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一章 切磋?踢馆!
反正有人指明了方向,也就一往无前,顺着路只顾往前就是了,反正大好河山处处都秀丽,哪儿都是美景,游山玩水也教人心中舒畅,多少能少想些金兵宋将的事情。
然而不知不觉就都过去了十多天,按他的脚力,这么久了没道理还没到达,沈裕民心中疑惑,于是打算找出人家问问道路,是否走错了,误了行程,道路上却一时找不到人家,正心焦时,一座宏大而坚固的城池出现在眼前。
这地方肯定有认识路的人家了,他连忙快步朝那边走去,他功力渐深,远远就看到城墙上刻有三个大字:庐州城。
“庐州!这名字怎么看也是古代的合肥了,那钱大哥指我去河南以西,顺着他的道怎么走到安徽了?这不是南辕北辙么,怕不是他没回去做和尚,不是因为喜欢吃鱼,而是因为迷路回不去了?”
不过吐槽归吐槽,遇到这么大的城池,却无论如何是要进去走一遭了,一则他这么久茶饭不思,只顾赶路,有些日子没好好吃一顿了,这来了大地方得好生受用一顿,二来这么大的地方,肯定少不了名门大派,可以去找人家切磋一番。
他风尘仆仆走进了城,摸摸袋子里那次得来的银子还不少,就决定去找个豪华点的酒楼里喝上一杯,先应付一下五脏庙再说。进城略逛一逛,便见一间酒楼装饰得是大红大绿,占地大如宫殿,足有三四层楼高,在这个年代可以算作奇观了。
那门上挂的大牌匾也实在是高调,大书四字:冠庐酒楼!就是说全是全庐州第一的意思么,不过就从酒楼外面来看,也当得起这名字,来都来了,不去赏玩一下,岂不是白来走了一遭?于是他大踏步走了进去。
在二楼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足以在高处浏览大半庐州的景观,倒也十分舒适,北宋汴京有清明上河图的盛景,这庐州不及国都,倒也差不到哪儿去,酒肆、饭庄、赌场、青楼、商铺、工匠也是样样齐全,颇有几分盛世味道。
一边品着当地特色美食,呷一口美酒吃一筷子鲈鱼,一边看着楼下熙熙攘攘的盛景,倒可以回忆一番穿越前的繁华,也是十分惬意,正陶醉间,突然听到嘈杂的酒楼中变得十分清净,到处都没了半点声音。
在酒楼中吃酒的人,不有事商谈,便是当真无聊的纨绔来消遣,哪里会有几个和他这样独上酒楼自斟酌的?嘈杂喧闹实属正常,这般没点声音了,反倒十分怪异了,因此沈裕民忍不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酒楼之内。
几个背着同款型的长剑,穿着同样、笔挺的衣衫,看上去侠气十足的江湖人物,走向了大厅中央最大的那张桌子坐下,这一楼的酒客都向他们行礼,而酒保上去点单时,竟然有如侍奉达官贵人,十分礼数。
奇怪的是那几人也是是礼数十足,对酒保说话也是十分客气,坐上去后互相交谈也是彬彬有礼,没有半点盛气凌人的模样,和他们受到的优待比起来,真是违和无比。
沈裕民忍不住悄悄问邻桌的两人:“敢问这位公子,那几人是什么来头,怎么大家都十分敬重他们,却没有半点架子,令人感觉不合常理?”
那名纨绔打扮的公子摇着扇说:“这位朋友想是远道而来的,这庐州城里,就属这灵锋派最受人们尊敬了,他们是人人都武艺高强,掌门人郝清风的剑法更是冠绝天下!名声之响是让方圆百里没有半个山贼响马敢靠近,是当今大宋声明鼎盛的剑派!”
沈裕民听了不由得心驰神往,问道:“果然是小弟不知,不知道那灵锋派选址何处,要去拜见却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规矩?”
“只在这庐州外城的中央,那占地千平的大院就是了,不过我劝你还是莫要去自讨没趣了,这里青春年少的人,那是人人都想去拜师,但是人家不止要底子好,资质高,就是过了第一关也要观察几年人品,要性格和德行俱佳的才肯收。”
说道这,那人叹道:“当初我们两个也去拜过师,可惜家教不严,行为上叫他们不喜欢,就被赶了回家,以后要是有了孩子,定要从小悉心教导,养成品行兼忧才好让他拜入这个灵锋派了,你都这般年纪了,再想去拜师可就太晚咯。”
多少我也才十七八岁吧,怎么就这把年纪了?而且我又不是去拜师的,几位是不是担心得太多了?不过想是这般想,话却没说出口,只笑了笑道:“说的是,多谢两位公子指点了。”
现在心中有事情了,他也就无心细味慢品这餐美食,牛嚼牡丹一般几口将这桌精美佳肴塞进了肚子里,飞快地结了账,就下去寻找那个声名显赫的灵锋派了。
就同这冠庐酒楼一样,名气特别大的地方就会十分显眼,只朝城中走了不久,那大得惊人的大门派就映入眼帘,两名仪表堂堂的年轻弟子,依然是衣衫笔挺地站在门口,就像在站岗的哨兵。
沈裕民大步流星跑过去,朝那门口的弟子说道:“你们好,本人姓沈名裕民,前来拜会郝帮主,还请通报一下。”
那门口站岗的弟子眼珠一转,在沈裕民身上扫了几下,表情倒还礼貌,语气却不大客气:“小兄弟,掌门师傅可不是你想就能见的,在我们这里就是家境再好,名望极高的人家,也一样得去后门处取个号,先观察两年才能看是否能入门拜师的。”
沈裕民解释道:“两位大侠误会了,小弟此来不是为了投靠,拜入门下做弟子的,而是听闻贵派武艺极高,前来拜访切磋一二的。”
一名弟子听了大吃一惊:“你这人是吃了豹子胆么,我们灵锋派在整个江湖都是有口皆碑,这整个淮南路就没半个对手,别说什么山贼、响马,就是庐州官府也不看正面窥视,就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来踢馆!”
沈裕民耐心解释道:“并非如此,小弟学过一些武艺,有些心得却不得甚解,因此想游遍名山大川,寻访高人切磋论武,以解心结,当真是只为切磋,绝不是什么踢馆的。”
那个剑眉星目,表情紧绷的弟子钲一声,拔剑在手说道:“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踢馆就是踢馆了,还想要踢便天下!闲话少说,灵锋派贺如林这就领教阁下高招!”
沈裕民挠着头说:“这倒是我的过错了,本来说要寻访各大门派切磋武艺的,这般同真正的厉害门派接触,却不知如何说辞了,我若在这门口和你动手了,不成真的踢馆了?还请莫动怒。”
虽说礼仪德行也是这灵锋派重点修为的目标,但是这话说出来却让那两人再也憋不住,开始暴跳如雷起来,贺如林叫道:“哪里来的小贼,这话分明是看不起我们两个!今天不给你点教训瞧瞧,你去别派便要丢命!”
大喝一声,一剑从下路斜挑往上,既是掠,又带刺,使力不尽,暗藏几种变化,其实颇为精妙。
可是沈裕民却是一个将许多套刀法练到登封造极,耍刀技巧过百的人物了,一个人的耍刀技巧要练到了这个境界,说夸张点的话,就是随便拎把腰刀去闯江湖都能有番成就了,那灵锋剑法虽然是一门顶尖的剑术,但是这般青年弟子哪里学得到家?
只见沈裕民单手握那四尺宝刀,举重若轻地轻轻一挥,都没用任何一招有名字的刀招,就拦在他剑锋两尺的地方,刀剑都没相碰,那贺如林暗藏的数种变化都使不出来了,这一剑也自然不能跟那宝刀的锋芒硬拼。
“你这一招起手式是十分精妙,可惜使剑的基本功却差了些,强用这般高深的武艺反而不如直接突刺过来了。”天性武痴的沈裕民见这一剑精妙,忍不住就做出了一番评价出来。
话说这灵锋派的青峰剑法,每次练功习武,都是以这招灵蛇出洞做起手式的,只一出剑就叫人应付为难,中间有包含了五种不同的灵活变化,若占得了先机便有八成胜券在手了。
可是那郝清风教了资质过人的弟子这套剑法后,反而屡屡叮嘱,初学之人与人动武,宁愿用门派中入门用的清风快剑,一套讲究刺、掠、削为主的剑术,也莫要随便使用青峰剑法,其中缘由也说了多遍。
但是学到高深剑法的弟子是个个如获至宝,哪里还肯用原本简单基础,动作又不够优美的剑术?这贺如林一招就败在人手下,又听那人跟自己师傅一般数落自己,当真是又急又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大声叫道:
“不得了了,有高强的贼人来咱们门派踢馆了!”
说来也巧,这个在江湖上是名声震天的大门派,在北宋各地有许多分派,平时掌门有许多事情,一般不在这里面驻足,这总部平时却是交给他家的长子,也就是门派大弟子郝柳云打理的。
这一次他却是正好有事回了一堂总部,处理一些琐事,同时打算顺手考较并指导一下儿子的功夫,哪知道正在说他儿子的疾风劲柳这一招中,过于追求速度了,动作不够稳固,容易被人抓住破绽时,突然听到贺如林杀猪般大叫一声,有人来踢馆了!
