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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全文阅读

作者:青冥衣冷     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txt下载     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7反手就是一关

    听他此言,那个爱冒险爱自由的男人也沉默了一下,少见地叹了口气,才对他说道:“有得必有失,有时想实现什么,就必须要放弃另外的一些东西。”

    “如果舍不得,那就说明你想的还不够。”

    丁宁的神色是罕见的严肃,“如果想得不够,就最好连想都不要去想,你想了就会牵挂,心里就有念头,那就容易留下羁绊,这对一个江湖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

    苏子期微微一笑,转头望向他,“你怎么知道是我想得不够呢?”

    “或许,是我想要的实在太多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可我偏偏一定要两者得兼。”

    丁宁的呼吸很平缓,他定了定地看了苏子期几眼,“那你是这样的吗?”

    “难道我不是吗?”

    那人反问道,即使懒卧在高川床软枕,未正衣冠不复端方姿态,他也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自信超然的样子。

    丁宁忽然之间什么都明白了,他见那人眼中两团不灭的焰更加明亮,便直直问道:“你,要再次出仕,对不对?”

    苏子期笑道:“对,果然还是丁丁了解朋友的心思。”

    丁小将军当然知道,像苏公子这样的人,比起阅尽千帆半途归隐的遗憾,更热衷于追逐掌控一切,想怎样就怎样的目标,到那时再无人可限制他,那他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又有谁敢管,又有什么关系呢?

    丁宁道:“我上次见到想求个万事介得的人,是蝙蝠公子。”

    “这人不择手段,行事高明,但终归是个不敢曝光于天下的黑道,藏头露尾故弄玄虚,也没有底线,算不上什么英雄豪杰。”

    “你们道路不同,但世上的道理大都一样。”

    苏子期道:“你已经说了,我与他道路不同,如此我便不会将金风细雨楼变成下一个蝙蝠岛。”

    “因为我与他想做的事,本就不一样,他一切只为自己而做,而我却愿为身后人而做。”

    丁宁闻言不由一滞,但转念一想,可不就是如此吗?只要不做违背原则底线的事,就错不到哪里去,而有崇高理想的人,往往格局也大。

    尤其是他们这样已经站在高处的人,更加不会为了蝇头小利,一件神兵,一本奇书就破坏原则,打破底线,坠落无归便是这个道理。

    丁小将军笑了,道:“也对,你要是认准什么,必定是要一条道走到黑的。”也一定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冲破一切险阻,尽力做好身边的事,布局日后。

    苏子期把薄被搭在腰腹上,漫不经心地问道:“那你呢?”

    “我亦然。”丁宁悠悠然说道:“我愿意过逍遥的日子,但也不怕麻烦,人生的真谛本就是在种种事件之中产生。”

    他从来不自找麻烦,但是冒险的刺激,生死之间的造化,偶尔体验一下倒也不错。

    少年翘着长腿,一抖一抖,“总是平平淡淡的,那多没意思啊。”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了约莫一个时辰,睡意渐起,这才各自睡去。

    好梦倒入人间,一枕黑甜乡(1),山间清凉、草木芳香为伴眠,两人咋酣咋沉,抵足而眠。

    一夜安好,梦中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他们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苏子期后半夜也睡得比较安心。

    但以他的性子是不肯再多懈怠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按一按太阳穴就坐起身来,有昨天那股奇异的力量,苏公子身体上尚算可以,只是略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不过《道心种魔**》与《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都十分神异,其中不乏精神控心的法门,他静心运转几次便全好了。

    清静无为,神游太虚,一探天地波动,一朝复生机元气。

    纵是苏子期这般从小泡在神功秘籍里长大的人,略观一角《道心种魔》与《不老长春功》结合的神异也是心动不已,恨不能窥得长春全篇。

    苏子期凝神打坐,真气在丹田快速地转了又转,而后吐出一道浊气,白气如剑直直刺出去,立刻又化得无形无质。

    ‘可惜这武功终究是残篇,有生之年,若是能见到不老长春谷的那道泉水就好了,在祖师记载中,那真是能长生不老永葆青春的地方。’

    苏子期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已下床将外衫穿好,倒是丁宁醒得更晚些,昨晚虽然用真气草草弄干了头发,但发梢还有点子水,有些头疼,靠在床边先缓缓,闭目养神。

    苏公子正要出内室,却听到屋外长廊上有人来了,门外的脚步声很有些熟悉,他听出其中一人是云华,果然没过多久,自家小侍女的声音就从门外传来了。

    云华轻轻扣门,叫了声:“公子。”

    “进,”苏子期神情淡淡,一丝不苟地整理衣襟,他见外人多半是那种挑不出错处的端方。

    另外一人的脚步声也有点熟悉,功力不高,只是他竟没听出是谁,不知是哪个弟子,还是来见他的客人?

    云华与那人进了外室,丁宁也跟着苏子期出来,丁小将军虽然衣冠不整,露出一片胸膛并锁骨,但由于他脸和气质都是极好的,只显得俊爽不羁,并不觉得凌乱。

    他俩正要一前一后到外室去,丁宁是口渴得紧了,想喝杯茶醒醒神,苏子期也不在意,他与丁宁是谁跟谁,云华早认得丁小将军了。

    可是等苏子期见到跟在云华身后的另一人时,他的心就是一跳。

    再瞥了一眼丁宁,顿时觉得这副盛世美颜面目可憎起来,并且有些孟浪,不适合现于人前。

    然后就是轻轻一推,反手关门!

    可怜丁小将军懵逼地被关在了内室。

    丁宁:wh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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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内心MMP

    丁宁是实在不懂苏子期何来这般的骚操作,外面又不是洪水猛兽,也不是啥敌人,不就是两个姑娘吗?竟这样对他,把他一个人关在内室!

    丁小将军目瞪口呆之后,自然不服气,但他也没有做什么过激的举动,只是把厚厚的木门拍得“啪啪”做响,并且大声嚷嚷一些有的没的。

    什么“行止,我为你流过血,”“我为风雨楼立过功。”“我要见苏楼主本尊,面对面说。”

    然而苏子期面无表情,根本不管好友的“控诉”,不置一词,只悄无声息的伸手到旁边拨动机关,让门关得更牢更死了点。

    在又听到丁宁一句:“用完就扔没良心。”之后,苏子期才冷哼一声,道:“把衣服穿清楚再出来,好好一个清白少年郎,在楼中姊妹面前这般孟浪,衣冠不整,像什么样子?”

    门后面的丁宁呆了一下,却也不能说什么,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世上奉行的礼教森严,那是能逼死人的,对不熟悉的女孩子还是要注意些。

    为自己一时爽快方便,让他人不快,甚至累及名声可就不美了。云华身后可有个看起来挺眼生的姑娘呢。

    不过小将军还是摸着下巴,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云华带着的那小姑娘是谁?竟让行止这般紧张。”

    好奇归好奇,丁宁“啧”了几声,还是认命地整理自己了,那姑娘跟在云华身后,他不仅没睡醒,也没看得太清楚,只觉得那姑娘面容陌生普通,但是她小小的身形又好像有几分熟悉。

    是谁呢?他肯定见过,也肯定是风雨楼的门人!

    苏公子不懂好友怎么琢磨的,因为他一眼就认出了云华身后的姑娘,根本不用看她全貌。

    病公子的眼神略有些复杂,侧头瞧着她,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怔怔叫了声:“程姑娘?”

    苏子期已经很没有这样过了,虽然只是几天不见,但他却不知道如何对待这个姑娘,她真正希望拥有的,是他此生给不了的。

    程灵素眉眼低垂,收敛得十分沉稳,正是听到苏子期叫她的那声,才抬头上前,叫了声:“苏公子。”她顿了顿又笑道:“苏公子这几日可还好?我是风雨楼大夫,合该管好你身体的。”

    那天之后再见他,程灵素只觉得恍如隔世,明明心中五味杂陈,却强自掩饰得轻淡。

    苏公子又何尝不是呢?

    虽然见医女的模样有些变了,但她所带的氛围却没有改变,依然恬静温柔,岁月悠然,时间好像都变得更慢一些。

    这姑娘虽然仍是骣弱瘦小,且容貌带有几分稚气,肤色苍白,但比数日之前又好了许多,透着一点少女的俏丽,别样的妩媚。

    像春日的一株淡色山茶花,风华初成,又如秋日山野小雏菊的枝青叶秀,更加细腻清秀。

    这便是程灵素,看似不美,却有不一般的味道,因为她本就是世间难得的女子。

    “尚可。”苏子期语气平和,似已恢复了平日的样子,身形端正如松竹,又轻笑道:“那姑娘,觉得在这里过得好吗?”

