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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青冥衣冷     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txt下载     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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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在很多人眼里,韩侂胄很坏,他卖官鬻爵,独揽朝纲,纵容酷吏苏师旦弄权夺利,排除异己,他也爱搞钱,可实际上,他依然是个好人啊。

    至少对苏子期来说是这样。

    很多忠臣良臣名声比韩侂胄好听多了,可实际上呢,他们的想法也没错,只是对后来人的影响,给后来人带来的东西,未必就是好的。

    韩侂胄会弄权弄钱,但他没有欺压过平民百姓,也没在布衣身上压榨过油水。

    他不屑,那样也没有意思。

    朝上,还有很多高官,他们称得上是一个好人,做官,也勉强称得上是一个好官,品德高尚,道德文章,有些人还不怎么爱财,愿意做一些实事,倘若是赵家的江山有危,他们大概也愿意为之效死,以身殉国。

    如若没有胡虏威胁,没有金国虎视,没有蒙古崛起,他们的一些观点都不算什么,大可好好做太平盛世的君子。

    可没有如果。

    他们在朝堂上,就那么一说,轻飘飘的几句话。

    结果呢?供养大宋的子民算什么?失去区区几块疆土而已,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了什么?无端浪费,白白送钱出去,又怎么样?

    政治权谋这种东西,本没有人会是干净的,朱熹那般人物,堪称理学开派祖师,为了构陷他人,还不是对严蕊区区一无辜弱女子施以惨无人道的酷刑,可见,官场这样的大染缸,哪有什么仁义道德可讲?

    所以,不管从感情还是利益,苏子期都会选择帮助韩侂胄。

    而且,韩侂胄毕竟不是直接逼死李明睿的人,他已不想再和疼爱自己的老父亲怄气了,那样改变不了什么,只会伤害对自己好的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两人已经闲闲地聊了一些朝堂的变故,谈起一些官员的调动,气氛也开始凝重起来。

    “想问什么就问吧,你是我养大的,还能瞒得过我?”韩侂胄又倒了一杯酒,淡淡说道。

    苏子期缓缓吐出一口气,放下摩挲的酒杯,道:“如今朝中形势严峻,官家的态度暧昧不明,不会站在他们那边,但也不会帮咱们,甚至还会多踩咱们几脚。”

    “我现在,最最担心的,只有义父您的安危。官家能策划一次,便有第二次。”

    韩侂胄一笑,“官家?放心吧。这次之后,他休想再对为父出手。”

    罢了,韩相公又冷笑一声,“不过,这次之后,我同他赵家的情分也尽了!”

    “为了让他们放心,我二十余年自封功力,不再动武,连师门都疏远了。”

    “我却没想到,他竟敢用这一点给我下药。呵,可惜,他还是没有自己想得那么厉害,优柔寡断,心也还不够狠,差那么一点点啊。”

    “既然我没死,以后必定要让他死了!”

    苏子期心下一喜,韩侂胄终于下决心要做霍光,宇文护之流了。这,这真是太好了!只有放下底线,放下名门的那点矜持,野心家徐徐图之,才能稳住全局,甚至是坐上那无上至尊之位.......

    此道最强王者,说来还是曹阿瞒啊。

    而后,这对没有血缘的父子,就怎样实行大逆不道的那点事,进行详细而隐晦的探讨,包含了倭岛的铜矿购买计划,以及琉球攻占计划,私铸货币计划等等。

    之前他们也计划并实行过很多类似的事,但恐怕都没有今天这么露骨,直白。

    放在光伟正大男主面前,他俩就像是要被推倒的boss,按照古港偶皇帝亲民大团圆喜剧剧本,他俩是死定了。

    放在陆小鸡,楚香香亲爹UU小说的剧情里,他俩大概也不是什么好人,可能是类似策划紫禁之巅的南王炮灰,也可能多点sm的爱好,谁知道呢,可能他们也没多重要,只是主角解谜路上的背景板而已。

    反正,坐实了一个说法,他俩没安什么好心,至少对坐在龙椅上那位是这样。

    而许多钻牛角尖,死认“大宋”的人,也不会喜欢他们的。

    “广南东路,荆湖南路,还有两淮的部分州县,多安排一些咱们的人吧。”

    “是。”

    苏子期很干脆应道。

    “蜀学,以及两浙学派的子弟,孩儿会尽力拉拢的。陆九渊门下,也不能放过,洛学关学都不太得势,且可以放到一边,倒是朱派理学,决不能给其喘息之机。否则,未来如何暂且不提。我等家族身后名声,却定然不保!”

    韩侂胄眼中闪过一道极凌厉的寒芒,“朱晦翁?呵,他之党羽绝不会有什么起复之机!”

    “只是,当初我以狠辣手腕,也确实牵连到一些直臣,与治学之士,但,这些人其实未必不能起作用。”

    苏子期欲言又止,细细思索,朝堂弄权,确实,他还是不如老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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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无完人,苏子期自然也不是什么都好,什么都会。聪明归聪明。算计人也不差。但是,毕竟还是年轻啊,将将及冠的少年,才活了多少岁月,怎么能知道那么多旧事,完全将人情世故体悟清楚呢?

    为官之道,权谋算计,苏子期很愿意听一听韩侂胄的意见,此乃老成谋国之言也。

    呵,白衣笑王侯什么的,听听就算了,不管有钱还是有什么,身后定有势力勾连,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便是柳永那样终身不得志,由万千青楼女子来好生祭祀的,实则也没有几个,更多是浪荡到死,耗尽家财的。

    封侯拜相,都不是容易的事,而宋庭这样的地方,起兵难,武将想做点什么更难,要不是苏子期二甲传胪,也算是文臣领兵,更有韩侂胄暗中相助,如何能得封世袭的侯位,纵是如此,依旧没留下多少兵权,就留了丁点的旧部啊。

    安南还是宋庭的,可那又怎么样?又是一堆人来抢地夺利了,安南二省再肥沃,焉知还能养

    文臣领兵,又能如何?虞允文难道不厉害?姿貌雄伟,慷慨磊落。以文章致身台阁,后遭逢危局,挺身而出,出将入相近二十年,战伐之奇,妙算之策,忠烈义勇。

    依然郁郁而终,在重重压力下,几乎是被逼死了。

    虞家人,亦只敢远远躲在南边军中,怎么也不敢上汴京来,更没有人获得甚么权力,文官一个没有,或许说也不敢有了,没力气有了。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赵家人得位不正,且养了一帮已经离不开他们家的“走狗”,加上许多错误信仰的老夫子!

    “为父记得,当年你殿试所写的《逐夷平南赋》,便是仿虞雍公之笔,词语详雅,气象雍容,细细分析海防水军,以及南省边界的种种说法,也并非不能实施,这才让留枢密与洪公留心,加上为父推一把,位列二甲榜首。”

    韩侂胄盛了一碗红菇鸡汤,也不食肉,他就舀几朵红菇并那香甜的汤水,吃一些,解解酒。

    不油不腥,用砂锅煲得入味,滋补好喝得紧了。

    苏子期轻笑,随后叹道:“孩儿昔年不懂事,仰慕虞公风采,便一味逞能,现在想来实在不该的。”

    谁没有个年少气盛的时候呢?

    曾经,苏子期是以虞允文为目标榜样的,高傲的少年,期待能建立同雍国公一样的功业,革除弊政,平定朝野,收复失地,青史留名。

    后来,他也打下了两三地,开疆拓土,收复汉唐之时还管着的安南,考了科举,中了二甲头名,也做过几首不错的诗,文采亦让人称道。

    可那又怎么样呢?什么用处也没有!

    就算还没有虞雍公当年的手段与名声,他也不在意了。

    不忍言之心已生,那无论使什么手段,早晚都要做出不忍言之事来!

    韩侂胄老神在在,“有什么不该的?年轻人还是要有些冲劲才好,只要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该得的利,一分也不会少,总会慢慢回报过来。”

    “是,孩儿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这对有着不忍言之心的父子,又说了一些布局细节,才转回轻松些的话题。

    “总是穿这么素,肤浅之辈便要小觑你了,虽然这些人也没什么好在意,但毕竟小鬼难缠啊。”

    “这几件束袖箭袖,轻袍紫衣,都是上等湖丝和新贡蜀锦所造,湘绣也好看,你要是看得上眼,就拿去穿吧,都是这几日新制成的。”

    韩侂胄有些唏嘘,藏了些变扭的关心。

    苏子期谢过,拿过来一看,这明明是按照他的身量所制,且都很方便打斗,款式也不差,挺新颖的。

    苏公子一笑,他知道这是老父亲看不惯自己怎么穿得这样简单(连狐裘也不爱纹什么东西或者装饰),怕他给人小看了,或者怕没人为他在意。

    韩侂胄摆摆手,笑道:“你可别得意,这人靠衣裳马靠鞍,为父可是指望你早点抱得美人归,把人娶回来,早点让为父抱上孙子,你瞧瞧这幅画再说。”

    别家可能会介意长子非嫡,可韩家不一样,他们主支的血脉是稀薄到了极点,几乎让人以为是遭了天谴,连养子韩?都至今没有一儿半女,可谓是很惨了,韩同卿那边也分不出嗣孙来,就一个独苗。

    而韩相本人也是不怎么按常理出牌的,他宁愿再收养另一个养子的孩子为嗣孙,认他做爷爷,也不会要那么些养不熟的近亲,以免将来为祸无穷。

    苏子期哭笑不得,面对催生这种事,实在是没什么办法,更不是想就可以有的。

    他打开画卷一瞧,果真是当世佳作,较自己的画法强出不少,已然是画道顶尖之作了

    ——更好的是,这画寓意绝佳,暗含多子多福(催生祝福)的意思,且不失富贵风雅。

    见落款,果然是当世名家李嵩的“花蓝图”,还有些大官名士的留名印记。

    画中竹篮编织精巧,放满各色鲜花,秋葵、栀子、百合、广玉兰、石榴,小小的花篮折射出繁花似锦的自然生机,美丽多样、朝气蓬勃。

    画幅虽然不大,但是描绘细腻具体,线条富有表现力,敷色艳丽雅致,构图稳定饱满。

    以小见到,便是如此了。

    “这画也加到给江南的礼里去,随他们怎么回,为父再亲自帮你下聘一回,想那慕容家的气也要消了吧,婚事便可重新操办起来了。”

    韩侂胄感觉今天也是胜券在握的一天呢。

    再敢心怀怨念,便是慕容家不识抬举了!

    只是,苏子期却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韩侂胄见他沉吟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可是又出了什么变故?”

    苏子期的脸色透出些苍白,冷漠之中透着挣扎与茫然,午间最盛的日光,透过水阁的窗,映在他的脸上,就像是将下的日色映在长河上,好看炫目,却有种即将沉沦落幕的颓然,寂静。

    他垂眸喃喃道:“义父,其实我......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想着娶她为妻,慕容家不算负我,我不愿弃她,可是我同她情分,亦是变了,我不知道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她觉得我对不住她们家,或许她心里从来没有我,我也想过,是不是不该为了一时之气,或者那些身外之物,硬娶了她,从此两两相厌,让家宅不宁。”

    韩侂胄似是已看出了他的挣扎,断然道:“她可真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来,若是如此,那便再不能要的!”

    这儿可不是现代,大家闺秀要是真在婚前与旁人生米煮成熟饭,是绝对没有人敢要的!婚前如此出格,婚后就能保证安分了?除了皇室公主,谁家小姐稍微坏了名节,嫁娶的层次便要放低了。

    何况,时至今日,慕容家绝对算高嫁。

    无论他们怎么想,旁人就是这么看的。

    苏子期摇摇头,叹道:“这倒没有,只是她们家的人,总归有些想法吧,而且她似乎也不反对.......”

    或者,应该说是不在意?

    呵,不在意到这儿份上了,一座别院,主子只有九小姐与顾人玉。

    丰神雅淡,识量宽和的苏行止,于可用之人总是十分宽容的,大事也从来不错,从不让外人有说嘴的机会,更常常有人觉得,他是同自己白头如新,倾盖如故的人。

    只要他想,苏楼主的确可以不动声色地讨好很多人。

    但他有时在这样细微的问题上,心眼竟比针眼还小。

    或许是因为可笑的自尊心,又或许是因为和未婚妻赌气,谁知道呢?

    可他的心确实是变了,苏子期已不再把慕容九放在白月光的位置上,或者说白月光的位置上换成了别人。

    他的老父亲松了一口气,只要没有出现这样的丑事,便不算什么,悠哉悠哉道:“感情,呵呵,感情这回事,很有意思,又没什么意思。”

    “为父是不是三妻四妾?朝中那么多相公,是不是三妻四妾?没有感情,就把喜欢的也娶回来呗,只要你情我愿,能碍谁的事?”

    “皆大欢喜。真要守着规矩,活得跟卫道士似的,苦自己,也苦别人,又有什么好了?”

    韩侂胄说到这里,不由顿了顿,怅然若失地叹息,“不过,夫妻之间,则又有不同了。所谓至亲至疏夫妻,人生一世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要自己懂得调和才行。”

    “所谓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五种人伦,合为五伦。可五伦之亲,算到最后,亦只有夫妇是不同的,夫妻一体并不是说说而已,帝王无情,朋友无义,而父母会老,兄弟也有明算账的时刻,子女呢,终究要成亲,组成新的家庭,慢慢远去,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亲密。”

    “只有夫妻啊,后半生是要相互扶持,共同度过的,利弊可以权衡,交易,而很多时候,情意却是万万不行的,对一些人再好,给他们再多的钱,荣华礼遇皆给了,可终有一日还是遭了他们反叛,而另外一些人呢,即使你没有给他什么好处,危难关头,对方也愿意伸一二援手,雪中送炭。”

    老父亲语重心长,讲述人生经验。

    苏子期也凝神听着,若有所思,心中有所触动。

    那么多成过亲的长辈,但能把这些掰碎了讲给他听的人,大概也只有韩侂胄了。

    ——这是真心为他好的人。

    或许,里面也有些是韩侂胄与其妻吴氏的失败经验。

    闹到互相算计,甚至给丈夫下毒被抓包的地步,这就是同床异梦的绝佳例子了。

    苏公子曾用“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一句来暗喻同心爱之人的关系,以待日后相守。

    现在想来,他和慕容九便是反面的例子。

    两人各种条件看来,都还算相配,是许多人眼中的金童玉女。

    可惜,也就是这么短短的分离,就让他们各怀心思。

    真不知当初柔情是真是假?