这还了得?他郝清风无论门派势力还是手上功夫,那都是有口皆碑,是实打实的本事,这突然就有贼人来踢馆,还让门口站岗的弟子如此忘形大叫,以后面子却往哪里放?
场子必须找回来,他不动声色,说:“来了便是客,既然是踢馆,在门外却能做得什么,柳云你去把人家请到校场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物这么大胆!”
这郝柳云的剑法正练到瓶颈,有几处使不转的地方,怎么说也一时转不过弯,其实习武练剑,除了要悟性之外,使剑的经验和磨砺还是不可少的,哪里是一教就能强行学会的?就像那武侠系统虽然给人直接就会了武艺,却还要人打九百九十九招一级一样,基本功不能少。
当他正在苦恼之时,听到这么件事,真是又喜又怒。喜得是总算可以把学不会的剑术先放一边了,怒得是居然有人如此胆大包天,踢他郝家的馆?连忙应了父亲一声,收起剑就去大门口了。
沈裕民还在和那两人细心解释些什么,郝柳云就赶了过来,向他一摆右手:“这位兄台,来了便是客,既然是踢馆,在这大门口却踢不到什么,不如先随我去里面校场再谈,动手也更方便些。”
这下是真洗不干净了,沈裕民有些头疼地回答他:“我真不是为了踢馆来的,但是都来了,那切磋动手到底是免不了,劳烦带路了,我叫沈裕民,不知道少侠如何称呼?”
郝柳云这才注意到,面前这人虽说打扮粗糙,不十分整齐,浓眉大眼面容雄壮,但是到底脸上稚气还没能脱尽,只这么看过去年龄绝对不会超过二十岁,居然能打得他们家守门的两个弟子呼救?
能做到这一点的,不是什么高人的关门弟子,就是仇家的亲传后人,只怕不是个简单人物了,便保持谨慎和礼貌,对来人说道:“在下门派大弟子郝柳云,校场就在大院,请随我来。”
沈裕民看这样子就知道自己这误会已经成了,多怎么说都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也就不再作多解释,对他一拱手说:“请!”
灵锋派名声极广,势力惊人,这帮派大院更是占了庐州城地皮不小的一块,但是一走了进那围墙才知,里面房舍虽多,占地虽大,却只是红砖青瓦,十分简洁朴素的外表,全无半点附庸风雅的装饰,令沈裕民心中感觉十分清爽。
走到那大院中间的校场处,已经看到郝清风带着一圈弟子在那里等着了,看着郝柳云带回来了一个虽说几分豪侠气质在身,但浓眉大眼的脸庞上,却显稚气未脱的人,多少心中都有自己的想法,却没一个人看准了他到底想做什么。
第一百二十二章 灵锋郝清风
一走过来,郝柳云就上前对父亲说:“父亲,这人叫沈裕民,也不说来头出身,应该就是来踢馆寻事的,贺如林不是他的对手,好在没受甚伤。孩儿已将他带来了。”
从上到下仔细看了沈裕民几遍,郝清风摸了摸胡子问道:“沈少侠,我这灵锋派自问门规森严,人人懂礼,不曾与人有许多过节,不知道你是师承何处,因何事要来这里找我们的场子呢?”
沈裕民看这人身份不低,穿着却是十分朴素,和这灵锋派所有弟子一样的衣服,长须飘飘,人也眉清目秀,七分侠气,三分儒雅,看外表就是个十分有教养的人,应该可以好好交流,便双手拱起对人说道:
“却叫郝大侠笑话了,鄙人是偶遇奇遇,有个高人教了几手刀法,也不曾拜师,也不知他名号,此来就是为寻人切磋武艺,磨炼自身,其实真无半点踢馆捣乱的意思!”
他话说得是客气,但是在这种场合出口,在别人听来那便是更加隐瞒自己的出身,心里有鬼又十分嚣张的味道了。
郝清风略一沉吟,说道:“柳云,我看这人和你年纪相仿,若是动起手来,就是输给我也不肯服气,你来和他过几招吧。”
郝柳云一点头,移步上前,行了个礼以后便移步在前,拔剑在手,冷冷地对沈裕民说:“请!”
沈裕民也同样行个礼,持刀在手,口中说道:“郝公子请出招。”
郝柳云却不使那招门派里人人都起手就用的灵蛇出洞,而是用清风快剑的第二招,疾风劲柳式,不带半点多余动作,又快又狠直刺过去。
沈裕民起刀略微一挑就挡开这一刺,而刀势不减直削他左肩,郝柳云吃了一惊,好在这一刀位置较偏他只一闪就避开了,然后一招又快有稳的灵蛇出洞出手!
这一招和前面贺如林的那招就不可同日耳语了,可是他的对手那柄刀来得更快,回手只一抖,就横在了身前,使他这一剑徒劳无功,而剑锋一转就快速削向对手下盘。
正当这一圈围观的弟子们,都看得他剑招变化极为精妙,心中默默叹服的时候,才发现剑还没削过去,人家的宝刀却架到了他脖子上,还是刀背朝前。
要知道挥刀砍人,需得利刃破空才能迅捷无比,而这柄远比青锋长剑要重得多的宝刀,用刀背挥砍,还能如此后发先至地停在他脖子上,这速度、力量和控制力就是一个天上地下了,郝柳云满头冷汗地收回了剑,脸色铁青,还心有余悸。
沈裕民拱手道:“承让!”
看到这场面,郝清风也是十分意外,他默默走上前来,问沈裕民:“小兄弟,我的这套剑法,在你看来如何?”
沈裕民不假思索地说:“要论出手的位置、招式,和许多暗藏的变化,可以说是顶尖的剑术了,不过这位少侠功力尚浅,这套剑法也没练到家,所以在我手上吃了些亏。”
郝清风脸色微变,再问道:“那你就是说这套剑法不差了?我且问你,若他功力与你相仿,遇到你这柄宝刀却要如何应付?”
沈裕民想了一想说:“刀重剑快,但是郝少侠剑法招是招都快,那就过了,他只消略慢两分变招,引我把那一刀削实了,在略一避刺过来,就赢了五分。只是武功底子在这儿,他赢我不得。”
郝清风沉吟片刻,这才说道:“这话说得倒是实诚,沈少侠,你这次来我这,当真是为了切磋武艺,而不是为踢馆而来的?”
沈裕民有些着急地说:“本来嘛,我这一路都在解释啊。”
郝清风有些无语,对他说:“小兄弟,像你这般行径,在谁看起来都是来踢馆,而不会当你是什么切磋的,这种解释不清的事情,你之前就没遇到过么?”
沈裕民回想了一下说:“我自独自游走江湖以来,也就短短数月,遇到过些习武之人,都愿意好生切磋论武,不过别说是名门大派,连整齐点的小帮派都没遇到过几个。”
郝清风点点头说:“那便对了,之后你要寻高人切磋,切记不可如此贸然开口,要先以礼相待,先和人相识了再说,若换作别处,说不好你这条小命就丢在哪里了。”
沈裕民这才意识到,自己只顾着找门派切磋习武,却不知不觉就犯了江湖之忌了,连忙心怀感激地对这位灵锋派的帮主说道:“多谢郝帮主指点迷津,沈裕民实是不知,不知道帮主现在如何安排?”
郝清风看他语气也诚恳,想来也不是虚妄之徒,小小年纪这身功夫也实属不易,便对他笑道:“我又有何安排可言?既来之,则安之,误会解了,郝某自然要领教一下小兄弟的高招了。”
听到这里,沈裕民便是跃跃欲试:“既如此,便请帮主手下留情了!”
郝清风淡淡地说:“柳云,你去把如林他们都叫过来,沈兄弟的刀法看得出是久经苦练,路子也上乘的,见识一下我和他过招,对你们以后习武练剑多有帮助。”
郝柳云那是满脸不情愿地出去了,十分不爽为何父亲要这么重视沈裕民。其实他并不理解,郝清风如果和他自己水平相差无几的高手过招,他们这些武功不到家的人在旁观看,根本就看不厨任何名堂。
而沈裕民这种武艺也算不错了,却和郝清风有明显差距的人,就很适合喂招讲解,使他们更清楚这套能在江湖上称雄一时的剑法如何使用了。
不多时这灵锋派的弟子们都聚齐了,围着校场都来看那名震天下的郝清风同一个稚气未脱的毛头小子过招。
郝清风握剑在手,对沈裕民说:“小兄弟,我看你同人过招,都是后发先至,不失先机,不知道和我动手,是要我让你几招,还是继续要我先出招?”
沈裕民正色到:“帮主说笑了,在下自知与帮主差距巨大,求先让三招!”
郝清风平持清风剑,说道:“好说,少侠请出招。”
这些礼貌的话说得够多了,沈裕民这个现代人,就是再怎么好武成痴也不至于不知道,自己这一下给这个门派闹出了多大的麻烦,现在真是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握刀在手,说道:“如此,得罪了了!”