    程灵素藏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微微颤抖,却仍是平静地说道:“我很好,风雨楼也很好,苏公子不用担心我,先处理旁的事吧,等下我再同你说上次你交代办的事儿。”

    惊鸿一现的小将军再是潇洒俊美,她也不看在眼里,一点儿都不关注。

    苏子期心中一动,晓得她是说换脸的事,不知区区几日程灵素是怎么了解的?定是花了不少心思。

    两人这一问一答,也让懵逼被关的丁宁恍然大悟,关门前的一瞥与坐诊的医女重合起来,丁中神身体康健,只是远远看了程灵素一眼,自觉平平无奇,并没有多在意。

    丁宁此刻心里mmp,腹诽苏子期重色轻友,一见贴心的姑娘就忘了兄弟,方应看拜访那天他感觉的果然没有错。

    “也好。”苏子期再度看了她一眼,而后淡淡道。薄唇紧紧抿着,苍白的脸庞显得更加冷峻了些,神情也如他素日里一样端方自持,高不可攀。

    云华不敢看自家公子,默不作声地碰着托盘,只是手背上浮起一道青筋,显示她内心并不平静。

    她低着头将托盘放在案上,恭敬地说道:“这是新进的糕点,易克化,很是滋补,公子用些吧。”

    苏公子“嗯”了一声,淡淡道:“你先带程姑娘去书房坐会儿吧,记得好生招待,我随后便到。”

    云华应下,医女亦无不可,跟着她往旁边的书房去。

    苏子期只见她轻裾随风而动的背影,与一眼顾盻遗留的柔静光采。

    公子伫立在那儿几瞬,才敛眉垂眸,藏了所有情绪,弹出几道真气打开门边简易的机关,放丁宁出来。

    丁小将军已穿得整整齐齐,抱臂出来,流露出十分狡谲的神色,笑吟吟的。

    “美人做的早点滋味绝佳,我能吃一块你的爱心情意糕吗?”丁宁笑嘻嘻的玩闹。

    苏子期白了他一眼,“自己吃去,我就随便吃点,没人和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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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九姑娘的地位似乎岌岌可危了,但她在京城篇又没法儿出场。

139茯苓的清香(求月票)

    托盘里放有两碟糕点,一碟彩色蔬菜蒸饺,一碗胭脂米粥,一碗一小碟野鸡瓜齑,一小碟辣子泡酸萝卜,并一道花生牛奶银耳羹。

    全都准备得十分精心,同时搭配得很好看,营养与滋味兼具,互补而不相冲,让人一见便食指大动。

    丁小将军在富贵乡里长大,偌大的汴梁城繁华万千,他也是其中一等一的风流人物,从小不知尝过多少珍馐美馔。

    可看到这样真真用心制作的食物,他依然觉得发现了不一样的美味,丰富大方,伴随恰恰好的干净与精致,且有家常的温暖。

    丁宁满足地喝一口热热的胭脂米粥,喟叹一声,配上一口豆粉凉糕,时不时夹几筷子野鸡瓜齑,美滋滋。

    于此同时,他感觉身边轻风微动,鼻间嗅到杜衡(1)与薄荷的香气,那是一种很轻淡,很独特的冷香,这便知道是苏公子坐到自个儿身边了。

    无一处不妥帖,衣摆处依旧系着麒麟香囊,香囊里还放了一块玉佩,那是用很好的暖玉做的,刻着一个“苏”字,算是他私人的信物与印章。

    其实苏子期闲暇之余,也爱散漫做魏晋之风,那样的确更加舒适,但只要他认为有必要,就会自发地把自己收拾一丝不苟,根本不用人催。

    这大概就是苏楼主与丁小将军最大的区别了,他喜欢把握一个度,远没有丁宁那样率性肆意。

    丁宁平素最爱取笑苏楼主还有姑苏的连庄主这一点,说他俩这种看着最是正经不过的,实则才是最闷骚爱俏。

    但他俩从来不生气,还很有些不以为然,并且觉得丁宁有点low,两宋时期,男子戴花蔚然成风,此与节庆礼仪、个人荣誉密不可分,更写入了礼法制度。

    所谓:牡丹芍药蔷薇朵,都向千官帽上开,便是描述此景。

    不少士族还会用高超的化妆技术修饰仪容,以此为美,自觉对人尊敬,上朝时也爱这么干,只是不太明显。

    虽然他俩并没有什么涂脂抹粉、戴花为美的爱好,但是把自己整理干净,再用熏香弄弄衣裳不过分吧,又不是很浓的味道。

    在外面搞事情时就算了,稳健的时候这极淡的香氛只是基本礼貌而已,人楚香帅还一身极突出的郁金香味道呢。

    就在丁宁感叹是自己太糙还是小伙伴太精致的时候,苏子期伸指拈了一块糕点来吃,他之前没见过云华做这种点心,应该就是新进上的滋补小点吧。

    鬼使神差地,顺手又将那碗热乎乎的甜汤端来喝,奶白色的花生牛乳羹炖得很入味,香浓可口,银耳也清香爽滑,艳色的枸杞,大颗的红枣浮在面上。

    却没有什么过于甜腻的味道,花生是提前一晚上泡好的,枸杞也并不难吃,简单的食材,尽是家常的温馨,将本身的鲜美完全发挥出来了。

    香甜的汤汁化了糕点,融在口腔里,吞入腹中,顿觉四肢百骸都泛起淡淡的温暖,非常舒服。

    但他只觉得熟悉。

    病公子半垂着眼帘,嘴里无意识地咀嚼着小巧的糕点,过了半响他再度拿了一块糕点,一口咬了一半,然后看着那盘剩下的糕点。

    它没有云华做的那份豆粉凉糕那么精致,做成玫瑰花的凉糕,花蕊都用糖桂花点缀上了,就像艺术品一样。

    但它也颜色洁白,形状可爱,外形小巧玲珑,吃到嘴里有藕粉的糯滑,白扁豆的细腻,细细品起来其中还有一股淡淡的茯苓的清香。

    “怎么了?”丁宁有些疑惑地问道,他凑到苏公子边上,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懂这盘糕点有什么奇怪。

    苏子期断然道:“没什么。”将眼光移开,残余一星半点的柔情怀念尽数收去,说罢把汤匙扔到一边,端起碗来喝汤。

    滑烂的银耳花生混合大颗红枣,都囫囵吞下去,随便嚼几下便算了,温热的汤已渐渐冷下来,带着点润润的凉,可偏偏激得他心里如火一般的滚烫,烧得阵阵的炙痛。

    而丁宁若有所思,没去碰那盘糕点,他感觉自己真的发现什么了不得的事了。

    喝完,苏子期放下碗从怀里拿出帕子拭唇,道:“你若怕我那婉儿师妹追来,就去后山逛逛好了,她一向爱热闹,从来不爱这些的。”

    “练练武,散散心,或者给自己找点儿事做,琴儿正好带着几个人在后山教习。”

    丁宁点点头,“成,我有空去看看她们。”他又笑道:“她们现在见不得人,我也不想见某些人,正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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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香片

    苏子期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这个朋友一向很聪明,猜出什么他都不会意外的,而顾少棠与细雨也的确是不能被外人发现。

    风雨楼还有一摊子的事儿,虽说他之前答应要教导顾少棠武功,但真不一定管得过来,丁宁一样是刀法大宗师,闲来无事先指点指点她也挺好的。

    当然苏楼主自己有空时也会去教顾少棠练功,还是要为通好之家的世妹负责的,以全当年顾家祖父与苏遮幕的情意,顺便为自己再多培养一个得力助手。

    不是他看不起虞弦三人与罗摩遗体的魅力,而是她们之中确实没有丁宁喜欢的类型,丁小将军有才有貌身价不菲,就算一天十二个时辰形影不离腻在一起,这几个人也是不可能发生什么的。

    整个风雨楼总舵上下,短时间内再找不到第二个嘴巴严,刀法好,水平高,闲得慌,而且不可能惹出啥破事的人来暂代拿他教导顾世妹了。

    丁宁径直出门去,苏公子寻思这小伙伴估计是欢快地跑去练武了,他可不想啥事都包揽,更没力气管,同样转身出门了,去书房见程灵素,要好生谈谈正事。

    云华给医女砌了盏上好的香片,又摆了些新鲜的瓜果点心到她手边的矮桌上,侍立在一边,温声细语地陪她说话。

    柔和的眉眼,恭顺的神情,如沐春风的谈吐,忍不住叫人心生亲近,任谁都挑不出错来,就是苏子期也不能。

    尽管,他心里并不这么认为。

    花间派宗主一直都知道自家的弟子有多么狠戾,又有多么会掩饰,能屈能伸,动起刀子来厉害,装蒜的本事也一点儿不弱。

    无花果干与芙蕖珠兰交融,泡出来的茶有种奇特的香味,芬芳并具有养生疗效。

    汤色浅黄明亮,叶底细嫩匀亮,鲜灵浓郁,用吐香鲜花作为原料,上好的绿茶为底,远没有寻常茶叶的苦涩。

    程灵素抿了一口茶,她的坐姿很乖巧,神情安然,眼波婉婉,静谧如林深湖水。

    少女宽大的袖摆一动,便露出一段极纤细也极苍白的手腕,粉白的指尖微微蜷缩,拿住杯身,对着那纤腰如蜂的身形,风致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医女侧头低首,垂下阴影,那清秀的轮廓便有些朦胧了,只是她的眼睛依然很亮,好像不管在哪里,都蕴藏着明光秋水,这让她柔而不弱,秀丽非常。

    ‘她应当是喜欢的。’

    公子这样想着,衣袂翩然之间,他已坐到程灵素对面的位子上,再度抬眸,细细地瞧她。

    他晦暗的双眸里,不知隐藏着多少情绪,只是转瞬就敛得幽深,叫人看不分明,转而笑道:“我这侍女近来有些娇惯了,不知她可有失礼于程姑娘的地方?”

    程灵素亦是笑道:“这位姐姐很好,苏公子该对她更好些才是,不然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

    程姑娘想:此生,自家多半是难和他走到一起的,也不知道他爱的人怎么样?但她总是希望有人照顾他,对他好的。

    苏子期不答,反倒问她:“你这茶尝得可好?”

    程灵素道:“你这里的东西尽是是上好的,有什么不好?我倒想知道这无花果干是怎么炮制的呢。”

    “不好,”公子眉间冷冽,“那这便是她做的不好了。香片不该拿这盒,该拿宫里新赐下的才是。”

    云华心头一慌,连声告罪,立时就想要去拿上好的香茶来,程灵素有些惊讶,连忙摇头,道:“我吃着挺好,又都是养人的东西,你何必怪罪这位姐姐?”

    苏子期道:“你合该吃最好的茶,她这便是慢待了。”

    程姑娘不好意思,低头羞赧道:“我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喝什么不是喝,山野粗茶也喝得,你要是给我什么贡品奇珍,怪麻烦的。旁人见到,该说我拿乔了。”

    苏子期道:“这有什么麻烦?我想给便给,谁有异议,都到我面前讲好了!”