    只要两情至死不渝,又不必贪求卿卿我我的朝欢暮乐。

    可他们亦也有经历过极艰难的时刻啊,为何还是……这样?

    这时,韩侂胄又说了一句,“娶了那慕容家的姑娘,是能得到一些在南省的好处,但是……”

    “若真的娶不得,那便别娶了,或者不能给妻子的名分。”

    “娶妻当娶贤,一个好女子,能恪教子女,料理好一应家事,让家族兴旺三代。”

    “而一个心里没有你,对子女也不冷不热的女子,最好的结果,就是关起门来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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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子期知道,自家义父说的没什么错。正妻有着妻子的名分,丈夫的尊荣便惠及于她,本事越大,妻子过得便越好,若是坐到天下第一等的至尊贵位,那妻子的家人,便可称为后族,这休戚与共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扯虎皮拉大旗的人,总是杀不干净,而这世道认为亲亲相隐,也是无错的。

    治国修身齐家平天下,齐家齐家,治家严明归严明,却总要有怀柔的时候,不能总用铁血手段,那样还讲什么亲情?只怕儿女对你都是又恨又怕,压抑得越狠,一有什么变故,驾鹤西去,家里便乱了,只因那不是真正的清明严谨。

    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有一个冷眼旁观,随各人去的妻子,显然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这还是好的,若是主母本身就是乱家之因,她所分享到的权位与尊荣,便会源源不断招来看不见的祸端,让家宅,子女慢慢的坠入深渊!

    多少高官显贵,给家里人或者族人扯了后腿,那些因果便是压倒毛驴的最后一根稻草!

    若是娶一个全然没有心思,尽平南侯夫人义务,尽家庭责任的女子,就算苏子期能压制她,又怎么样?那样不累吗。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苏子期想,他现在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一定会去江南看一看的,如果同九姑娘真的不合适,两人已经不可能好好生活了。

    那还是趁早分开吧。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强留下她还有什么意义呢?是因为爱她吗?苏子期也不知道。

    但他知道,如果用九姑娘来发泄怨恨,那无疑是很卑劣的一件事,他其实不喜欢这么做,甚至是有些抵触的。

    有些一闪而过的想法,到底是因为,魔心深重。

    男人可以不择手段,但没必要行下作之事。

    至少现在不需要。

    苏子期带着韩侂胄提供的名画华服离开了胜景园,心却平静下来了。

    ——跟义父交流一番,来自外界的压力果然降低了。

    这就是有大腿可抱的感觉吗,真好。

    又是一日过去,傍晚时分,静夜将至。

    待落日的最后一丝余晖,被沉沉的夜幕吞噬殆尽,杨无邪来拜见他。

    宋大夫的事情,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

    京城回春堂的宋问草多半才是真货,那江南花家的“宋大夫”又是谁呢?真是铁鞋大盗吗?

    还是说,其中藏了什么秘密?

    苏子期并不关心,就算里面有滔天的祸事,现在都殃及不到他,那就没有什么管的必要,他日同花家接触时,再利用这事也不迟。

    月移光影,梦入窗棂。四月里开的木樨,不能和中秋时节的同类相比,四季都有香气,但只是略有些清淡的香气而已。

    万里长空,云垂帘动,高塔小楼花影移,丹桂草木,灯笼烛火,交纵掩映出一派绮丽深远的景致。

    他的心上,亦悄然有花绽放。

    开在山野的小雏菊,那样地清新,温柔。

    公子望着月色,想起了海棠花。

    ‘听人说,她这两日身体不适,今天便早早歇下了。’

    ‘不知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可要紧吗?’

    ‘医生大夫自然是会开药方的,但是,不是也有句话说,医者不自医吗?’

    公子想:我就悄悄看她一眼,绝不让旁人知道。

    也好,看看底下人会不会慢待她。

    苏子期到“黄楼”附近时,没让一个人发现,他纵身飞跃,轻飘飘地落在飞檐的一角上,俯身往下望去,看看道路走向,微微一笑。

    ——确实没人能发现他。

    不过,在自家地盘做这等事,确实有些古怪了。

    谁让苏楼主不欲让任何人知道呢?那便只能这般行事了。

    汇报的弟子可看不出自家楼主对那位姑娘有多担心,当面就那么“嗯”一声,当做是知道了,可背后呢,竟甩下所有人,悄悄去看人家一眼。

    这叫什么?嗯,闷骚?还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还真有两个小丫鬟守在程灵素的房门边上,一个昏昏欲睡,强自值守,另一个神情虽有些疲态,但身姿倒仍是笔挺的。

    扣指一弹,两缕破空的气劲,顿时无声无息地击中两人的穴道,两个俏丫鬟身体顿时软软地倒下去,两个人歪在一起,头差点撞上门框,险险被一人扶住。

    苏子期稍稍缓了一口气,说真的,打晕麾下的女弟子,他还是第一次。

    而且,他也不怎么和陌生的女子接触,把两个沉睡的女孩子拖到一边去,也是第一次。

    安顿好两个无辜的女弟子之后。

    他站在人家房门前,反倒有些犹豫了。

    但他并没有犹豫很久,听着沉沉的呼吸声,推门而入。

    她的武功就算再弱,也不该连这样的声音都注意不到啊。

    苏子期心下一沉,屏住呼吸,默默关上门,走近她的身边。

    屋子里依然摆放着那盆醍醐香,还有一盆馥郁的水仙,这显然是程灵素培育的新品种,——不知道两种花香混在一起,是不是有什么反应,反正苏子期含了一颗解毒药丸,真气运转开来,月光澹澹入流水,楼阁殿宇同山峦相映,只是他无心赏玩,望着程灵素在月色下显得苍白的面容,心事重重。

    少女趟在踏上,睡得正沉,盖着一床薄被,两鬓的发丝被汗水浸湿了,贴在肌肤上,窗户并未关紧,夜风透着那一线,悄然吹过,人身上不由得泛起一层寒意。

    苏子期抿了抿唇,伸手整理一下她鬓边的发,将她的被角的皱褶拉好,隐隐有些爱怜之意。

    而后才伸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精纯的真气顿时一点一点流入程灵素的经脉当中去,以苏楼主的功力,为她温养经脉,可抵上一年的苦修。

    末了,苏子期正要抽手离开,放开程灵素的手腕,却没想到,对方手一动,顺手也握住了他的手背。

    两人的手便叠在一起。

    苏子期一怔,朝程灵素看去,她的气息变得很轻,可她的眼睛却睁开了,依然那样有神采,眉眼弯弯,笑吟吟地看着他,“瞧你,我说是谁呢,什么地方去不得,还要偷偷的来吗?我这儿可没有什么名堂呀。”

    苏子期望着她,不由笑道:“我只想来看你一眼罢了,何必惊动旁人呢。”

    “不过,你本事这么大,想来谁也欺负不了你,就连我也被瞒过去了。”

    公子似乎意有所指。

    他俩的手没放开,程灵素坐起身来,靠在床边,道:“我可没什么本事,谁来这都伤不了,只是免不了沾上一些花香罢了,可算不得什么。”

    苏子期握紧她的手,微笑道:“是了,还好你没多下什么药粉,不然我今天可见不着你了。”

    程灵素“哼”了一声,道:“我可不知道你会来。吓死人哩。”

    ‘没有伤害到别人,我很欣慰,没有伤害到你,并且是你来看我,我更开心。’

    但不会让你知道的。

    苏子期微微一笑,道:“谁让你有那调节呼吸的法门练得太好了,我还以为你病得很重,真睡着了呢。”

    却听那医女轻笑道:“那又怎么及得上公子为我洗髓练脉所消耗的真气。”

    “病是真的病了,只是没那么严重,我便练练东海那位师兄的法子,呼吸就有些变化了,这法子练到极处,同道家龟息也没什么两样。”

    她也未曾隐瞒什么,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说出来。

    让心爱之人知晓,他自是不会害她的。

    苏子期略一思索,便失笑道:“我倒忘了,怜花公子也是你的师兄,他老人家虽久不入世,但神妙手段仍在江湖流传啊。”

    程灵素捂着嘴偷笑,道:“别叫他老人家,我这师兄长咱们二三十岁,长相却年轻得很,又最是不服输的,他若是知道了,定不依你。”

    此刻,两人的手温暖而潮湿,先前医女的手却是冰冷的。

    苏子期另一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温言道:“好,我知道的。你现在感觉如何?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程灵素摇摇头,眉间温软,“你为我做的已经够多了,接下来一年我不怎么修炼。也不妨事的。”

    说着,少女的双颊悄然升起两朵红晕,轻垂首,“我也没生什么大病,不用吃药的,喝碗姜汤就可以了。”

    苏子期道:“这有何难?我这便为你取来。”

    程灵素嫣然一笑,“怎么?你要亲手煮给我吗?我可当不起呢。”

    “这有何妨,我愿亲手煮一盏给你。”

    医女笑,“这可是你说的,煮不好我也不怪你。”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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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桂花酒酿圆子(求月票)

    答应就是答应了,他不赖账,心甘情愿给程灵素煮一盏姜茶。

    风雨楼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厨房。

    不过,苏子期也没想到,丁宁和顾少棠竟也在“青楼”旁边的小厨房,两个人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捧着大瓷碗,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糖桂花酱的甜香,还有些酒香与糯米香。

    少年坐在门槛上,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大长腿就搁在青石板上,姿态潇洒,即使坐在厨房门口也无损他的风采,更没有灰头土脸的时刻。

    ——其实这小子,以前也见过风沙,去过大漠,哪有这么讲究?

    今儿倒像变了个人似的,下意识表现出自己最帅的模样。

    不得不说,论五官,丁宁是没得说的,确实就一个字“帅”。

    风里刀若是有雨化田的气质支撑,倒是可以斗一斗,若是他本人那般獐头鼠目的样子,却是万万不能跟丁小将军比的。

    顾少棠又穿回了一身利落的男装,但模样却比之前好看多了,收拾得整齐,也是个清秀的“俏郎君”,很有些风流飒爽的味道。

    但她这个人,身上最突出的,还是那股坚强,倔强的感觉。

    没想到,她还能和丁宁一起,坐在门槛上,抱着海碗吃酒酿圆子。

    ——看来,某人讨女孩子喜欢的水平还是那么高,顺毛摸到你没脾气为止。

    “行止?怎么是你呀,哈哈哈哈你饿了吗?要不要也来一碗酒酿圆子,可不是什么时候来都能做到咱亲手煮的酒酿呀。”

    少年仰着头朝他笑。

    苏子期挑眉,笑道:“不了,你亲手煮的东西,可不是我能吃的。”

    顾少棠低头喝了一口甜甜的酒酿,才看到苏子期,也不好放下碗,便起身道,“小妹见过世兄。”

    苏子期笑道:“不必多礼,这两日过得可好?”

    “很好,谢谢世兄关心。”顾少棠不管穿男装女装,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种洒脱大方,“夜里风凉,世兄也不妨来碗热酒酿,暖暖身子啊。这家伙煮得还不错。”

    苏子期摇头轻笑,道:“我可不敢吃他煮的圆子。里头的门道多着呢。”

    顾少棠一愣,“门道?什么门道?难不成他怀恨在心,下了毒,可我怎么没尝出来。”

    她对毒药也是有几分研究的,暗器上染的毒,很是不赖。

    苏子期瞥了丁宁一眼,道:“是下了东西,不过不是毒。”

    顾少棠狠狠剜了丁宁一眼,却见他一脸无辜。

    苏公子遥遥道:“下的也不是药,是心意呢。”

    听说,这小子这手酒酿圆子,还是专门为母亲大人练出来的。

    今儿,竟肯做过顾少棠吃。

    不一般啊。

    少年少女的脸,刷得一下红了。

    只是,丁小将军恢复得很快,没给向他看来的女侠发现。

    顾少棠冷哼了一声,不以为意,但是耳后却悄然红了。

    苏子期已经走到了灶台旁边,朝锅里一看,果然,只剩下可怜巴巴的几口汤,这两个没良心的不过说说而已。

    ——吃夜宵这种事,指望丁宁是不可能的。

    他很少做,大部分时候在吃,今晚是出现了西边的太阳啊。

    苏子期甚至看到了一旁那个没有盖上的瓷瓮。

    糖桂花酱,只剩下三分之一了。

    可见,他们不知道嗨了几锅。

    武者认真起来,就没有饭桶什么事了。

    苏子期默默洗了锅,丁宁好奇地凑上来。

    “今天是怎么了,还能让你亲自下厨房。”

    公子随口答道:“没什么,煮碗姜汤罢了。”

    丁宁吃了慢慢一嘴的圆子,糯米很香,“告诉云华不就好了吗?干嘛还亲自做,你连灶都没烧过。”

    这,过于真实。

    苏子期冷眼看他,“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能帮我点个火,把灶烧起来啊?”

    丁宁沉默了一下,“我只会煮酒酿而已,灶是用火折子生的。”

    是嘛,小将军你可真是鬼才啊。

    “那就用火折子升,我身上刚好没带。”

    丁宁“哦”了一声,放下碗,拿出火折子,两三下灶就生好了,而且没冒黑烟。

    一个个技能树都点歪了呀。

    苏子期去厨下,找了块姜,洗干净了切成薄片。

    又找了碗,装了些干净的清水。

    再然后,他顿住了。

    姜汤,到底是怎么煮的?