一出手就是自己已经用得十分纯熟的春风拂柳,沉重的四尺宝刀竟和空中的柳条一般,轻飘飘,不紧不慢地朝对方拂去,在那些弟子看来,这一刀莫说是伤人,就是强身健体也嫌太慢。
郝清风叫一声:“好!”却不偏不倚只一招疾风劲柳式直刺向沈裕民,让他不得不回刀暂歇。
旁人完全摸不着头脑,郝柳云这种水平的人,才大概弄明白了这一回合的变化:沈裕民大刀轻去,力留七分,只要对方发生了任何变数就可以使出刚猛凌厉的变招出来,可是父亲却更快,直接刺向了他手腕,不收手怎么变招也无法继续进攻了。
沈裕民心中一惊,喝声彩:“漂亮!”然后反手一招又快又刁钻的回风扫叶斜削过去,这一下快得让许多弟子眼中一闪,都暗自心惊,哪知郝清风只持剑平伸,又刺向了他握刀的手,使他再不能寸进,又退了回去。
郝清风又叫一声:“好!这么快也能收放自如,果然是少年英雄!再让你一招我便要出手了,可注意了!”
沈裕民这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自以为依靠系统磨炼到现在的一百多耍刀技巧,已经是常人难于触及的境界了,哪知道面前这人举重若轻地随意破解了自己自以为得意的两招,差距却是海了去了。
若换个人,这时候爽快认输便也不伤大雅,但是他却不是轻言人数的人,只沉下心来,冷静地去想,凭自己现在的修为要如何出招,才能不至第三次又一出招就落败,思索片刻,他再不犹豫,一刀势如风雷,正面不带半点花招地直劈过去!
这一招就是所有刀法中最基础几个动作,劈了,不带半点技巧,是真正的基本功,那些旁观的弟子个个都暗自发笑,这人是没招了,才会用这任何初学者都会的招式上来认输吧。
这一刀乃是使尽了沈裕民生平所学,将他的全部经验和技巧结合所想出来的迎敌之策,他宝刀四尺见长,势大力沉,锋利无比,加上他练清风拂柳剑磨炼出的臂力,谅对方就是武功再高也不能用三尺清风剑去挡,起码不至于还那么轻描淡写的破解。
果然郝清风看这一刀来也脸色微变,但是却未出剑去挡,只左脚一点,就往后滑开了三寸,避开了这一刀,哪知沈裕民把这臂力已经练到举重若轻的地步,如此势大力沉的劈砍,一击不中,竟刀锋一转又是一斩补上,衔接得天衣无缝。
郝清风淡淡地说道:“三招已过,少侠刀法确实过人,比我这么大时强太多了。”
说罢长剑一摆,轻轻一碰刀身,也没看清他的动作,人就如鬼魅一般移步向前,从宝刀旁掠了过去,嗖一剑又斩向沈裕民手腕。
第一百二十三章 北宋江湖事
不说沈裕民,这一旁许多人都看得出来,郝清风自始至终都不曾攻对方要害,手下已经是留足了情,但是沈裕民却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就是不肯收回刀人输,突然咬牙怪叫一声:“山岗醉打虎!”
这是那天伤悲悯刀法中遇见强敌用来拼死一搏的刀法,他明明要被刺中的手腕怪异的一翻,不但避开了这一次,手上刀锋还带出一道持久的寒光。
无论是人、刀还是影,动起来让旁人看去,都十分不合常理,明明应该处于绝境的状态,这招一出却变成刀剑相拼的局面了,让周围围观的弟子都抹了把冷汗。
一瞬间只听叮、叮、叮的声音不觉于耳,郝清风手上长剑快如劲雷,刹那间就在他刀上点了许多下,这一下沈裕民才意识到自己又无意间使出了这绝不该在切磋中乱用的刀法,借对方剑打在刀上的力度急收回来,却因收势太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郝清风挡这一刀的力度往后猛避,呼地一下起在半空,却见对手莫名其妙地收招了,还砰的一声坐在了地上,也感觉纳闷,落地后摸着胡子问到:
“沈少侠,你这一招精妙无比,若早使出来,也不会招招吃那么大的亏了,只是看你使起来十分别扭,却不是所为何事?”
沈裕民挥袖擦了擦额头冷汗说:“实不相瞒,我确实是得异人传授了这套刀法,但是使出来威力远超我本人的领悟,而且一旦使用,却完全不能自由控制了,是以不到生死关头绝不轻用,方才却是情急之下使出,其实不该乱用这招的。”
郝清风继续摸着胡子:“异人……那却是个什么样的人,能教出这般怪异的刀法?……不过你不用怕,就用这套刀法来攻我,我试试能否帮你破解一下这刀法中的疑惑,使你能放心使用。”
沈裕民赶紧说:“此刀那位前辈用时,其实无恙,断得是威力无穷,令人叹为观止。想来是小人修为不够,不能完全掌握这套刀法的精义所在,所以如此,却断然不敢用这招同帮主动手。”
郝清风冷笑道:“怎么,不敢用这招同我动手?你是怕我接不住你这套势不可挡的刀法么?还需要你让我几招?”
沈裕民深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然后说:“那我便失礼了,还请郝帮主担待!”
出道以来他第一次主动使用天伤悲悯刀法与人过招,生怕自己又不受控制,狂暴之下误伤好人那便要抱憾终生了,但是眼前这人的功夫倒确实是厉害,如果他能挡住这套刀法并找出问题的话,那可是善莫大焉了。
他凝神聚力,左脚转起,一刀天罡破朝前砍出,这一招的动作是堂皇大气,怎么看都是光明正大的功夫,但是自刀一起,校场周围所有人都莫名感到一股煞气冲天而起,声势夺人!
郝清风剑上锋芒一闪,青锋长剑不偏不倚,竟然稳稳架住了这一刀。
可沈裕民一招之后,又开始双目赤红,热血狂涌,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动起来,刀身一翻一招行者问路,居然让刀芒刀锋交错上前,让围观的人纷纷心里一紧,为师傅捏了把汗。
但是郝清风却丝毫不慌,长剑一抖,数道剑光左拦又挡,只听铛、铛、铛的响,和之前过招一样,依然只是防守而没半点进攻,几下就轻描淡写地将对手的攻势化解。
沈裕民接下来就月夜斩蜈蚣、山岗醉打虎的,一招又招凶狠绝伦,煞气十足,那些功力差些的弟子,看起来就不像是两人在校场对练,而是感觉自己置身于尸横遍野,血染黄沙的激烈沙场之中,而战阵中间,是两名力敌万人的大将在性命相搏。
那柄纵横多少代沙场的宝刀刀光耀眼,每一招或正大光明,或刁钻无比,但是无论是什么招式,都像是一名凶神恶煞在挥洒暴戾之气,全无半点人相。
而郝清风就像一位飘然得道的真仙,只用轻描淡写的简单剑招,没有夺人的声势,但是青色剑影过处,让那如魔似煞的刀光就是不得寸进,三十招后,他突然抖剑一荡,将宝刀荡到一边,一掌轻轻拍在握刀的手上,让宝刀脱手飞了出去。
随着宝刀落地,沈裕民也就再也无力使出那套煞气十足的功夫了,狂舞了几招,突然呼的一声扑在地上,气喘不息,目中红光渐渐散去。
“我差不多懂了,你只是学了这套精深的刀法,但是功力相差甚远,根本无法使用。,不过你手上的那柄宝刀,却是历时久远,久经沙场杀敌无数的凶器,刀内煞气和这套道法中的部分凄厉凶煞的招式契合,才勉强使出了这无法控制的刀招。”郝清风说。
“啊,原来如此,原以为是我在用刀,其实却是刀在用我?看来此刀太邪,不宜使用,以后沈裕民要换把兵器了。”沈裕民慢慢恢复过来,浑身都感觉得出力量消耗过多而脱力,满头大汗地说。
郝清风沉吟一下了说:“这倒不必,这刀法你已经悟成这样了,换什么刀都一样。我不懂你这套刀法的心诀,但是能传下去功夫绝不可能只有这般凶煞之气,你这套刀法叫什么名字,那位高人又是谁,可以透露下么?”
沈裕民也就不再隐瞒,直接对眼前这位高人说出了自己这套功夫的全部情况:
“实不相瞒,在下当时被人陷害,走投无人,在河北山野中落草,那山寨的大头领武寨主教了我这套天伤悲悯刀法,他说这刀法要使用,不但需要一定的修为,还需要有慈悲之心才能完全发挥。”
郝清风摸了摸胡子说:“天伤悲悯,这天伤倒是名副其实,但是这些刀招中哪里有半点悲悯之说?你这刀法我也参悟不透,不过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功力,也是难能可贵了,今天就到这里吧,我们再细细专研一二,说不定能有收获。”
沈裕民十分感激地说道:“进本来就是在下不知深浅,来贵派无理取闹,不想帮主如此仗义相助,实在令沈某无地自容,在下人微身轻,只无以为报,怕白费了帮主一番苦心。”
郝清风笑道:“少年人凭一番闯劲走江湖,本就难能可贵,何况沈少侠如此的成就呢?你今天的荒唐事,我也做得不少,只是没你这么年轻有为而已。闲话就先进客厅内再说吧。”
于是灵锋派就去置办酒席,款待沈裕民,那些弟子都是自小挑的性格、品行俱佳的人,见沈裕民如此武功,门派也不曾丢失面子,也都欢喜,竟没什么人心怀怨恨,倒是门派里德育甚严,难得能有这么欢闹一场,灵锋派弟子们都挺高兴。
酒桌上这些人算是不把他当踢馆的歹人了,除了郝柳云心中多有不服之外,觥筹交错中大家都对他挺客气。
郝清风饮酒吃肉时就要随意多了,虽说没有山寨里的好汉那边大碗酒大块肉,但是吃喝豪爽,和在校场中那般儒侠样貌完全判若两人了。
离了战场,上了宴席,沈裕民口中也免不得许多恭维之话,这酒过三巡,郝清风话也多了起来:
“听你说起,那武寨主便是世间难得的高人了,郝某人在江湖漂泊半生,也无缘相识,其实可惜,不过沈兄弟也算是尽得真传了,此后将这套刀法融会贯通,两年后华山之巅的那场盛会,必然少不了你的风采。”
沈裕民笑道:“帮主莫要说笑了,那刀法我还是半点头脑摸不着,练到融会贯通只怕不止十年之功。不过刚才所说,华山之巅的盛会,却不知指得是何物?”