    “别妄自菲薄,我便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的小姑娘。”

    医女的脸颊顿时浮现了两朵红云,想问‘那比九姑娘如何,’话到嘴边转了转却被止住,只是灿然一笑。

    而后,他二人说起那件重要的事,程灵素本没有干过换脸那样的事,怕害了他人性命,才推辞不做,但这几日征集到宋大夫的场外援助,情况自然又不同了。

    而她自己也没有闲着,除了帮弟子看诊,其余的时候都在钻研师父的手札,查看动刀的部分,冥思苦想,全力琢磨那法子。

    苏子期听说宋大夫的真实身份竟是被铁鞋大盗顶替的,也很是意外,表示会让杨无邪好好调查,还宋大夫的清白。

    他当然会这么做,不管是作为宋大夫出手的交换,还是出于对宋大夫这个人的怀疑。

    末了,程灵素沉默了一下,有些犹疑地问道:“风雨楼与神侯府关系怎么样?”苏子期一征,道:“算是盟友吧,但神侯府毕竟属于朝廷,并不是任何时候都于我们一个阵营,也不能知道所有事。”

    他看向医女,问道:“你为何突然提起神侯府?与盛捕头的那点冲突,根本不能叫你放在心上。”

    苏公子说的没错,程灵素看完四大名捕的资料就算了,她不是什么记仇的性子。

    程灵素摇摇头,又道:“你知道回春堂背后的东家是谁吗?”

    苏子期略微沉吟,方才说道:“虽然回春堂背景复杂,背后恐怕不止一方势力一个主人,但我也从未听说回春堂做什么伤天害理、破家敛财的坏事。”

    “想来,幕后的主人不是闷头做大事,所图甚大。便是将它当做寻常的江湖产业来经营。”

    “只是,回春堂的规模确实不小,势力庞大,防卫森严。在汴梁城中也有厉害靠山,连杨总管都没查出来。不过,逃不过那几个人的。”

    说到这里,苏子期抬眸对上她,“莫非——回春堂在北边的靠山与主事就是神侯府?”

    程灵素若有所思,“说不定还是个大东家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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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心有灵犀

    “你去找宋大夫的时候发现了什么?是不是见到了神侯府的人,铁二爷还是冷四爷?”苏子期立时问道,眼神明亮,很有些凛冽。

    他知道程灵素的性格,这个聪颖过人的姑娘一直都很冷静,绝不会说这样无的放矢的话,她必然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程灵素应是想通的诀窍,眉目舒展,道:“你这样容易就信我了,那我要是猜得不对,该怎么是好啊。”说了这两句话,却对公子的信任很受用。

    少女心里高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成月牙儿,但又害羞生怕不雅,便按住小口转过头去,但仍忍不住笑出声来,神情狡黠温柔,自有一股动人的灵气。

    苏公子看向她的眼光亦是柔和真挚的,唇边的笑意加深了许,道:“我当然要信你的,你要是猜得不对,等我找出正确的,再告诉你也是一样,没什么大不了的。”

    苏子期有这个底气,也有各种结果的预备方案,他一直是那种掌控全局的人,不管是现实还是内心,都是一样。

    而他相信程灵素,是因为她的聪明,是对自家的真心实意,也是对这个人本身能力的肯定。

    或许其中,还参杂着苏公子难以言明的男女风月、欣赏。

    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既然程灵素决定留在风雨楼,那她便是风雨楼的人,既然他要用她,她又是值得信任的自己人,那就定要给予一定的信任。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便是这个道理,只是要把握好种种事物的程度。

    那少女今日刚见他的时候,因为前事伤心,又费神研究医术,颇有些劳心伤身,只做平静温淡的样子。

    但相处一会子,程灵素见苏公子待自己似乎更好,心道:他今天怎么这样会说话?

    可心中极喜,她仍不由巧笑嫣然,露出颊上甜甜的酒窝,随即说道:“你信我自然好,我想着你好呢,但可别轻信了旁的女子,我们女孩子其实也挺会骗人的——”

    说到一半,她又摇摇头,苦恼道:“瞧我多事了,像你这般谨慎的性子,想来不会中外面那些个鬼魅手段吧。”也不会被美色惑去心智,你只是更愿意相信少数对于自己来说不一样的女子。

    但她没有说出来。

    程灵素不知道她算不算对于苏子期不一样的女子,但他的未婚妻子肯定是……不一样的吧,对他来说最不一样,想到这里她便觉得心口的气一滞,闷得慌。

    苏楼主对人情世故很是知晓,兼之和程灵素同行了不少时日,经历了这么多事,也算懂了她的性情,说话有七个八个拐,但尽是柔情狡黠的小心思。

    他略一思索,就明白程灵素内涵什么,心道:‘这话说的不错。绝色佳人我见过不少,名门闺秀也并非没有遇见,可她们哪个与我见面不是为了骗我?希望从中获得什么。’

    ‘不然便是一时的意乱情迷而已,个个自以为情深似海,能感天动地。其实只是感动了自己而已。何尝知道真实的苏行止是个怎样的人?’

    而程灵素与以前遇见过的许多人都不同,和慕容九也不一样。

    苏子期道:“你对我的好,我都是知道的,况且你提醒得没错。”

    虽然她说的是那些爱骗人的漂亮姑娘,但道理相通,不知想到何事,他的神色之间忍不住带出几分讥讽凉薄来。

    “江湖险恶,风波诡谲,从没人知道天底下藏了多少鬼魅伎俩。我父亲那样谨慎霸道的人,武功、手段、智谋一一不缺,到头来还不是中了结义兄弟的暗算。”

    “更可笑的是,他当初因为就这几个兄弟朋友,将我母亲气得跑到终南山去。”

    娘亲昔年也是这么提醒爹爹的吧,嬉笑怒骂聪慧灵动,就像蓉儿,就像程姑娘。

    “大概……人年岁一大就会骗人,免不了说谎掩饰,因为人性如此,只是个人所想达到的目的不同,有好有坏。”

    如果苏公子父母尚在,他现在大概会轻松很多,应该就像江南花家的少爷一样,活得惬意快乐,但这世上没有如果。

    程灵素真心喜欢他,看心上人神色郁郁,就跟着伤怀,但又不忍他难受,便道:“总还有风雨楼这么多兄弟,还有我们这些人指望你呢,可不要忘了呀。”

    “我倒好奇你怎么知道我遇见了冷四爷,为何不猜已经见过的盛大爷崔三爷呢?”

    程灵素这话是回答苏子期先前的问题,也是想转移他的注意力,就问他为什么偏偏猜她之前没见过的两位总捕。

    苏公子一向克制得很,神情都是淡淡,就连郁郁讥讽也是极轻薄的,亏得程灵素这样心细如发,才能透过表象看到他的情绪。

    而她也实在是个聪明的小女子,懂怎样做更有用,不去劝慰苏子期,反而用他最在意的事物去激励他,又巧妙地转移话题,让他别想那些前尘往事。

    他们这般福至心灵,总能猜到对方所思所想,不知道算不算心有灵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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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更喜欢

    而苏子期晓得程灵素对他的情意,这姑娘是全然为他考虑的,便轻轻放过先前的事,道:“你不晓得其中内情,回春堂来头极大,驯养的死士高手也极多。”

    “虽然外界不太看得出来,但你要是带着楼中弟子易容前去,必然会被暗处的死士认出来。”

    “这种人大都在暗处警戒巡视,为了防止刺客入侵,还学过辨认伪装的法门,才更要担心你等所求,不会轻易放人进去的。”

    程灵素道:“原来是这样,我从前只当回春堂是厉害的医馆,没想过这些,原来其中竟有这样的诀窍。”

    苏子期叹道:“原是我将你牵扯进来,姑娘本只是个心善自在的大夫,自然更爱关心医家的事,像我们这般终日算计来算计去才叫无趣呢。”

    程灵素微笑着摇摇头,道:“四大名捕探案了得,观察力便不会差,你知道要是无情追命见了我,就免不得好奇我的目的,而且极可能主动打探。”

    “他们更不会主动透露自家与回春堂的关系,而我不想透露什么,那便说不了几句话,凑巧发现底子的可能也对不多。”

    “如此说来,只有冷血铁手够份量牌面,却不一定会注意到我,对不对?”

    苏子期亦是一笑,他一直都喜欢聪明的女人,道:“对,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到底看见冷四爷什么事,竟敢下这样的结论,他可是很谨慎的人。”

    程灵素此时心神已定,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若不是非常信任回春堂,冷四爷怎么敢让那般貌美的夫人独自去后院呢?”

    苏子期恍然大悟,“回部公主!原来你是先见着了她,再见到冷四爷。”冷血的妻子是戈壁明珠,传说中连石观音都自认比不上的绝世佳人。

    喀丝丽既有如此容貌,诱惑力可想而知,就是庙里的佛门弟子见了,都是要心动破戒的。

    苏子期曾见过她一面,他没动过欲念,但却很清楚她那样一张皮囊对男人来说有多大的威力,况且冷夫人本身也是性格很好的妙人,更兼有一身异香。

    为这样世间绝无仅有的美貌铤而走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想讨好别人,总有人觉得值得,管他身后有什么势力!

    冷血夫妇琴瑟和鸣,如胶似漆,他若不是肯定回春堂安全,以冷血的小心与占有欲,就绝不敢放任娇妻独自去他看不到的后院。

    是什么给予了他这样的肯定呢?苏子期想:没有什么比那里是自家的地盘,或者说自家在那里有不可忽视的话语权更有底气的了。

    程灵素却是想起那一日见到他们一家三口的样子,夫妻和睦恩爱,小孩也很幸福,真是……让人羡慕。

    她不由侧眸瞧了一眼苏子期,想到以后他也会牵着九姑娘的孩子去街上,心下就是一酸,叹道:“我那日还见着冷四爷夫妇的麟儿,看着很机灵聪明,只是性子冷了点,想来是随了冷四爷。”

    “我免不了更关注他们一家三口,后来又问杨总管要了冷四爷的画像,的确是他。真要看出什么也不是一两眼的事。”

    可苏子期却无半点窥破秘辛的喜色,程灵素见他眉目深蹙,不复先前舒朗,便问:“怎么?”