    他好像不太懂。

    不,苏子期是完全不知道步骤。

    还是顾少棠主动站出来,为世兄分忧解难的。

    她们这样过惯苦日子的人,也没钱看什么大夫,生了病要不然用土方子,要不然用就硬扛过去。

    烧点姜汤驱寒,是常有的事。

    再切点葱段来,同姜片一起放入锅中,加点清水,煮沸了就好。

    或者不加葱段,等姜汤煮沸了,撒点红糖进去。

    苏子期选择又加葱段又加姜片,烧开了以后再撒点红糖。

    中辣的红糖姜汤就出炉了。

    顾少棠与丁宁沉默了。

    虽然不知道味道究竟怎么样,但也难吃不到哪里去吧。

    大概吧。

    苏子期煮好姜汤,盛了八分满,盖好准备拿去给程灵素。

    拿着汤,也不影响他潜行的本事。

    依旧没有人能发现他,那两个女弟子还在偏房昏睡。

    “还真煮了一碗来,可是你亲手煮的?”

    医女眸中神情灵动,戏谑。

    苏子期轻轻说道,“是啊,我亲手煮的。”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朋友帮了点小忙,我才知道步骤。”

    少女会心一笑,她的面容苍白而柔和,恰似夜晚明亮的月光。

    她的长相仅是清秀,不甚美,但她的一颦一笑,却一直很能打动人的心肠。

    热腾腾的雾气,晕染了她的眉眼,半是烟火半是安宁。

    这种汤,要趁热喝才行。

    少女饮下大半碗之后,咳嗽几下,脸颊上便浮现了两朵红晕,灵秀之中,自生一股妩媚的风致。

    而后才把瓷碗放到一边的小桌上,同苏公子说话。

    “宋大夫的事,已经有眉目了,再过几日........可能又要麻烦你了。”

    苏子期握着她的手,温言说道。

    “这有什么?我又不怕被你麻烦。”

    少女的眉目温柔。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窗外静谧,夜色更深,苏子期望着月色,有些感慨,喃喃叹道:“你我相识好像还只是不久之前的事,时间竟过得这样快。”

    华白色的月光,探出云头,照在他细致的面容上,将他的五官染上高洁清逸之色,甚至隐隐有些深挚,动人。

    程灵素笑道:“可惜一直没见着你的女伯牙。”

    苏子期失笑:“哪有什么女伯牙?我有女岐伯(1)就够了。”

    他顿了顿,又道:“至于我的名字,其实是爹爹取的,同我的胞弟子许一样,合为‘期许’二字。”

    “只是,爹爹很早就不在了,子许生下来没多久,也离开了.......”

    “他虽然也被记在族谱上,但我却不曾见过子许一眼,他该是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

    那人带笑的低喃,带有黯然与某种伤痛。

    少女亦握着他的手,安慰道:“所以啊,你记得,期许都是美好的,尽力实现长辈的愿望,他们在天有灵必然欣慰,实在不成,爱我们的人,也不会责怪的。”

    罢了,她又道:“在八岁以前,我没什么正经的大名,爹爹妈妈也没给我取。师父收养我之后,我才有个大名,我很喜欢现在的名字。”

    不知想到了什么,公子唇角稍弯露出一丝笑意,“你的名字确实很好。”

    “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不必再用公子楼主这类的称呼唤我,不介意的话,不妨唤我一声‘行止’。”

    少女眉开眼笑,目光中只露出又顽皮、又羞怯的光芒。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这是你的字吧?我跟着师父读过几本书,不过读得不多。”

    “不错,”公子温和地说道:“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医女嫣然道:“被我猜对啦。看你又比我大几岁,旁人叫你一声行止兄,我不爱叫,就叫你行止哥哥吧。”

    叫了几声,却觉得不太亲近,有些奇怪。

    哥哥,哥哥。

    她眼睛一亮,看向苏子期,“那以后,我就叫你苏哥哥,你答不答应?”

    “好。”

    那人含着笑。

    语意真挚。

    那双好看,无比令人着迷的凤眸,缓慢的,轮转着光华,撞入她的眼中。

    初时,公子顾盼神采,眸光璨璨之间,唯有孤冷,怜悯。

    以及,化不开的深沉忧愁。

    如今,其中流淌着融融暖意。

    “灵素,昔日药王前辈是怎么唤你的?”

    苏子期问道。

    “师父就唤我名字,倒没有什么特别的称呼。”

    程灵素答道。

    “这样”,苏子期若有所思,“素儿素儿,听起来也不怎么亲切。”

    他眸光璨然,笑意清浅,“那以后我唤你素素可好?”

    “很好。”程灵素低下头去,两心相知,她心中也不禁大感甜意,而心悦之人眸中有酿,此番终得一饮,满心欢喜,脸红耳热,手足微软,便如美人微醺之美。

    公子再次撩过她鬓边的几缕碎发,温言道:“时辰不早了,早些休息罢。”

    “以后有空,不妨也关注些时事变化,‘白楼’藏书甚多,风土人文,也尽有的。”

    程姑娘自是应下,心下已有计较。

    过不多时,苏公子便转身离去。

    行云有影月有心,一襟清愁风盈袖。

    曾经,一缕幽香,几丛鲜花,玩秋千的小女孩,也唤他‘苏哥哥’。

    后来,她唤他‘苏郎’。

    时至今日,他们两人却已经渐行渐远了。

    望着远山如黛,苏子期的心却和从前不一样了。

    这次,便解决所有的事吧。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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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昏,晚霞如血。落日正照在水波潋滟的江面。

    南省的春意,总是要比别的地方浓上三分。

    码头停泊的船很多。

    漕运不停,漕帮的船也很多,漕帮的兄弟更是不少。

    ——这多少让码头有些煞风,并且码头,更加地混乱。

    除了卖苦力的可怜人,还有浑水摸鱼的无赖,贪婪奸诈的老油条,凶狠的江湖人。

    岸上的人堵住了码头的一侧,水上的船围成一圈。

    所有的船,都停了下来。

    远处运货的船,远远停在那边,船夫畏惧担忧地看着这边。

    而一个个围在中间,站在船头看似凶神恶煞的汉子,瞪大了眼睛,看着正中间的乌蓬小船,明明这艘船再普通不过,就像寻常渔家的手笔,可所有的人,望着那艘小船,眼中都不由带上惊慌恐惧之色。

    普通的小船,在他们眼中,竟仿佛是一艘从黄泉幽冥驶来的鬼船似的,船舱之中满载着不祥的灾祸。

    任何风浪险关,似乎都比不上它。

    或者说,及不上船舱里的人危险!

    突然间,一艘坚固的快艇破水而出,包围圈瞬间分开了,让出一条道来,让快艇过去。

    而那快艇直直往小船而去。

    很快,中心只有这两艘船,两两相对。

    一名穿着朴素的中年人双手抱臂,纹丝不动地站在船头,一身布衣劲装,大气干练,豪气干云,桅杆的帆布在风中鼓动。

    中年人一言不发,他身后的精练汉子开口了,“我们总把子都亲自来了,难道尊驾不出来见一面吗?七十二路门人,漕帮兄弟,尽到了。我等诚心相迎,未有半分不敬。”

    “哈哈哈哈,”乌蓬小船里传来少年人朗朗的笑声,“还真是看得起某啊。若不作过一场,唐某怎对得起尔等盛情!”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腾身而起,破开乌蓬顶,犹如飞鹤冲天,又快又高,残影化成一团蓝色的云,一掠数丈,飘然落在一艘大船的高高桅杆帆顶,小小一点如履平地,同时“刷”得一声,折扇展开,所指之处,打得船翻帆破,人仰马翻!

    水面打起好几个浪头,炸起几丈高的水花。

    这几下轻灵之极,不管是岸上观战的人,还是江上的人,明知他是敌人,也不由暗赞一声,更有甚者忍不住大声喝彩。

    在这喝彩声中,那个中年人,神色严肃,也跟着掠了过去。

    稳稳落在船头,身手就像猿猴一样灵敏,一手抓住桅杆,身子便离地三尺,跟着又是一搭,身子又稳稳往上滑动三尺。那桅杆比大海碗的碗口还粗,原是一手难握,但这中年人臂力雄浑,根基又深,两三下便要窜上帆顶。

    就差那么数寸,少年公子居高临下,折扇点点,暗发劲力,制止他上升。

    那中年人怀抱桅杆,如何能抵挡这少年的招式?

    谁让他练得是硬功夫,身法实在不怎么轻灵,难上加难,若要闪避,只怕又要滑下桅杆。

    如此一招也没有过,便是输了,未免折了在弟子面前的威严,也与他宗师气度不符,更达不到来此的目的。

    围观的一群弟子怒火冲天,便高声叫骂起来,什么“竖子不讲武德”,什么“耗子尾汁”,还有一堆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

    那唐少侠竟还有功夫偶尔和他们对骂,竟还嚣张的很,什么“有本事就在我上杆时打我啊。”

    哪知中年人兵行险招,左手使判官笔护住头脸,右臂狠狠一推,双腿急急一蹬,两三个纵跃起落,已稳稳站在桅杆之顶,但听得众人欢声大作,中年人的后背却都湿透了。

    真气的一百种使用方法,确保他们的双足吸附在帆顶桅杆之上。

    可怜的桅杆,竟以奇异的角度弯曲再弹回。

    那少年手戴鹿皮手套,露出五指,佩有百炼铁爪,轻轻抬手便挡下了判官笔的笔尖,随手将它挡到一边,真不知他是哪里来这样大的力气。

    不仅力道猛烈,招数亦狠辣灵活,中年人虽然是老派宗师,也颇有些巨力,门户守得严谨,可招数中实无甚么特异变化,并不如他。

    且唐少侠的轻身功夫远远胜过此人,立时向前一探,刷的一声,一扇挥出,径直向中年人的胁下点去。

    同时,夹杂着数点寒光,飞攒而来。

    中年人眼中闪过一道精光,站桩的功夫都用上了,稳稳立在那,纹丝不动,两支判官笔护住周身,护体真气外放,硬生生挡下几枚银针。

    但仍是有两枚银针突破了护体气劲的薄弱处,一枚穿过肩膀,一枚刺向胸膛。

    那中年人不由闷哼一声,感觉到护心镜的破碎,心底不由一惊,那针尖刺刺的感觉已经触及他胸膛的皮肤,就差那么一点点啊。

    两人在六七丈的高处斗个你来我往,乍一看好生凶险,真是叫江上的人心惊肉跳,而岸边人,也越聚越多,码头乌压压的一片,有冷眼旁观的中立之人,也有漕帮与江南水路的弟子,一齐仰首观斗。

    “千机扫!”

    唐姓少年,折扇点成幻影,东窜西跃,同半人傀儡交互,半人半影,诡谲莫测,变幻无定。

    中年人当机立断,猛然坐下,两腿牢牢夹住桅杆不放。

    任你花样百出,我自巍然不动。

    那唐少侠自然不会让他如意。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寒光绽放成星辰繁花,骤然将桅杆帆布都绞成了碎块与尘埃。

    “破天星!”

    伴有紫气罗织。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天地都好像成了黑白色。

    千钧一发之际,中年人的心脏几乎都要跳出来了,爆发出所有的潜力,气血涌动,一咬牙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抓住了残余的桅杆,以巧力正要上来。

    谁想,还没完全上来,甚至还没看到胜利的曙光,唐少侠已如鬼魅般欺到身前,一手探出,往他脖颈抓去,这一下必定会将脖颈齐齐绞断。中年人急忙出力,举手挡架。哪知唐少侠这一下乃是全然的虚招,变招极快,变爪为掌,往他胸前一掌击出,同时,另一手铁骨折扇,已打在了他的右腰!

    一声惨叫痛吟,中年人已往后倒去,直直往江中跌落!

    口吐鲜血,染红了江水,不省人事了。

    岸边江上,一片哗然,人声大作,水手船夫扑通扑通跃入水中,神色慌乱。不会水性,他们的头儿水性自然不错,这可是吃饭的功夫,但眼看着落败,还不知伤得怎么样,在江心还得了?

    不赶快拉一把,就要凉了啊。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好多人争先恐后地下水了。

    同时,九发弩箭像九星连珠似的,朝唐少侠射去。

    他刚好处在一个很难躲避的位置上。

    然而他也没想躲,折扇一展,几道寒光直接从不同方向,打落了六七箭。

    剩下的两三箭还被护体真气原路反弹了,隐隐听到几声惨叫。

    唐家公子,真可以说是很骚了。

    但他一点也不怕被人打,因为放眼全场没人打得过他。

    并且,他的轻功好极了,提纵术与轻身术都很妙。

    轻轻巧巧下去,就跟凭虚御风一样。

    期间毁掉船只无数,造成漕帮与江南七十二道水路弟子伤亡过半。

    场面极其混乱,还不知道误伤了多少自己人。

    可以说是很惨了。

    少年意气风发,蓝衣白靴,一侧佩有青色肩甲,衣袂飘飘,踏浪而行。

    偶尔还踢走几个敌方水手。

    眉梢眼角,是玩味而自信的笑。

    有些不以为意的冷漠。

    岸上也是一片混乱,有好多人来报信。

    他们的老巢都被一锅端了,许多分舵也毁了,很多水路的掌控权,更是落到了朝廷的手里。

    江上吹来的风,带着腥味,抚着他的发,他握着折扇,在人群中带起血色的花。

    死了很多人。

    将三四人扔出去,踢腿他们腿骨,再一扇点在人的眉心。

    少年轻松出了包围圈,翻身上马,稳稳地坐在一匹枣红色的骏马上。

    许多人已经吓破了胆,还有许多人低声骂骂咧咧。

    “阁下到底是何人?出自何门何派?为何一定与我等过不去了。”

    还丁点的人嘴总是学不会干净二字,“什么见不得人的腌臜物,野牛干的夯货,天杀才,汝母婢也!”

