去，甚至连个道别都没有。
方十一站在门外，仰头朝天空看了看，也许是她多心了，总觉得师父好像很着急似的。
她正准备离开时，有一队人，朝这边气势汹汹而来，领头的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后面的跟着男女老少都有，个个手上都拿着常见的武器，扁担或是铁锹锄头什么的。
老太太直奔陈水仙家的门前，握着拳头就往上敲，“不要脸的贱人，给我滚出来，你个死了种的骚货，滚出来！”
方十一倒吸了口气，利落的跳到一边，打算从他们身后绕过去。
又不关她的事，这种浑水，傻子才去蹚。
很显然，陈水仙的院门不结实，几下就被砸开了。
很快，几个年轻的冲进去，不多时，揪着两个衣衫不整的出来了。
不正是之前一块进去的糟老头跟陈水仙吗？
方十一有些嫌恶的别开眼，对于捉奸这种事，她向来不敢兴趣。
奈何小小的巷子，本来就不宽，现在又站了许多人，她走近时，眼前赫然被堵的水泄不通。
十一怒了，“喂，你们让开一点行吗？别挡着路！”
她吼的声音不小，引得几个人扭头看向她。
不过一瞧她只是个小娃娃，谁还把她放在眼里。
“去去去，一边玩去，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方十一被他们无情的推开，愣是不让她过去。
另一边，那老婆子带着几个婆娘，已经把陈水仙按在地上，又是掐又是抓，嘴里骂的话，都是挑最难听的骂。
陈水仙被打的惨，身上本来就不多的衣服，又被撕掉好几块，接近全裸了。
不过她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头，任打任骂。
估计也是知道对方人多，反抗也是没用，只会招来更多的拳脚。
再瞧那老头，畏畏缩缩的蹲在边上，偷着整理自己的衣服，时而瞄一眼盛怒中的老太婆，时而瞄向围观的人，反正就是不看陈水仙。
方十一忽然觉得很恶心，这老头怎么不去死呢？
猛地，她脑子一热，胸中一股怒气破体而出，“住手！”
第九十六章 杂货铺
本来以着她的声音跟体型，引起注意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谁让这小丫头身后还背着剑。
胡子大叔的见面礼，刚一拿到手，就派上用场了。
方十一背着剑，两三步便冲到孙水仙跟前，“你们他妈的有完没完，为什么只打她，她不过是个靠卖身赚钱的苦命女子，要说最该死的，就应该是他！”
方十一小手朝着猥琐老头一指，怒气横生，她拧起眉来的时候，有着一双剑眉，还挺有威严感的。
陈老头缩着脖子，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不容易看着自家老婆子把目标转移了，现在又被这个死丫头揪出来，真是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那老婆子双手掐着腰，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感到厌恶无比，以为她跟陈水仙是一伙的，指着方十一的鼻子就开始骂。
“你个不要脸的小贱蹄子，她是亲妈还是亲祖宗，难不成你还是她手底下的妓子？居然帮着她说话，真是跟她一样的不要脸，呸！”
方十一眼里的火星，蹭蹭的往外冒，挡都挡不住，“找死！”
不用剑，她也能收拾了不知所谓的老杂碎。
方十一抬脚将那老婆子踢翻，又推开殴打陈水仙的两个女人。
她手劲儿大，推开她们的同时，再重重的使劲，让她们倒下去的时候，撞上后面的人。
所以那帮软蛋似的家伙，只被她两招就倒下一大片，真是够丢人的。
陈水仙得到喘息的机会，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抹开挡在脸上的头发，喘着粗气，拽着闹事的人群，“你个死老婆子，陈老头说你是不下蛋的老母鸡，说你脱了衣服，身上的褶子能夹死苍蝇，那地儿松的就跟你的裤腰带似的，胸前的两坨，比他的还平，你说他能不出来嫖吗？哈哈哈！”
陈水仙这一连串的谩骂，把方十一惊着了。
乖乖，不愧是妓院出来的人，骂人的话一句比一句雷人，一句比一句下流。
瞧瞧对面那老婆子的脸色，绝对可以想像陈水仙那番话的威力。
刚才她只是被打的太急，想还嘴都没机会，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缓过劲来了。
呵！活了几十年，又在风月场待过，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这么点小场面，还吓不倒她。
果然，那老婆子转移了目标，嚎叫一声朝着陈老头扑了过去。
可怜陈老头一把老骨头，哪禁得住她来这么一下，回头不骨折，也得在床上躺好几个月。
陈水仙朝方十一直摆手，“你快走吧！大人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小娃娃管，今天你这份情我记下了！”
方十一没作声，转身就走。
她当然没把陈水仙的话放在心上，也绝对想像不到，一个出身低贱的青楼女子，她许下的承诺，会有多重。
方十一找到牛大海的时候，他都已经在打呼噜了。
这小子一早就跟她出来跑生意，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累也正常。
方十一走过去，拍了拍板车，“醒醒，赶紧置办了东西，我们好回家去。”
她也担心两个妹妹在家不安全。
牛大海从睡梦中惊醒，一屁股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十一啊！对不起，我刚才睡着了，杂货铺子就在那，你去买，我帮你搬货。”
两人进了杂货铺子，因为之前方十一也在他们家置办了不少东西，加上她年纪小，模样好认，店里的小伙子一眼就认出她了。
“十一，又来采买东西啊？这回缺了什么？我们这儿有许多新到的香料，你看看，还有辣椒粉，都是很不错的。”小伙子比她大个两三岁，是个机灵的小伙，根据方十一之前来的几次，就知道她想要什么样的货品。
“给我五斤盐，还要辣椒粉，那些香料不全要，称二两孜然粉就够了，毛子，你要是能搞到这些香料的种子就好了，我在屋后种一些，等到收成了，就可以自己用，省了一大笔钱了呢！”
香料可不便宜，有些是从很远的地方走马帮运来的。
她只敢用两买，可不敢用斤来称。
伙计小名叫毛子，反正他也只有一个姓，没有大名，穷苦人家的孩子，很少有正儿八经起全名的。
这样的少年，将来上了战场，都是最低层的小卒子，死了也没人会记得。
方十一忽然想到这，还不是因为她刚才回来的路上，瞧见招兵启事了。
招兵啊！
进了军营，就可以吃军饷，对于宝二他们这些无亲无故的孩子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牛大海头脑简单，眼睛只顾盯着杂货铺子里的东西，根本没在意方十一心里的想法，“十一，你快看，这些瓷碗可真漂亮，要不要买一些回去，你不是说碗碟都不够吗？”
方十一皱起眉，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满眼的不高兴，“你觉得板车上放这些精美的瓷器，合适吗？”
即便是官道，也颠簸的很，这些根本不行。
“啊？可是你之前不是说……”牛大海快要跟不上她的节奏了。
方十一深吸一口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憋闷什么，反正就是不舒服。
可是再不舒服，也不能跟同伴发火，把气撒在他身上。
“大海，这些不合适，放下吧！摔坏了咱们赔不起。”
毛子也觉出了方十一心情不好，赔着笑脸，对她说道：“其实你可以每天到河边，剪些芦苇叶子，洗干净了，用来当碗用，芦苇叶是用来包粽子的，叶子厚实，也坚韧，听我们掌柜的说，有些地方的土著人，就是用它们当碗用呢！”
方十一对她咧嘴一笑，“谢谢，我回去就弄，你再帮我备些东西……”
方十一又说了些材料，毛子一一记下。
牛大海在她说话的时候，终于注意到了她背上的剑。
他虽然不会使剑，也从没摸过。
可是这把剑，即便什么都不懂的人，也能看出是一把好剑。
“十一，这是哪来的。”牛大海觉得很害怕，背着剑的方十一，陌生的他都不认识了。
“你不要问了，把东西拿上车，赶紧回去了。”方十一惦记着家里的两个妹妹，归心似箭。
牛大海心情变的很低落，他能感觉到方十一的不同。
早上出来的时候，还没这样呢！
为什么现在就变了？
方十一可顾不上他心里怎么想，牵着驴子，往镇外走去，不过她把剑藏在车子里了，在没有能力的情况下，还是要低调一点的好。
路过包子铺的时候，又买了些现成的热乎包子，用荷叶包着。
关阳县最大最豪华的酒楼，是靠近镇子门口的福客来酒家。
听说他们家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在那里喝一碗茶，都要一两银子。
一桌像样的酒席，最便宜的也要一百两。
一百两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已经是天价，一辈子也挣不来。
无论是哪个世道，都有一条不变的真理。
穷人越来越穷，富人越来越富，即便他们什么都不做，银子也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多。
方十一牵着驴子经过福客来门外时，她跟牛大海都快要迈不动步子了，因为从里面传来的菜香，实在是太勾人了。
“十一，我们还是赶紧走吧！”牛大海用手背抹了把嘴上的口水。
嘴上说着走，可是两只脚怎么都迈不开。
方十一好笑着道：“别看了，再看咱也没钱进去吃，就算有那个钱，也舍不得，还不如多置办几亩地，来的实惠呢！”
牛大海使劲转开视线，冲她呵呵一笑，“说的也对，有钱了，我一定要置办属于咱们自己的地，有了地，才能种出更多的庄稼，才是娶上媳妇嘛！”
在他说到媳妇的时候，多留意了方十一的小脸，真希望从她的眼里，看到害羞什么的。
可惜什么都没有嘛！
两人前脚离开酒楼，后脚便有几个人，说说笑笑的走进了酒楼的大门。
“景之兄，你还是这般的呆，整日像个书呆子，外面的的大好河山，美景如画，都不想看了吗？”说话的少年，岁数也不大，可是说起话来，很有成年人的派头。
云景之跟他并肩，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在二人的身后还跟着许多人，男女都有，只是年纪都不大，一帮富家公子小姐。