    “没什么,”苏子期勉强笑一下,然而神色却愈发沉郁,医女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让人只觉得心惊,比任何时候都像深渊利剑,没有丝毫的暖意。

    他道:“灵素,这事先不急,你过几日再去一趟,找你那位叔叔别说太多,见他时心情不要太好,稍微透露你我二人有所矛盾。”

    “至于其他的事,我会安排,你放宽心就是,不必担忧。”

    程灵素皱着眉欲言又止,灵光一闪突地想到:“你怀疑这是神侯府故意设局,还是说有人背后下手,有意引我看见冷夫人?”

    她一向十分机敏,脑子转得很快,虽然不太懂这些权利倾轧的东西,但却很懂人心,这两个猜测不过是代入江湖险恶之后最普通的。

    苏子期抬眸望向她,静静道:“都说别想这么多了,大夫劳心劳力治病救人,已经很不容易了,再苦心耗神想这些,岂不是要把自己也累病了?”

    “有这功夫,我倒更喜欢你多做几次早上的糕点和汤羹呢。”

    一如程灵素转移他注意的法子,他也挺在意这姑娘。

    医女顿时晕红双颊,懦懦道:“你……原来你知道早上的餐点有我做的,我特意叫那位云华姐姐别告诉你,还以为你吃不出来呢。”

    正好说到她,云华已烹好了上等的香茶送到程灵素面前,这是宫中新赐下的珍品,是往上等绿茶中加入龙脑香熏制成的。

    茶雾邈如烟,模糊了人的眼睛,也让侍女那副面如死灰的神情朦胧了,她再不敢生出旁的心思了。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143讨她欢喜,心照不宣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苏子期这会子便没说那些情面世故,利益纠葛的事了,他对医女笑得十分温雅,潋滟的眸中停下肆虐的风雪,幽然含情。

    “除了你,我哪里还能找到第二个姑娘把药材糕点做得这样可口呢?”

    听他这样说话,姑娘心头滋味便甜如蜜糖,舒畅难言,一下就放松下来了。

    或许公子是想顺理成章地转移话题,又或许他只是单纯想讨姑娘的欢喜,让她宽心开怀。

    一个男人这样对真心恋慕他的少女,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即使是像苏公子这样的“感情白痴”,都能无师自通吐露心声。

    云华跟在苏子期身边已经许多年了,不管在侠客岛还是在中原,她自问都是了解自家公子的,他是想做大事的人,不耽于美色,也不迂腐好名,喜欢把一切都把握在刚刚好的地方。

    即使是在念念不忘的未婚妻子面前,他都保留着原则冷静,绝不会突破底线,云华知道苏子期爱着九姑娘,但那又怎么样?一年多前,苏子期一样抛下她,没星夜疾驰去了保州。

    所以她以为,苏公子只是在意妻子的名分,因为九姑娘的身份而爱她,这才极力保持九姑娘身为他未婚妻子该有的体面。

    在大事面前,这些情情爱爱又算得了什么呢?她们这些属下不算什么,苏公子的妻子该舍时也可以舍,程灵素又有什么不同!

    云华不明白,她始终都不明白程灵素对于自家公子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他这么维护她?!洞庭湖畔来的程姑娘除了医术与头脑,与其他女子并没有太大的分别啊,至少自己看着没有。

    苏子期没瞧她一眼,只是含笑地望着程灵素,与他尊重的程姑娘说话,云华却觉得全身都是凉的,脊背泛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她太清楚花间派宗主是什么样的人了,步步为营利益为先的魔门宗主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人啊!

    侍女的牙齿磕磕绊绊地打着颤,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愤懑与不甘,她低着头叫人看不清表情,不能发现她的心事。

    云华一言不发,是因为舌头已然僵住了,说不出话来,她极力维持着仅存的平静,垂首快步退下,一直到屋外才长长吐出一口气。

    她木然地张开手掌,看着掌上几道血痕,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当它们不存在一样。

    但她知道不管怎么样,自己都不能再对程灵素起一点怠慢的心思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宗主对一个女子如此上心。

    云华尽量不去他是否有什么目的,又为何这般宽容,反正他在意程灵素,虽然云华猜测这背后没那么简单,但此刻任何猜测都不重要了。

    她只要知道自家宗主看重这个姑娘就好了,既然上司看重,她这个做下属的,岂有扫兴打脸的道理。

    魔门的女子个个都懂得权衡利弊的道理,虽然做出的事高低不一,但那是各人心性眼界的问题,云华懂得分寸,安抚人心,虞弦虽然性子孤傲,可能力出众自有一套处事方式,一样能在魔门活出名堂。

    既然心中有数,确切无误该怎样便怎样,云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温婉的眸色突地变得黯沉莫测,她最后回头看了屋内一眼,心道:做好本分职责就是了,记着以后千万别多想太多,以免连现有的都一并失去……

    而屋内的程灵素虽然开心,但也不解担忧,所以她又将那日看到的所有东西细细说给苏子期听,事无巨细,没有丝毫的遗漏。

    她自己感到不太对的关键之处也会放上疑问,语言直击重点,比很多男子都要锐利,一针见血。

    苏子期赞同道:“冷夫人的容貌惹眼,没有施展特殊法门,是不会轻易出门的,就算是去后院取什么东西,她也完全没有必要取下面纱。”

    适才程灵素谈起初见回部公主的场景,再到她掩饰真容的时候,心中的违和感放大,抓住了一点细节与疑点。

    两人皆是心照不宣,已各自用最复杂的想法去揣测神侯府与那个看起来最是纯真善良的美人。

    程灵素没有和神侯府的任何人真正相处过,仅仅是见了那么一两面了解,翻开了一些资料而已,和无情还有一些不愉快。

    她是个很善良的姑娘,但这并不妨碍她为心上人筹谋分析,别看程灵素自己第一眼见到回部公主时也很喜欢这个夫人,但她聪明的脑袋瓜子还是会运转得一样冷静灵敏。

    谁叫这世上的人心险恶呢?如此,又怎能用一副皮囊来判别是非真假。

    “别太勉强自己,你要是都解决了,还要让我们这些人做什么呢?”苏子期轻笑一声,眼光落在望着她栗色的发上,程灵素不甚美,但她的身上,却有一种乖巧的安然可爱,风姿楚楚动人交融了狡黠灵秀。

    诚然,云华所想的没错,苏子期的确别有用心,但他不是想算计程灵素,只是其中内情颇深,种种猜测一时之间无法言明,他不想让程灵素陷的太深而已。

    世界上没有一直保持友谊的盟友,如果转换了立场,身旁的盟友顷刻之间就会化为敌手。

    而当某些不可说的心思计划暴露在阳光下,神侯府与风雨楼之间到底会如何呢?苏子期想:那一定不太好,无情铁手那样的人物,从此做事不会再助我,反而要步步紧逼了。

    ‘现在的每一场风波,便像是以后的预演。只要他们与我不走一条路,又有挡道的能力想法,我便不能轻拿轻放。’苏子期在猜测是不是神侯府有意引程灵素看见,设局误导的时候这么想到。

144看

    虽然心事重重,但苏子期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测都告诉程灵素,他知道这个姑娘很聪明,却不想让她陷得太深,举目四顾,天地茫茫,万一来日高楼倾覆,功败垂成,他希望这个姑娘能脱身。

    这么一想,苏公子只觉得恍若隔世,犹记得最初的相遇,他不过是将她当做普通的贫弱村女,抱有陌生人的善意怜惜。

    待稍后发现不对,他便暗暗戒备,帮程灵素浇花挑水,皆带上了小心的算计,并不怎么纯粹。

    在花圃边上,他一度怀有猜忌忌惮之心,偶然闪过的想法,尽将程灵素背后的面貌想象得险恶诡谲,就像他曾经历过的一样。

    就像他自己一样,苏楼主自觉不是什么好人,而且还很爱算计人,一句话埋好几个坑就是他本尊。

    所以他尽量把好的一面放在程灵素那边。

    按苏子期的说法,只要有权力的地方,就有权力之争。只要权力带来的利益好处够分量,争夺权力的手段就足够残酷。

    等到掌握了手里的权力,一方势力变得庞大,阴影就要掩盖去另一方的光芒,最终必不可免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将对方打入深渊,永无翻身之地,自家得到所有,要么被对方打到万劫不复的地步,失去一切!

    他当然不想做万劫不复的那一个,也不想自己麾下任何一个儿郎变成那样,既然如此,苏公子就免不了做一个佛挡杀佛,魔挡杀魔的坏人,不论正邪善恶,只要是碍事的人在他眼里都是该处理的。

    甚么“仁义道德”、“礼教大道”在他眼里都化为了虚无,真要做大事怎么能按照这些教条来?纵观历朝历代的明君俊杰,哪有什么一板一眼的人?