那席上许多人都笑起来,郝清风说:“小兄弟在这江湖上果是不多走动,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古武林人士都要十年一度在泰山上切磋论武,若有一人武功人品都叫江湖中人人心服,那就是件十分风光的事情。
“可是就在本朝的真宗皇帝跑到泰山封禅以后,那泰山派就出了件惨事,从此在江湖的地位轮落到三流小门派了,而大家也不齿那签订檀渊之盟的皇帝封禅的地方。正好华山派那段时间如日中天,后来这论武盛会,就改在华山举行了。”
原来这个世界的华山论剑是早有其事了,只不过和小说中的二十五年一度不同,是十年一次,沈裕民不觉提了一句:
“我看郝帮主武艺通神,当真是深不见底,不知道是否参与过那华山盛会?”
郝清风摸了摸胡子不无得意地说:“这个自然,十几年前,我这灵锋派还是个十几人的小门派,是我去参加华山比武的青年比试,侥幸夺魁后,发扬光大至此的。”
沈裕民听了由衷钦佩道:“想不到在下竟然如此不分深浅,没头没脑地就和天下第一的大侠切磋过招了!再三感谢大侠手下留情!。”
郝清风笑道说:“沈兄弟笑话了,这练功习武,修习内功的人呢,就和手艺人一样,一身的本事是越练越稳,年轻人就是再天赋异禀,也赢不了修炼了几十年的高手,所以那华山的论武也按年龄分了三个阶段。”
第一百二十四章 乱入后的烂摊子
说道得意处,他摸着胡子说:“鄙人当时在少年论武中一举夺魁,自以为无比风光,竟以为十多年后那场中年人的比试中也能再续锋芒,结果到头来还是强中更有强中手,只拿了个第五。不过加上这些年勤修苦练,又悟出些心得,两年后再去之时,便指望还有进境啊。”
沈裕民听得更加佩服,说道:“却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如此武林泰斗在此,竟然没有半点礼数!还请恕罪!两年后我就算还是武艺低微,也必定去那华山绝顶一观打下风采!”
郝清风抚须微笑道:“恭维话到此就好了,再莫要瞎抬了鄙人了,天下绝顶高手还有无数,这什么泰斗哪里敢当,来来来,喝酒,喝酒!”
他们便放下了恭维把酒言欢,沈裕民嘴上恭维不止,又请教了许多武学上的不解之处,当夜尽醉而散。
这华山论剑,如果是他原来的印象,那二十年也太长了,毕竟短短两年的时间却又嫌不足,而十年一度,他就完全有信心在下一次华山之巅的盛会上上崭露头角了。
不过又想到那陕西如今是大金境内,金宋两国交兵不断,到时候大批江湖人士去人家眼皮子底下比武论剑,不知道金人会不会让他们那么和谐地举行?
这些倒也不是现在要担心的事情,就和现在这样,到时候再既来之则安之便好了,心念放宽,他便和之前一样,把一门心思放在精修武艺,积累武学知识之上了。
郝清风留他多住了两天,在刀法、剑招上为他指点了不少迷津,使他这段时间内实战水平,和武学知识都提高了许多,但是那天伤悲悯刀法就是口诀说出来,郝清风一样也不能参透,末了送行时对沈裕民说:
“沈兄弟,创这刀法的高人,境界必定在我之上,这刀法我也理解不了,我已经传了你一套静心凝神的冰心口诀,若是感觉杀心过盛,难于自制,可以用来定神。”
沈裕民也是心中颇感失望,但是想来那慈悲之意,在佛道高手手里总能得到点收获,对郝清风还是十分感激,问道:“却是万分感谢郝帮主了,在下本意是在中州黄河边上,要去云台山寻人,却不慎走了错路才到庐州,不知道从这里过去要怎么么走?”
郝清风笑道:“那你便真叫南辕北辙了,你往这走是朝东,那云台山却在西面,你只沿路一直往西边走时,沿途问人不久便能找到了。”
他满怀感激地告别了郝清风,束紧包袱在身上,便大踏步往西走去,这一走,当真是历经千辛万苦,踏遍万水千山,原本打算沿途问路的,却因为金人杀戮极盛,铁蹄过处是万户皆空,哪里有半个人问路?
只能就在中州境内凭感觉到处瞎撞,见山就爬,遇寺打听,却终究难见到几个活人,那一日到中州之南的一户人家里,看到几个人却是刚刚被杀死,血迹尚温,惨不忍睹,愤怒之余顺血迹追过去,却不巧撞上筋疲力竭,又给赫连小鸟打成严重内伤的完颜仲。
他那一刀砍得倒是爽快,人走到了中州南界,要寻云台山只能沿途向北继续找了,自然寻得辛苦,可是牵扯到完颜仲的那些人们,却因此苦不堪言,他人虽然再也找不到痕迹了,可是和他有关系的事情,却牵扯极广。
赫连小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莲儿端茶进去时,发现她神色古怪,像在胡思乱想。
她自幼受赫连毅悉心栽培,虽说和一般人家那边娇生惯养不同,但是也是视如己出,将自己手上掌握的一切全部传授给了她,在如此严格的培养之后,可以说一生都没几次这般模样。
于是莲儿就上前小声说:“小鸟姐,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忧虑也没用,还是想开点吧,兀颜迪大哥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赫连小鸟淡淡地回答她:“你想哪儿去了呢?那完颜仲老奸巨猾,我们在几条路上放的眼线都不曾见到他的踪迹,现在不得已,原先潜伏在金营里的兄弟,已经冒死回去打探消息了,你想如果他不声不响回去了,那些人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莲儿脸一红,知道自己会错意了,赶紧接口说:“就算这样,也不是你这样子的时候啊,而且这些好几天了,那边也半点消息都没有,我们去接头的人不是已经报了平安么。”
赫连小鸟说:“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加危险,现在咱们这个客栈已经有一定的人脉了,现在就这么撤了就再也没机会重整了。那完颜仲老奸巨猾,如果猜到路上会有人盯梢,绕开中州直奔上京,那咱们的暗线就全完了。”
莲儿脑子转了转,觉得真不得了,可是也没什么办法呀,多问也是徒增烦恼,只好低下头来,慢慢等着,看小鸟会怎么说。
“总之,生意照常做,咱们这里不能让金人发现有异常,如果完颜仲回了上京,我们会在金兵到达之前先知道的。想办法通知伙伴们随时做好准备,难民里有天赋的孩子可以抓紧培养,但是规模不要加大了,一旦这里出岔子了,人一多就撑不了多久。”
莲儿点点头,不声不响退了出去,把这些命令传达了下去,整个大辽遗孤的组织里,这般紧张的又毫无办法的情况,不知道维持了多久,始终不敢半点放松。
刘石在燕志材专用的练功密室中运功疗伤,已经好几天了,连续几天也只有燕志材本人才会无声无息地进去看看,送些清淡的饮食进去。
修炼内功本来就需要极其安静的环境,内功练到了较高深的程度,运功被惊吓导致行岔了气,都轻则走火入魔半身不遂,重则全身瘫痪,甚至猝死。
虽说刘石说自己这套内功可以自主疗伤,但是当时他的内伤实在太重了,叫燕志材不由得不担心,只是几天下来,看他那原本脸色蜡黄,嘴唇苍白的样子,慢慢恢复了许多血色。
他心中慢慢松了口气,并把这些告诉了寨子里的其他兄弟,现在刘石那些哨兵已经大部分去和躲避的灾民汇合了,还有少部分留在这里,生怕完颜仲的大军还会杀过来,毕竟这么大个主寨再怎么易守难攻,也太显眼了,防守起来需要人手。
“什么!你确定你那些人的认真的!”燕志材一拍桌子,差点整个人跳了起来。
那位当时发现耕战村的油腻山贼吓得连忙扑通一声跪下,趴在地上叫到:“大……大王呀,小的虽然说不靠谱,可是自从跟了大王以后,可真心没对您虚言半句呀,如有不实,就叫我天打五雷轰,那个……反正就是死了!”
燕志材强忍着爆脾气喝道:“老子什么时候问了你这个?帮你刚才的话再说一边!”