“子晟，你说笑了，我只会看书写字，而且还要装备考试，实在是不想外出，今日要不是听说你来了，我真的不愿意出门。”云景之垂下长长的眼睫，敛去眼中的不耐。
不想出门是真，不想跟他们闲扯也是真。
这几个人肚子里根本没什么墨，却偏要装文人，有事无事的吟几首酸诗。
两人身后，紧跟着一名面容娇俏的小姑娘，年纪看着不大，发育的倒是不错，“景之哥哥，难道我来了，你还是不想出门吗？”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带着丝丝的甜意，言语间还有点撒娇的味道，引得包括孟子晟在内的几个少年，哈哈大笑，并频频回头看她。
云景之是个守礼的人，心里再不高兴，也不会当面给人难看，所以人家问了，他自然是要回答。
“瑶妹妹言重了，景之不是这个意思。”
第九十七章 亲一下
云景之其实不擅长跟女子打交道，也不喜欢应付她们的热情。
所以他面上有些为难的神色，相比古灵精怪，又心思细腻的林瑶儿，他其实更喜欢跟先前遇到的小姑娘打交道，很自在随意的感觉。
几人说说笑笑上了楼上的包厢，福客来的掌柜亲自上来招呼。
包厢内的窗户开着，窗台上摆着几盆开正艳的杜鹃。
云景之只是随意的经过窗前，随意的一瞟，就看见已经走远的两个人。
其实是方十一牵着的驴子醒目，那小小的身影，跟在驴子身边。
虽然单薄，但是一样的让人过目不忘。
“景之，你在看什么呢？”孟子晟凑过来，也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
“没什么，坐下喝茶吧！”云景之自己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思，退了一步，顺手关上了窗户。
“哎？我还没看见呢！你怎么把窗户都关上了。”
“外面太阳大，关了好凉快！”云景之面不改色的撒了谎。
出了县城，牛大海让十一坐到了板车上，而他一路跟着驴子跑。
驴子不比马，没那么大力气，况且这板车上的货物，一点也不少。
方十一悬着两条腿，后背靠着刚刚买来的米面，她把剑取下来了，搁在腿上，来回的摩挲。
如果可以，她只想过平平淡淡的生活，不想参与任何的争斗战乱。
但现实的情况又不得不让她正视自保的问题。
万一哪天打起仗来，村子发生动乱，她们三个无依无靠的小姑娘，无疑是最容易遭到毒手的。
不行！
方十一猛的攥紧长剑，眼中凌色闪过。
她要做些准备，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找到可以藏身的地方，有备无患，万一出现兵荒马乱的情况，她可以带着两个妹妹躲进去。
至于其他人……只能听天由命。
她不是恶人，但也不是大善人，顾不了那么多的人。
想到这儿，她抬头看向前面肤色黝黑的少年，“大海，你回家之后，跟你爹说一声，现在世道不太平，要多为将来打算。”
牛大海听的一知半解，“哦！你是在说逃难吗？”
方十一翻白眼，这小子的理解能力，真太差了，“我只是提醒你们，回家你把我的话跟你爹说一声就成了，其他的你搞不明白！”
牛大海挠挠头，他怎么觉得十一自打进了县城，就不一样了呢？
两人一路晃着回到家，方七拉着小妹，早早的就在路边站着望着，伸子都要伸长了。
大黄就趴在她俩的脚边，它不用伸长了脖子，也知道主人有没有回来。
午饭是方七做的，家里有面粉。
她熬了些疙瘩汤，就着早上剩的一点菜，对付了她们的午饭。
吃过午饭，她本来想把小妹哄睡着再出来等着阿姐，可是小妹一直不肯睡，没办法，她只有把小妹也带出来。
两人蹲在路边，小妹一直玩着土块打水的游戏，倒也不吵不闹。
小胖捧着半个西瓜，一边走，一边用手掏着吃。
那红红的西瓜汁，顺着下巴，流到衣服上，别提有多邋遢。
更奇葩的是，他居然不吐西瓜籽。
小妹本来还在地上找土块，要往水沟里扔。
站起来的时候，看到小胖手里的西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
方七注意到小妹的异样，又回头看见脏兮兮的小胖，脸一板，走过去蹲在妹妹跟前，轻拍掉她手里的土块，“别看人家吃东西，等阿姐回来了，一定给你弄好吃的。”
小妹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能听懂一些话。
闻言，便真的低下头，不再看小胖吃东西。
只是心情还是不知道好，她也想吃甜甜的大西瓜呢！
方有财跟老婆推着一车，到村口去卖了，要不然也得揍他。
死小子，尽挑着大个的西瓜吃，不知道那些是留着卖钱的吗？
小胖见这两人不理他，厚着脸皮又凑过来，“我们家的西瓜可好吃了，又甜，又爽口，可惜你们俩就是吃不到。”
说完，他还扮了个鬼脸，简直幼稚到极点。
方七把小妹抱到一边，从路边给她摘了朵小野花。
小胖又屁颠颠的跟了过去，“方七，你要是给我亲一下，我就把西瓜给你们吃。”
方七眉头皱的老高，巴掌大脸上，写满了讨厌，“滚，你再胡说八道，等我阿姐回来了，我非告诉她不可！”
小胖还是挺怕方十一的，但是小小年纪，没色胆，有色心啊！
“哼！你们家太穷了，我娘说过些天就把你送给人家当童养媳，反正都是要给人家当媳妇的，我亲一下又怎么了。”
方七心底一凉，“我阿姐才不会同意，你娘管不着我们，这事等我阿姐回来，我一定告诉她，你们就等着吧！”
方七嘴上说的硬气，可是心里还是怕的很。
阿姐虽然很厉害了，但是婶婶他们要是真的出手，阿姐能拦得住吗？
想到最坏的结果，方七全身冰冷，一颗心也掉啊掉，直掉到冰窟窿。
“姐……姐姐……”方十一稚嫩的声音，惊醒了方七。
她一抬头，看见远远走回来的两个人，只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
“阿姐！”方七抱起小妹，朝他们飞奔过去。
大黄也窜了出去，它跑的快，不一会就到了方十一的脚边，亲昵的用尾巴蹭着她的腿。
方十一脸上的乌云瞬间消散，只剩下温暖的笑容，“大黄，今天有没有好好的看着家？”
大黄尾巴摇的欢快，舌头伸的老长，没一会，就被板车上的货物吸引，一个劲的闻啊闻。
方十一把小妹接过来，又揉了揉方七的头顶，“回来的时候又去了趟县城，耽搁的久了些，你们在家都好吗？”
方七本来是笑着，但是听到这儿，小脸一板，回头指着小胖，告状道：“阿姐，小胖刚才说，他爹娘正合计，要把我送给人家当童养媳呢！”
方十一脸一拉，抬头朝小胖看去。
小胖刚抓了一把西瓜往嘴里塞，瞧见方十一看过来，吓的他连咀嚼都忘了，直接就往肚子里咽。
“小胖，你过来！”方十一朝他招招手，声音冷嗖嗖的。
小胖真是有点怕她，迈着小胖腿，蹬蹬就跑过来了。
“你……你有事？”他离的远，没敢靠近。
万一方十一动手，他也好有机会逃走。
“方七说的话是不是真的？”方十一心里压着怒火。
她是没想到，那对不要脸的夫妻，居然还敢打他们的主意。
不过方十一哪里晓得，这主意也有村长的功劳。
只要是长着脑子的人，就没有不记仇的。
只不过有的人记着了，却不敢报仇，只敢在心里画圈圈诅咒。
但是另一些人，记仇记在心里，一有机会就要想办法报复回来。
石安平就属于后果，明着不敢做，在背后扇风，点鬼火，他可是很拿手的。
小胖知道方十一生气了，刚才本来就是想跟方七玩玩，谁知道她会在这时候回来。
“反正……反正我是听到了，是不是真的，你问我娘去！”小胖飞快的说完，转身就跑。
笨笨的身体，倒是跑挺快。
“阿姐，他刚才还说要亲我呢！”方七又加了一句。
这一句，可真把方十一彻底激怒，“臭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看他是活腻了！”
方十一从地上捡起一个土块，大力的甩了出去。
准头很好，正中小胖子的后脑勺。
小胖哎哟一声，摸着后脑勺，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来。
先跑了再说，要是被方十一按在地上打，面子里子可都没了。
牛大海也气的不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呸！这小子真不要脸！”
他倒想亲一下十一呢！
可是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谁敢当面说出来？
再说了，也不瞧瞧他那德行。
长的跟猪一样，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方十一看着跑远的小胖影，恨恨的咬牙，“走吧！我们先回去，等回头看我怎么收拾他！”
第九十八章 捕鱼
牛大海帮她把车赶到院子里，又把上面的货物搬下来，放进堂屋，然后才揣着挣来的钱，回家去了。
方十一走到廊檐下，舀了些凉水，扑在脸上，也好消消暑，这一天又热又累。
还好她是晒不黑的皮肤，否则还真不晓得变成什么样。
方七给她倒了凉开水，“阿姐，生意还好吗？会不会很辛苦，要不明天把小妹托给林婆婆照顾，我也去帮你的忙。”
方十一接过茶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粗鲁的抹下了嘴巴，“别，你留下看家，小妹交给谁我都不放心，今天宝二也去了，明儿他会带上几个小兄弟，在我们的摊位边上，支一个茶摊，到时候他们会带着照顾我。”
她也不忍心让方七太奔波了，年纪太小，真担心把她累坏了。
不过一想到傍晚还要到河沟里捕鱼，方十一又来了精神。
方七点点头，她能理解阿姐的做法，小妹放在别人家，连她都不放心。
再说了，别人家也有数不清的活计，又哪能精心的照看小妹。
“现在太阳还很大，你们也别出去了，傍晚咱们还有活干，先去休息一会，要是今晚不下雨，园子里的菜，还得浇水。”方十一嘴里念叨着，算来算去，要干的活可真多。
“嗯，小妹之前也没睡着，得再哄哄她，阿姐，你洗个脚，到炕上歇着，我去把院门关了，再给驴子喂些草料跟水。”方七年纪虽小，但是很懂事，眼睛里也看得见活计。
即便方十一没有说，她也知道哪些活最要紧。
驴子这一路走下来，它也累啊！
要不是不给他调理好了，将来怎么干活？
方七捧了些黄豆，倒在驴子的食盆里，又给它拎来半桶水。
摸了摸小驴子的头，很心疼，“你肯定也累坏了，下午好好休息，晚上我给你熏蚊子，让你晚上也能睡个好觉。”
驴子感激的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睡在廊檐下的小鹰，伸长了脖子，朝外面看了看，又蜷缩成了一团。
它还需要长大，需要时间。
方十一抱着小妹，给她脱了鞋子，放在床上，又打来水，给她洗了脸，“乖乖哦！以后每天都要给你们煮两个鸡蛋，不然怎么能补充营养，长大成人。”