    然后,说的人轰然倒地,竟是死了。

    又是几声“呲呲”声,不知他使了什么手段,一圈的人倒下了。

    眉心深深的血洞,让人胆寒。

    少年公子拎着疆绳,回头一顾,嗤笑道:“什么时候你们家蔷薇夫人同二郎回来认错了,再来问我也不迟啊。”

    “不过,总瓢把子的夫人都这样,想来手下的夫人就更不堪了!”

    “丈夫不如丈夫,妻子不如妻子。”

    “哈哈哈,有空管别家的闲事,不如回家看看婆姨跑了没!”

    森然风云姿,芳馥逾秋兰。

    长笑纵马的少年,英姿飒爽,恣意俊朗。

    五陵少年轻裘马,千金江楼坐翠微。

    遥遥听他此言,不少宿老帮众,都是呕了一口老血。

    那个生死不知的中年人,便是江南七十二道水陆码头总瓢把子,同时也是漕帮的重要人物。

    二十年前,总把子的妻子蔷薇夫人同他的好朋友紫面二郎孙逵私奔了。

    这一下就打没了总瓢把子的进取心,麻木羞耻与愤怒,在这二十年里,无时无刻不在折磨他。

    而今天这一战,彻底废掉了他。

    伤势轻易是治不好的,威信也不再有那么多了。

    朝廷与不知名的势力,要介入河运,特别是南省的漕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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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风得意马蹄疾。

    唐少侠并不得意,但此刻他很轻松。

    漕帮的事,终于有突破口了。

    江南七十二道水路也尽在掌握。

    按理来说,他可以休息一会儿了,但事情哪儿有那么简单。

    河运之利,诱惑万千草莽铤而走险,更有官商勾结,以此牟利。

    除了苏师旦杨**暗中相助,安抚使的助力,也是不可少的。

    何况,按照目前的政治需求,拉拢两浙学派是必不可少的。

    只是,需要徐徐而图之。

    而菊坡学派,也是他比较喜欢的学派。

    枣红马神骏,长长的鬃毛都是深红色的,马鞍旁悬挂着一柄有着黑檀木剑鞘,剑柄上有一块血玉,剑鞘轻敲着铜制的马蹬,有一下没一下,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纯丝软缎很舒服,湘绣也很好看,衣料的颜色鲜明,又轻,又薄,非常合身。

    白色的靴子,小牛皮做底。

    细羊毛制的鞭梢,竹柄编革为之,打人也是很疼的。

    而唐少侠的马术一向不赖。

    他纵马行出百里,便悄然放松了缰绳,让座下的马慢慢渡步,往路边走,偶尔咬一丛草。

    春日的风迎面吹来,这就是南省,将要入夜,风中也带有暖意,还有不知名的香。

    花香,暖香。

    风吹起衣袂,而他穿着这身轻绸蓝裳也并不觉得冷。

    一切似乎都很惬意,但也不是真正的惬意。

    他只觉得松了一口气,在外面可以更加的放肆。

    魔种道心,便随遇而安罢。

    入夜了,不知今晚能不能赶到浙江东路。

    这梅雨时节,天气变得可快了。

    总有些零零落落的细雨。

    唐少侠往怀里缝制的暗袋探一探,里面放着厚厚一叠崭新的银票.其他口袋也有些碎银子,足足有几万两。

    任谁得到这样一笔巨款,都可以过得很快活。

    哪怕是再奢侈的人家,也可以在繁华的不夜城潇洒好几个月。

    他不是随意挥霍的人,但他依然需要钱,以备不时之需。

    唐少侠今年还没有二十岁,可是他已经比许多敛财半辈子的人都有钱了。

    不管在北地还是南省,他都可以过得很舒服。

    而且,这段日子,没有人认识他。

    或者说,没有人真正确定他是谁。

    这样很好。

    唐少侠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轻松,轻快而没有压力。

    连呼吸都变得更快乐了。

    .............

    春雨,一整夜,落落停停。

    临近清晨的时候,雨却越下越大了,从稀稀疏疏的雨滴变成倾盆大雨。

    城郭村镇在雨中若隐若现。

    “这么大的雨,千万别发水灾啊。”

    老丈喃喃自语。

    想着,今儿该是没有什么客吧?

    他盼着有客来,能多赚几个子,有时候又希望没客来,正好休息会儿。

    这时,门外,却真真切切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

    正在收拾桌子的老丈扯着嗓子问。

    “可有卖餐饭饮食?能否让某避一避雨?”

    清朗朗的少年音,声线很有穿透力。

    “有有,少年郎等等哈。”

    老丈颤颤巍巍地来开门,步履蹒跚。

    “咿呀——”

    他年事已高,颇有些老眼昏花,眯着眼也没看清楚门外那人到底长啥样。

    只依稀见得,那人轮廓俊朗,是个挺好看的少年郎。

    “料想我这马匹是不能进店的,不好为难老伯,就让它待在这儿吧。”

    那人笑得温和,动作自然地将枣红马牵到一边的草棚里,把缰绳绑在柱子边。

    真是个俊俏的好儿郎。

    至少老丈是这么觉得的。

    他和老婆子支撑这个小酒店也不容易,江湖人又多桀骜,已经很久没有看见这样平易近人的少侠了。

    老爷子笑呵呵的,拉他进屋里去。

    “少侠是从哪里来啊?赶了很久的路吧。”说着,便去拿昨天刚做的艾叶粿,还有花生瓜子过来。

    青团都是自家做的,这一点点干果也是自家炒的。

    多亏老爷子眼神不好,清晨光不甚亮,屋未曾点灯,隔着重重雨幕,以为他带了伞,窗外雨大如豆,比万马奔腾的声音还要密集,积起的水一汪一汪的,都快要没过门槛了,谁人不湿鞋,马的鬃毛都湿透了。

    可这少年郎全身却干干爽爽,莫说雨水,衣角鞋边,干净得连半点灰尘都找不着。

    若非有些本事,就是有鬼了。

    “贫家也没什么好东西,还望少侠莫要见怪啊。”

    老爷子絮絮叨叨,将锅里的糙米红豆粥乘出来,倒也不算稀,就是红豆少了些,因为是做青团剩下的红豆。

    两三片腊肉,几样咸菜。

    少年周身的冷峻桀骜早已褪去,反而露出灿烂的笑容,“没事,我没有那么讲究的,喝完粥就好了。”

    坐下,果然只喝了一碗粥。

    热热的红豆粥,微微的甜意,让肚肠都暖的。

    老丈急道:“年轻人胃口大,就吃这么点哪行啊。”

    罢了,老丈摇头叹道:“这么点东西,我也不收你钱,就请后生吃个东道,你别嫌饭食粗陋就好了。”

    少年放下碗,笑盈盈地问:“这儿只有老伯一个人吗?”

    “还有我那老婆子,只是那她这几日不太舒坦,起得晚了。”

    老爷子的神情,有些不安,很是担忧。

    “您儿女不在身边吗?”

    老人叹道:“有一个女儿,嫁到了临县,前年生孩子,年纪轻轻去了,”说着声音哽咽,便忍不住去抹眼泪,眼睛通红。

    可见这丧女之痛,还是久久不能忘怀。

    而现在,又怕老伴生什么大病。

    穷人的病,殃及穷人的命。

    而难受过,害怕过以后,老人反倒有一种极致的平静。

    若是真的到了那时候,大不了就一起下去见女儿吧。

    如此,他们一家三口也算在一处了。

    少年拿了个青团,尝了一口,默默品尝其中滋味。

    良久之后,他拿出几粒碎银子,放在桌上推给老人。

    老人愕然,而后反应过来,急忙要把碎银子还回去,“不,少侠你这,你这给得太多了,我说请你一餐便一餐,而且,也不需要这么多啊。”

    唐少侠按住他的手,抿唇淡声,道:“拿着吧,先带老夫人看大夫。若是还有剩下的银子,就给我准备一顿午饭好了。和早餐一样便可以了,青团的味道很好。”

    老人想拒绝,可少侠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老爷子很是不好意思,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收了。

    “那小老儿午间就去采买些好肉山货来,也让少侠尝尝我们农家的手艺。”

    “也好。”

    唐少侠笑道。

    “现在,老丈只要给我一把伞便好了。”

    老爷子连声应道:“有的有的,我这就去拿啊。”

    过不多时,一把没怎么用过的油纸伞就到了少侠的手里。

    枣红马还待在草棚里。

    ...........

    淮东,扬州,安抚使衙门。

    崔与之正在办公。

    这人非但是掌握大权的安抚使,更是勤于军政的主战派,而且在学术上亦有建树,堪称“岭南儒宗“,安边积财,举贤抚士,使蜀中宁谧。

    吐蕃与西夏,都拿此人没有办法。

    同时,他其实还有不俗的儒道修为。

    领悟兼济天下的道理,修成诸子百家的儒家武功。

    比起韩侂胄修炼的不知名玄功,崔与之自己努力的成分更高。

    “老爷,怎么不写了?”

    侍奉笔墨的书童愣愣地看着崔公,崔与之毫无征兆地停笔。

    “有客已至,便停一停罢。你先下去,这里不用侍候了。”

    崔与之推开窗户,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虽已至中年,但先生仍是很有风采。

    丰姿奇秀,长眉若柳,神韵独超,气度非凡。

    俯仰无愧于心,褒贬唯在百姓。

    崔公其人,见之大体风度,竟不能用语言为之形容。

    郊外或许已经停了雨,这里却还没有。

    阵雨之中,惊雷阵阵,雨幕之中,有人执伞缓步而来。

    远远可见伞下其人,素色的衣袍在狂风中鼓动,如九霄之上白鹤振翅,山野之间一点云。

    “崔公,似乎早就知道我会来。”那人说道,随手将未曾沾到半点雨水的油纸伞,靠在门边。

    崔与之凝神望了他一眼,淡淡道:“不过等那么一时半刻罢了,算不得早。”

    “倒是阁下,闯我衙门所为何事?若是只见见本官,那便没有什么意思了。”

    那人极轻极短地笑了一声,“崔公怎知道我是闯进来的?我就不能是递上名帖,光明正大的进来吗?”

    “像你们这样的人,是不会这样安分,也不愿那样麻烦的。”

    崔与之意有所指。

    这位大儒的声音,低哑温和,轻柔而淡泊,无端的,就有一种让人放下戒备的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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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与之的眼神很平静,他的目光中没有什么偏向,他的语气也很平淡,就像在阐述某种事实。

    哪怕在旁人看来,这种想法多少有歧视武者的意思,但在他口里,就是不会让人那么觉得。

    那少年公子也不觉得怎么样,相反他一向很佩服崔与之。

    他的目光,只是有些复杂与游离,仿佛透过微纱薄纸的灯火,摇曳朦胧,有些看不真切。

    “在下练武乃是为了护己强身,并非是为了争强斗狠。”

    “韩之说,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崔公两样都沾上了,也练过武功,而且练得很高,不知崔公又是如何想得呢?”

    崔与之道:“练归练,本官却不会依仗修为,胡乱做些乱法害人之事。只要守得住心,以此为众人做些益事,练练又何妨?”

    “若你伤人性命,肆无忌惮地进来,我必不能容你。”

    那人悠悠道:“如此说来,这座官邸都尽在崔公掌握之中,在下这点微末功夫,让崔公见笑了。”

    崔与之捋了捋短须,施施然道:“若练到你这份上还叫微末,那天下九成的武者便不用活了。老夫也没掌握什么,只是观得一二气数罢了。”

    少年若有所思,笑道:“先前只道崔公是儒门大家,未曾想,崔公竟连道家望气也如此精通。”

    “那在崔公眼里,在下的气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少年人的眉目俊美,蔚然风流。

    崔与之深深看了他一眼,吹胡子瞪眼,气道:“你?你小子连真容都不给老夫露一个,还想知道啊?”

    “现在给你说个贵命,以后可不一定准的。”

    少侠微笑,“崔公乃入道之人,神而明之,区区表象声色,怎么阻崔公慧眼。”

    崔与之冷哼一声,道:“你真容应不差这假相多少,却不敢以真容示人,想来在筹划什么大事吧。”

    “有一说一,你这气象倒是老夫生平仅见。瑰丽万千,清华无双,祖上又有文华之气经久不散,生出文心武骨,难得清明,洞觉人性。可惜,一朝入王侯,贵气祸心,功名害命,愈发心狠手辣了。”

    “明明是掩人耳目,不请自来,却毫无羞耻之心,仿佛来好友家做客一样,可见是能屈能伸之辈,脸皮较常人厚多了。”

    那人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稍稍有些尴尬,朝廷相公的嘴皮子,没有一张不像刀子,而且还不吐脏字。

    他也历练过一段时间,但........姜还是老的辣,更何况自家还要同崔与之合作。

    韩侂胄与其父蝉联了多届的“无耻老贼”,“无耻奸贼”。

    他这个“小贼”心理承受力,也是很高的。

    “后学末进,实有要事请教先生,故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原谅则个。”

    说罢,行了个士子礼,一派谦逊温文的作风。

    “什么事?”

    “自然是关系天下民生,水运之利的大事。”

    “哦?”崔与之眼中精光一闪,“这等大事,不报给朝中相公,不找当权之人,为何来找我呢?”

    那人道:“胸中经济学,为国好加餐。能说出这样话的人,给出的建议难道不比空谈之辈更适合此事吗?”

    此话正是崔与之所说。

    崔公一笑,谁都喜欢好话呀。

    时下程朱理学风行,他的学问观与之大不相同,反而与陈亮、叶适为代表的事功学派思想相通。

    经世致用,为民解困的学问,他认为才是好学问。

    “后生,你是哪一派的学子?”