    他们成事之前,主流的声音也未必当他们是好人,但成事之后却是不敢出现反对的声音,因为反对的人多半是死了。

    任何人都有好坏两面,很少有天生的恶人,虽然苏公子自认不是好人,但又有很多兄弟认为他再好不过。

    所谓:举大事,动众情,必协众心而后济。不能尽协者,须以诚意格之,恳言入之,如不格不入,须委曲以求济事。

    既然大多数人认为他是好人,苏子期不会自卖自夸,道貌岸然地麻痹自己,可他也不会站出来反驳打破,这对他来说并没有好处,一切的外在,看似不必要的事,都是为了实在的利益。

    苏子期心中已有计较,面上依然温文尔雅地与程灵素说话,将她的神情都瞧在眼里。

    她微笑道:“我之前担心你不喜欢,让杨总管试了好几日,我想他应该了解你口味的,而这糕饼呢,虽然有些药草的气息,但比许多汤水可好多了。”

    程姑娘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虽然她也有刁钻难应付的时候,但这和王婉的刁蛮不同,她更能站在他人的角度考虑,总带有一份自己的婉约。

    既然他不想多说,那她便不多问,讲完自己知道的,就顺着旁的话说下去。

    苏子期道:“杨叔父的确很关心我,从前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杨叔父也是如此关心他的。若说风雨楼元老中我最信任谁,那一定是杨总管,我定要敬重杨叔父的。”

    杨无邪全无私心,数十年的光阴尽数埋葬在天泉山,始终是金风细雨楼的不二之臣,即使他偏爱谁,也肯定是偏向苏氏父子的。

    不明饮食,杨总管绝不会放任其出现在苏楼主的案上,而程灵素要为苏子期制作什么食补糕点,也必要看他之前的脉案。

    程灵素道:“杨总管的确做事稳妥,而且十分关心你的事,脉案都收得好好的,叫上石大夫的几个弟子,陪着我们改方子。”

    “灵鹫宫的医术很有独到之处,我与几位同道谈论经验,受益匪浅。如果我师父在世,有机会研究换眼复明之术(1),一定会很开心。”

    苏子期明白了,杨无邪对程灵素还存有疑虑,不放心她一个人去看自己的脉案,就拉上灵鹫宫的弟子一起去,并且全程作陪。

    一来可以集思广益,二来防备程灵素暗下黑手,而以她的性格也不会拒绝。

    的确是杨总管会做的事啊。

    苏公子哑然失笑,虽然他并不认为程姑娘会下什么黑手。

    他从不会相信那些很美丽的女孩子,她们中间有些人第一次见他时,还是光着身子,预备献出所有,可苏公子还是那副不解风情的模样,统统“完璧归赵”,无论她们有多美多可怜。

    但现在,他愿意相信程灵素,他相信她,相信她这个人。

    曾经苏公子认为,很多人很多事,可以怜悯,可以同情,可以适当帮助,但绝对不能轻易将谁归于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在洞庭湖畔还是这么觉得。

    于烛光幽林之间,苏子期心底对程灵素最多的情绪是欣赏,他并不是不解风情,而是不愿了解,兄弟自然当兄弟看,侠女闺秀他也全当兄弟看。

    因为在他眼里,她们并不算女人,她们一样有能力,可以成为行使阴谋诡计的军师,不动声色杀人的刀子,和男人没有什么区别。

    如果因为所谓的性别之分,就看低看重一个人,那便太不划算了,不知要错失多少人才,又会露出多少破绽。

    但是到如今,苏子期看程灵素已不是像那夜一样,他是用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看她,那时他想招揽这个姑娘,此时心底却是温存怜惜,绝不想让她遇到危险。

    男女之情,本就如此。

    他知道的。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集分解……

145可惜没有如果

    苏子期知道的,他从来不否认自己喜欢她,他喜欢程灵素,不是对小妹妹的喜欢,他是真的有对她生出男女之情,相思之苦。

    李义山诗云: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一些感情境界确实十分美好,令人心向而往之。

    但苏公子只有在很小憧憬过,很久以前了,那时他还在相府深宅,除了读书写字,终日没事可做,最多便是行风雅乐趣,还要防备妇人忌惮,内宅陷害。

    虽然有名师教导,但苏子期看得最多的还是诗词歌赋,各样杂学,论这内容挺能吸引人,但在世人看来,有趣归有趣,却大多不是什么正经能上进的书。

    他也不在意,三四岁时字能认到千百,五六岁时便开始读李杜诗篇,览摩诘乐天了,偶尔与夏竦传人学礼法经艺,更多是在听他讲史讲人,从二十四史听到中唐书,从战国百家讲到秦汉风骨。

    苏子期外表谨慎,人也被夏竦传人教得十分成熟,或许在很多事上还很大胆,只是没有人知道。

    偷偷瞧过温庭筠的“山月不知心底事”,读过绮丽精工的花间词,自然也看了一两首李义山UU小说的深情绵邈。

    以前他不怎么懂,只觉得读起来甚是雅致,用词妍丽,但在大户人家生活,本就容易见到更多,渐渐得,苏子期也知道什么叫“鸳鸯交颈”、“比翼双.飞”、什么是“金缕一双红豆,情通色授。”

    那时,还面红耳赤了好一会儿,好些读过的诗词突然都变了味道,匆匆走了,也没多想。

    再后来,他身体更好了,去国子监上学,课余有夏竦传人开小灶,偶尔还跟着韩侂胄,冷眼瞧着些权谋翻涌的事,旁观他御下的手段,人就越来越冷漠现实了。

    许多文人墨客的情诗,都是因为那事儿才写的,艳情靡靡,而且事后就忘,哪里有什么真情实意,君不见元稹白乐天,还有李义山的风流往事吗?

    说不定李商隐写下“何当共剪西窗烛”,怀里还搂着一个美人呢,说什么昨夜星辰呢,苏公子从小见惯类似的事,便觉得男女之间那事儿没意思了,只是对那等“心有灵犀”、“白头偕老”还有一二分的念想,期待有这么个女子成为他的家人,陪他走完一生。

    他与慕容九很相配,也很相合,九姑娘很受用苏公子的深情,虽然二人还没有成亲,但相处之时,柔情蜜意,确有“琴瑟和鸣”的默契。

    但即使如此,苏子期在慕容九身上,也从未生出心有灵犀的通透,更多是用心思去谋划配合,以生出更深的感情。

    斩不断的,是他们在母亲腹中就带上的责任与联系,是九姑娘的四角俱全,样样合适。

    也是因为苏子期不想放手,难以克制对命中注定之人的占有欲。

    苏楼主何曾想过?与自己心有灵犀一点通的女孩子,不是自己千般万般掰正性子,算计成两情相悦的未婚妻,而是洞庭湖畔的一个瘦弱姑娘。

    程灵素侧头瞧他,笑魇如花,神情灵动兴然,道:“所以我也是才知道,你的身份竟有这么多个。真不知道以后叫你苏楼主好,还是苏宫主平南侯好。”

    她俏皮道:“想想,我还是叫你苏公子吧,已经叫惯了。”

    苏子期道:“哪有那么多称呼?你若不介意,不妨唤我‘行止’,我的朋友都叫我的字。”

    ——但那并不是一般的朋友,已是少之又少的亲近。

    韩家人能这样叫他,世交长辈能这样叫他,丁宁与连城璧能这样叫他,除此之外再无旁人了,而慕容九爱用别的称呼叫他。

    病公子的眼光清凌凌,一时柔和,潺潺流水绛雪纷纷,似已留住少女的身影,眼中除她再无旁人。

    一时之间,又如一汪寒潭,古井无波,收敛凝聚成了极致的淡漠冷静,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造化弄人,如果韩侂胄没有出事,他们二人或许一生一世都不会遇见,公子将理所应当地认为和九姑娘在一起就是最好,而医女则会安然守在洞庭湖边,直到遇见另一个真心关爱怜惜她的人,那是待她如亲姊妹,却生不出风月故事的人。

    ‘终归是我对不住她,她这样对我好,这样真心爱我,可无论我怎么弥补,都不能给她想要的,也给不了她最好的。’

    医女的眸子因喜悦而熠熠生辉,眼珠子转一转,小心地问道:“那我是你的朋友了?”

    “你一直是我的朋友。”苏子期微笑。

    ‘如果母亲没有为我定下妻室,我定会聘你为妻。’

    可惜没有如果。

146

    程灵素并没有待多久,她虽然不知道苏子期心中所想,但她今天依然很高兴,这对程灵素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感到心中泛起了久违的平静与欢欣喜悦。

    程姑娘没想过和苏楼主做兄妹,也绝不希望让他像对待小妹妹一样看待自己,因为她不是什么小姑娘,已经可以嫁人了。

    什么愧疚,什么同情,她都不需要,医女也分得清楚补偿与喜欢的区别,她更不想让苏子期可怜自己,程灵素或许有时候会出现自卑的情绪,但她更多是保持坚持自尊的一面,柔而不弱。

    苏子期很尊重她,他待她很好,他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喜欢她,这便足够了,程灵素自觉在玉峰塔那个雨夜坦白之后,这样便足够了。

    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在一起,一瞬也是一瞬,两情一瞬便是一生,他喜欢过她,她也喜欢过他,这样就可以了,不管他以后会不会继续喜欢自己,都没有关系。

    ‘我喜欢他,但这与他无关,他不必感到愧疚,更不必还我什么,我对他好原就是因为我自己想,不求他回报,也不会怨恨。’

    这样就好,这样最好。

    离去的医女如此想道,既能达成师父老友的心愿,还能帮到自己喜欢的人,又什么不好呢?或许她也借此明白了苏子期的心意。

    苏公子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久久不语,既没有召唤门外的云华,也没有同其他下属见面。

    他不知道程灵素是否懂得,她那么聪明,应该是懂得的吧。

    纵然只是一物之微,苏子期也不愿叫她受委屈,让别人看轻了她。

    或许程灵素是真的喜欢香片的口感,可他却不能叫手下人怠慢她呀,因为在旁人看来寻常的花茶上不得台面,才不会管原材料处理得多好呢。

    只要有那么一星半点的不是,某些人嘴边就有了说不完的谈资,这是苏子期早在韩相府中就明白的道理。

    而且,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总有那么几个爱说闲话嚼舌根的人。

    风雨楼那么大的摊子,就算苏子期再放心自己的兄弟,心里面总是清楚事实的,水至清则无鱼,牌面基数这么大,大义方面先不讲,小节就未必有多好。

    不是都说江湖中人不拘小节吗?虽然不在意的人占大多数,但是圈里圈外在意这个的小姑娘也不少,很多武林世家的大小姐一点儿武功都不会,却比许多仕宦家族的小姐还要温文尔雅,规矩一板一眼的。

    像金针沈家的沈璧君,就是这样的姑娘,或许是因为她体弱,又或许是因为沈家衰败了,才不得不包装出这样一个绝不应该在江湖出现的小姐,那是在其他任何武林世家都不会出现的精致花瓶。

    程灵素不是花瓶,他知道这一点,但此刻苏子期只是把她当做一个女子看待,他不仅要用自己的方式对她好,更要给予她在大众眼光中足够的尊重。

    每一处细节,她都应该拥有最好的,而苏楼主暗示了自己最信任的下属,冰冷的现实让云华清醒了,以后她绝不敢对程灵素起什么小心思。

    不仅不敢,还会比之前更加有眼色,有意无意的维护。

    这就是他们魔门中人的作风。

    想到这里,苏子期收回望着她的目光,阖上眼眸,揉一揉自己的眉心,感觉有些疲惫。

    过不多时,曲流觞却来了,他和云华打了个招呼,才轻轻扣门。

    “进。”苏公子闭着眼托着脑袋说道。

    曲流殇朝云华耸了耸肩,先进去了,见到苏公子又变得眉开眼笑,机灵得像只皮猴子,眉飞色舞神采飞扬。

    从怀里掏出一大叠的信,似模似样地做个揖,像献宝一样的奉上前,“公子请看,果然不出您所料,呐呐呐,这么多,可要给小的什么赏赐吗?”