小妹听不懂她的话，但她就是喜欢跟阿姐待在一起。
小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她靠过去，想让她抱着。
“等着哦！阿姐把水倒了就来抱你，在床上不要乱跑，跌下来摔着可疼可疼了。”方十一笑眯眯的哄她。
似乎忘了，她现在的年纪，也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呢！
方十一把水盆端到外面，就见着方七顶着日头，在院子里忙活，“方七，早点进来吧！”
“知道了，阿姐，你先睡，我马上就来。”
方十一笑了笑，放好了水盆，便回了屋，踢了鞋子爬上炕躺着。
这才感觉，全身上下，从骨头到肌肉，全都放松下来，舒服的不得了。
方小妹挪着小身子，手脚并用的爬过来，紧紧的靠着她身边躺下，一只小手还搭在她的腰上。
“睡吧！”方十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声音轻柔，动作轻缓。
方七关好厅堂的门进来时，看见她们俩已经睡着了。
她蹲下来，把地上的两双鞋子摆好，也上了炕，翻到最里面，紧挨着小妹睡觉。
大黄扒在门外，偶尔动动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小鹰就在它旁边，现在这俩倒是相处和谐，就是不知道，小鹰长大以后，还能不能一直和谐下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太阳靠西，外面的热度也散了些。
时间不早了，方十一叫了两个妹妹起床，并迅速给小妹穿好了鞋子，“方七，带上一个大桶，咱们去捞鱼虾。”
“好。”方七没有多问，飞快的扎好了小辫子，跑去打开堂屋的门，结果一眼就看见院门的篱笆外，站着一个人，“你怎么在这儿？”
牛大海腼腆的笑了笑，“我娘同意让我过来帮你们干活，旁的活，都不用我插手。”
牛氏看见他带回来的铜钱，眼睛都不晓往哪放了。
庄户人，除了从地里刨食之外，哪还能挣到钱。
县城的小生意，也不是那么好做的。
现在大海能挣到铜板了，总好过他成天在家里放鹅放鸭要好的多。
牛耿当然也是同意的，他总觉得，让儿子跟着方十一，能学到很多东西。
再说了，男娃就得出去见世面。
方十一抱着小妹从屋里出来，看见他，直说道：“既然来了，就别站着了，把水桶拿上，还有鱼网。”
“好咧！”牛大海也喜欢方十一的干脆，麻利的捞起水桶，拖上渔网，兴冲冲的走在前头。
方十一看中的，就是河沟里的小鱼小虾，方便做成酱料。
总不能每天都弄来野猪肉什么的。
那些只能凭运气。
相比之下，只有河里的水产，才是长久之计，而且腌晒过的河鲜，方便储存。
她们一路沿着村子周围的小河沟捞过去，有时一网下去，能看见活蹦乱跳的场景，有时却只有几个老河蚌，小螺丝什么的。
在方十一跟方七捡拾收获的时候，小妹也蹲在一边，丝毫不怕那些张牙舞爪的小东西。
“阿姐，这鲫鱼很大呢，要不要留着晚上熬汤？”方七举着一条巴掌大的鲫鱼。
能在河沟里捕到这么大的鲫鱼，已经很难得了。
第九十九章 忙着
方十一只抬头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她正忙着抓小螃蟹，“都带回去再说，我买了好些盐，回头再磨点辣椒粉。”
方七哦了一声，乖乖把鲫鱼放进水桶里。
大鱼有劲，滑进桶里，直扑腾着，弄的水花四溅。
小妹离的近，被溅了一身水，小丫头不仅不哭不生气，反而笑的很甜。
方十一瞧着她的小脸，眸光渐渐变沉。
她其实还买了些香烛纸钱，明儿一早，想带她俩到坟上去看看，马上就要到七月半了。
路上他们又遇见小结巴，他拿着一根竹竿，竹竿的另一头，栓着几根芦苇。
见着他们，小结巴小跑着朝他们而来。
“十……十一，大海，你们……你们在捕鱼吗？要不要我帮……帮忙？”小结巴说话不利索。
好在大家都是一个村里长大的，除了个别调皮的男娃，也没人会笑话他。
方十一抬起头，冲他摇了摇，“不用了，你去忙你的吧！我们就快差不多了。”
牛大海也大气的直摆手，“这点活，哪用得着那些人手，你快点回家去吧！要不然你娘又该叫唤了。”
“我娘现在才没空管我呢！她最操心我姐的婚事，正找人给她说媒呢！”小结巴忽然就不结巴了，心里想着事，也就没空去想嘴上怎么说。
“你姐要嫁人了吗？”牛大海惊叫道。
吴小菊也就比十一大两岁，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女娃子，还不到成亲的年纪。
“不……不是啦！”吴小山急眼了，一着急，结巴的毛病就犯了，“是要订亲，等到了年纪就成亲，你们不知道，传言说咱们这儿就要不太平，我娘害怕姐姐被人惦记上。”
牛大海眨眨眼，忽然想起十一在路上跟他提的事，看来十一也已经想到了，“这两天我抽空到山上去转转，咱们这儿背靠大山，有退路，不过得事先找好了地方再说。”
“找……找什么地方？”吴小山狐疑的目光，在他们俩之间扫来扫去。
方十一垂下眼睫，“没什么，找猎物，不然哪来的肉吃呢！”
牛大海也赶忙岔开话题，“十一，我们到那边看看吧！我前儿在那边钓到一条大黄鳝呢！”
“好！”方十一顺着他的话，把水桶拎起来。
方七拉上小妹，几人很快便走了。
吴小山抓耳挠腮，“咦！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啥时候变的这样好了？”
一直到傍晚，十一等人才回了家。
一到家，便马不停蹄的开始收拾这些小鱼小虾。
要是今晚不弄，一夜过去，还不得死光光，还会发臭呢！
牛大海也帮忙，徒手抄出小螃蟹，小龙虾什么的，这些不能腌晒。
好笑的是，有一只小螃蟹，不小心，扔到了小驴子的脸上，吓的它直叫唤。
十一喂了几只鸡鸭也有口福了。
小鱼用剪子剪开肚子，速度必须要快，否则这么多，还不知道要弄到什么时候。
好在有牛大海的帮忙，方七也蹲在一边，帮着清洗。
几个人一直忙到很晚，天黑了之后，又在院子里点上火把。
最后，方十一把它们用盐腌了，这一天的工作才算结束。
“晚上就把中午剩的包子热一热，洗洗睡吧！”方十一站起来撑了撑酸疼的腰。
蹲坐了太长时间，两条腿都麻了。
“我去弄，阿姐，你歇着吧！”方七干的活相对少一点。
她跑去舀了水洗干净手，然后去到堂屋。
中午方十一带回来的包子，用盘子装了，摆在大桌子，上面罩了个竹子做的筐，以防止苍蝇什么的趴上去。
“哎哟，小妹睡着了。”方十一回头，就看见方小妹坐在门槛上，头倚着门框，眼睛闭着，也不知睡了多久。
大黄就趴在她身边，时不时的蹭蹭她的裤腿。
牛大海扯了衣服，擦了下头上的汗，“你们不用管我，天也不早了，我先回去，明儿一早再过去，这身上太难闻了，我到河里洗澡，我娘肯定也给我留了饭。”
最后一句，他说的很没有底气，留饭好像也不太可能。
他们家很少剩饭，不够吃都是常有的事。
再说了，现在是夏季，饭食过了夜就要掉坏，更不可能留。
方十一像是知道他的心思，笑了笑，“你要是不嫌弃包子是凉的，就拿着吃吧！”
反正是夏天，她买的都是素包子，吃凉的也没什么。
“那就谢谢了。”牛大海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方十一给他拿了四个大包子，剩下的只好够她们三人吃完，外加大黄，还有小鹰也不能忘了。
家里除了她们三姐妹，就属于这几只小动物最贴心了。
吃过晚饭，方七马不停蹄的烧水，准备给家人洗澡。
方十一把小妹抱起来，让她在炕上待着，外面蚊子太多，才一会的功夫，她的腿上脸上，就多了好几个包。
小丫头打瞌睡都不安心，小手在身上挠来挠去。
被惹的烦了，就想发脾气。
“小妹别动，我去给你摘些薄荷叶子来。”方十一看着心疼，便想着院子的小沟边，长着新鲜的薄荷。
她摘了许多，用井水洗干净，再把叶子搓出汁水来，然后整个放进澡盆里。
“方七，待会你也用薄荷叶洗澡。”方十一搬了个小凳子，坐在水盆边，给小妹洗澡。
许是有了薄荷的原因，小丫头洗的可舒服了，赖在水盆里，都不愿意起来。
方七正站在灶台边，用瘦小的手臂，往桶里舀水。
听见阿姐的话，她点点头，“今儿身上的确有点痒，阿姐，你先洗吧！我最后再洗。”
方十一轻松的把小妹捞起来，用干净的布给她擦干身上的水，“不，我最后洗，去拿干净的衣服，厨房的事我来做就好了。”
她还是没有把明天早上的事跟方七说，怕小丫头夜里睡不着。
姐妹三人陆续洗过澡，插好堂屋的大门，回到屋里，挤到一张炕上。
方十一想到什么，又爬起来，推开窗子，朝外面看了看，“等到了秋天，咱们自己做土坯子，把院墙盖起来，没有院墙，感觉真不好。”
没有安全感，十分的让人不舒服。
“好……”方七才说了一个字，呼吸就轻了下去，很快就睡着了。
方十一笑了下，伸手扯过一件衣服，给她搭在肚子上。
这一夜，方十一睡的也很香。
直到猛然醒来时，不知怎地，惊了下。
推开窗子，看了眼外面的天色。
东边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她也没了睡意，轻手轻脚的下了床，穿好衣服，梳好了头发，推开门走了出去。
早上天气凉爽，正适合忙碌。
不过，她起这么早，可不仅仅是为了做活。
还有更重要的事，她可是一点都没忘。
就是习武。
秦武给她的册子，她一直贴身收着。
还有那把剑。
以她现在的臂力，拿着倒是有些费力，但是已经很好了。
方十一在廊檐下，简单抄了水洗了把脸，就背着剑，从屋后，跨过水沟，迈到了田梗上。
找到一处离家不远，又很偏僻的小树林。
开始照着册子练剑。
无论是习武还是学习其他的技能，都有天才与笨才的区别。
天才，学起来又快，效果又好。
笨才，比天才努力十倍，得到的效果，可能只有天才的三分之一。
方十一小小的身子，在林子里将一整套剑法，舞动的风生水起，虎虎生风。
只是她在力量上，还是有所欠缺。
于是，最后的半个时辰，她专门腾出时间，锻炼自己的力量。
谁的成功，都不是偶然的。
没有付出跟努力，又哪来的惊艳世人。
等到方十一从林子里离开，已经是天色大亮。
而她，也是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汗湿了。
正好回去的路上，有一条小溪。
她索性跳进去，衣服也没脱，就整个人泡进水里。
真是又凉快，又舒服。
反正夏天衣服干的快，等她跑回家时，衣服已经是半干了。
方七已经在做早饭了，听见走路的声音，微笑着回头去看她，“阿姐，你怎么一早就不见了？”
“哦，我到附近山上去看了看，小妹醒了吗？”
“还没呢！昨晚身上不痒了，她睡的可香了，阿姐，早饭熬稀饭吗？”方七准备往锅里添水了。