    那人答道:“学生授业于蜀学,也学过事功学派的见解。”

    崔与之点点头,这些都是经世之学,更为实用。

    在他看来,能与民有益的,便是好东西,吸收进来也无妨。

    “议论方前夕,功名早上坡,去帆瓜蔓水,遗爱竹枝歌。”

    经世济民,从来不止是为了天下最贵的那几家。

    两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

    同崔公相谈甚欢,达成了漕运的共识。

    能否大开海运却还没有定论,这事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

    #明明希望能放纵一些,顺便解决一些私事,却依旧放不下工作#

    唐少侠拿着油纸伞出来时,已经雨过天晴了。

    恰好是正午时分,就去那家小店吃顿饭,再牵马离开吧。

    南省繁华,苏杭天堂。

    迷醉之中,这里也很有人间烟火气。

    江南水乡的长街小巷,青石古桥,都格外的温柔。

    市井长巷,人生百态,聚拢起来是人间烟火,摊开来看便是整个人间。

    百样人百样事,走走看看,能看到很多,学到很多。

    最近,江湖很乱。

    江南的江湖更乱。

    虽说,江湖没有不乱的时候,人世更是个大染缸,但总有些地方的水,会稍微清澈那么一些。

    可这段时间的江南不一样,它看起来真的很不干净,群魔乱舞。

    据说能够一统天下的天剑碎片在这附近,据说藏有燕南天富可敌国大宝藏的图纸这附近也有,又据说青衣楼的杀手最近在江南很躁动。

    暂且不提哪来那么多的宝藏等大家白女票,就说燕南天失踪前的糙样,活得糙,过得也糙,他就不像是个富可敌国的人啊。

    你说武功秘籍,少侠还能勉强信一信。

    吹成应有尽有,就太离谱了吧。

    就算是真的,这宝藏的背后也必定另有玄机。

    有消息说,潼关唐家的大小姐唐若萱,遭受追杀,流落江南。

    天剑五爵的碎片四散,从江南开始扩散出去。

    这条消息半真半假,纵是他也不知道内情,没有查清楚。

    可从本质来说,苏子期是不信的。

    若是凭神兵利器就能一统天下,那还练兵来做什么?

    如此,可见那不过是个引人争夺的名头,或许有些神奇,却不能真正如你所愿。

    快到那家小店,他鼻间却隐约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少侠眉头紧蹙,施展轻功,快步过去。

    草棚旁的枣红马早已经不见了,不知去了哪里。

    厨房冒着黑烟,火烧起来了,夹杂着一股烧焦的药味。

    七八个江湖人不知生死地倒在屋内,刀剑撒手,想来多半是死了。

    先前招待过他的老丈,面色发紫,嘴角流出鲜血,已是死了。

    老阿婆的脖颈已变成一个扭曲的样子,竟是被人活活捏碎的!

    厨中还在煮药,用他给的银子买的药。

    可,现在他俩却已经死了。

    少侠御起院中的一缸水,而周围积累的雨水也化成一股股龙,皆往着火点扑去!

    “哧——”

    顿时,水火相遇,化为雾气。

    忽然唐少侠听到极轻极痛苦的呻吟,不由一凛,往声音去寻去,却是趟在桌边的重伤者。

    “唐家...唐家弟子,”

    “你说什么?”

    “潼关镖局....有人要害潼关的唐家弟子。”

    此人奄奄一息,伤得实在太重,眼看是不能活了,勉强说完这句,头便往旁边一歪,失去了意识。

    少侠小心检查了这人的身体,尸体胸腹之中好大一道口子,都能看见内脏了,四肢的肤色形状也符合失血过多的模样。

    几次试探,这人也不是龟息。

    而他也完全没有感觉到周围有人在暗中观察。

    应该不是为他而设的局。(这样的牌面一般是陆小鸡与楚香香的)

    可是,这未免也太巧了点吧。

    可又没什么异常啊。

    到底是何人,如此残忍狠毒?波及无辜的老夫妇,让他二人这样痛苦地死去。

    潼关唐家........

    潼关镖局遭受不明势力袭击,总部已经被破,各分舵也没好到哪里去,是谁会这样赶尽杀绝?

    又或者,不只是赶尽杀绝,还有别的用意。

    少侠似乎想到了什么。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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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剑五爵的谜题,至今未解。唐若萱又在江南失踪了,里面要说没问题,有谁会信呢?

    唐少侠是不信的。

    他不仅不信,在这一刻,还决定介入其中。

    撞都撞见了,还怎么躲得过去?

    别人夺得,他自然也夺得。

    还有,那无辜的老夫妇,就这样白死了吗?

    他可以让手下收殓安葬二人,却也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禽兽恶徒,才能这样狂妄,连掩饰都不屑多掩饰了。

    什么地方愈危险,他就偏要去哪里。

    这不是早死,是属于大宗师的自信。

    而危险越大,收获的东西,却也是安逸之处没有的。

    扬州城的夜,很美。

    如果他不是把时间花在追踪上,站在高塔上看到的景色会更美的。

    远处,有万家灯火。

    他的眼中有光,光同眼中的自信,一览无遗。

    唐某人自信着他全身而退,并且做到自己想做的。

    还有几分戏谑与讥诮。

    骑了他的马,还想遁走千里吗?真以为他什么手段都没下啊。

    雁过留痕,风过留声,只要做过总会留下痕迹。

    追踪这种事,并不都是依赖药粉来做的。

    何况,魔门中人哪个不懂几手异术呢?

    ...........

    少年公子如何追踪暂且不提,涉事之人却是又在搞事了。

    总是有那么些人,依仗一二武力,欺压玩弄无辜,已经习惯了。

    ...........

    宁静的小山村,清晨的轮廓十分朦胧,薄云停雨,曙色成霞,几户人家的屋顶上,早有袅袅炊烟缭绕升腾,更显一派人间自然景象。

    蓝悠悠的炊烟,在曦光苍穹之下一点一点散开苏醒,如同一幅任何丹青妙手也休想描绘得出的绝美奇画。

    此处已快离开淮东两路,临近四川的边缘。

    这儿是个小村,某家身穿青布短褂的老汉,坐在柴扉之侧,嘴里刁着旱烟,吞云吐雾,瞧着天色,喃喃道:“这雨是下够了,该要放晴了。今儿定是个好天气,该把棉被拿出来晒晒了。”

    正巧,一对少年男女骑着白马。远远而来。

    到了近前,那少年便翻身下马,走过去唱了个喏,笑嘻嘻地道:“老丈可有什么吃喝的,赏给我兄妹一些呀。”

    那老者仔细打量他一番,又略瞧了瞧马上的美貌少女,呵呵笑道:“小官人说话真客气,只要不嫌老汉家里茶饭粗陋,就快请进来。”一面说着话,面已含笑揖客。

    少女白衣飘飘,眼如星光,靠在他们草原初见时,就带着的白马边,笑道:“瞧瞧,你这么可爱,话又说得这么甜,无论你要什么,只怕没人能狠得下心拒绝你。”

    说到这里,她脸突然一红,垂下了头来。

    俊俏的少年瞧着她嫣红的脸,笑道:“是人家看你长得漂亮,不忍心叫你挨饿呢。”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扶着他的肩走了进去。

    只见那老汉将硬木桌子好生擦了一遍,摆上四副碗筷,方才笑道:“两位慢坐,老汉去瞧瞧老婆子的饭,煮好了没有。”

    他人走进去,过不多时,米饭的香气就一阵阵传了过来,惹得那调皮的少年,肚子叽哩咕噜直叫。眼睛睁得大大的瞪着厨房的门,厨房里碗勺叮当直响。

    过不多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终于走了出来,一手棒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糙米饭,上面还摆着一块咸肉几条咸菜。

    她蹒跚着将饭送到桌上,弯腰笑道:“两位小客人先用吧,莫客气,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少年笑道:“既是如此,我兄妹便不客气了。”

    说是兄妹,他俩倒像是情哥哥,情妹妹。

    他还没等到那老婆子出门去,已拿起了碗筷.就要往嘴里扒饭,只是突听“当”地一声,“怎么了?”原来是那少女刚端起饭碗,立刻又撒手松开了,笑道:“真烫……”

    少年嗯了一声,正要吃饭,可有什么忽然在心头闪过,目光一闪,突然出手如风,用筷子在他那女伴的手上一敲,少女的筷子登时落地,瞪大眼睛,惊疑道:“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也不说话,将那碗饭倒在桌上,又干又硬的糙米饭撒了一桌子,里头竟有好几条小小的青蛇从饭粒中蠕动钻涌,恶心至极。

    那少女瞳孔一缩,失声惊呼,道:“蛇……难道是十二星相!”

    少年飞身冲进厨房,少女紧随其后,只见方才那老汉仰面倒地,一张脸乌漆墨黑,好生可怖,还有个婆子,也倒在了灶旁,脸也是又黑又青的,但头发却也是黑的,依稀瞧那模样,不是先前送饭的婆子。

    他登时醒悟过来!

    他身旁的少女颤声道:“好狠……好毒,好险啊……

    少年咬牙恨声道:“我以为自己已是够坏,却不想,这些人竟比我还坏十倍不止,竟连这老人家的性命都不放过。”

    那少女失魂落魄道:“我……我早就知道咱们是跑不了的。”

    那少年却不答,取出块金子,抛在地上,又用块焦柴,在墙上写了,“取我金子者,将二人厚葬,否则必取尔等性命,”突听门外马嘶,他立刻冲了出去,见一条灰青色的小蛇已缠着马腿要往上爬去,少年拿着那条柴,将蛇挑在地上,一把踩得稀烂,摸着马鬃道:“小白菜,莫要怕,这些恶人是害不死你的,也休想害死我!”说罢,竟直拉着那少女上马,打马飞奔而去。

    那跟随他们好一段日子的白马似也知道凶险,跑得更是卖力,眨眼间便穿过那小小的村庄。

    一直奔了数十里,少女的身子还在发抖,不住喃喃道:“好险!好险!咱们只要吃进一粒米便没有命在了!”

    那少年却大笑道,“可咱们现在还是好好的活着!”

    少女问道:“你是怎么发觉的?”

    少年缓缓道:“你端起饭碗,还烫得不能留手,可那老婆子却安安稳稳从厨房里一路捧出来,连块抹布都不需要,那双手要是没有练过毒砂掌一类的功夫才有鬼呢!”

    少女叹道:“真是什么事都逃不过你这双眼睛。”

    少年却松了一口气,看看四周,感叹道:“这儿的风景真好,不知道是通向什么的神仙住所。”

    两旁自有林荫夹道,从恶人谷出来,一路上他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幽美的道路,心里方自有些惊疑感叹,突然一条蛇自树上倒挂下来,碧绿色的叫人心惊,一看便知毒性不浅,个头也不小.绿油油的蛇身,粗细儿臂,赫然正挂在少年的眼前。

    白马惊呼,前蹄立起,少女吓得魂都飞了。

    少年转头喝道:“别怕,捉蛇打狗的本事我最行!”喝声中出手如电,就要去捏蛇的七寸。

    谁想,忽听得嗤嗤声响,一件暗器飞射过来,寒光大放,往那蛇腹割去,将它削成了两半,劲力犹自不减,钉入大树之中,只露出柳叶似的镖尾,大树微微震动,落叶飘散。

    那暗器几乎贴着他的手飞过,那少年心中一惊,后背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捉住半截蛇身往树上摔了过去,这一抓一摔亦是迅急美妙,蛇头也被摔得烂了。

    少女又惊又疑,“是什么东西,你可伤了吗?”少年不答,拔出靴边的匕首,铁青着脸,突然一刀往自己手臂上割下!

    少女吃惊道:“你……你这是……“

    一句话未说完,已像是被人扼住咽喉,再也说不出一个字,甚至连呼吸都已呼吸不出。

    原来自少年臂上伤口流出来的血,竟是黑的。

    “那暗器有毒么?”

    少年脸色惨白,摇摇头,“他是想救我,可还是慢了一点。”

    说着,他缓缓摊开手掌,掌心凝结着几滴血珠,竟是有个小小的黑点。

    少女凑近一看,顿时变色道:“原……原来这条蛇早就死了,那魔头在蛇腹之中藏了毒针,你一捏,便被刺伤了。”

    少年慢笑道:“你蛮聪明,我更是难得的聪明,可惜,就这下没能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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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下第一聪明人,也是一步一步过来的,也有关心则乱的时候。

    少女拍拍胸口,庆幸道:“幸……幸好你……你发觉得早,已将毒血放出.现在,应该没事了吧。”

    那少年道,“是没事了。不过,最多只能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就什么都没了!”

    少女的身子登时一震,踉踉跄跄,站都站不稳,颤声道:“小鱼儿,你别吓我小鱼儿。”

    那少年道:“这毒是没有救的,我若不放血,此刻就已去见阎王老子了。纵然放了血,也拖不过半个时辰。”少女扑到他身上,泪流满面,道:“这毒一定有救的,是你不知道......“

    少年大笑道:“我江小鱼从小就在使毒的大名家中打滚,我若不知道,天下还有谁知道?”

    死到临头,他看起来竟是这般得意,居然还笑得出来。

    铁心兰叫道,“既然如此,那你能配解药吧。”

    江小鱼道:“我自然能配解药。”

    铁心兰大喜道:“你……你原来又在吓我!“

    小鱼儿翻了个白眼,不急不慢地道:“但这解药却要三个月才配得好!”

    铁心兰笑容还未绽开,又已软软地跌倒,流泪道:“你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你……你叫我怎么办呢?”流泪变为抽泣,抽泣变为痛哭,痛哭捶地道:“你简直不是人你竟对自己的生命都要开玩笑,却不管别人心里如何,我恨死你……恨死你了!”

    悲伤也好,快乐也好,都是他们的,暗处的人什么也没有,只是冷眼觉着这姑娘还是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纵使能配,这荒郊野外,又只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你要怎么配,又从哪儿找药材?