“是……是是是,大王我说,我说!我到处问了,我们在山口留的暗线说,几个出山的路口都没见半个金兵出去,而这几天我带人搜遍了群山,也……也没见到半个金人的影子!”
“那这几千大军这么杀进山里来,也没出去,也没来进攻?难道他们翻山走出去了?”砰的一声砸在桌子上,燕志材怒喝到:
“山中草木繁盛,那些金人可能是隐藏了起来等我们放松时发动突袭,你即刻带人加强巡逻,记得多小心些,在这种时候能藏得滴水不漏,绝对是精锐中的精锐,草木过密的地方尽量跑马,千万不要落单!”
那油腻山贼捣头如蒜连声答应,倒退着走了出去,脚下又一滑,甩了个倒栽葱,然后赶紧转身冲了出去,把这些话传达出去了。
“大哥,这事怕只教这么个废物去,八成是靠不住,他为人虽然够忠心,脑筋始终是差些事,且让我去走一趟,细心搜寻一下吧。”柳兆文看那油腻山贼的样子,多少不大放心,便说。
“也罢,你去了以后,记得事事小心,哪怕遇到个把落单的金贼也不要恋战,不能立马杀死就尽快走人,这事实在蹊跷。”燕志材叹了口气,答应道。
柳兆文便不再多说,快速跑出去追上那个油腻山贼了。
燕志材想了一想,实在是没有头绪,不过在这群山之中,只要生火搭灶,无论白天有烟,夜间见火,怎么着都会相当显眼,隐藏不了多深,这些金人能带多少干粮?这都几天了,难道他们吃风喝露的?
说到吃的,又到为刘石送食物的时候了,这种长时间闭关修炼,几天几夜吃住都不曾挪动的,也不能吃多少,每天送去少量水和蔬果就可以,因为对刘石的关爱,他都是亲自送去的,但是这次一把食物端起来,他隐约闻到一丝异味。
“你老实交代,我不为难你,送给刘兄弟的每天只有这碗蔬果和一杯清水,为何这水里却会有异味?”他让人把厨子喊了过来。
那厨子想了半天才说:“这不对啊,这些东西根本就不用怎么烹制,就切下蔬果,倒下水的事情,哪里会有什么异味?来我看看。”
他拿那杯水过去仔细一看,才说:“大王你看,这水中有些沉淀,断不是我的手笔,我那里拿给这边来的餐具,保证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只怕是中间落了什么进去。”
燕志材冷冷地盯住他问道:“除了你我,还有谁动了这玩意,老实交代!”
那厨子略抬起头想了半天,这才说:“大哥,小人实在不知道,若是信不过我,你就砍了我得了,我实在是不知道啊。”
“哼!你倒好,一个打火做饭的,也会自己一肩扛了?自己人老子不方便杀你,难道还不能零零碎碎地慢慢折磨你!”燕志材冷冷地说。
那位在刘石初次造访,就建议杀掉他的五当家泰广站出来说道:“不关他的事,我下手时他哪里能发觉?那小子我早就说过他是个祸根,现在把整个群山闹得鸡犬不宁,也是他惹的麻烦,早晚为大哥带来大祸害!”
燕志材摇了摇头说:“兄弟,你这番好意,我心领了,看着一起宰了鸡头歃血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你只要知道,没有刘石,金人占了汴京,一样不会放着我们自在在这山上安身,而大丈夫不能无容人之量,再莫陷我于不义了,明白吗?”
泰广叹道:“若是大哥责罚我,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怨言,只是这次还不动手啊,以后就是再想要出手,我看是再也找不到机会了,唉。”
命人去换了新鲜的饮食,燕志材再次亲自送了进去,此后每天的食物他都仔细又仔细,直到刘石功成出关。
刘石已经砸了不知道多少经验倒纯阳神功之中,但是怎么砸也依然无法突破,还是第八级,因为作为村长,要去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是有时间也就抽空练练弓箭武艺,这样需要大量时间打坐调息的练法,对他来讲简直奢侈,只能拿经验值反复去堆,但是效果甚微。
所以这次因为伤势过重,需要花费了足足七天七夜运功疗伤,反而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使他真正有了这一段比较长的时间来运功调息了。
他这套内功本身就投入了过多的经验值,加上那套武当心法中也有许多和这套心法相同的地方,使他不仅有十分充沛的内力,运起功来还如同本来就多次修炼一样,毫无阻塞,七天下来内息游走五脏六腑、奇经八脉,将这套内功完全修炼到融会贯通。
可以说,虽然和各种传说中被坏人一掌打通任督二脉后一飞冲天不同,但是这完颜仲一掌也确实为他练成这传说中至高无上之武林宝典出了大力。
纯阳心法本来就是一位几乎以武入道,资质惊天的前辈高人耗费毕生心血,集佛、道、儒数派心法,取其阳性相通之处的大成之作,只是毕竟还是凡人之功,所悟并不完整,他本人其实也只有八重的境界,只是功力积累远飞现在的刘石可比。
第一百二十五章 纯阳神功大成
但是在这系统里面,就没有什么武功只能有八重之说,自然而然就将这套有先天之缺的心法完全补齐了,只要投入够多,修炼完全就可以练到当年创功的前辈不曾达到的境界!
而刘石则在之前投入了过多的经验值,经过这次修练,不但内伤全解,百毒不侵,而且就只是纯阳神功的境界,更是达到了前人所不能及的层次!
七日功完,神气完足,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又提高到了一种无法形容的境界,但是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却不得而知,隐约之中好像可以在天地之间察觉到一种说不出来的玄妙之感。
可惜,他再打坐花费了不少时间,也依然离那玄之又玄,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的奥妙相差甚远,无法触摸,带着这种感觉,说不定还得在这里打坐个一二十年才能感受到,而他更是有种直觉:这一放弃,下次还要找到这种感觉,就不知要猴年马月了。
这个在修行里就叫做机缘,但是刘石毕竟不是个有足够时间潜心修行的人,他心中挂碍太多了,既然找不到,而伤势已愈了,竟不在做半点犹豫,将滚滚游走在体内的功力分散于四肢百骸,调息平静,就慢慢睁开了双眼。
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内室的浑浊气息,几乎可以主动选择哪些清而有益的气息使用,同时可以剔除部分诛邪从生,用现代的话说就是有污染和病菌的部分,基本上可以达到百毒不侵的境界了。
仔细感受了下内息再无异样,再挪动了下四肢身躯,才感觉自己浑身力气和之前想比是大得出奇,举手投足简直轻飘如羽,不需耗费半点力气,轻轻一跃就直抵房顶,整个人就在这个过程中脱胎换骨了一般。
和完颜仲那一战还记忆犹新,只是现在的状态,那一战他就完全有把握一掌将那个老贼劈下山崖,当时就让他粉身碎骨了,可惜现在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打他一掌。
想到外面,他才猛然警醒了过来,七天七夜在此练功而不知世事,当时完颜仲是被燕志材那千余人马吓退的,可是他身后最少还有四千多军马,一旦人马汇合,就肯定要卷土重来的,自己在这儿坐了这么久,却不知道外面是何其的艰苦卓绝!
连忙把把衣装穿着整齐,他就急冲冲往外走,却发现抬脚力度太大,已经到了不能随心所欲控制的地步,差点步子太大扯到蛋,几乎往前跌了出去,凝神掌握好了力度,这才急步走出燕志材的内室。
那里包括燕志材本人在内的几个人,正在议论纷纷。
“呼,还好燕大哥这些头领都没事,这几天同金贼血战,是小弟拖累大家了。”刘石松了口气,也不顾什么礼貌,上前就说。
所有头领都露出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显然他们也不知道怎么和他说。
燕志材惊喜地转过头来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开口说道:“刘兄弟,你当时内伤那么重,居然真这么快就痊愈了!伤好了就好,来大哥看看,没留什么后患吧。”
刘石感激地说道:“多谢大哥关心,内伤已经全清了,甚至比以前还要精神了,只是小弟在此是一躲七天,不知道现在山寨攻防如何?”
燕志材想了一想才说:“这……那金兵并没有过来攻打咱们大寨。”
刘石一惊,急道:“什么?难道他们找到其他人藏身之所了?那可不得了,那边能作战的力量太少,而且金兵精锐无比,必然抵挡不得,我得过去帮他们!”
燕志材伸手阻止了他说:“不是,也没有去攻打村民藏身之所,七天里我也不知派人巡了多少次,那号称五千金兵,别说人,连半点衣甲旗号都没见到,群山几处出口的探子也没看到他们出去,这么多天就没半点痕迹,简直是凭空消失了。”
刘石一时间没能搞清楚状况,摸着脑袋花了一会时间才慢慢明白对方说的是啥,随后便说:“那只怕不能掉以轻心,群山数百里,草木茂密者众,若是分散藏起来,只要一出手,无论是哪里都会受到巨大的打击,只怕我们承受不起啊。”
泰广叫道:“这还用你这小子多说,这些天我们多少人都茶饭不敢静用,心都操碎了,连绵群山里就你一个人能安心静坐这么多天!”