方十一把剑挂回屋子里，才又走出来，“你看着做，以后家里的饭，可能都要你来做了，回头等太阳出来了，就把我们昨儿腌的鱼虾铺上去晒干，等到傍晚回来，我再用稻草烟熏一熏。”
方七直点头，“我知道呢！你放心去做生意吧！”
“那个……我买了香烛纸钱，等下去给爹娘上个坟，告诉他们，咱们现在日子好过了。”筹措了下，方十一还是说了。
第一百章 家中 琐事
方七的淘米的动作停了下，又不着痕迹的重新动了起来，“咱们要去祭拜爹娘吗？”
“嗯！”方十一很小声的应道。
方七怔在那里，说不上心里什么感觉，大概是已经习惯了吧！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事！
昨儿傍晚打回来鱼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处理好了，要不搁到今儿，还不得臭了。
正好今儿太阳不错，得趁着天好，把它们晒干，到了傍晚回来，再用稻草熏一熏，就可以保存很久不会坏。
方七抓紧时间把稀饭熬好，还得去前面的池塘里洗衣服。
没有皂角，也没有任何香胰子，衣服都只能用手搓洗。
不过还好，夏天就是汗多。
在水里多摆几道，再用棒槌来回敲打，脏污就顺着水飘走了。
方十一进到里屋，把小妹穿好。
一转身，看见墙挂着的弓箭，想到离家几日的阿呆，也不晓得他怎么样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走的话，她不会责怪阿呆的离开。
小妹醒了直揉眼睛，方十一把她抱到外面，让她自己蹲着尿尿。
小妹还穿着开档裤，等天气凉了，就不能再穿了。
得教她脱裤子尿尿，小孩子都是要教的。
“小妹，你在这儿坐着别动，我去把小鱼晒了。”方十一弄了水给她洗脸，用手指抹了盐，伸到她嘴里，来回搓洗她的小嫩牙。
方小妹乖乖的坐着，任由阿姐像搓面团似的，来回搓她。
小丫头的头发，只在满月的时候剃光了。
后来就一直留着，现在已经不短了，到了肩膀。
基本上每天给她梳头，都是方七的工作。
今儿是她来梳，便给小丫头梳了两个漂亮的麻花辫。
衬着胖乎乎的小脸蛋，可爱极了。
梳好了头发，方十一便赶紧将腌好的鱼虾摆到家门前木床上。
这是阿呆走之前做的，本意是他夜里乘凉的，现在倒正好给她晒东西。
鱼虾的腥味，很快就把苍蝇引来了。
这是避免不了的事，苍蝇的嗅觉，可比人类灵敏多了。
方十一一面用手驱赶苍蝇，一面往木板上安放小鱼，大一点的鱼，肚子用小树枝撑开了，以免肚子晒不到。
小虾米晒来就容易多了，直接倒上去就行。
“苍蝇真多！”方十一觉得烦了，看来明儿得弄个帐做的网子，把鱼虾遮住，否则这一天下来，还不得被苍蝇搬完。
等全部晒好了，把她木盆放在一边，就去找来一根一米多长的竹竿，在一头绑上破布条，然后拿给方小妹，“乖，拿着，待会赶苍蝇，就像这样！”
她做了个示范，反正就是拿着棍子挥来挥去就行了。
小妹手劲太小，挥了两下就停了，不过也没有把竹竿扔了，大概是也晓得帮姐姐们干活吧！
早饭还没好，方十一便开始准备今天要卖的东西。
之前阿呆猎来的野猪肉，剩下的，她都腌制了。
不过也一样可以卖钱。
但是不用石板烤了，她打算在家里把这些肉都做好，到那儿就可以卖了。
野猪肉再加兔子肉，都是腌制好的，虽然没有晒好，但是绝对可以吃了。
“小妹，你在这儿坐着，别乱跑，方七一会又回来了，阿姐有事要忙，要听话哦！大黄，看着小妹。”方十一跨上篮子便走了。
她专门去了菜园地多的村民家里，一趟走下来，篮子就满了。
牛大海帮她提回来，“十一，以后这样的重活，交给我一个人就成了。”
装满的篮子，还挺重的呢！
方十一的小胳膊太细了，哪里禁得住。
当然，这是他的想法。
方十一没有吱声，她还不是看一大早的牛大海还没来，着急了吗？
牛大海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有想法了，忙解释道：“我今天起的晚了，吃过早饭便跑来了，你放心，我爹跟我娘都没意见，他们还鼓励我来着，对了，这是我爹给你的。”
牛大海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我爹让我把它给你，说是他从别人手里淘来的。”
方十一打开，“臭豆腐制作方法？你爸给我这个干嘛？”
她可没想过要做臭豆腐，应该挺麻烦的。
“我爹说了，技多不压身，你收着便是，兴许以后能派上用场呢？他可是说了，这张秘方，是人家祖上传的，当年可是买的很火，是顶有名的小吃，只不过后来打仗，搞的老百姓只顾着逃命，更别说做生意了。”
方十一想了想，还是收着了，“成吧！以后咱们开店，多了一个品种。”
她现在还不打算去弄，人手不够不说，上哪弄豆腐去？
从别的村子买的话，路上这么颠簸，还不得碎成渣。
假如自己做，人手是一个大问题不说，她也没有地方啊！
再说了，磨豆腐太麻烦，至少得两个人去弄。
除非他们村有人家，专门做豆腐卖。
两人回了院子，方七已经把洗好的衣服晾晒。
尽量远离那张晒鱼干的木板床。
牛大海把篮子搁在地上，问道：“十一，现在要就收拾出来吗？”
“嗯，全都收拾干净，等会我去把肉切了，不炒了，直接放在大锅里蒸。”她打算做蒸菜，卖相更好，只要配料跟火候掌握好，绝对不比炒出来的差。
牛大海反正是不管她说什么，都会照做。
锅里的稀饭，用小火熬着，应该差不多了。
方十一先盛了些，对着外面吹了吹，又在里面搁上一点小咸菜，是用从吴家买来的豇豆泡的。
泡个两三天就可以食用了，脆脆酸酸的，很好吃。
“小妹，我给你拿凳子，可以自己吃吗？”方十一也想锻炼她自己吃饭，谁不是一点点学起来的呢？
方小妹当然也不怎么回答她，只是一双眼睛，使劲盯着碗。
“阿姐，别给她烫着了，算了，还是我来喂吧！回头你看看能不能买到竹碗，或是木碗，要不然咱家的碗，要不了几天，就得没了。”方七心疼碗，这可是都是钱买来的，碗又大，往地上一摔，还不得碎成渣。
方十一笑着道：“你说的对，是得给她买个竹碗，大海，要不要也吃一碗？”
牛大海坐在地上择菜，抬起头摇了摇，“不了，我吃过了，你们快些吃吧！”
方十一也没再说，早上事情可多着呢！
实在没功夫客套。
她将锅里的稀饭，都盛了出来，用盆装着，好让稀饭冷的快一些，再给锅里上些水，待会好刷洗。
吃过早饭，方十一先带着两个妹妹，去给爹娘上坟。
坟地离的不远，就在离村子不远的地方，那儿林立着好几座坟头，有些年头久了，有些残破。
而且也不是所有的坟墓都立着碑。
这种年代，一块石碑，那得多贵啊！
方家爹娘的墓，紧挨着。
穷人家，也不讲究什么祖坟了，有地方葬就不错了。
方十一跟方七先跪下了，烧了黄纸，那纸燃起来很快，点燃了几乎瞬间就没了。
方十一又拿出一个碗，放上三个包子，没有钱买瓜果，但是香烛不能少。
“小妹，过来给爹娘磕头！”方十一把身后的小娃娃拉过来，教她跪下，教她磕头。
估计小丫头是受两个姐姐的影响，很温顺很听话的跪下磕头。
方十一看着两个长满青草的坟头，在心里对他们说了些话。
虽然她不是真正的方十一，但既然缘分让她到了此处，又接替了方十一的身体，那么，她就一定会好好的带大两个妹妹，也算是对方十一本尊有个交待。
“方七，我们走了，还得赶回家做事呢！”方十一站起来，在方小妹面前蹲下，“小妹上来，姐姐背你！”
小妹张开双臂，朝她背扑去，幸好方十一是练过的，否则就她这小身板，还真有可能被她扑倒。
方七收拾带来的东西，那些包子被留下了，她们不会带走。
经过一片水草地时，方十一把小妹放下来，嘱咐她们在岸上站着。
她提前带了剪刀，就是为了回来的路上搜集芦苇叶。
剪刀肯定没有镰刀好用，剪了一会，都有些参差不齐。
不过这些叶子很大，一张芦苇叶，可以当成两个盘子用。
方七帮着她，将剪下来的叶子收集起来，全部都捆在一起。
忙了活十几分钟，已经割了不少。
“走吧！以后有时间了再来割些，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不要一个人过来，挺危险的，那下面都是沼泽，陷进去不得了！”方十一不忘嘱咐她。
“知道了，阿姐！”
三人回到村子，走在坑坑洼洼的路上，小妹走的歪歪扭扭，摔了好几下。
可是没人能背她了，她只有自己跟在后面。
“十一，你们这是去哪了？哎哟，小丫头，又摔跤啦？”牛耿刚好扛着锄头经过，见小妹走的艰难，二话不说，把小娃抱起来。
“我们去给爹娘上坟，这不就要到七月半了吗？”
“还真是有心，你们几个孤苦伶仃的也真是不容易，大海有的是力气，你有什么活，都让他去干，男娃不敲打怎么能成才。”牛耿见着方十一好像收敛了些脾气，好像忽然一下长大了，真是欣慰啊！
第101章 再想点子
“我有帮手，但是有些事，还是得自己来，不能总指望着别人。”方十一扬起小脸，笑容灿烂。
日子虽然过的艰辛，但胜在简单，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牛耿越看方十一越喜欢，觉得这丫头说话做事都很老沉，穷人的孩子早当家，难得。
“十一？”方有财站在自家门口叫她。
方十一听见了，但是没有把头转过去，也根本没打算理他。
一天二十四小时，她恨不得掰开来用，真不值得跟他废话。
不过想了想，有些丑话还是得说在前头，所以她又停下了。
“二叔，我之前说过了，咱们各过各的，井水不犯河水，欠你们家的钱，我会还上，但是如果你敢我们的主意，胡乱做主，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方有财看见她的眼神，那一瞬间，充满了冷酷的杀意，十分的可怕，吓的他直哆嗦，滚到嘴边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就在一晃神的功夫，方十一已经走远了。
“哼！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一点都不懂得尊敬长辈，不像话！”
“当家的，你站那儿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拉上板车，我们去卖西瓜了！”马娟跨着篮子，站在门口喊他。
“来了！”方有财又冷冷的撇了眼方十一消失的地方，回头对老伴说道：“童养媳的事，还是缓缓再说，现在不要提了！”
“啊？这是为啥？”
“不为啥，走吧！把西瓜装上车。”
方二叔家的西瓜，种的也算不错，他种了好些年，用的西瓜苗，都是自己家留下的种子。
瓜皮薄，瓜瓤很甜，卖的也不错。
这也算是他们家的额外收入，因为用来种西瓜的土地，都是他们家额外开垦的。
方十一回到家，就开始忙的脚不沾地。