    江小鱼也不理她,从怀里掏出了张发黄的羊皮纸,拿在手里挥来挥去,口中大声呼道:“小臭蛇,你瞧见么,这就是那藏宝图,你想不想要?还有刚才出手的朋友,你要不帮忙帮到底?”

    他喊了两遍,树梢果然传下来一声又尖又细,又滑又腻教人听得全身都要起鸡皮疙瘩的冷笑。

    一人冷笑着道:“这迟早是我的,不着急,不着急。你也别想谁来帮你,他若是敢出来,早就出来了!”

    只见这人穿着条一身绿惨惨的衣裳,藏在树叶中,飞身而来!又长又瘦的身子,弯弯曲曲,全身都像没有骨头似的,那双又细又小的眼睛瞪着小鱼儿,活脱脱的就像是条蛇,噬人的毒蛇!

    铁心兰抬头瞧了一眼,全身都不觉发麻,就像是有条冰凉的蛇钻进了她衣服,沿着她背脊在爬。

    两人一连比肩后退了三步。

    江小鱼却大笑道:“这真能是你的么?”

    那碧蛇神君阴恻恻地笑,道:“你若趁早,双手奉上,本座倒还会留你一命!”

    小鱼儿大笑道:“是,是,我相信……”说着,突然将那张羊皮纸塞入大笑的嘴里,大嚼起来。

    “你敢!吐出来!给我吐出来啊!”碧蛇神君猛地窜过来,拎起江小鱼的衣襟,气急败坏地逼迫他。

    小鱼儿也不招架闪避,完全吞咽下去,便张开嘴笑道:“吐不出来了。”碧蛇神君怒极反笑道:“你这是找死!”

    江小鱼悠悠叹道:“我若是你,此刻就该将解药拿出来了,只要我活着,说不定还会将那藏珍图画出来,死人的手是不会动的。”

    碧蛇神君狠狠地盯着他,几乎像是皮包骨的脸上,突然泛起了残酷的狞笑,狞笑着道:“你只当本座真的要被你这小鬼要挟住了么?

    “那羊皮纸又薄又韧,你纵然吞下去也还是好好地在你肚子里,本座只要剖开你的肚子,还怕拿不到?跟我斗,嘿嘿,你还嫩了点!”

    小鱼儿脸上虽还是带着笑,心里却禁不住透出一股极深的寒意。

    ——他现下也只是在拖延时间而已,若非有此急智,只怕已和铁心兰死在这厮手里了!

    江小鱼智计百出,此刻却也想不出法子,铁心兰运气于拳,疯狂一百零八打拼命爆发出来,扑过去,可怎奈大病未愈,碧蛇神君功力又强她许多,反手一掌就将她打得滚倒在地,碧蛇神君狞笑道:“捉蛇打狗你在行,开膛剖腹却是我最行!但你只管放心,我这一剑下去,要不了你的命,你这身皮囊,可是要留着慢慢折磨的!”

    江小鱼虽已满头大汗,却仍是强撑笑道:“多谢多谢!”碧蛇神君诧异道:“我就算将你肚子刻开,将那羊皮纸拿了出来.你还未必死的,我要叫你慢慢地死,你就一点不害怕?”江小鱼笑嘻嘻地道:“那我劝你动手时小心些,我今天早上吃了条蛇祖宗在肚子里,还未消化,你切莫不小心伤了你的祖宗!”

    碧蛇神君勃然大怒,“小鬼临死还耍贫嘴!”手一抖,已自腰畔拔出碧光闪闪的软剑,迎风抖得笔直。

    可惜,他的威风还没怎么抖,猛听得呼呼声响,一件小物便迅速异常地破空而至,稍稍听到一点声息,来不及反应,手腕就被震得剧痛,剑身颤抖,掉落在地上。

    江小鱼放声大笑,“哈哈哈哈,看来老天爷不收我,多谢相助!小臭蛇,我看你还是快快退去吧!”

    碧蛇神君忍着痛,大吃一惊,略略退开一步,定睛一看,那小物原来竟是一颗小石子!

    “何方高人在此!但请现身一见!十二星相碧蛇拜见!”

    碧蛇心想:“全然不知那人在何处,亦看不出这石子是从哪里发出,如此劲力,发石之人的武功定然深不可测。

    “神君”心思又毒又深,忌惮之余,又生出旁的心思。

    武功高不高,比过才知道。

    比不过也总有旁的手段,十二星相便是这么发家的!

    等了一会子却无人应答。

    碧蛇神君邪念又起,拿回软剑又向小鱼儿刺去,铁心兰瘫倒在地,江小鱼毒气上涌,手足无力,这该如何挡他?

    可他一剑刺下,突听“当”的一声,掌中剑竟被震开!

    原来小鱼儿已悄悄将放血的匕首握在了手里,恰恰挡了他一剑,接着又是一刀刺出,碧蛇神君轻轻一闪,狞笑道:“妄动力气,毒性发作愈快,死得更早。”口中说话,掌中剑连续击出,小鱼儿挡了四剑,手臂发软,竟再也举不起来,铁心兰又无力再战,小鱼儿心也凉了。

    碧蛇神君嘶声笑道:“小鬼你还有什么花样?”他掌中剑抵住了小鱼儿的胸膛,一分分往下刺。

    江小鱼已感到自己的胸膛要破了皮肉,放声叫道:“前辈再不出手,我就真成死鱼啦!”

    就在小鱼儿说话的时候,那凌厉的破空声再至,一粒小石子直朝碧蛇神君的后心击去。死亡的危机袭来,碧蛇神君不敢大意,回过身去,软剑挥出,刚好打中那石子,这一下相撞,碧蛇神君虎口猛地一痛,手掌发热,全身不由自主的震动,剧烈痛苦,这样小小的一颗石子,竟有这样的威力,发石之人的武功,可想而知。

    必是宗师之流,敌不过敌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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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星相都是何等狠辣果断之人,论“毒”,碧蛇神君更是其中翘楚。

    他再不敢大意,也生不起与那人匹敌的念头,一把夺过江小鱼的匕首,挟持住小鱼儿,锋利的刀刃直逼少年的脖颈,“无意得罪,请前辈给十二星相一个薄面,日后必有报答。”

    话音未落,突然感觉周身似乎被什么不断牵引着,好生奇怪,无形的波动自四面八方而来,从内而外,压迫着他,碧蛇神君愈来愈惊,拿匕首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开了,像是被一股无形之力所支配,他一发狠全力抗拒这股力量,猛地刺向江小鱼,纵是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可,突听“当,当,当”三声,好好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不知怎地,突然断成了三段,段段落在地上!

    而他的身体,亦不由自主地腾空而起,在那股无形之力的拉扯下,刷刷刷往后退去,一直靠到树边!

    这一惊着实是非同小可,碧蛇神君双目睁大,牢牢护住周身,内劲贯于拳脚,气血奔腾,全力戒备,蛇头拐杖握出了汗,岂知身前身后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他这等恶人,闯荡江湖千百战,却从未遇到过这般诡谲怪异的情景,脑海中只闪过一个念头,“鬼魅?神仙?”还是说,杀过人,终于要找他索命了么!

    却听一声低笑,蓦然之间,有一人闪出,走到江小鱼的身边,随意递给小鱼儿一方白帕,想来是让江小鱼包扎伤口的。

    小鱼儿一愣,放声狂笑道:“都说言出法随是神仙才能做到的事,不想我江鱼竟也能得之!说高手,高手便到。”

    那人蓝衣白靴,腰间折扇,手边夹着一把油纸伞,似是觉得颇有趣味一般,唇角不由挑起个浅淡的弧度,“怎么不叫前辈了。”

    江小鱼笑眯眯的,背着手,好整以暇地瞧了瞧他,好像在看什么惊奇的事,“从来也没哪个前辈认认真真教过我小鱼儿,你也没比我大几岁,难道喜欢听我喊前辈吗?这是什么癖好,不怕被我小鱼儿喊老了?”

    那人回头瞥了江小鱼一眼,手指摩挲着下巴,“也不是不行,我年龄比你大,听你这样的人喊前辈,感觉也蛮不错的。”

    江小鱼啧啧道:“莫非是你修炼出山的千年老妖吗?”

    “我这样的人,是什么人?聪明人吗?”

    他满头黑发也未梳,只是随随便便地打了个结,在头上扎了个冲天辫。

    这同和他说话的人,形成了极强烈的对比,意料之外的某种契合。

    蓝裳白靴的侠客,就像是放荡不羁的世家公子。

    既洒脱又风流,玩世不恭,还……有些雅,居移气,养移体的姿与雅。

    他似乎对小鱼儿很感兴趣,“千年老妖?我还没有那么大的牌面,虽然我其实很想有。”

    “你当然是个聪明人!相当聪明,也相当出色。就算乖乖叫我前辈,只怕心里还要重复一声折寿。”

    那人摩挲着下巴,低笑道:“可我是要修成老妖的人,也不怕什么折寿了。不如,你还是叫前辈来听听吧。”

    江小鱼仰起了头,看似万分吃惊地道:“我的乖乖,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看在你多少比我高一点,发过两次暗器,又弹了这么些石子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叫你声前辈好了。不知道前辈想怎么对付这条小臭蛇呀?”

    那人淡淡道:“没有两次,我只发了一枚柳叶镖几枚小石子,打断你家匕首的人,可不是我。”

    “至于,这条蛇,自是不能轻易放过的。”

    蓝裳公子星眸如火,饶有趣味,熠熠生辉之下,隐藏着幽幽汹涌的潮水。恣意噬人。

    小鱼儿疑惑,“这里还有别人?”

    碧蛇神君看到两人旁若无人的行为,已经气炸了,再听说还有人在暗中窥视,他的心态彻底崩了,不由自主地倒退了两步,曾几何时,十二星相个个都是让小儿止啼的人物,这才多久,就如此没有牌面了吗?

    碧蛇神君此刻的情势十分疯狂,那股怪异的力量,似乎已经消减了不少,此人常年逞凶作恶,一见那高手竟是这么个年轻人,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恶念又起,真是又恨又怒,嘶声:“什么人!你们都是什么人!还有多少人藏头露尾,躲着装神弄鬼,都一齐出来吧,别让本座把你们一个一个揪出来!”

    这时,突听一个甜美的女子声音幽幽道:“我是谁你不知道吗?可笑。”

    这语声赫然像是小仙女的声音,让江小鱼的身子不由一震,就如一捅冷水当头淋下,小仙女又追来了?恐怕还想亲手折磨他。

    这“前辈”也来得蹊跷,恐怕指望不上。

    在小仙女手里,可未必比落在碧蛇神君手里好上多少!

    江小鱼对此人不熟悉,可另外一人却是一愣,心中复杂非常,不由抿了抿唇。

    ——原来她声音的韵律,他没忘,一直记着。

    可惜,他们,再不如从前。

    一位窈窕少女,手挽花篮,款款自花树后走出,她身着淡绿色的衣裳,她的体态是那么轻盈,像是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倒,她的柳眉弯弯,大大的眼睛充满了忧郁,容貌虽非绝美,但却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她身后还跟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个子虽然又高又大,却是满面稚气,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连头都不敢抬起。

    这男女二人,一个就像是弱不禁风的闺阁千金,一个又像是循规蹈矩,一步路也不敢走错的世家少年。

    那个女人,曾是他喜欢过,心心念念娶回家的女人。

    她身边的人,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曾有那么几个瞬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听起来很可笑吧,江湖上岂是什么人都配与他为敌的,那必是一方势力的掌舵者,往哪里踩两脚,地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可以随意出入公侯府邸,可以同名儒高官讲经谈法,很多将士崇拜他,很多士子佩服他。

    他得到过很多东西,却似乎从来都没有得到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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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无人知道他的种种心思,在旁人看来,他或许对小鱼儿最有兴趣也说不定呢?

    碧蛇神君面色刹那间变得苍白,道:“你......姑娘你.......“

    那绿衣少女将周围环视一周,缓缓道:“你等纵然不知道我是谁,也总该知道,这条路是通向何处吧?”

    碧蛇神君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知,知道。”

    绿衣少女微微蹙眉,冷声道:“你是有多大的胆子,知道也敢来这撒野!”

    小鱼儿本已垂头丧气,此刻又几乎拍起掌来!

    他朝少女看去,亦是听出来了,这不是小仙女的声音,她的语声,听起来虽和小仙女有七分相似,但小仙女说话不会这么慢的,小鱼儿从未听过小仙女慢慢的说过一句话。

    小辣椒,自然是火爆清脆的。

    碧蛇神君像是被人在脖子上砍了一刀,头立刻垂了下去,强笑着道:原来是九姑娘。”

    绿衣少女淡淡道:“很好,看来你还未忘记我,但恐怕你们这些人早已经忘记慕容家了吧?七星潭难道是给你们开膛破腹,装神弄鬼的地方吗?”

    她的神色并非冷酷,只是一种习以为常,深入骨髓的冷漠,她并非要对别人不好,只是对任何人都不关心。世上无论多重要的人物,在她眼中似乎都不值得一顾。

    小鱼儿实在猜不出这少女身份,她看来本该是皇族贵胄千金公主,却又偏偏只不过是个草野女子,她年纪轻轻,本该对世上一切都抱着美丽的幻想与希望,但她却偏偏似乎已看破一切,所以对任何事都这么冷淡。

    只见碧蛇神君头垂得更低,颤声道:“小人以为这里还未到禁区,所以.......”

    绿衣少女道:“现在你知道了么?”

    碧蛇神君道:“现在知道了。”

    绿衣少女道:“既已知道,你总该知道怎么办吧。”

    碧蛇神君惨笑道:“是,小人知道。”

    这大概就是某种权势的魅力吧,狂妄的恶人,连高深莫测的强者都不怕,却轻易屈服于某个大势力。

    或者说,这是人之常情,庞然大物显而易见地不好惹。

    #气抖冷,独行侠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突见剑光一闪,他竟将自己的左手齐腕斩断了!