    苏子期笑,“你倒会讨好儿,我自然该给你应得的,说什么赏不赏。你去找杨总管开库,挑点自己中意的吧,顺便给云华那丫头带点丹药钗环什么的,她最近受累了。”

    打一板子再给个甜枣,道理都是相通的,而制衡掌控就看各人的本事如何,是李沉舟还是白愁飞,也要看各人的命运造化了。

    曲流觞笑眯眯地把信放好,分门别类,然后抱着胸立在一边不说话了。

    里面大半是眉山苏氏的家书,也有各地苏氏族人的一些情况,各支脉的风评行事等等。

    还有一些重要分舵的情报,以及各地分堂主要求送到苏公子本人手里的信件,除此之外就是花间派的一些内务。

    但越看,苏子期的眉头皱得就越厉害。

147亲亲相隐

    所谓:亲亲得相首匿。孔圣人还宣扬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的理论。按理来说,宗族之间多有包容忍让。

    除犯谋反、大逆以外的罪行,但凡有罪,大都相互包庇隐瞒,不向官府告发。

    若族中有当权者,多半还会为族中后辈争取福利,摆平麻烦,除此之外还会再置办些祖产祭田,以备不时之需,作为最后的退路。

    对于肉食者而言,这些都是举手之劳罢了。

    从苏公子自家来说,远在他祖父苏遮幕的时代,风雨楼的摊子便养活了不少苏氏子弟,带起了另一条路子供人谋生,也让苏氏的势力更加壮大。

    到苏梦枕的时代,风雨楼发扬光大,遍布天下,愿意跟随的族人就愈发多了。

    一直到苏梦枕去世之前,这样的情况都很普遍,黄瑶期又很懂笼络人心,制衡双方的本事,她们黄家的女儿都很聪明,有她全心全意为夫君苏梦枕着想,白愁飞是拉不到多少苏氏族人的。

    虽然后来天数使然,纵是灵鹫仙子也回天乏术,叫王小石上了位,但情况却没有原著那么坏,她早早将一部分合适的人拉拢到了灵鹫宫势力,两两相合,混为一个,以后好站在她儿子这边。

    所以,苏子期回归再掌权便格外的顺利,不少和两边都有关系的人被他母亲吃得死死的,无意间又做了不少事。

    而王小石夫妇,一个是没想算计的实心眼子,另一个是叫她算也算不出名堂的东西,又怎么敌得过表面样样妥帖,实则才思敏捷,只全心为自家人打算的黄瑶期呢?

    侄女肖姑,外甥肖舅,儿子像娘亲,看以后的蓉儿便知道黄瑶期当年是什么作风,而苏子期成年以后,心性像父亲,处事却也更像母亲一些。

    明面上与兄弟亲如一家,待遇优厚,实际上心底倒有数,多有防人之心,且暗中多有扶持苏氏族人。

    其中很多人,并不是风雨楼的弟子,也出不了什么力,多半是些久不联络、散落各方的血亲族人罢了。

    但是,各方信息不通,楼中却是少有子弟知道这事,都是苏子期私下寻访帮衬。

    苏公子不啬钱财,指点文采武功也都尽心,并不藏私,名声自然很好。

    不然,苏少英何以这般仰慕苏子期?可不就是因为承过他的情嘛。

    当时,苏子期轻轻巧巧地从唐门高手与五岳剑派的包围圈里杀出来。

    红袖刀,五瓣兰,化成凛冬将至的惊艳,以摧枯拉朽之势湮灭远比冰雪更为寒冷的寒冰真气,破除华山曼妙无俦的清风十三式。

    子午毒砂,银针飞花。观音有泪,断肠**。

    这一切难以抵挡,叫人无处可逃。

    但这些似乎都不再可怕了,它们杀不了苏子期,便算不了可怕,遮天蔽日、防不胜防的毒砂就与海边的尘沙是一样的!

    同时,他也带苏少英名悟了刀法真谛,进而习练刀剑双杀的诀窍,使其不再一昧执迷于剑术。

    结下这样的因果,那时年岁尚小的苏少英逐渐对堂兄亲近起来,不论文采武功都喜欢和苏公子讨教,很是崇拜孺慕。

    有句话,叫什么‘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世事大约就是这个道理了。

    远房的堂亲可多了去了,叶孤鸿和叶孤城也是亲戚,但人家堂兄弟冷淡平常,不说紧张,绝说不上什么好的。

    原先只有三四分的真心,用六七成的套路来凑,你来我往交情渐好,那以后就愈来愈好,苏公子也有了个‘做好事不留名,帮扶同族情意深’的形象。

    其实该不动声色露身份,还是露啊,谁那时候再作谁就是幺蛾子成精。

    所以,在适时的套路下,苏少英考上举人,闯出剑侠名声,都还是一枚很好的粉丝,令苏公子满意的优秀同族。

    想必,在不久的将来,苏少英会成为苏子期身边很不错的帮手,帮他好好笼络一批新的族人。

    这是毫无疑问的正面例子。

    有正面自然就有反面。眉山苏氏传自唐时宰相苏味道,便是与李峤齐名,其文与李峤、崔融、杜审言齐名,称“文章四友”的那位。

    所以,三苏父子的诗文书画,总乐意称自己为“赵郡”人,先祖苏味道就是赵郡人。

    祖宗家谱这么记这么写,虽说大族是非多,但人丁也多,财富更要积累得多,按照常理挑不出错,苏子期也没有法子,但他一样愿意从中得到一些利益。

    “自五代崩乱,蜀之学者衰少,又皆怀慕亲戚乡党,不肯出仕。”

    现在一样很乱,或许离天下大乱也不太远。

148知音难觅

    蜀地出仕之人不多,“蜀地学者衰少”是客观原因,“怀慕亲戚乡党”才是主观原因,“不肯”当是主观上的,这才是主要的原因。

    “怀慕亲戚乡党”,说明眼里根本没有你那顶乌纱帽,勉勉强强算是显示了蜀人的精明和超然。

    至于唐灭之后,五代时期的某些事,则不足以为外人道了。

    只是,时至今日,苏子期对某些事开始担忧起来。

    眉山苏氏虽是本地豪富,诗礼传家之族,却没有什么人愿意做官,许多才干精敏的隐德之士顾着明哲保身,只余一些不成器的子弟在外行走。

    当年先祖铁冠道人UU小说有云“炯炯明珠照双璧,当年三老苏程石。里人下道避鸠杖,刺史迎门倒凫舄。”如此盛景,当属一方豪族,可今时今日,眉山苏氏,还能有当初的气韵吗?家大业大,子弟却不一定出息啊。

    据苏子期收到的各路消息,其中品行不好,欺男霸女的,真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占了不可忽视的一部分,里面有个把人,竟还是他帮扶过的同族,现下有意无意拿他名声充虎皮。

    所幸,他们还不敢闹得太过,只敢争一些蝇头小利,真真是些没眼界的。

    苏公子捏一捏眉头,只觉得眉心隐痛,四处都是麻烦事,有时又要庆幸他们眼皮子浅,不至于惹出太大的祸事来。

    可他总归是很厌烦几件恶心事,苏氏哪里需要干那样“拉皮条”的事,逼女儿家去博富贵,白白堕了身份清白,这让苏家女儿将来如何自处啊?!

    说得好听,牵线搭桥成短姻缘。也好意思做人兄长?羞也不羞?真是几个软饭硬吃禽兽不如的东西!

    有句话叫上梁不正下梁歪,奇葩事远远不止这一件。

    某些族老竟想把子弟的家财图了去,欺负人家父母双亡,伪造了契书与债款,逼其去石家当赘婿,这名子弟生来文弱,习不了武,却是个读书种子,一心要做官出人头地,这是硬生生绝了他的科举路啊(1)!

    层出不穷的骚操作让苏子期几乎要怀疑人生了,很多涉及到的人物和他还没有出五服呢,比如那位赘婿兄弟祖上也是和三苏沾亲带故的。

    苏楼主见识不少,但也实在不明白这些迷惑至极的事是怎么发生的,族中与衙门竟也能放任?难道是因为当事人太软弱,而族老送的诱惑太香了?