握着宽大厚重的菜刀，利落的切肉。
她切的很快，每次下刀也都很准，几乎都是差不多的厚度。
牛大海不是第一次瞧她切菜，但还是一样的惊讶，因为方十一的刀功太好了。
“方七，给我洗些辣椒生姜，还有调料都拿来。”方十一说话的时候，眼睛都不用看着案板。
一旁，蹲在厨房门品的小鹰，伸长了脖子，朝她看，喉咙里发出叽里咕噜的声音。
“给你一块！”方十一顺手扔了块肉给它。
小鹰张开嘴，接的很准，只用了几下，就把一块肉吞了下去。
“呵！你还太小，不能吃的那么快，回头我给你剁碎了再吃。”她可是一心想把这鹰养大。
方七拎了个小竹扁过来，里面装的都是调料，他们每天用完，都会收进堂屋，放在外面不安全。
“阿姐，放这儿行吗？”
“行！去把鸭子喂了，看一下小妹在做什么？”
小丫头会走路了，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哎！知道了。”方七点头。
小妹这会正站在水沟边，好玩的从地上捡起土块，朝水里扔，看到溅起的水花，高兴的直拍手。
方七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小妹，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到水边儿去，很危险的，你要听话，快点跟我回去。”
“不要！”方小妹努力把手抽回来，又去捡土块，她还没玩好呢！
“你不听话了是吧？是不是要惹阿姐生气？快跟我回去，要不然我叫阿姐了！”方七弯下腰，双手扳着她的小肩膀，盯着她的小脸。
“不要！不要！”小丫头突然脾气就上来了，虽然她很懂事，奈何只是一两岁的小娃娃，你指望她能有多懂事？
她也不懂什么是危险，觉得好玩就够了嘛！
“你咋这么不听话，想挨打是不是？”方七着急了，而且急的要哭，因为她还有好多活要做，没时间跟她耗在这儿。
方小妹抬头，瞧见二姐怒气冲冲的脸，小丫头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
她一哭，方七鼻子也酸酸的，不晓得咋回事，就是觉得好委屈，她也想哭，大概还有刚才上坟的影响，别人家的孩子都在爹娘爱护下撒被宠爱，可是她们三个，却要像个大人似的生活，能不心酸吗？
“这是怎么啦？哭什么？”方十一听见哭声，握着菜刀就走了出来，瞧见小妹哭的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再瞧方七，眼睛红红的，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方七把事情经过说了，其实也没什么，谁成长的过程中，没有不听话的时候？
方十一虽然也才九岁，可是心理上，可比她俩成熟多了，“方七，就让小妹在那儿玩吧！大海，你多看着点！”
“可是……”方七还是不放心啊！
“没事儿？就让她玩吧！”方十一笑着道。
牛大海把板车都弄好了，方七把芦苇叶子洗干净，放在了车上。
方十一在做菜，她调出来的酱料，给菜添色不少，绝对是旁人家里没有的。
尤其是蒸出来的兔子肉，锅盖一打开，那叫一个香哪！
这些菜，都用瓦罐锅装着，装了满满两坛。
“阿姐，要带些水去吗？不然你们渴了咋办？”方七看眼巴巴的瞧着他们就要走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原本在水沟边玩耍的方小妹，见到其他人都不理她，很快也失去了玩耍的乐趣，无措的搓着小手，跟在姐姐后面。
方七故意不理她，也不看她，只顾跟阿姐说话，把个小丫头晾在一边。
受冷落的小姑娘，可怜坏了。
方十一看着好笑，“不用带了，我们在那儿找到水井，到时候喝井水就好了，你带着小妹回去吧！我给你们留了些菜，中午你再弄点面疙瘩吃吧！我们走了啊！”
天色不早，她也不啰嗦，让牛大海赶上驴子，便出了家门，往村外去了。
路程熟悉了之后，赶起路来，格外的快。
没用多久，又到了昨儿的地方。
宝二带着几个小伙伴，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们没那么多东西要准备。
就是烧水的炉，柴火，还有能找到的一些茶碗。
他们的钱不多，就连柴火都是自己捡来的。
说起来很容易的事，真要做起来，还挺难的。
宝二有些不知所措，还好看见方十一了，眼睛一亮，就朝她跑过去，“十一，你总算来了！”
他松了口气，十一不在，感觉都没了重心一样。
“你急个什么劲，反正你们的要成本又不大，敞开了卖就是。”方十一跳下板车。
“哎呀，你不知道，我们没有卖过，而且我们也没有茶叶，杂货铺子最便宜的茶叶，我们都买不起，你说怎么办啊？”宝二今天本来是打算去买些茶叶的，可是一问价格，也忒吓人了。
方十一也意识到这个问题，“大海，你知道哪儿有野生的茶树吗？”
“什么是茶树？”牛大海根本不晓得她在说什么。
“算了！”方十一一想，他不知道也正常，茶树看上去，跟灌木差不多。
“我认识，也知道哪里有，可是咱都不会炒茶，听说那是茶商们的秘密呢！”宝二举起手，急切的说道。
“我会，只要你带我去找茶树，我就能炒出来。”方十一也挺高兴，她也很喜欢喝茶。
而且这个年代，茶园都是富人们的宅地，穷人只能给他们做工，换取工钱，或是租金。
而制茶的手艺，是不可能让穷人掌握。
如果穷人都会制茶了，谁还会花高价买他们的茶。
再说了，穷人能舍得花钱买茶叶吗？
他们活着都不容易了呢！
宝二一拍掌，“那咱们今天卖完之后，就去找茶叶。”
“好！”方十一欣然同意。
有了昨天的铺垫，今天的生意做的很顺畅。
牛大海又去背回来满满一篮子的馒头。
方十一将两个装菜的锅子打开，香味马上就飘了出来。
宝二把他们的弄来的破矮桌，分了一个给方十一，正好给她摆上芦苇叶。
“你们都过来先吃饭，咱们吃饱了才能做事。”她很大方的分给宝二，跟他的小兄弟。
那几个少年，好些天没见过肉了。
这一闻见肉香，根本管不住口水分泌。
乡下人，除了喜欢吃肉之外，还喜欢吃些用盐腌制的食物。
因为食物难以长时间保存，腌制食物是最常见的方法。
方十一锅里的咸肉，加了辣椒，酱油，佐料不少，里面还混上青豆，那味道，让人垂涎欲滴。
路过的船客也闻见香味，走了过来。
一问价钱，忒便宜，这可比进到饭馆吃一顿要好的多。
也比光吃馒头要好，馒头虽然能填饱肚子，但是又没啥味道。
第102章 熏制
今天也没人来捣乱，所以很快就卖完了。
倒是宝二他们的茶摊，没什么生意。
试想一下，做活的工人们，哪舍得花钱买水喝。
真要喝了，找个水井讨些水来喝不就好了。
方十一最后决定，就给他们免费喝算了。
开张失利，宝二别提有多泄气，跟他的小伙伴全都垂头丧气，所有的精气神都没了。
“宝二，别那个怂样，等回头咱们搞来茶叶，生意肯定能好。”方十一指挥他们尽快把摊子收了。
一回生，二回熟，今儿的所有过程，都比昨儿快了。
牛大海更是三两就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到了板车上。
在宝二的带领下，他们去寻找野茶树。
方向也就在离县城不远的地方，不过还得走一段小路。
驴子不好过去，宝二就让他的两个小兄弟，负责看管，还给他们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待着。
然后加上牛大海，他们三人带了个布袋子，就往山间的小路走去。
宝二边走边说道：“我以前跟着别人采过茶，那人骗我说，帮他采茶，就给我工钱，结果工钱没拿到，连口饭都不给吃，我气死了，在他回家的路上，把他打了，还抢走他的篮子，那里面装的就是刚刚采摘下来的新嫩茶叶，他还教过我如何辩认！”
方十一笑着说道：“你应该感谢他，这也是一笔财富，等你用到的时候，就知道有多难能可贵。”
宝二不是很理解她的话，但知道是好话就够了。
拐过一道山梁，进入一片低矮的小山谷，就到了宝二说的地方。
现在是夏季，已过了采茶的时节。
不过方十一也不在意，只要挑拣嫩芽，先采摘，回去浪干，再进行下一步的炒茶。
她手边没有太多的工具可用，也可能做出最基础的粗茶。
不过依她看，这里的野茶树，品种不错，即使是最粗陋的制茶方法，也可以制出味道不错的茶叶。
“你们别都站着了，像我这样，掐着嫩头采摘。”方十一一边采着，一边教他们几人采茶。
在方十一的指引下，几个小娃娃欢快的穿梭在野茶林。
等到装满了布袋跟箩筐，方十一才招呼他们回家。
因为天儿还早，他们几人便随着方十一一同回了村子。
一回家，方十一就赶紧找地方，把青茶铺开了晾晒。
早上晒的小鱼干，只是不停的招苍蝇。
方七把小妹哄睡着了之后，就坐在院子里，晃着竹竿，驱赶苍蝇。
晃的她都泛了瞌睡，眼睛都要睁不动了。
宝二对方家很熟悉，带着两个小伙伴，就在堂屋里打着地铺。
方十一觉得一直驱赶苍蝇也不是办法，于是想了个招。
弄了个风车样式的东西，挂在木板床上方。
上面再绑上薄荷叶跟艾草，有风吹过的时候，带动风车转动，总好过人工看着。
牛大海将他们送回家，便回去了。
茶叶的炒制，比预想的要顺利。
关键是要将茶叶的香味逼出来，过程有繁琐，也有简单的。
就像制酒一样，村民家里也有自制的土酒，虽然各方面都比酿酒作坊出来的酒要差，但是对于农家人来说，这已经是很好了。
方十一当晚就开始炒制茶叶，这时宝二他们已经回去了。
他们几个也不算白来，帮着方十一把地里种下的蔬菜都浇了一遍，驴子跟野鸭也喂好了。
方七从鸡笼里收了两个鸡蛋，兴冲冲的拿到堂屋，放在供桌的抽屉里。
那里面铺着一层稻草，已经放了几个鸡蛋，还有两个稍大些的，是鸭蛋。
没想到，阿姐逮回来的野鸭子，也已经可以下蛋了。
只是这鸭蛋要怎么吃，她还不知道呢！
“方七，在看什么呢？去把外面的鱼虾都收了吧！”方十一端着簸箕，从外面进来，对她说道。
“阿姐，我是在想，这鸭蛋要怎么吃呢？是炒还是蒸？或者，咱们腌了做咸鸭蛋？”方七眼睛瞪圆圆的。
“你要是想吃，晚上弄几个辣椒，做了辣椒炒蛋给你们吃，林阿婆家的辣椒也不是很辣，待会你拿上铜板，到他们去换点蔬菜回来。”
“用铜板换吗？”方七一想到阿姐挣回来的钱，便有些舍不得了。
“去换吧！铜板都在炕头的柜子里，换了也没什么，再买几个茄子，晚上给你们弄个蒸茄酱，对了，等下傍晚的时候，还得去捞鱼虾，大海会过来帮我们，你就在家里带小妹就行了，来回带着她，比干活还麻烦。”方十一忍不住叹气，家里有个小娃娃就是麻烦。
真不知道那些生了七八个的家长，怎么带孩子。
方七答应下来，跑进房间，数了两个铜板，便拿着篮子跑了出去。
这两天方十一经常在附近的邻居家里买菜，所以瞧见方七跑出门，正在菜园里忙活的人，纷纷朝她招手。