刘石摸摸头说:“我明白,这些日子确实辛苦各位兄长了,大哥,大恩不言谢,小弟只怕村民所在有失,叨扰许久,一起身就走其实无礼,待事情平息,再来向各位赔礼。”
燕志材说:“你闭关了许久,身形都消瘦了许多,就是急也不在这一时,先吃口饱饭再走不迟,你那地方要顾的人太多,可没多少东西好吃,现在能喝酒吗?”
能喝酒就说明内力可以自如运转,内伤真正无忧了,这话一听就知道人家还在担心自己的内伤,他连忙答道:“能喝,若是有空,一坛也喝下了,这时候确实心中事多,失了礼数,还请大哥勿怪。”
燕志材哼了一声道:“咱们这里是什么地方,整什么朝廷庙堂上的立法约束!这么多天我们也没好好吃一餐饭,叫厨子赶紧把吃的摆上来,一为兄弟伤愈道喜,二为兄弟践行!”
这时他们随时准备打仗,也没时间去整治佳肴菜蔬,那灶前却有的是熟肉,厨子为他们一人切了几斤送上来,他们也无心受用,人人都胡嚼海塞,拿酒做汤将肉灌下肚去,刘石尽吃一饱,就要出门了。
别山群豪同他约好互相警戒,保持联络,便牵了匹好马给他,燕志材是千万嘱咐他路上要小心,才看他绝尘而去。
骏马四蹄腾飞,在山间小路上一闪既过,虽然归心似箭,但是刘石依然有足够的精力去注意路旁各种风吹草动,半点动静也不放过,所幸所过之处并没有半点人迹,他安全地抵达了之前就安排好的一处藏身之所。
为了不至于被发现就全军覆没,之前刘石就为村民们安排了三处特别隐秘的位置躲藏,而他现在来的,就是李桂兰同李来这些耕战村生产的中坚力量的藏身所在。
李桂兰正在焦急地为一位村民看病,为了减少可能的意外带来损失,村里的核心力量都分开了藏在了不同地方,而孙茂在西边的藏身点中,这里的村民突发疾病,就只能李桂兰这位跟着孙茂学了些日子的人来医治了。
“怎么回事,这症状感觉很可能是疟疾啊,但是现在都快十月份了,咱们准备的止疟疾的药材都不大够了啊。”她一脸焦虑地说。
李来说:“姑娘啊,这时候深秋转凉,别处蚊虫自然稀少了,只咱们这地方是用来藏身的,草木不能清理,蚊虫却一点不少,这天气变化,一冷一热就更容易生病了,但是这时候金人还没消息,可不能出去采药呀。”
刘石大踏步走过来说:“是这位大叔不舒服吗?来我看看。”
李桂兰语气十分不客气地回答:“你这家伙只跟孙大夫才过一次药,就只是嘴上学医了,省得个什么!”
突然意识到这人是谁了,立马转过身来,一双大眼睛是泪光闪烁,却又喜上眉梢,不知道从何说起。
刘石走上前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道:“傻丫头,想哭就哭,想笑笑就是,这样子是在做什么?我没事,而且比以前还好得多了,来我看看能不能运功为这位大叔治病!”
李桂兰从上到下仔细瞄了瞄他,噌怪着说道:“石哥哥啊,当时听说你伤的很重,大家都担心死了,这么久也没点消息,那些金人又让我们提心吊胆的,你倒好,一来就说胡话,依你这性格能运功治病早就秀出来了,哪里会等到今天!”
刘石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我们一分开都八天了,还和以前那样看我,就是你不对了,疟疾问题不小,不但病人难受,还可能传人,还是先让我来吧。”
李桂兰半信半疑地离开了那位虚弱无比的大叔,让刘石过去。
摸着此人的脉门,刘石几乎能听出他浑身的细节,疟疾是疟原虫作祟,在体内肆虐导致肠胃做出剧烈反应,他将人扶起来,让他盘膝作好。
然后自己就运起神功,纯阳神功雄浑无比,非同小可,顺着脉门导入对方经络,在浑身筋脉脏腑内略过了一遍,将一些自己感觉和他体内环境不相洽的气息逼了出去,就将内力收回自身,然后扶住那人问道:
“大叔,我已经为你运功祛毒了,就是不知效果如何,你现在感觉如何了?”
“啊,当时我好像发烧了一般,有种要死的感觉了,不过现在好多了,不是身子还太虚,我都能爬起来了。”那位大叔口一张竟然冒烟雾般的热气,而面色更是肉眼可见,就在这短短时间变得好看了许多,手一握起来,都有劲多了。
“哇,妖怪哥哥你真的修成神仙哥哥了,我听说神仙都假正经,你不会以后变成孤家寡人,独自隐居了吧。”李桂兰惊叫道。
刘石暗道,这人筋骨强壮,这点病痛不至于让他如此虚弱,现在的情况是因为疟疾导致盗汗,又受纯阳内力医治,排汗过多有些脱水而已。
“好了,桂兰你就别跟我胡闹了,我们事情还多着呢,这位大叔现在需要的是喝水,注意别一次给他喝太多,慢慢一点点的喝就很快能恢复了。”
刘石点了点她的脑门悄悄地说:“我们现在都不是小孩子了,别整天在这么多人面前喊我妖怪哥哥了好么,差不多也要注意点我的形象了。”
看着七天中也没打理过边幅,就一个劲冲到这儿来的刘石,她捂着嘴偷笑起来:“就你还形象了,知道注意了,以后就好好给我打理一下,像什么样子嘛!以后你就不是妖怪哥哥了,叫你神仙哥哥要应哦,乖!”
“你你你……好,算你厉害,现在这位大叔的情况好多了,咱们得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了。”刘石语气严肃地说道。
“嗯,按照安排,我和爷爷打理这里,陆家那些人都去了东部山谷,陆友七在西边的山凹里,何陆哥哥往返于这些地方通报消息,但是山里的金人迟迟没有消息,现在很多人情绪都越来越焦虑了。”看刘石语气严肃起来,李桂兰也就不跟他闹了。
“这的确不是小问题,现在大家都躲了起来,山中间那边地里的粮食,这么久也没法去打理,只怕减产是避免不了了,要是那些金人继续这样跟我们藏下去,错过了收割的时节,那这么多人过冬就难办了。”刘石说。
李来说:“是啊,那些金人自己不种粮,咱们可禁不起这么耗呀,本来以为那边开的地会让冬天好过些,现在长势这么好却不能去收,冬天可不比夏天,山里弄点什么都能填肚子啊。”
“对,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何陆在哪里,我先和他见个面商量一下对策。”刘石问道。
李桂兰回答:“他昨天来了趟这里,说哨兵们监视过了大多数地方,金人只要出了草木极其茂密的地方就立刻可以发现,现在往去西边去了。”
“那桂兰你们在这儿前往小心,如果有金人的踪迹就从安排好的密道撤离,动静小点,我尽快赶回来。”刘石交代一声,便牵马出了藏身点,骑马沿山道直奔西边去了。
也是真巧,刚出门没多久,就看到何陆也是一骑绝尘,快马加鞭朝这边过来,他连忙伸手喊了一声,叫停了何陆。
“刘石!这可真是想不到啊,才这么短短几天,你伤就好得差不多了?而且看上去这么精神了?”何陆勒住了马,一边下马跑过来一边惊喜地叫到。
“不但伤好了,功力还比以前深厚太多了!何陆你这边怎么样?有那些金兵的什么新的消息吗?”刘石问他。
第一百二十六章 穿戏服逛百灵客栈
何陆一脸失望加着急的表情,摇了摇头说:“唉,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办了,那边大一群金兵,一撤退就无影无踪了,除了草木过密,危险到不敢深入的地方,我已经全都找过了,就是不见半点踪迹,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刘石皱着眉摸着下巴想了许久,说道:“眼下新田的稻子成熟在即,这些混蛋就是只赖在那里不出来,也能叫我们损失惨重,无可奈何啊,虽说现在做什么都嫌鲁莽,但是也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啊。”
何陆也沉默了,不是不想办法,而是他能做到的,实在是全都努力过了,却依然是毫无办法。
刘石继续说:“我觉得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可能性实在过低。”
何陆疑惑地问道:“整件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我们一直在查也没有头绪,你有什么发现么?”
刘石说:“前不久我去过一趟那个名声不小的百灵客栈,你知道的。那是大辽的遗孤们开的,据我所知他们同这次带兵攻打我们的完颜仲有过节。没理由这些家伙引他们出来了就只坑我们。”
何陆露出了那种十分无法接受的表情:“这也太匪夷所思了!而且大辽遗孤能有多少人?那完颜仲本来就是顶尖高手,带来的也个个都是精锐,就这么不声不响的,能被搞得一个都出不了群杀?”
刘石说:“真相怎么样,咱们也猜不出来,不过他们的头儿赫连小鸟,那武功真是深不可测,我敢保证绝对在完颜仲那老贼之上,我且去走一趟,应该多少能得到点线索,否则耗下去粮食可等不起。”
何陆说:“不只是粮食,刚刚孙大夫对我说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村民难免会有不少人染上风寒等寒疾,这时候不去采药的话,只怕再拖下去,许多应对的药物就干枯了,采来没用了,但是这时候谁敢让他去采药?”