    就连小鱼儿都不禁为之动容。

    但这绿衣少女的神情,却仍是那么淡漠,只是轻轻挥了挥,道:“好,你现在可以走了。”话未说完,碧蛇神君竟要飞似的逃出去。

    “慢着,”神君惊恐地发现那股无形的力量又缠上了自己,真是见了鬼了。

    九姑娘是很有手段,也曾狠狠教训过碧蛇神君,但她也并没有这样神秘莫测的力量。

    铁心兰则是松了一口气。

    绿衣少女弯弯的柳眉忍不住蹙起,深邃的眼眸里泛着幽幽光华,一言不发,却深深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笑得浅淡,却平白透露出一股恣意飒逸的感。

    那人眸若星河,闪过一丝冷意,悠悠说道:“故弄玄虚谈不上,斩妖除魔才是正理!”

    “未免魔头作妖,不管是在哪里,还是尽早杀了的好。”

    绿衣少女神色冷淡,“你是一定要在慕容家的地方动手见血?”

    “是又如何?”蓝裳公子折扇一展,双眸之中的神色,睥睨而凛然,薄唇微微颤动,似乎是似笑非笑的讥讽。

    绿衣少女那烟眉秋目,蒙上一层轻微的怒色,又很快收了回去,轻启唇,“那你就试试看,看看,我慕容姐妹容不容你如此放肆!”

    空气中都好像透着若有若无的紧张。

    “呵,呵呵。”那人背对着她,看也不看她一眼,用折扇轻轻敲击着掌心。

    绿衣少女微微一愣,这个动作,让她感觉有些微妙的.......熟悉。

    那人低低地笑,“都说慕容姐妹样样都好,但,唯有你九娘最是出众,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在下不想理什么威名,唯独想为你九娘而抬一抬手,不叫这如花容颜伤神啊。”

    一连遭受好多次打击的碧蛇神君,这次才是真正崩溃得彻底。

    什么“前辈饶命”,“什么饶了他这个老人家”,好多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他的头发就跟师弟梁子翁白,可做得恶事,比他师弟还多十倍不止。

    顾人玉涨红了脸,大声呵斥蓝裳公子,很难想象,他能爆发出这样大的声音。

    那人却没有理任何人,反倒缓缓向碧蛇神君走去,很玩味地说道:“如果你能和我过上三招还不死,或许我会放你这个老人家多走几步,多活几年呢。”

    碧蛇神君眼泪鼻涕流了满面,狼狈不堪,连忙点头答应。

    然而,即使放开了那股力量,碧蛇神君也不是那人的对手。

    第一招断其一臂,第二招断其一腕,第三招碎了碧蛇神君的膝盖。

    这几下兔起鹘落,快到异常,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慌惊惧。

    碧蛇神君止不住痛呼,冒了一身的汗,脸色苍白如纸。

    “三招已过,我也不爱杀老人的,你走吧。”

    碧蛇神君喜道:“你真放我走?”

    那人道:“半点不假。”

    碧蛇神君拖着断腿也走得走快,像是身后有人索命一样。

    ——那蓝裳公子,此刻在他眼里,确实比恶鬼还要可怕。

    此人也绝不会怕十二星相的寻仇。

    说不定还会把十二星相给包圆了。

    蓝裳客竟还在笑,开怀地笑,放肆地笑,笑得那么自然,甚至笑弯了腰。

    让人心里发毛。

    冷漠,玩味,残酷交织在一起。

    铁心兰根本不敢看这场景,颤抖着偏过头去。

    便是慕容九,目光也微微一凝,看着蓝裳客,有些讶异。

    笑到一半,他忽然直起身子来,手中折扇投掷出来,恰好打在碧蛇神君的脑后,那头颅便迸射出了脑浆鲜血,那干瘦的身子便轰然倒地。

    红红白白的东西,模糊不清的血肉,飞溅了一地。

    什么样的清幽处,有了这些东西,都不会有人觉得好看了。

    只会觉得恐怖,血腥。

    偏偏只有那折扇一个回力,旋转到他手里时,没有染上一丝一毫的鲜血。

    “老人也有好有坏,未免你再去杀其他的无辜老幼,还是让我先取了你的性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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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裳公子的变态程度确实超乎众人的想象。

    单说江湖仇杀倒不算什么,真正让人心里凉凉发毛的是,他身上那种极致的恶意。

    就像魔鬼手里玩弄的火焰,要将人的魂魄焚烧殆尽,带起深入灵魂的痛苦,字字吐出来,不算太难听,但连起来就和刀子似的,直直剜人心最薄弱最难堪的地方。

    压迫力极强,让人很不舒服。

    竹月袍服春色浅,紫衣一袖护云暖。

    那人长得很高,身形挺拔,一点儿也不显得瘦弱,潇洒得很啊,树影婆娑,倒让他的影子好像也温柔了些。

    ——他比许多世家公子都要显得好看,优雅。

    让人奇怪,他怎么能用这样好看的姿态,显露出这样沉沉的恶意呢。

    别人或许难以理解,慕容九或许淡漠以对,不屑理解。

    但江小鱼却是感觉没有什么的。

    小鱼儿从小见过太多的怪人了,人永远只会更恶,更可怕。

    偶尔的一点善良,或许就会害死你。

    嘿嘿,但他江小鱼不一样,他可是既聪明又狡猾的漏网之鱼啊。

    况且,这人说的话,他还挺赞同的。

    碧蛇神君算什么神君啊,他这条蛇就算老了,也是条老坏蛇,看见人就咬。

    绿衣少女心底起了怒火,看着唐某人的眼神便愈发冷淡,她闭了闭眼,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尽量无视那不堪入目的场景,道:“想来这一摊东西,也是没人收拾的。阁下也不必再故意挑衅,还是报上名来吧,说不定,长辈们都是认识的。”

    九姑娘的性子也变了很多,原先她哪儿会在意这些啊。

    却不知她这是为什么,又是为了谁。

    这个想法在那人心头一闪而过。

    少侠抬眸看向绿衣少女,轻笑道:“挑衅倒没有,只是在下的想法就是变得快了些。”

    墨色的折扇在指间翻转。

    “我姓唐,唐门的唐。家里认识一位姓萧的姑爷爷,也跟他练过几天吧。”

    这人同九娘的未婚夫相比,显得很不一样。

    但不知道为什么,绿衣少女恍惚之间,竟将他看做了苏楼主。

    慕容九微微摇头,这一瞬间竟升起避开他眼光的冲动。

    ——无端地,一种带有侵略,毁灭性质的感觉,似乎一直在她的身边。

    在外人看来,蓝裳客的目光应谈不上放肆。

    绿衣少女也不怕对上他的眼睛,直直看过去。

    按捺住心头莫名的羞恼与不安。

    ‘真好笑,一个奇怪点儿的江湖浪子罢了!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应该注意的是,那句“姓萧的姑爷爷”,唐门的唐,哪个姓萧的前辈,同唐门最亲近?

    九姑娘的心猛跳了两下,她只能想到神州奇侠萧秋水。

    此人娶了唐门往上数三代的一位嫡系大小姐。

    那一代地位极高的大小姐。

    与唐门的关系也颇为亲近。

    萧秋水给人的压力确实不小。

    绿衣少女去瞧他,却正好远远对上那双含情的凤眸。

    那人的眼睛同苏子期不一样,苏楼主的眼睛,总是那样冷清,即使看着她,也总要留那么一二分矜持与余地。

    面对她,苏公子一直是个性温和,冷静克制的人。

    绿衣少女并非没有见过他发怒冷颜的样子,可是她还是觉得,苏子期待她,不像是待最爱的女子。

    是,他的举止一向斯文得体,温柔有风度,而不逾矩,根本就挑不出错。

    如果他想的话,他能一切都做得很好,收敛高傲冷漠的模样,温润地笑,让她生出亲近感,在他身边待着的时候,九娘也一度感觉很好,很舒服。

    ——可这终究和她心中所想的不一样。

    慕容九不懂。苏子期也不懂。

    他们,其实都还年轻。

    她只知道,他始终在控制着自身的情绪。

    慕容九只觉得,她自幼指腹为婚的人,并不像姐夫喜欢姐姐一样喜欢自己。

    目无下尘,自视甚高的九姑娘怎能忍受?

    他在别人面前,难道就不是这样的吗?

    苏子期读过的书,受到的教养,自幼养成的心性,让他在任何人面前,都会是这个样子。

    兄弟也好,挚友也好,哪怕是敌人,或许都能在某个时刻看到不一样的他。

    哪怕,是冷嘲热讽也好。

    只有慕容九没有看见过,苏子期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除了那两次推迟婚期,他就像是个完美的假人,就让她不能说什么。

    不管是哪一方,似乎都隔着一线无形的距离。

    虽然,这个人让她想到苏子期。

    但这人显然比她的未婚夫要外向得多。

    眼尾微微朝上斜飞,黑幽幽的眸子,暗色的光,竟也是莹莹的,眸光燿燿,又若秋潭深邃,举手抬眸,夺目的同时,藏着极让人害怕的危险,竟给人一种惊艳到窒息的错觉。

    可在这样的目光下,因为某种危险与刺激,绿衣少女竟感觉身体莫名一软,耳根莫名的热,泛起兴奋而颤栗。

    这种显而易见的恣意与危险,同她心底暗藏的野心与抱负,似乎十分相合。

    这时,却突听铁心兰放声悲呼,珍珠似的眼泪,落了满面,道:“你杀了他,你杀他。你不能杀了他啊。他不该现在就死.......”

    她不知何时,已完全清醒过来,此刻挣扎着要站起,却又跌倒,一把扑倒在慕容九脚边,“姑娘,姑娘,我知道你有手段的,求你,求你.......”

    铁心兰被魔种显露的恶意吓坏了,她根本不敢去求唐某人。

    话也说不清楚,有些语无伦次。

    绿衣少女瞧了她一眼,道:“你想求我什么?”

    铁心兰指着小鱼儿,道:“他已中了剧毒,只有碧蛇神君的解药,否则他……他……他只怕活不过今天了.......”

    绿衣少女淡谈道:“他的死活,与我又有何相干?”铁心兰身子一震,又扑倒在地。

    她生得十分美丽秀雅,清素若九秋之菊,可神色间却是十分冰冷淡漠,说不好是喜是怒,是悲是愁,似乎只是单纯的漠不关心。

    那等不相干之人的生死,同她又有甚么干系?

    她出现,是因为不想让人脏了慕容家的地方。

    现在既然都已经脏了。

    那她也不顾及什么了。

    可那腼腆的少年却突然笑道:“九姐,咱们救救他吧。”

    慕容九一眼也没看他,道:“你若要救他们,你只管救,我不管。别让这儿更脏就好。”

    说话间,她已转过身子款款而去,再也不回头瞧任何人一眼。

    那少年犹豫许久,瞧了瞧躺在地上的铁心兰,垂首道:“对不起......”突也大步赶了上去,跟着她走了。

    铁心兰颤声呼道:“姑娘……求求你……”

    江小鱼大眼睛转来转去,突然大笑道;“咱们就待在这儿,自有高人在,何必舍近求远?”铁心兰愕然道:“但你的毒,”

    小鱼儿打断她,“她小小年纪.又怎能救得了咱们,你逼她相救.岂非令她为难?我瞧有人比她厉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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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铁心兰的脑子没能转过弯来,而唐少侠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小鱼儿。他觉得这条小鱼很有意思。

    小鱼儿大声道:“你求她干什么?她又不知道我中了什么毒,要怎么救。使毒的大行家说不定就在这里呢,何必舍近求远。”

    “那条老臭蛇,玩蛇厉害,玩别的不见得就真的厉害。”

    他大力挟起铁心兰,走了两步,走到蓝裳公子面前,“唐门的大前辈,这种程度的事儿,你一定有办法,对吧。”

    唐某人看了一眼江小鱼的胸前,那里的伤口微微渗出一点点血来,但已经不严重了。

    他“啪”得一声,收回折扇,点点江小鱼的胸膛,摇头道:“等到这胸前的血,也转为黑紫之色,你便离断气不远了。”

    铁心兰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都凉了,虽还有些怯懦,但仍想强撑着去求唐少侠。

    江小鱼却笑嘻嘻地道:“但你一定知道怎么不让我死,好前辈?”

    蓝裳公子笑了一声,轻轻用折扇敲打手心,“你难道不知道一句话么?”

    “什么话?”

    “真正的唐门,从不用毒。”

    江小鱼却没有沉默,仍是笑嘻嘻的样子,丝毫不觉得,蓝裳客会认为他在怀疑而不悦。

    “不用毒,不代表不知道。”

    蓝裳客兴致勃勃地嗯了一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细细打量了小鱼儿一眼,道:“知道归知道,我也不爱管什么闲事。”

    “但谁让你叫我一声好前辈呢。”

    “我不让你死,你便必定死不了,还要叫你活得很好。”

    小鱼儿嘴角不由泛起一丝微笑,但口中却大声道:“好家伙,你果然该担起前辈这个称呼。真正的唐门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但你定是个有手段的人。”

    这话是铁心兰说过的,这时江小鱼再说,似乎意有所指啊。

    蓝裳客一挑眉,“那就让你好好看看我的手段,别看这是慕容家的地方,唐某亦不比其差的。”

    “不会脏了什么地方,让人恶心,定是干干净净送你一场造化。”

    江小鱼笑得很开心,“你要请我吃个东道吗?那可太好啦。主人家做菜不如客人做好吃。”

    这时,突听那少女停下脚步,遥遥冷笑道:“纵是功力再高,最多也就是自己有个百毒不侵的本事,对那个把奇珍异草也难防住,更不要说什么解毒治病。”

    “肯耗费十余年功力,替人洗髓排毒,那自是另当别论,也算有些好处。”

    “若是用透支潜力,强行逼毒的法子,恐怕也活不久,四五十岁便顶天了!”