“方七，今儿晚上你们家需要什么菜啊？”
“方七，我家刚割了新鲜的韭菜，你要不要啊？一个铜板，再送你一个青葫芦好不好？”
方七放慢脚步，瞧见说话的人是吴小菊她娘，便冷哼了声，“我才不要买你家的韭菜，又老又细，回去得摘半天，麻烦死了。”
吴氏听她这么说，老大不高兴了，“这孩子真是的，说的这叫啥话，我家韭菜怎么了？就是没机会拿到县城去卖，要不然哪轮得到你！”
方七冲她扮了个鬼脸，飞快的跑去林阿婆家。
几个铜板，换回半篮子的菜，还有一个青嫩的葫芦。
“阿姐，我回来了！”方七拎着战利品，跑的小脸通红。
方十一刚把炒好的茶叶，放在屋子里晾晒。
听见她的声音，连头都没抬，“放在堂屋的地上，不然过了一夜，就得烂了。”
“哦！”方七找了一个麻袋，铺在地上，然后把篮子里的菜倒上去，都是鲜嫩鲜嫩的，其中有两个颜色鲜艳的番茄最醒目，方七捧着都不愿意松手，越看越好看。
“方七，到外面抱些稻草回来，咦，你蹲那儿干什么？”
“阿姐，这两个番茄，能不能生着吃？闻着好香！”方七一手抓着一个番茄，舍不得松手。
“不用生着吃，晚上打一个鸡蛋，给你们做番茄汤喝，行了，快去抓一把稻草回来，我要熏东西。”方十一笑这丫头太馋，什么都想吃。
方七点点头，把番茄放下，就去找稻草了。
方十一把今儿晾晒好的干鱼虾都搬了出来，放在廊檐下。
方七知道她要干嘛，于是就蹲在门口，把稻草点着了。
夏天天热，又是晒过的稻草，一点就着，那火焰蹭蹭的就往上冒，烧的太快。
“哎呀，这不行的，一会就烧完了，”方十一见状，赶紧把她拉起来，然后将火苗弄的小一点，上面再压上土块，浓烟就出来了。
再把鱼虾都摆上，熏成焦黄色就可以了。
方十一被熏的眼睛鼻涕直流，后来调整了坐的位置，就好一点。
不能坐在下风口啊！
不过这风向一会一个变，搞的她也不停的挪动位子，否则就得被呛死。
等熏远了，她眼睛也肿的不行。
看来以后得想想办法，否则总那么熏下去，这还得了。
傍晚的时候，牛大海带着小结巴，一块来帮她捞鱼虾。
小结巴一路上都是吞吞吐吐，一副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说的样子。
方十一刚开始就瞧见了，不过忙着干活，没空搭理他。
一直到天色将黑，他们走到方家门口时，方十一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瞧着他，“说吧！到底找我什么事儿？”
小结巴一瞅见她认真的样子，结巴的更狠了，“我……我想……想……”
“哎呀，我替他说好了，他想跟咱们一块去做生意，你雇他当成工，给他工钱就成。”牛大海等的着急。
方十一压根没考虑，直接就答应了，“行，以后每天给你十个铜板，等下你俩帮我把这些鱼虾收拾干净，今儿捞的有点多，我跟方七两个人也弄不完。”
第103章 庄头
傍晚的时候，牛大海让方十一留在家里，他跟小结巴带着工具，去到小溪沟捞鱼虾了。
天儿还是很热，方十一握着长把水瓢，不断的往菜垄里浇水。
已经好几天没下雨了，小河沟里的水已经不多，甚至可以看见浑浊的沟底。
夏季水份蒸发的快，这儿也没有大型的水库。
所以一旦十天半个月不下雨，他们就得想法子给庄稼灌水。
方十一没有种田地，她只有这一片的菜园，还有刚刚种下的玉米南瓜。
不过这些都是抗旱的农作物，比庄稼撑的久。
方家二叔气喘吁吁的拖着板车，从村外回来，马娟也同样面色惨白的跟在他身边，有气无力的推着板车。
西瓜卖了有一半，剩下大概还有二十几个。
毕竟人力有限，他们也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在外头晒了一天，两人现在就跟从火炉里捞出来似的。
挣点钱也不容易，穷人便是如此了。
方十一握着水瓢，只是看了一眼，便收了目光。
说不上恨，只是有些讨厌他们做事的方法。
难道就不懂得风水轮流转，这一说吗？
“丫……丫头，给我弄点水来，我快渴死了！”方有财一屁股坐在十一家门前，怎么都不愿意走了。
“阿姐！别理他们，渴了就回家呗！待在我们家门前干嘛？”方七不想搭理他们。小丫头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很记仇，这是好事，却也有可能是坏事。
方十一忽然觉得她有必要，给妹妹做个示范。
虽说敢爱敢恨，嫉恶如仇，也是不错的美德。
但是妹妹们太柔弱了，显然不事宜这样教。
想到这儿，方十一站了起来，“方七，去给他们拿些凉水。”
“阿姐……”方七气的嘴巴都崛起来了。
“快去，你要听话！”方十一板起脸，还有那么几分威严。
方七不情不愿的拿了水瓢，从水缸里舀了些水，捧到外面，“快喝吧！”
水是送来了，不过小丫头的态度还是不怎么友好。
马娟看见水，也顾不得说什么，一把抢过来，就大口大口的往嘴里灌。
方有财有边上看的直着急，“你给我留点啊！死婆娘，给我留点。”
好不容易马娟把水瓢放下，里面只剩不多的水了，“给你就给你，一点水而已，看把你着急的。”她是喝饱了，自然不着急了。
方有财顾不得跟她扯话，端起水瓢，一仰头，两口便喝了个干干净净。
这么点水，肯定不解渴，但是好在缓解了一些，前面不远就是他们家了，到了家，想喝多少就多少。
方有财把水瓢还回去，“还是你姐姐会做人，你这丫头，心眼太坏，一碗水都不给喝！”
方七有些嫌弃的把水瓢接过来，“哼！你们对我又不好，凭啥要我对你们好？再说了，你们拉的车上不都是西瓜，要是真的渴了，切一个西瓜吃不就行了吗？”
马娟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好笑，“你个小屁孩懂什么，要是自己家卖的东西，都被自己吃了，那还卖个啥？不过这两天生意也太差了，还剩这么些呢！”
方有财眼珠子一转，朝她直摆手，“快回去问问你姐，要不要买我家的西瓜，可以给她算的便宜点，她不是明儿一早还得去做生意吗？她也可以顺便再卖几个西瓜。”
方有财本来只是顺嘴那么一说，不过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的主意不错，便想着能不能让方十一帮着销售一点西瓜，毕竟他们家西瓜地，还有很多西瓜呢！
再卖不掉，就得拉到县城，路途挺远的，还得再借一辆大点的板车，否则都不够来回奔波的功夫。
方七气鼓鼓的瞪他，“我阿姐才不要你们家的西瓜，你们要是卖不掉，就自己家留着吃吧！”
小姑娘转身往回跑，又重重的关上院门，可惜他们家没有院墙。
方十一正在菜园地里忙活，不可能听不到。
瞧见方七气呼呼的小脸，她也没作声，继续干自己的活。
方有财丢下半车的西瓜，站在木围栏外面，伸长了脖子跟方十一说话，“十一丫头，我在跟你说正事呢！你想想看，这是互相帮助，一起赚钱的买卖，你可以把西瓜带去，切成片一块一块的卖，一块也不要一文钱，那些人肯定舍得呢！”
方十一停下手里的活，瞧着他，脑子里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摇头拒绝了，她现在可没那个精力，再弄西瓜，虽然这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你挑一个大西瓜给我吧！”她想着晚上可以切了西瓜，犒劳两个帮忙捕鱼虾的少年。
“那好吧！”方有财心里虽然有着失望，倒也没有拒绝卖给她西瓜，多卖一个是一个。
只是这西瓜怎么挑，可就得他说了算。
方十一已经走了过来，瞧着方有财在一堆西瓜里挑挑捡捡。
她虽然不晓得怎样判断西瓜的好坏，但是从方有财的表情上，多少也能猜到，他想把坏的卖给自己。
“我自己挑吧！”方十一打发方七回屋，自己拎着水舀走了过来。
方有财已经挑好了一个，在手里掂了掂，“就这个吧！肯定熟了，我卖给人家都是一文两斤，这个瓜至少也有十斤，你给我五文钱就好了。”
方十一并没有接过他手里的西瓜，而是自己挑了一个，也在手里掂了掂，“这个大概八斤，我给你四文钱，如果不信，你自己过称。”
四文钱可不少了，她估摸着方有财没对她说实话。
但是她不想计较，一个西瓜而已，多一文钱，少一文钱，意义不大。
就是不知道，她的善意，这两人能不能感受到。
马娟是不信的，“那我称一下！”
她想称，却被方有财拦下了，“就四文钱，卖掉一个是一个，丫头我刚才跟你说的事，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肯定是个不错的主意。”
“不了，我们有茶卖，不需要西瓜。”方十一对他的人品不信任，别欺少年小。
“你们要卖茶？”方有财仿佛听见一个天大的笑话，“你们上哪搞茶叶去？茶叶铺子卖的茶，最便宜的也得一百文一两呢！”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方十一不跟他废话，回家准备做晚饭了。
方有财嘴上哼哼的不信，不过心里却在泛着嘀咕，不过他想的是，方十一这丫头会不会偷了茶叶？
马娟热的不行，催着他赶紧回家，她都快晒的脱皮了。
路上遇见石安平，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
“村长啊！听说您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家太忙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真是太不应该了！”方有财说的有模有样，点头哈腰。
石安平最近心里憋屈，他这个村长当的，连个小屁孩都管不住，真是太糟心了，现在瞅着方有财那张讨厌恶心的嘴脸，心里一阵反胃，“行了，你少在那装模作样，要是真有心，你早送两个西瓜去我家了。”
一提到送西瓜，方有财脸上的表情，可就耐人寻味了，肯定是不大情愿，但是嘴上也不能说，只有一个劲的嘿嘿傻乐。
“别笑了！”石安平烦躁的打断他，“眼看今年秋收就要到了，咱们村租种的田地，都是赵员外家的，不过我听说，他们家已经在打算着，把这几百亩田地，卖给云家老爷，估计在秋收之后，就得到县衙修改地契文书，云家老爷跟赵员外不一样，他们肯定要在村里选一个庄头，也好管理这一片的田地，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方有财明白个屁，他只知道庄头，却根本不明白村长说的意思。
这跟他有啥关系？
石安平一瞅见他的模样，也晓得他根本不懂，真是让他有种对牛弹琴的感觉，“你不懂就算了，只要记住，这庄头的位子，你要是想坐上去，就得加把劲了，往后不光有云府发的月钱，还有大宅子住，管理几百亩的田地，几个村子的佃户，这油水肯定小不了，比你卖西瓜，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方有财眨着眼睛，默默点头，看来还是没能消化掉。