刘石点点头说:“这也是头等大事,事不宜迟我们先去桂兰那里,稍作准备我就去跑一趟了。”
何陆有心担忧他的安危,然而在这个时候,谁都自身难保,多说也是无益,只能一起纵马先回到了中部的藏身点。
“哟哟,在我们面前可是从来不修边幅的,这次要去见那什么小鸟就要用心打扮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形象,大红长袍怎么样?”李桂兰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他。
“好了,好了,上次我去时穿着太土,差点搞出了乱子,只是事态紧急,不想再出麻烦事而已,好姑娘你就别再纠结这些了。”刘石感觉十分头疼。
“当然我会把你打扮好,起码卖相不能丢咱们耕战村的脸,不过听说那什么小鸟容貌天下无双,哥哥你看她会眨眼么?”小姑娘开始上蹿下跳为刘石打理起来。
“别说眨眼,那女人有一双诡异无比的眼睛,就多看她一眼我都怕丢了性命,别把我说得那么下作好么!”刘石实在是无可奈何。
“性命丢了我可管不着,就是别把人丢在了那儿,搞得咱们村里没村长了就好哦。”
小姑娘为人打理外表还是十分有一套,一边打趣手上却不停,不多时一个一身紫色长袍,英气十足的高大男子,就这样出现在了大家面前,他本来就有刘正麟那种富贵气质,穿上这一身行头,怎么看都显得贵气凌人,叫人高看一眼。
顺带一提,李桂兰真拿了件大红色的长袍出来,被刘村长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呼,走了啊,这个当时无所不能的哥哥,现在怎么就越来越觉得啊,他的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呢?”李桂兰抹了下汗,嘀咕道。
“比起这个,我们是不是先和大家串好词,可别让他知道,你给他穿的是戏班子里的戏服啊。”李来有些担心。
“怕什么,穿得合身也像模像样,反正也没人搭戏台了,这不挺好吗?”
耕战村堂堂村长就那样穿着一套戏服,策马一路奔向了百灵客栈,不过有一说一,他这副尊荣的确十分合适,一般人也看不出什么破绽。
尽管他胯下骑着的是一匹少有的骏马,但是从群山中间出发,历经崎岖山道,又跑过百里官道,马儿也已经跑得透支了,他又不舍得伤了这匹好马,就下来牵着马沿途而行,看到这秋收的季节,却再并没有什么人收获作物,一种难言的凄凉涌上心头。
黄昏时格外金黄的阳光射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终于在那一片不忍直视的凄凉之中抵达了那满载虚假繁华的百灵客栈。
里面是什么地方他十分清楚,什么青楼赌场,藏污纳垢是应有尽有,虽说这个时代这些玩意还不算违法,但是作为一个现代人,还是有基本的道德的,他心中十分反感在这里过夜。
如果是别的情况,他肯定会在附近找地借宿,过一晚再去拜会赫连小鸟,但是现在……整个客栈周边根本渺无人烟,就是方圆百里也不见得能找到半个人家,于是只好牵马直接走向了客栈,把马交给客栈的马夫,走进了客栈。
运气不怎么样,客栈里认得自己的人是一个都没看到,他除了赫连小鸟也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称呼,想来想去,只能对表现得十分热情,前来问询自己的侍者明说了:“麻烦通报一声,刘石求见!”
“刘蛋?什么鬼名字,你是要见求谁呀?”这个小姑娘显然完全不知道他和赫连小鸟他们的关系,或者说,赫连小鸟根本没把他的事情当回事。
“就是你们的……管事的知道吗?你去向上面报一下我的名字,自然会有人见我。”刘石有些头疼。
“哇哈哈,一看就知道又是个想吃天鹅肉的赖蛤蟆!连想见谁都说不出口,也来这里想浑水摸鱼!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一个富商模样的人把注意力放到了他的身上。
刘石也懒得理他,却不料这个点这客栈的一楼已经是座无虚席了,他在中间尴尬地转了一圈,没找到可以坐下的位置,不由得心生几分烦恼。
也是无巧不成书,当时杭州城里一个十分有钱的布商正好来此寻欢作乐,却也未曾见到赫连小鸟,正是心中不忿,突然看到刘石这么一副尊贵的模样,在那里呼喝着要见人家管事,就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不看不打紧,一看他突然叫了起来:
“你那厮穿的是些啥?根本不是缎子,乃是十分低档次的粗布料,染上颜色做出来的戏服!你必定是哪里的破落户,偷了一身戏班子的行头,就想混进这么高档次的地方,快滚出去!”
一时间许多客人都闹腾了起来——他们可不愿意跟戏子同坐一堂。
刘石十分头疼地说:“我堂堂耕战村村长,就是怕这种鸟事才打扮了一番进来,想不到还是出了这种鬼事,你且去说一声,耕战村村长刘石求见,若不见时,我立刻走人!”
那位侍者听他这说,这才嘻嘻一笑:“原来你就是那个村长那,这个我是知道的,你若说村长我便早帮你报过去了,何须生这些枝节?”
刘石有些无语:“为何我报自个名字,却不搭理,说是村长了,便有另眼相看?”
那个小姑娘噗嗤笑道:“你有所不知,这是什么去处,哪个身份不是尊贵高雅!就是真有什么村长进来,也要虚报个名头,怕遭人轻视?像你这么大大咧咧地自称村长的,开店以来没有第二个,只是上次来你不是这般假尊贵的行头,是认不出来。”
说完便摆着十分优雅的步子带他进内屋了。
换句话说他这个大村长已经成为全店上下的笑料了?过分了哦,刘石头上忍不住青筋暴起,不过他内力何等深厚,只一运劲,就将青筋抹去了,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就那样十分淡定地站在大厅中央,听到他和那小姑娘的对话,这客栈里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这次大概是吸取了上次出乱子的教训,猫儿并没有出来说什么小鸟有请,而是继续派那位小姑娘出来,引他从送酒菜的厨道进去,那些人看他应该是来结账或者送货的小商人,也便没再闹出什么枝节了。
莲儿像个军人一般等在那里,等他过来就对那名侍者点了点头,就自己带着刘石进里屋了,刘石突然有种感觉,这次自己来没有和上次打闹一番,有点小不爽呀。
走过几条小道,引他到了一扇小门前,莲儿便示意他一人进去,自己就在外面候着了。
刘石也没有客气的余地,推开门便大摇大摆走了进去,正看到依然风情万种,但是明显眉梢间染有阴云,似乎若有所思的赫连小鸟。
一看到对方,他们两人都想到了什么,于是同时开口了:“原来,是你做的!”
刘石愣了一愣,问道:“我却做了什么?我此来是为确定一件事情!”
赫连小鸟说:“我早就该想到了,那老贼应该就没走出群山,否则无论如何不会到现在没有半点动静!”
刘石想了一想,显然他们两个人说的不是一件事情,都是答非所问,便决定有一说一,把话说个清楚:“赫连姑娘,刘某此来,乃是有件事情百思不得其解,前来寻求指点的,还请姑娘不吝指点。”
赫连小鸟已经完全恢复了那深不可测的面容,微笑着问他:“我倒也有件事找不到答案,觉得应该问问你。却不知为何这么巧,你就走上门来了,你想知道什么,不妨直说。”
刘石说:“我们耕战村不知因为何事,恶了金人,使他们尽出数千精锐,猛攻山村,将我们的村子都一把火烧了,可是就在我们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他们暂时被打退了,然后我们却没发现那些金人离开群山,但山里面也不见了他们的踪影。
“在下对那完颜仲同赫连姑娘的过节略知一二,想来这件事你不至于袖手旁观,是以斗胆前来,一问究竟。”
赫连小鸟苦笑道:“你这都已经知道的**不离十了,又有什么好问的,他们注意全部在你们身上,精疲力尽的时候,我们使些手段,很容易把进山的金兵都解决掉了,就埋在群山之中,我可以告诉你们方位。”
刘石看她的样子,一种难于形容的感觉爬上心头,直感觉毛骨悚然,这是怎样的一名女子啊,画目描眉间就让数千金兵灰灰湮灭,也无半点动容!
但他毕竟也是个大高手了,作出十分礼貌的样子继续问:“我们一直担心的就是这一点,真想不到姑娘这么轻易就帮我们解决了,你一定想不到,我们在那边为这些金兵提心吊胆是多么难熬,在此我代表群山中的所有人向姑娘表示感谢。”
赫连小鸟眼睛盯住他,露出一种十分锐利的目光,问道:“那我也不瞒你,那些人是被我误导进山的,而我为得就是杀掉大金那个国师完颜仲,可是最后收网出了岔子,没抓住他,你们有没有遇到这个人?”