    她虽然看着万事皆不在意,但也只是看着而已。

    九娘清高孤傲,瞧不起“俗人”,有时候对这些事,却意外地在意,心气高爱较劲。

    听这声音又脆又柔,曼妙婉转,可其中却是没有半分感情,只有冷淡的傲气。

    江小鱼与他的好前辈便知道,她只是因为颜面而如此。

    那人的眸子,悄然闪过一道精光,他偏偏就要和绿衣少女对上。

    心下这么想,可他却没有瞧她一眼。

    蓝裳少侠“哼”了一声,折扇往小鱼儿头上轻敲一下,“怎么?你怕啦,前辈岂有害你的道理,你的好还多着呢。是谁定的规矩?天下的灵丹妙药多着呢。我学暗器时,就学着配药了,治你还是可以的。”

    江小鱼这眼睛滴溜溜地转,他就知道这少年肯定在想什么。

    天地良心,他是丝毫不懂得治病救人,而他需要学得东西也太多了。

    哪里能样样精通?

    最多只能算是三分之一个梅二先生。

    懂得看伤,判断大概有多严重,是毒伤还是刀伤剑伤或者啥啥伤,简单地把个脉,看看气血如何,有没有内伤,再背几百个或普通或土或稀奇的药方子,知道该怎么认怎么配。

    真要说,望闻问切,他一个也不会。

    看个风寒,都不能下定决心用哪个方子。

    完全就是江湖高级院校速成班的手段,弄暗器上的毒药,比解毒还熟练。

    可谁让他武功高呢?

    拳头大自然就是老大喽。

    江小鱼心思飞转,一边思索一边注意眼前人的动静,可那人折扇随手一敲,他明明看在眼里,却怎么也躲不过去,挨完那一下倒也不疼。

    但这个又懒又俊的少年还是摸了摸头,大声道:“那可不行,前辈再补偿我一点才是,哎呦呦我受伤了好疼,那些小姑娘的话我才不听呢,前辈你可以施展手段了。”

    那绿衣少女没走,转头看了一眼唐少侠的影子,反唇相讥,道:“嘴上说说,自然轻巧,便是能解百毒的药,也要看对不对症。这用错了药,轻则落了病根,重则一命呜呼,死得更快。”

    说完,她便想离开。

    十二星相路本就走偏了,一身歪门邪道,防不胜防。

    唐门用毒虽然也有一手,却也不是专精毒药,更多是在研究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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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说唐少侠有什么不损功力,就治好小鱼儿的方法,慕容九其实也信。

    但那损不损人的寿数根基,她就不知道了。

    她也不是真正想管。

    九娘只是咽不下心头的气,感觉这个自称唐门弟子的家伙,有些折了慕容家的脸面,伙同另外一个不着调的小子,实在太嚣张了。

    将话说得明明白白,看那混小子还笑得笑不出来,瞧那唐门弟子把他治成什么样吧。

    绿衣少女一个恍惚,又闪过蓝裳客那双眼睛,心头不由一颤。

    不知道那人会怎么对待混小子,想来是狠辣不饶人的手段吧,他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反正,和她没有关系。

    就是这样的,希望这人不要再来招惹她。

    可事情是往与希望相反。

    那身着海蓝色锦袍的人,看起来很是风流倜傥,说的话似也带有几分意气。

    “哈哈哈哈,你且听着,我偏要在这里治好你,也让大伙儿好好看看,我唐门非但暗器机关出众,解毒与内功也是不差的。”

    “七星潭几代虽也是以暗器成名,却也不是专精此道,更没听说医卜星相有什么令人称道之处。”

    那绿衣少女霍然停下,磨了磨牙,手死死握成拳。

    罢了,人影闪动几下,绿衣少女放开手,已走到三人身边,跟随她的腼腆少年,朝他们笑了笑。

    那绿衣少女冷冷道:“行了,你俩不用再演,该死的人,也死不了。但你们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在激我。”

    “我一向不爱改变心意,就你,只是为了要尔等知道,世上没有我慕容姐妹办不到的事。”

    小鱼儿冷笑道:“我可没有激你,也没有求你来救我,我自己高兴死就死,高兴活就活,用不着别人操心。”

    “你便是现在走了,我也不在乎。”

    蓝裳客展开折扇,随手扇几下,淡淡道:“治得治不好,你说了不算。”

    “我偏要在你慕容家的地方治上一治,却不知你敢不敢同我比上一比一比!”

    九姑娘凉凉道:“你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小子中了剧毒,还妄动武力,再不抓紧些,恐怕活不过一时三刻。”

    “我手头也没带对症的药,你若是不在意这小子的命,那也无妨。”

    唐少侠抚掌大笑,“那便算你先输我一筹了,这条小鱼我喜欢得紧,绝计死不了的!”

    说着,他抛给江小鱼一枚黑色的小珠子,只说了一句:“含着运气便死不了,记着不要吞下去就好。”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心想,他二人既然有意用我较劲,想来不会让我就这么死了,不仅不会,更要让我全须全尾,才显得出他们的能耐呢。

    江小鱼朗声道:“这可是前辈心甘情愿要做的,我一条小鱼,没什么大本事,翻不起水花,可感激不了你什么啊。”

    话音刚落,他已把那小珠子含在了嘴里,开始运气。

    蓝裳客一把挟着江小鱼的手臂,转头向九姑娘说道:“这便要请你带路了。”

    九始娘神情平静,转过身子,道:“随我来。”

    两旁的道路清幽,静谧整齐。

    而道路的尽头,竟是一座别致的庄园。

    这庄院依山而建,占地并不广,气派也不大,但每一片瓦,每间房子,一草一木,都设计得小巧玲珑,独具匠心,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走进去便是个小小的院子,小小的厅房,虽然瞧不见一个仆役,但每寸地方都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他曾经来过这里。

    这处别院,慕容九以前带他来过一次。

    唐少侠低眸,心中略有所动,想起那时候的事。

    可是,他现在看到这情景,已不再那样喜欢这个少女。

    至少,那种喜欢是变了。

    这样干净得过分,反让他想起另一个姑娘的几间茅庐。

    那里也是这般干净,一尘不染,干净得过分了。

    不同的是,慕容家规矩森严,九娘不是没有仆从,只是仆从没有资格随意走动。

    九娘有很多人陪伴。

    优秀的表弟,在她面前也很温顺。

    而另外一个姑娘,当时,只有孤身一人。

    小鱼儿暗暗称奇,不知那“前辈”给他的是什么宝贝,自己在恶人谷见过不少稀奇东西,却也没得到这种宝物。

    ——原本他已有些支持不住,更不要说运气动武了。

    可含了那珠子,小鱼儿竟一点也不难受,运气的时候就跟平常一样了。

    可铁心兰受了内伤,大病初愈气力不支,走到这里脚步一错,将将要跌倒,是那少年悄悄出手,在后面扶她一把,铁心兰感激地一笑,道:“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她是明艳高洁的美人,宛若国色天香的华贵牡丹,男装时都能迷倒一片姑娘。

    这一笑,就像绽放的昙花花朵般皎洁,光彩夺目,恍若白衣仙女下凡。

    那少年不由怔愣,脸红了又红,道:“顾人玉。”

    铁心兰问道:“你和那位姑娘一个姓吗?”

    顾人玉红着脸道:“没……没有,我是她们的表弟。”

    小鱼儿听到这里,含含糊糊地笑道:“你这人,真不错。只是太老实了些,倒像是个女孩子,怎地还没说话,脸就先红了起来。”

    顾人玉吃吃道:“我,我……我……”

    他若非生得又高又大,浓眉大眼绝不会是个男子,小鱼儿真要以为他又是个女扮男装的。

    那蓝裳客偶然看看周围的布置,对几人的互动,似乎一点也不关心。

    九姑娘脚步不停,穿过厅房,穿过回廊,偌大的庭院,幽静如画,却听不见一点点人声,更瞧不见一个人影。

    最后,她走到小园中两三间雅轩门前,方自站住了脚步,道:“进去。”

    说完了这句话,她竟又转身走了。

    顾人玉带几人进去,道:“请……请坐吧,这是我住的房间。”

    江小鱼咧嘴笑,道:“恐怕也只有这间屋子是男人能住的吧!”

    蓝裳客却道:“好了,这下你又能挺大半个时辰,不必再含着它。”

    江小鱼含糊地道:“前辈,好前辈,你这么大方,就让我再含一会儿,等那丫头来了再说,我定给你洗干净了。”

    唐少侠一笑,“那你要洗个三遍,原先我可是要这珠子做扇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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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鱼儿又向顾人玉问道:“这慕容家该不会除了你以外,都是女人吧?”

    顾人玉答:“也不是,家主还有一位义子,少玄哥同九姐一样,自小对医术十分感兴趣,还经常替穷苦的百姓问诊治病呢。”

    小鱼儿道:“好家伙,那不还是都是女的吗,又不是亲生的。”

    铁心兰背过身去,细细看了一遍屋里的布局,又瞧了瞧窗外的花木,听到这句,她便转过来格格地笑,道:“诶,刚才那位姑娘在说慕容姐妹的时候,我就在想一定是慕容世家的人间九秀!”

    蓝裳客把玩着桌上的茶杯,低着头,一眼也不想看她,对她的话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江小鱼却抬头很有些疑问,似乎没有听清楚,“什么九秀?”

    铁心兰失声道:“不会吧,人间九秀你都不知道啊?”

    小鱼儿瞧着铁心兰笑道:“原来你又知道了,你且说说这九姐妹又有什么厉害?”

    铁心兰走了几步,拨弄着发梢,娓娓而谈:“人间九秀你竟然都没有听说过吗?江湖人尽皆知,她们这九个姐妹啊,不但轻功,暗器称绝,而且个个秀外慧中,所以江湖上的名门望族啊,没有一个不想娶慕容世家的女儿的。”

    一边说,她一边便不由去看江小鱼,说完对他嫣然一笑。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若有所思地笑道:“既然慕容世家的女儿这么好,那她们都嫁出去了?”

    铁心兰如数家珍,“除了慕容九妹以外,其他八个姐妹都嫁人了,而且嫁的不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就是声名显赫的少年英雄。”

    “不过,那位九妹也已经订了婚事,据说是指腹为婚的,只是几次成亲都没成。”

    小鱼儿嘴里含着颗珠子,却还在摇摇晃晃地大笑,“我知道了!刚才在碧蛇神君面前为我挡下一招的就是那个九妹,同她订婚的人又是谁呀?是人家不要她,还是她那臭脾气看不上人家啊?瞧她那个冷冰冰的样子,是人家看不上她吧。”

    顾人玉忙解释道:“不,不是的,都是因为一些意外。”

    “她不是慕容九妹?”

    小鱼儿嬉皮笑脸的。

    “小鱼儿!”铁心兰低声道,拉了拉小鱼儿的手臂,示意他别那么口无遮拦,一边歉意地看了顾人玉一眼。

    “她是,我是说九姐她没成亲,只是......只是因为一点点意外。”偷偷瞧了铁心兰一眼,顾人玉脸更红得像火,忍不住垂下头去。

    “她叫什么名字啊?”

    “慕容九。”

    蓝裳客此时已放下茶杯,走到灯台旁边,似是在研究上面的花纹。

    他一眼也不多看铁心兰,哪怕她的脸比慕容九还好看。

    他似乎也不怎么注意顾人玉与小鱼儿,对他们讨论的问题,丝毫不感兴趣,就和之前一样。

    铁心兰低声告诉小鱼儿,“听说,那位九姑娘的未婚夫,就是金风细雨楼的苏楼主,这位楼主和姑苏连城璧是南北有名的俊杰,很多人都说他们是少年一辈之首。”

    “哦?那她夫家的势一定很大喽?不然慕容家怎么肯会还没出生就把她许出去?这楼的名字一点也不像北方的嘛。”小鱼儿嘀咕。

    铁心兰道:“宗门易建,帮派却难长久,除了丐帮以外,少有势力遍布天下的帮会屹立不倒三十年以上的。”

    “苏氏夫妇当年又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武功高强,立志抗金,起了好大一番事业,慕容家便订下了这门婚事。”

    江小鱼很不正经地笑道:“我猜那楼主应该也和父母一样,想着做什么为国为民的大事,说不定慕容九妹成不了亲,也是因为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豪言。”

    铁心兰道:“你猜得不错,第一次,听人说,是因为那位楼主要先立业再成家,后面几次,好像就是因为,他上了战场,又要救什么打仗的大人物,我也不懂,都是听江湖上传的,反正是些家国大事。”

    小鱼儿抛起果盘里的一颗葡萄,又重新接住,随口道:“他若是没做成那些事,也就没有什么年轻一辈第几人的名头了,慕容九那性子?更不可能等他,不是早早毁亲,就是面合心不合喽。”

    “不过,慕容家应该舍不得。”

    有什么能让唐少侠,下意识想要回避,就是这件事。

    就是门外的这个少女。

    她原本是那样高傲,聪明的人。

    又是什么让她轻盈的脚步,骤然停下,呆呆地立在原地。

    大概,就是那件事。

    两人都觉得自己已经付出很多,牺牲很多的事。

    他们的终身大事。

    真真是一波三折,带起了无数的风浪谣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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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80/ 第一时间欣赏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 作者:青冥衣冷所写的《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为转载作品,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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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介绍:
架空南宋,江湖争霸。灵气复苏,世界融合。鬼谷传人决战华山之巅,百步飞剑再现江湖。既然有轻刀快马肆意江湖,也有二五仔连环卧底。第一美人对对碰,剑仙剑神有很多。小楼一夜听春雨,疾风骤雨红袖刀。在这个乱入、重生、穿越比比皆是的大世界,病弱大佬苏子期除了给他铺好路的轮回者娘亲,实在是太难了。PS:男主有点作和装,看似深情,其实在事业面前都要让路,属于作者自嗨之作。本文又名《穿越女的孩子冷酷炫》,第一女主是个XYJ,出场较晚。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