第104章 暴雨
但是马娟急了，猛的拍了下他的后背，“你个榆木脑袋瓜子，村长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你咋还不明白，当了庄头，咱家以后再不用吃苦受累，咱也能享福了！”
方有财被她大蒲扇似的巴掌，拍的有点懵，眼瞅着她还要再打，顿时急的不行，“嘶！行了，你可别打了，庄头的事，我去应征就是了，但能不能选上，可就不好说了。”
石安平缩着脖子，捏着烟杆，嘬了一口，“回头我去给你说说好话，要不是我现在当着村长，这位子也轮不到你，行了，赶紧回去收拾一下，明儿跟我一起到县城去一趟，得找人问问，打听打听情况！”
石安平是村长，按着规矩，他是不能参与庄头的竞争，村里的也有很多事情，庄头只负责给地主家看管田地，收租子，组织春耕秋收。
关于更详细的，石安平也不晓得，以为只是庄户人的那点活计。
要是他知道庄头还得识字，会打算盘，估计他一早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是不管怎么说，庄头一事，还是不少穷人看见了希望。
靠着土地糊口，太辛苦了。
谁不想过的舒服一些，钱挣的多一些，日子过的好一些。
方十一是不晓得庄头一事，即便晓得了，以她的年纪，肯定也是不成。
不过牛耿倒是上心了，他读过一本三字经，也会拨算盘，十几岁的时候，在县城做过小生意，比方有财不知强了多少倍。
今儿夜里天气格外闷热，到了后半夜，就开始下雨了。
瓢泼大雨，像是从天上倒下来似的，没完没了。
雷声轰隆隆，闪电一个接着一个。
方十一起初也没在意，以为只是雷阵雨，到了第二日还不得放晴吗？
可惜她估量错了，到了天亮时分，暴雨竟然没有减弱，反正越来越大了。
你以为这么大的雨，人跟动物一样，都得躲在家里避雨吗？
大错特错，几乎每家每户的年轻劳力，都披着蓑衣，在雨中疾步行走。
他们得到田间地头，照看着家里的田地庄稼，防止田里的庄稼被淹了，还有牲口们，也不能受惊。
方七趴在窗口，看着外面，眼里流露着害怕，爹娘死的那一日，也是这样的一个雨天，下着好大好大的雨。
打那之后，她跟阿姐就特别害怕下大雨，不过这一次，阿姐怎么不害怕了？
“阿姐，你怎么也穿上蓑衣了，下这么大的雨，你要去哪？”方七无意中一撇，就瞧见方十一已经把雨衣穿在身上，鞋子也脱了，裤腿卷起来，看样子就是要出门，她可是吓了一跳。
方十一很沉静的整理好衣裳，“你跟小妹就在家待着，哪也不要去，我已经把小鹰抱进堂屋了，可是咱家的驴棚太简陋，我怕驴子受不住，只是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放心，不会有事！”
说完，不等方七反对，便顶着大雨，闯进了雨幕中。
方十一眯着眼，朝一边的菜园地看去，果然瞧见玉米秧苗倒了好几棵，有些刚刚种下的葱，也被雨水冲走。
再瞧一边的小水沟，在短时间内，聚集了很多水，一时间无法排洪，已经快要漫到路面。
村子道路上，有人匆匆走过，也没过多的瞧她一眼。
驴子显然很不安，在棚里来回踢着。
因为棚子简陋，已经被雨水完全打湿，到处都是水。
方十一真担心棚子会倒了，虽然阿呆盖的时候，已经尽量盖的很牢固，可这毕竟是木头的，也扛不住夏季的暴风。
没办法，方十一只好给它解了绳子，死拉硬拽的把驴子拖到堂屋。
又把桌子移开，好给它腾出地方。
虽然大部分的驴子有点蠢，但是她捡来的这一头，好像也不是那么笨。
晓得这是主人的屋子，也不敢乱扭乱动，乖乖的立在一边，连小鹰都没有去看，只是偶尔甩两下尾巴。
“阿姐，你还要出去吗？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方七担心的问道。
“没事儿，我去村里看看，你不要出来了。”方十一又顶着暴雨跑出了门。
下这么大的雨，牛大海跟小结巴自然也知道不可能再去渡口，也就不会过来找她。
方十一拐过一个弯时，远远的看着方有财家的西瓜地里，正有两个黑影攒动。
瞧清楚了，发现是方有财夫妻二人。
正不停的从地里抱着西瓜，蓑衣掉了都顾不得重新披上。
西瓜在水里一泡，就得烂，他们这也是没办法，能抢出多少是多少。
牛耿正脚步匆忙的从后面过来，一抬头，瞧见是方十一，倒把他惊了下，“十一，你怎么在这儿？快点回家去，这雨太大了，小心别掉沟里！”
“我没事儿，叔，你们家的地怎么样？”方十一扯着嗓子问他。
一说到田地，牛耿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是又不愿意跟她多说，说了也没有用啊！
“快回去吧！地里没事，像这样的大雨，要是再下个不停，恐怕庄户人就要没命了！”牛耿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
他们是佃户，租种地主家的土地，每年都要缴纳田租。
无论今年是丰收还是灾荒，田租都是不能少的。
早知如此，还不如去做雇农，好歹拿着工钱，也不担心田地里颗粒无收。
牛耿顾不上跟她多说，踩着稀泥，飞快的跑远了。
方十一抹了把脸上的水，又在村里转了一圈，顺便疏通了几条水沟。
都是被冲下来的树枝枯叶堵住，要是不及时疏通，就会造成堵塞。
等她跑一圈回来，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干的地方，即便披着蓑衣也是没有用的。
“阿姐，快把湿衣服换下来，我去给你熬姜汤！”方七见她全身湿透，真担心她生病，穷人家少吃少喝都没事，就是别生病。
“嗯，你把小炭炉拿进来，别在外面煮姜汤，待会你们俩都喝一点，湿气重，你们俩也不能生病。”方十一说完，便飞快的跑进屋里，脱下湿哒哒的衣服挂在一边，随便穿了一套。
反正家里也没外人，她年纪又那么小，谁也看不见。
湿掉的衣服，拿到外面拧干水，再挂到东屋风干。
小妹坐在炕上，一瞬不瞬的瞧着她。
见她似乎要走，便伸出胳膊，想让她抱着。
方十一散开长发，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小人儿有了份量，抱起来的时候，能感觉到了。
方七已经把炉子支了起来，虽然屋子里并不冷，但是潮气很重，让人觉得湿冷无比。
方十一把小妹放在小凳子上坐着，瞧着外面的雨还在下，又扭头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驴子，只感觉自家的堂屋真是小，跟驴子挤在一起的感觉，真是一点都不好。
“小妹，你不要乱动，我去把驴子牵到东屋，那儿地方大一点，希望它不要拉屎撒尿才好。”方十一虽然没有洁癖，可是跟一头驴子共处一室，还是挺别扭的。
“阿姐，要不就让它待那儿吧！反正堂屋已经有了味，待会等雨小了，把它牵出去以后，点一支香，把味道熏一熏。”方七握着大大的菜刀，切着小小的姜片，是在大板凳上切的，上面铺了案板。
方十一走过去摸了摸驴子的脑袋，“咱家地方还是小了，还得扩建，可是雨这么大，恐怕得过两天才能去做生意。”
她想尽快赚够钱，把欠的债还了，再把房子拾掇好，好好跟两个妹妹生活，至于其他的，暂时都排在后面。
“阿姐，别着急，钱也不是一下就能赚到的，咱们现在这样的日子已经好很多了，有吃的，也有暖和的炕，还有啥不知足的。”方七把姜片放进小锅里，慢慢的熬煮。
家里没有红糖，只能喝纯姜汤。
第105章 雨中来客
到了晌午，雨还是没有停。
方十一随便做了点午饭，主要是外面雨太大，柴火不容易点燃，还不如用小炭炉，随便煮点什么。
倒是头一天炒制的茶叶可以泡来喝了。
方七不是很喜欢茶叶的味道，总觉得有点苦，还不如清水好喝呢！
只有方十一捧着茶碗，慢慢的品着粗茶。
她制茶的手艺不行，并没有将这野生的茶叶，制出最美妙的香味。
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茶已经很好了。
就在她打算让两个妹妹进里屋睡觉时，篱笆外忽然出现一辆摇摇晃晃的马车。
车夫执着鞭子，一下一下的抽打在马儿的屁股上，抽的很重。
马儿吃疼，加上雨太大，让它烦躁不安，根本走不了几步路，只有伸长了脖子，不停的动来动去，四只蹄子，也在泥地里乱踩。
更别说，它身后拉着的马车，看上去真危险。
“阿姐，那是什么人啊？”方七也瞧见了。
“你们别管，进屋去睡觉，我出去瞧瞧。”方十一认出了什么，打发她们进屋，自己又披着蓑衣，钻进了雨中。
方七拉着小妹的手，还是不放心，一直就扒在门口看着。
方十一小小的身影，飞快的跑到篱笆前，看着外面狼狈的一人一马，大声说道：“你们要不要进来躲雨？”
她认出那车夫，正是前儿给云家赶马车的人。
他驱使的马车，也是云景之乘坐的。
车夫倒是不记得她，只是见她说话了，便扭头看过来，“小姑娘，你家里大人呢？”
他们也的确寸步难行，车轮在雨地里打滑，风雨吹的人睁不开眼睛，可是又没找到可以躲避风雨的地方。
“我家里没有大人，你们要进来就进，不进就算了，我可没心情陪你们在这儿淋雨！”方十一有点不爽，她可是顶风冒雨的好心请他们回去呢！
“阿福！”就在这时，车帘掀开了，露出一张清俊尚有两分稚嫩的脸。
云景之并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方十一，但是听到她的声音，还是第一时间就想起她这个人。
方十一看着他，没多少意外，“把马车卸下来，马儿栓到我家棚里，等雨停了，你们再走！”
要不是看见他慷慨借用水井的份上，她才不愿意请陌生人到家里来。
“等等！”云景之也顾不得地上的泥泞，匆忙跳下车，一双干净的缎面鞋子，没两下就被污染的面目全非，有些还溅到他的衣摆上。
显然，对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来说，这样的天气流落在外，无疑很悲惨。
方十一将蓑衣举起来一些，回头看他，等他走近了一些，便将帽子递给了他，“进去再说！”
她身上的蓑衣可没办法容纳两个人。
云景之拎起草帽就往头上盖，跟着方十一跑到堂屋。
站在廊檐下，拍了拍身上的水珠，无意的回头一扫，瞅见屋里的驴子，跟它大眼瞪小眼，驴子是无所谓，他被吓的不轻。
“你……你怎么把它安置在屋里？”云景之长这么大，就属今天最狼狈，以往的淡然，都已不剩什么了，又猛的近距离瞧见一头驴子，剩下的那点淡然，也荡然无存。
方十一解下蓑衣，稚嫩的小脸，矮小的个子，甚至够不到墙上的木楔子。