    病公子勉强用一套符合逻辑的说法说服了自己,毕竟世事无常,什么奇葩事没有呢,只是近几十年多一点而已。

    曲流殇目不斜视,从善如流地给自家公子磨墨,火绝不可能烧到他身上。

    苏公子在沉思,屈指轻轻叩击着桌案,稍稍过了一会儿,才找了几个书,勾勾画画。

    他弄完就顺手丢给曲流殇,然后靠在椅背上,阖目养神,道:“把这些先寄给少英吧,让他安心备考,顺便有空回家里看看。”

    “你去找杨总管开库吧,挑些自己爱玩的,让云华也一起过去,休息会儿。让杨总管忙完过来一趟就好了。”

    称职的小书童全天营业,面带笑容地接过应下,转身就快步出去,恭肃小心,不敢有丝毫怠慢。

    徒留苏子期一人还在想些什么,他很快就起身了,负手而立,在屋内缓缓渡步,偶然还要沉吟一二下,也不知是什么难事,叫苏楼主这样介怀?

    过了一会子,他又去批复文书,处理完这些事情,又不免忧心先前那事了,免不了又重重叹息几声。

    语音未落,却已响起了敲门声。

    “无邪叔叔来得好早。”公子笑。进门的人正是金风细雨楼的大总管杨无邪。

    一直很精神,身形像杨树一样秀挺的男人笑道:“你的事能不早吗?我当然是要来的。”

    苏子期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问问公孙兄回来了没有?”

    杨无邪道:“你是说公孙慕白(2)吗?你们之间有些尴尬,怎么主动问起他来?他自从见过襄阳城外的那道剑气,心气便损了,剑术难以精进,郁郁寡欢。除了闻人姑娘谁也不理。”

    苏子期却不在意,大大方方地说道:“流言止于智者,叔父何时也信那些空穴来风的话了?旁人不信,您还不信吗?我与遗墨从来都是君子之交,清清白白。”

    “公孙慕白虽然性格超脱孤傲,但也是能同我坐而论道的友人。”

    “遗墨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不影响我和她的交情。”

    “若是拘泥于风月小事,我当初也不会求义父施以援手,且力邀他与闻人倾城(3)入帮了。”

    杨无邪按下满腹的疑问,暗暗可惜,看他一眼,叹道:“我倒真盼望着你们有什么,偏偏萧门雅仙痴恋逐墨剑圣。公孙慕白已经从李观鱼处回来了,他惯常也是不理人的。”

    公孙慕白的名号就是‘逐墨剑圣’,他是萧门的弟子,也就是萧秋水的后辈,自幼生于江南,七岁练剑,七年艺成,十四岁于剑道上便难遇敌手。

    兼之练成《忘情天书》的绝学,愈发孤高寂寞,遂以诗词遣怀。

    在尚未遇上西门吹雪,叶孤城等同辈时,先见证了襄阳深谷的绝世剑气,自此便感到难以精进,郁郁寡欢。

    至于那位萧门雅仙,自然也是萧门中人,如今萧门门主,神州奇侠萧秋水之后,君子堂掌门萧别情的得意弟子。

    她便是苏子期所说的‘遗墨’,两人是真真正正的君子之交,苏公子极是佩服她的学识修养,并不将萧门雅仙看做是普通女子,而是一心当做大家与知音对待,敬重非常。

    雅仙痴恋同门剑圣,怎能忍心公孙慕白一朝身死?若真如此,怕不是要心伤一世的。

    苏公子当初相救公孙夫妇,除了看重逐墨剑圣才华潜力,便是因为知音难觅、萧门雅仙。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ps:男主与雅仙,就是剑三杨逸飞与高绛婷那样的知音关系,真不会发展别的,男主很敬重这个姑娘,非常平等的交流,所以没有想过别的。

    而雅仙在游戏里的设定,有点类似仙剑四的柳梦璃吧,很好的那种完美女孩。

149别具滋味

    却说苏子期听了杨无邪的话,有些讶异道:“我还以为只有婉儿师妹会那么想呢。遗墨那般人品才貌,我这已有婚约的人,岂敢亵渎?我一向敬重她,我俩之间又亦师亦友,怎会有旁的心思。”

    婉儿自然是王婉,也就是苏公子的师妹,也算是世妹吧,反正要更深一层去。

    天下人都知道风雨楼龙头老大与君子堂雅仙的交情,但两人的交往向来是清清白白,光明正大的,细细数来,两人做过棋友,相互诗词唱和,音律交流,切磋武功,莫不风雅。

    绝没有一星半点的逾矩。

    至少在这吃人的世上,双双能杀人的眼睛是没有看见的,那能吐刀子的嘴巴也就说不得什么了。

    就算真的想说什么,也更爱说他俩联手做局,琴笛合璧的那几件事不是?对很多人来说,这可比那些男女情爱,酸不拉几的故事有意思多了。

    至于那些大众津津乐道,私下传播的版本故事,就不是苏子期所能得知的了,有些弟子听说了还会大力澄清呢,定不会有人无知到在他的面前说。

    除了王婉的看法不同,而且很爱在风雨楼,很爱在苏子期面前哔哔赖赖。

    这个娇纵的大小姐向来是与常人不同,不管是背后的势力,还是她这个人的脑回路,都很不一样,很让苏公子不喜欢。

    ——诚然,王婉与遗墨姐妹关系不错,但这并不是她乱站队,乱说话,对师兄婚事、姐妹终身指手画脚的理由啊。

    若非,程遗墨性格温婉大度,又颇有些手腕见识,无形挟制了王婉的做事尺度。

    若非,苏子期感念王小石昔年对先父以及风雨楼的用心情义,再三忍耐,多次相助。

    王婉焉能活到今日?多得是人拼着得罪老字号温家与自在门,都要拿了她的性命不可!

    而杨无邪听了这话,也就不再提先前那事了,他也不愿多说与温柔母女有关的事,着实头疼,道:“好好好,我不说便是了。就看看以后你那九姑娘到底是怎生地好。”

    “你和公孙慕白的事儿,我也不管了,剑圣自然天天抱着剑,看他什么时候醒过来吧,再谈正事吧。我瞧就是金钱帮打上山来,他也醒不来呢。”

    苏子期眉目温润,只笑道:“公孙兄心里明白着呢,有句话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就是说他这样的人,他都懂得。”

    假以时日,逐墨剑圣振作起来,他那把剑又是带起怎样的锋芒呢?真是想念那如飞花落雁,泼墨梅花般惊艳的剑法啊。

    逐墨挥情剑,公子世无双。说的就是公孙慕白,苏子期觉得很恰当。

    其实谁不是明白人呢?只是各自看破不说破,敛在心中罢了。

    杨无邪横了他一眼,戳破苏公子的外交辞令,“得了吧,你呀,定是有什么事要交托给他办。到底是什么事,楼中别的兄弟干不了,非要他来不可。”

    苏公子不装乖巧,却仍是那副温文秀逸的模样,像美玉雕琢成的,偏生又笑若春风,外人根本看不出什么。

    他道:“不急不急,叔父且看着就是啦,我定叫您见到公孙兄的真材实学,现下倒要先管神侯府的事了。”

    杨无邪道:“神侯府又有什么事?我倒是没有发现。难不成他们也想干护龙山庄的买卖,玩什么节制武林人士的招数,这可不该是诸葛神侯的作风。”

    苏子期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玉笛,低低地笑,道:“神侯府自然要比护龙山庄高明多了,诸葛神侯历经五朝,赵无视才多大呢?”

    “没有诸葛神侯正气,也没有我义父的权术,他的牌面远远不够呀,勉强和昔日的赵汝愚一个档次吧。”

    “我是想要叔父仔细调查一番神侯府与回春堂之间有什么关系,最好再加上回部与沃教。”

    杨无邪眉头一皱,严肃道:“你可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子期道:“**不离十,神侯府就是回春堂在北地的幕后金主,可仍有许多疑点存在。所以我需要叔父按这个方向仔细调查一番才行。”

    杨无邪神色之间有些振奋了,点点头,又道:“好,我知道了,还有没有别的问题?”

    要知道,回春堂可是个庞然大物,若是能窥得它幕后的掌舵人,那便能暗中做不少事。

    “有,”苏子期适时打断了跃跃欲试的杨大总管,“汴梁回春堂有个宋大夫,我想让叔父查一查他的身家背景,别的没要求,真实的就行了。”

    他没说宋大夫真身疑似花家客卿宋问草的事,就是不希望杨无邪在这里被误导,调查出其他的结果。

    而宋大夫即使有什么

    相比之下,神侯府是回春堂幕后东家之一这点,还是有很大可能的,而回春堂势力庞大,行动又这么隐秘,看来只有找准这一点来调查,才能有所突破了,这里该说还是要说的。

    杨无邪捏着下巴再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看来这宋大夫多半和自家楼主私下做的事有关了。

    大总管眼里闪过一丝担忧的暗色,对于自己寄予厚望的后辈,真的很难放心呢,所以还是苦口婆心地叮嘱了几句再离开。

    苏子期一声不吭,神情平和,就是这么听着,一直到杨无邪说完那么惯常的几句然后出门去布置任务,他的眉目都是温柔淡然的。

    过了半响,不知又在哪本册子上写了几笔,苏子期才抬头望着门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最信任的叔父对他未来的妻子意见很深,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王婉的意见苏公子大可以置之不理,但杨无邪的意见他却是不能忽视的,杨总管一向很聪明,很有远见,也一向为苏氏父子打算。

    曾经,杨总管一样不赞成苏梦枕与雷纯之婚事的,当年雷大小姐很优秀,却绝对不是苏楼主的良人,对双方来说都不是。

    如今,杨无邪也不看好苏子期与慕容九之鸳盟,他一辈子没有经历过情情爱爱的纠缠,但见过的人做过的事却实在是太多了。

    慕容九心气太高,苏子期的心气又何尝会小?这样的两个人,表面看着十分般配,却并不是能好好过日子的。

    外在看起来再美好又有什么用呢?内里千疮百孔,还会是快乐的吗?