反倒是方七盯着他，怔怔的回答，“外面风雨太大，阿姐怕它生病，等雨小了，自然就牵出去。”
方七还小，不懂得什么是君子如玉，如琢如磨，她只知道，眼前的大哥哥，真的好美，比她见过的人都要美上好些倍。
不过小丫头也不知道什么是害羞，否则这会肯定就看不下去了。
云景之点点头，站在门口，不敢挪步走进来。
知道是一回事，可是让他跟一头驴子待的那么近，他可做不到。
方十一回过身，瞧见他一脸别扭的样子，觉得好笑，“云少爷千金贵体，不能委屈了，那便算了，您还是继续赶路吧！”
说着，她还瞄了眼外面的暴雨。
云景之漂亮的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
本来人家也是好心，容他进来避雨。
按着他以往的性子，肯定要对人家握拳相谢，实在是不该嫌弃。
“对不起，刚才是小生冒失了，多谢！”云景之在很短的时间，便恢复了做为书生的本质，温和有礼。
“进来吧！让你的车夫也一并进来，虽然我家地方不大，但是容纳你们两个，也够了。”方十一说的话，跟她的形象，实在是不相符，太老成了。
云景之朝她投去一眼，没再说什么，回头朝外面喊了一声，“阿福，进来吧！”
云景之进来坐下之后，阿福才进来，“少爷！”
作为下人，他很守本份。
主家没吩咐，他只有在外面站着的份。
“进来坐吧！外面的雨太大了，等雨小一点，我们才能赶路。”
云景之放缓了声音，扭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小姑娘，稚气未脱，可是怎么看都不像小女娃。
“是，少爷！”阿福低着头，迈进堂屋，却只是靠在堂屋门边上蹲了下去，再没有迈进来一点。
方十一心中一动，“云少爷，我家很穷，没有好东西招待，只有粗茶寡水，请你尝尝吧！”
她不是品茶的行家，但是云景之肯定不一样。
“好，那就多谢了。”云景之虽然不知穷人疾苦，但是也知道茶叶的珍贵。
而且他下意识的认为，方十一指的茶叶跟他认知的，肯定是不同的。
方七抱着小妹，安静的待在边上。
家里来了陌生人，两个小姑娘都有点认生。
云景之在方十一泡茶的空档，将四周的陈设看了一遍，还有对面的两个小女娃。
看来她之前说的话，都是真的。
想到三个孤苦无依的小孩，云景之心里疼了下，真是可怜。
他先前的做法，也真是太不应该了。
能把两个妹妹养活，已经很不容易了。
方十一将水壶放在火上煮开，因为家里没有像样的茶具，她便用粗瓷碗代替，洒上一点茶叶，等水开了，粗略的洗了下茶，再重新倒上水。
说不上有什么茶艺手法，只是简单的随心所欲。
云景之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心里再没有半点轻视，脸上也始终带着淡淡的笑容。
当茶香飘出来时，他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好香！”
他喜茶，也会品。
以云家的实力，每年或买或送，也能得到不少好茶。
但是方十一端来的茶叶，香味却与众不同。
就好像一个绝美至极的女子，却穿着一身粗陋的外衣，可是怎么都掩饰不住内在的绝美。
有点混搭的感觉！
方十一把茶碗递给他，云景之双手接过，“这茶有名字吗？”
“没有，我自己炒制的，手法不熟练，你将就着喝吧！那位小哥，你也来一碗。”方十一不忍阿福蹲在那，浑身湿的能拧下水来。
大家都是穷人，没有谁更高贵一说。
阿福抬起头，有些受宠若惊，“谢……谢谢！”
捧着热气腾腾的茶，阿福从手上一直暖到心里，对方十一的好感更多了。
只不过他的好感，是哥哥对妹妹的感觉。
云景之朝方十一看了一眼，也同样对方十一好感更多。
方七在阿姐的催促下，慢慢吞吞的抱着小妹回了屋子。
刚才听见有人来了，她才又跑出来。
方十一一个人面对两个比她大好几岁的少年，丝毫不紧张，拨弄了下炭火，随意的闲聊，“下这么大的雨，你们怎么会在外面逗留，万一遇到洪水，或是水体滑坡，可就不得了。”
云景之笑的像三月暖阳，“我有几个朋友，今天要离开关阳，我昨夜便歇在码头那边，今早送他们离开，回程的时候，想要拜访一位老友，没想到一路走来，雨越下越大，本想着能赶到老友家里歇脚，却没想到……”
话说到这儿，他便停了，后面的事，方十一已经知晓了。
对于书生秀才们，时不时的聚会赏景吟诗，她是很不屑的。
一帮吃饱没事干的家伙，闲的蛋疼。
当然，这话是不能跟云景之说的，一个迂腐的书生。
第106章 避雨
方十一瞄了眼外面的天色，实话实说，“其实我刚刚是在宽慰你，即使雨停了，外面通往县道的小路，只会更加泥泞，只怕你的马车，走不了多远，就会陷进泥里，到时候，进退两难，可就惨了！”
方十一说话的时候，带上一点坏笑，根本是在等着看好戏。
不过她说的也不假，马车的轱辘，并不适合走在雨后的乡村泥巴路。
就凭他们一主一仆二人，情况不容乐观。
云景之并不清楚这些事，如玉般的脸上，有些为难，“那……那怎么办？”
方十一瞧着他的样子，觉得实在好笑，“不怎么办，要不你们就在这儿过一晚，要不你们就用两条腿走回去，我只是把可能性说了，至于要怎么决断，是你们的事。”
“过一晚？”云景之觉得有点被坑的感觉，虽然他一时还想不到，但是瞧这丫头一脸小得意的模样，也知道她肯定没这么好心。
方十一尽量装出天真无邪的表情，“对啊！你在我家过一晚，我们把最好的房间腾出来给你，不过你不能白住，得交房钱，我还可以送你们一顿晚饭，怎么看，你们都不吃亏，我说的对吗？”
阿福茫然的抬起头，目光有些呆傻，但是心里很清楚，“少爷，您不能在这儿过夜，这样不好！”
阿福为难的望着方十一，少爷是男子，这屋里都是小女孩，传出去的确是不好嘛！
云景之的脸，也在迅速的变红，“不，不用了，我们可以连夜赶回去，马跟车，都先放在你家，阿福，拿一锭银子给她。”
他自小读的是圣贤书，知礼守礼，如果今天他留下，那也太唐突了。
小村庄人口虽然简单，却也很容易招来各种各样的闲言碎语。
他不能害人！
方十一听到他的拒绝，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垮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改变，“不愿就算了，你自便，我要去午睡了。”
她站起来，走进内屋。
云景之瞧着她气呼呼的背影，嘴角一阵抽抽。
走的可真是干脆啊！
“少……少爷，我们该怎么办？”阿福看了眼外面的暴雨，附近的雨水已经漫上来了，路面肯定也被淹没，他一个人赶路倒是无所谓，但是少爷身娇肉贵，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他死一百次也不够赔的。
云景之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你去找一下这里的村长，如果可以的话，让村长替我们安排一个合适的住处。”
“这个办法好，那我这就去问问。”阿福笑着站起来，转身就往雨中跑。
还是少爷有办法。
云景之看着阿福的身影消失在雨中，过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扫了眼紧闭的房门，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淡笑。
方十一躺在炕上，并没有睡着，自然也听见外面的人说话。
不得不说，这个人真是迂腐至极，什么都要在意，张口闭口圣贤之礼，真不嫌累啊！
大黄趴在门口，屁股朝外，头朝里，一动不动的盯着云景之。
做为一只合格的看门狗，对于一切外来的生物，都得保持警惕才行。
小鹰已经能走能跳，就是还不能飞。
每天饭量都在增加，她只吃肉，还是生肉，鱼虾也可以。
所以，目前来说，方十一还是能养得起它。
云景之听见动静，回头去看，一眼就认出那只鹰不一般。
他来了兴趣，站起来朝它走过去。
大黄立马警惕的竖起头，双眼不眨的盯着云景之的动作，全身肌肉都摆出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
云景之注意到了，却没有回头。
眼看着就要能抓住那只小家伙，横斜里却突然闯出来一个庞然大物。
云景之嘴角抽抽，扭头朝上看去。
原来那驴子，把头转了过来，正好挡住了他。
到了这会儿，云景之总算有点明白了，这丫头家里养的小动物，都是有灵性的啊！
云景之悻悻的退了回去，炉子里的炭已经快要熄灭。
温度并不冷，灭了也就灭了，至于他身上的温衣服，只能自己焐干。
当然，云少爷不会承认，根本是他找不到木炭，又不好意思出去找。
阿福很快就回来了，半个身子都是泥巴水，他跑到门口站着，没有直接闯进来，“少爷，人来了。”
云景之朝他身后看去，看见一个跌跌撞撞的人影，正在跑来。
“少爷，他是这里的村长，叫石安平。”阿福用袖子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憨憨的笑着。能完成少爷交待的任务，他就觉得很开心了。
“进来避避雨，待会换了地方，再把湿衣服换了。”云景之不是苛待下人的主子，相反的，他对待下人，一向很温和。
石安平跑到门口，顾不得喘上一口气，忙点头哈腰，满脸谄媚，“云公子，您来了怎么也不告诉小的一声，下这么大的雨，实在是招呼不周，罪过罪过，要不你还是到我家去吧！我家里就我一个，婆娘死了，两个孩子都不在家，我那儿有干净的屋子。”
石安平恨不得把腰弯到地上，今儿一天，他就在琢磨着跟云家搭上关系，没想到天上掉馅饼，就那么准，直接砸在他头上，真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对于石安平的过份热情，云景之很不习惯，还是方十一那样的态度最好，最自然。
收敛了心神，淡淡的对他笑了笑，“只是经过，雨下的太大，马车走不了，那就打扰村长了，阿福，把包袱带上，我们走吧！”
“这边请，您小心点，路面太滑，我替您撑着伞。”石安平手里握着一把黄油伞，幸好他家里有，平时都不舍得用，今儿终于派上用场了。
云景之站起来，走到里屋的门边，想了想，才柔声说道：“方……姑娘，多谢你的帮助，景之感激不尽，日后定当再次登门道谢！”
实在是不好称呼，姑娘一词，用在她身上不恰当，可是他一时又想不到合适的称呼。
方十一本来不想理会，但是转念一想，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他的时候，不好把关系闹的太僵，便从炕上爬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