    比起,那些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事物,杨无邪更希望苏子期能真正圆满,安好幸福,得到……他们这些老一辈不曾拥有的美满。

    而苏子期呢,其实他自己都清楚,母亲遗下的这门婚约,到底是怎么被自己抓在手里,他又使了多少手段,才貌似与九姑娘的心贴近了。

    风月里的计谋不叫计谋,只是情爱与人性之间的点缀而已,当做茶余饭后的小点吃着,倒也别具滋味。

150愤怒-痛苦(为住雪小应念与停辔数寒星加更)

    别有一番滋味说的是很好听。可是,如果连风月本身都是算计来的,那还有什么闲适可言呢?就算把计谋当做情趣,在理智的基石上收获的小欢喜,白而微黄的霜糖还会那样甜吗?

    或者说,这样的感情,能像自然而然的发展,那样甜美吗?很难吧,确实很难。

    苏子期双手相扣抵在下颚,望着厚厚的檀香木门,没有目的的,眼光穿越过半遮半掩的景色,心里又想到哪里去了,即使是苏楼主这样,好像什么都不缺的人,偶尔也会感觉到很辛苦吧。

    公子真正费尽心思,去追逐挽留的那个姑娘,藏着很多事。

    而他们之间也藏着很多事,隔着太多的外物。

    或许看起来很相配,在世俗的标准,大众的眼光下,都很相配。但像苏公子与九姑娘这样的一双人啊,是很难夫妻同心的吧。苏公子毫不怀疑,九姑娘能做好风雨楼的主母,能打点好他身边的一切,能教导好子女,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与他一起打拼事业。

    因为他的妻子理当拥有宝座荣耀的一半,苏子期知道,慕容九也知道。

    太过耀眼的光,不只会让一对夫妻同床异梦,更可能会刺得他们连睡都睡不着,根本无法交心,何况......她的性格一直这么傲气,想要的也很多,苏子期以前并不讨厌这一点,他一向很欣赏有进取心的人,要是眼里只拘泥一方天地,那多没意思啊。

    其实,他现在也不讨厌,世上有多少对夫妻,只是一起生活,搭伙过日子罢了,能携手面对风霜,就是很好了。

    但是,人难免要不甘心的,人性就是如此,永远得不到满足,得到了一些就想要更多,最后吞噬殆尽,留下可怜的丁点,处理处理看得过去就行。

    苏公子所求不多,他只是想抓住属于自己的人而已,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到舌尖传来的甜味,却要忍受清醒的麻木,算计的厌倦,长此以往,便更难耐了。

    “风月入我相思局,怎堪相思未相许。”

    谁叫我就是这样的人呢?既然你我天生入局,腹中订立鸳盟,那你便该和我一样。我有所保留,有隐瞒的事,但你和我一样,不是吗?只是,我对你的诚意与感情,却比你对我更强些,对吧。

    这样怎么可以呢?

    想到此处,苏公子不由转头去瞧那副美人图,画上的美人依然清丽脱俗,美得不可方物,他曾见过她孤傲自持的风神,也见过她温柔雅驯的言谈举止,梦中都不忘杭州一别她气恼垂泪的样子。

    我心悦你,我承你等我三年的情意,也爱你去云南找我的样子,但这不代表我不在意你和你那秋荻姑姑的小心思。

    小九,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会负该负的责任,但是我不是不求回报的一往情深,从来不是。苏行止不可能放下自尊,不顾风雨楼的颜面只讨你欢喜,为你所用!

    病公子咬紧牙关,伏在案边,垂下一片阴影,叫人看不清他的样子,一手却重重按在胸膛上,由于内里情绪激荡,痛苦与愤怒交织,心脏肺腑便引起一阵剧烈的绞痛,汗水不知不觉浸湿了额边的发,但他仍是强撑着不吭声。

    明明眼前一片模糊,都快直不起身子了,还是凭着感觉摸到了案边的九花玉露丸,拔了木塞,就往嘴里倒下去,他嚼也不嚼,就一股脑咽下去,然后再灌一壶茶水入肚。

    浓郁的清气从腹内升起,终于让他胸口的沉闷略微松一松,舒服了些。

    ‘幸亏还有姨丈的丹药,不然怎生是好.......’

    苏子期低垂眼睫,一手又扶着额头,影子自然遮挡住大半容貌,这般便难有什么人能窥探他的神情心事了,不管他阴沉也好,高深莫测也罢,都没有人会知道。

    自然,也无人能察觉他眼中掠过的那道乌光!刹那之间,颇有平静之中,自见暗潮汹涌的气势,着实是叫人心惊胆战。

    那是极幽深、冰冷的颜色。

    散朗出奇异的光芒,携道心种魔不可匹敌的真气,几乎能冻结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真真是一片秋寒霜冷、草木萧瑟!

    这书房本被布置得舒适雅致,精心收拾成一尘不染的模样,可如今却凭空出现淡淡的白色雾气,泛着冷意弥漫开来,随风相聚,无声无息之间,网罗无形无质的一切,便似“空林网斜阳,寒鸟赴荒园。”一般,轻纱蓦地自窗边垂下,窗外的天空明亮,此刻也仿佛暗了下了,仿佛骤然改变了,蓝却依旧蓝,只是凝成了瀚海阑干百丈冰。

    苏公子的心,便像他的眼那样冷,但除了冷之外,他内心的深处,还燃烧着一股奇异而隐秘的愤怒,这股愤怒一点一点,积累壮大,终于在今日变得猖狂,愈烧愈旺,愈演愈裂!

    而就在此刻,在他又清清楚楚地将某本厚厚的资料尽收眼底时,这把火终于烧到了巅峰!

151“得意猖狂”

    那是杨无邪临走时留下的资料,不动声色,可苏子期早就知道是谁的资料,略略翻了几眼便不再看了,原先这本资料他是快翻烂了的,从前远远看着江南那人的讯息,他也会有淡淡的欢喜。

    可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

    那段年少的情动,已一日比一日辛苦,外表还不觉什么,可只要一闲下来,每一块骨骼便都是酸麻的,可能某一天的黄昏,才会突然发现双方都已经筋疲力尽,无力再算再夺什么了。

    同样都是身不由己、顾忌良多,那人的态度却始终不明确,这让他如何能全心相信她的心迹?疑虑从来是不少的,他们之间也从来没有真正说开过,总是各怀各的心思。

    小九孤芳自赏,自有气节,可能有些人觉得她古怪孤僻,但她有时又很有慕容世家的手段与风度,是四角俱全,再标致不过的世家千金。

    或许她们这样的女人,都这般的清高冷傲的吧,并且爱刺激人吃醋,男人也好、女人也好,对她们来说好像要引得人生气了,心情不好了,才算是重视她们似的。

    更别说女人心海底针,除了襁褓婴儿,哪个人间客没有自己的心思呢?

    如今,他只后悔以前太过放纵自己的未婚妻子了,夫妻之间的包容心都是有限度的,何况他们还什么都不是呢。任你盟约传遍天下又如何,说到最深处,唯一要紧的联系就是那一纸婚书罢了,她一日不嫁给他,就不算完全是他苏氏的人。

    那病公子神情冷酷严峻,他的眼底又更加冷了几分,无形的波动引流真气,将房梁屋脊都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冰冻三尺莫过于此了,让人生出缕缕寒意的同时,不知道此室的角落地面对否也受内息牵连,片片发热滚烫,如炽热烙铁,火星子都是要烧起来一般。

    他的心思本来就重,整日不是未雨绸缪这事,就是想要夺了那个帮会的领地人马,加上族人不争气,免不得忧思,好好布置一番,一时觉得诸般阻力蜂拥而至,齐齐压过来,隐忍不了,压抑不得,就堕入魇障去了。

    实在是魔功迷人心智,而苏子期暗地又很有些心气,不是那等忍气吞声的人,又时时刻刻练着道心种魔那样的奇书,此时恍惚郁闷,魔心渐深,却浑然不觉,便让不省心的魔种得意猖狂起来,天地波动的妙力便释放出来了。

    内顿时笼罩起奇特的力场,更有微风凭地而起,草木生发之香,而瓷器木器也都染上一层异样的光彩,莹莹剔透见之忘俗。

    正是迷茫烦扰、愤懑不平之际,他只觉这诸事不顺,眼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如梦如幻,是真是假都分不清,谁懂是虚空还是大自在?

    那本独一人的情报讯息上,又好像生出了许多的幻像,有打仗时尸骸遍野的,有师父师娘对他微笑的,有早逝爹娘那朦胧的影子,总归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还有自己发病时痛苦的模样,在众人面前支撑不住的情景,还有阿睿死时的样子,在海里泡涨了。

    真好笑,他连阿睿的遗体都找不着,怎么会看到阿睿临死时的样子呢?若是真的,那便是上天垂怜,好叫他得知杀死阿睿的那位高手究竟是谁?领教领教,然后,得报大仇!

    许是黄药师的九花玉露丸很有用处,到底一下子吃了这么多,胸腹之间不断涌上来的团团清凉,头也就不是那么疼了。

    稍一恢复清醒,苏子期便极力收敛《道心种魔**》的功力,消除诸多异象,运转起逍遥派的道功来,虽然尚且克制得住,但还是不由心道:道魔双修尚能平衡,可惜我是要修三教之说的,要练成混元脱胎换骨,谈何容易啊?

    这时,太阳刚好转到另一半去了,除却几缕淡薄的阳光,书房内幽静暗暗,气氛与玉峰塔边的密林相映。

    预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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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南宋,江湖争霸。灵气复苏,世界融合。鬼谷传人决战华山之巅,百步飞剑再现江湖。既然有轻刀快马肆意江湖,也有二五仔连环卧底。第一美人对对碰,剑仙剑神有很多。小楼一夜听春雨,疾风骤雨红袖刀。在这个乱入、重生、穿越比比皆是的大世界,病弱大佬苏子期除了给他铺好路的轮回者娘亲,实在是太难了。PS:男主有点作和装,看似深情,其实在事业面前都要让路,属于作者自嗨之作。本文又名《穿越女的孩子冷酷炫》,第一女主是个XYJ,出场较晚。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病弱大佬的霸主日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