说了半天,我满心感激,结果你们也有不小的问题嘛。
“那这老贼如果成功逃出了群山,回到了金营,你们这地方就永无宁日了。”刘石敏锐地说。
赫连小鸟苦笑了一声:“何止是永无宁日,当年义父逃出了生天,躲在了深山之中数十年不见天日,结果终于找到了个机会,好不容易设了个局把那贼引出来,结果寸功未竟,只要他回到了大金,我们这些人就彻底万劫不复了。”
刘石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眼前这人真可以说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了,但是往好里想,这人和大金也是有不共戴天之仇,倒是可以对相同的目标同仇敌忾,于是说道:
“赫连姑娘,还请恕我们无能,这许多天莫说完颜仲,就是半个金人的影子我们也没找到,但我听那大金国教是号称信奉自然,在山林之中只怕生存养伤都不是大问题,只怕窝在山林之中一年半载不出来,也死不掉啊。”
赫连小鸟说:“我们担心的也是这个,像这样子没个结果,我们便只能永远如坐针毡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合作
看这绝世容颜这般忧虑的面容,刘石心念一动,便对她说:
“事已至此,在下却有个计较,完颜仲若是活着回去了,姑娘这边自然就没安生日子了,我那山上也休想再有宁日,当务之急,便是我们一起出动人马,一则封锁出山的道路,二是去山上好好搜寻,若是找到了,就当场格杀,咱们这一场灾祸,暂时就算过去了。
“第二,赫连姑娘这边个个英雄,人人了得,那是深不可测,但我那边人马一起算起来,也有两千人手,咱们的大敌都是金人,与其互相算计,不如以诚相待,团结起来先治暴金,在这生灵涂炭之际,先把足立稳,以后在说?”
赫连小鸟再次用锐利的目标死死盯住了他,但是这时刘石的功力,却同上次见面时又不相同,无法用眼神来探出什么真实想法,这才幽幽地说道:
“村长所言极是,不过就是小女子那蝗灾般的金人面前,也是无力抵挡的,你又凭得什么来和我谈这个?先出手认真跟我过两招再说!”
刘石吃了一惊,上次一动手就被打废了一只手,可说是心有余悸,现在自己功力大进,在她面前一句没有了那种,随时随地都排山倒海一般的压迫感,但是依然感觉对方深不见底,动手还真没底气。
不过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道:“你也是穿越来的吧,接下来的发生的应该很清楚吧。”
不过这声音却半点没发出来,说明眼前这位少女(也可能是驻容有术的老巫婆),是个正儿八经的当代土著!
于是刘石抛开一切幻想,认真摆开架势说:“在下学艺不精,但求姑娘手下留情。
赫连小鸟说:“你只管出招,我挡得住的!”
不是怕你挡不住啊小鸟姐,我是怕被你一拳一脚就打死在这里好么?刘石实在是无语,左手虚晃,右手出拳,一招奔雷袭电,雷电的劲力就缠绕在手上,噼的一声打向对手!
这奔雷十三式是运转内力发出类似雷电能量的功法,刘石功力刚刚够勉强使用时,只能将雷光打出去,实际效用有限,现在他的功力打进,控制力是一日大增,却能使电光缠在手上而不外放,使自己出手的速度和效果都比之前稳步提升了。
在动手以前,赫连小鸟早就看了出来,这个“村长”的功力比起不久以前,又是功力大进了,但是这这手也还是让她吃了一惊,不过武功之道,尤其是这般光明正大的动手,那是一分就是一分,她还是胸有成竹,纤手轻拂,就荡开了这一拳。
但是奔雷十三式却至刚至猛的功夫,不带半点投机取巧,一击不中,转手又是一招雷破长空过来,却是一招快似一招,奔雷拳掌就如狂风暴雨,半点不停地砸向对手。
赫连小鸟起初略有些轻敌,以为随意化解了他的攻势就可以轻松自如地对付他了,却不料一招打破了人家的攻势,正要出招时他又一招更凶狠地攻了上来。
“这反应可以呀。”赫连小鸟笑吟吟地又一招继续化解了他这一招,可是刘石接下来一招又一招,奇耗内力的奔雷拳掌,就跟不要钱一般出手越来越快,把她一时间压制住了。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刘石暗想,只要自己把这手绝技使得如同暴风骤雨,对手就没有足够的机会应变反击,这地方窄小,腾挪不开,挡得多了早晚出破绽!
十几招已过,赫连小鸟轻叹口气,一掌接住刘石一招,乘势轻飘飘往后一跃,退出三尺起在空中。
刘石看她总算被自己逼退了,心中一喜,蹂身就要上前,突然一股泰山压顶般的气势直扑过来,再也不能强攻过去,只能使出浑身功力举手硬接,却听咔嚓一声,他一只右脚在木地板上穿了个洞,那股巨大的压力消失了。
刘石手上发抖,浑身打颤,好一会才算完全恢复了过来,抬起手说道:“这一招,莫非就是传说中从天而降的……”
“佛教外传给俗家弟子的大力金刚掌罢了,不过你这小子功力动不动就一日千里,说不定没多久就真能和小鸟姐姐痛痛快快地打一场咯。”赫连小鸟脸色有种难掩的喜形于色,但是很快就克制住了。
“搞了半天我还以为这些拳脚压制住你了呢,结果你只是在想用哪一招就能随便制住我?不打了,再有下次我肯定会被你打死,而且这名贵的木头地板我也赔不起。”刘石用发抖的手擦了擦止不住的热汗说道。
“别这么无趣呀,像你这般进境,天天一日千里的,以后肯定会更厉害的。”赫连小鸟笑嘻嘻地说:“就你现在的表现,我就觉得小伙子挺不错的,来,详细说说看,你打算怎么跟我合作,去对付那个老贼吧。”
刘石自知自己武功进境别人看似容易,其实全靠得系统,而且就算有系统,现在的自己再要寸进也是为难,看来这一节算是揭过了,人家开始跟自己谈正事了,也就十分认真地回答她说:
“完颜仲就是再神通广大,他也就是一个老贼,成不了气候,只要我们拿他的模样守好山口,不时搜寻,早晚要落网,成不了什么大患的。”
赫连小鸟淡淡地说:“这么看来,你这个村长所图的,可不只是那个小小的村庄那么简单啊,当真是雄心壮志,只是你怎么说也是大宋子民,却来和我这契丹后裔谈论这个,不怕违背了宋人守了几千年的礼法道德?”
刘石说:“如果我能尽己之能,为国捐躯,哪怕能为大宋江山挽回一丝希望,必然一往无前,但是上次我们去京城,小鸟姑娘是否知道细节?”
赫连小鸟笑道:“便是不知道,那大宋君臣的德行我也清楚得很,只是金人也是外人,契丹人也是外人,村长你当真能做到不分华夷之别,一视同仁?”
这一点,在现代很多人都未能成功做到,但是穿越前那位英雄伟人,却是完全做到了,我刘石堂堂穿越者,岂能落后太多?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华夷之争,在当下深入人心,那是在所难免,只是刘某人倒看得不是那么重,毕竟人生在世,如果要完全受这些大众的观念束缚,岂不是要活活累死自己?”
“这话倒挺合我心意,不过就算是你我都不介意,那许多跟着咱们同行的人,只怕也不会轻易认同吧。”赫连小鸟说。
刘石笑道:“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当下人间万苦,多是从大金国而起,只要晓以大义,让大家知道此事在大局上是有利的,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这一点,小鸟姑娘店里的客人,又有几人会有华夷之分呢?”
赫连小鸟脸上笑容不变,语气却生硬了许多:“果然是刘村长想得远,这事便先这么说了,现在天色已晚了,回去山路怕不好走,便在这儿找间上房,先去安歇一晚,明天再走吧。”
刘石看她语气说变就变,不由得暗道女人当真是善变,连忙说道:“那就多谢小鸟姑娘了,住宿倒不要紧,在下只是想,小鸟姑娘也是神通广大,那些金贼的动向都能未卜先知,以后有些关系到我那边的,可否提前告知一二?”
赫连小鸟冷冷地说:“这点你放心,你们找个靠得住的,最好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人,跟我这里的几个眼睛相识一番便好,明天我自会安排接头的人你去找你们!”
听她这么说,语气更不客气了,刘石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不过这事情就算是谈成了,也不怕她怎么想,只是暗暗庆幸还没彻底惹毛她,不然怕是回不去村子了。
“那在下就告辞了,我们村子本事微小,暂时帮不得姑娘许多,但是刘石保证我们都是知恩图报之人,小娘姑娘这番好意,绝不会白白浪费的。”
赫连小鸟也不多留:“猫儿,送客!”
看刘石出去了,莲儿打开门进来时,看到赫连小鸟已经完全没有了半点异常,脸上是完全看不出半点感情,已经是那副谁都能感到亲切无比的笑容,便知道她的心结已经解了。
“小鸟姐,看来同那刘村长谈得不错啊。”她心中一喜,开口就说。
“呵,说起话来是道貌岸然,好像不分华夷之别,本来行为想法倒还像个人样,武功也应该可以陪我练练的,可惜……骨子里还是个满身铜臭,有小利而无大义的商人!”赫连小鸟说:
“莲儿,不管这个人怎么样,他身上倒还是有点东西有用的,你去安排下,让他找个人和我们接头,在这种鬼地方多条路到底不是件坏事。”
莲儿一点头,就一声不响退了出去。
刘石心中里的万头羊驼奔腾而过,他奔波了一天来这边找赫连小鸟,心中本来也就没做有什么好事的准备,原本是想对她提出,大家互相找条后路,如果赫连小鸟这客栈暴露了,官军要围剿,可以躲进他山里去,这边这些人进了山只怕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
而翻过来说,若是他耕战村那里出了什么大问题,这边客栈也有足够的本事能帮帮他。结果说着都感觉是相谈甚欢了,人家突然就翻脸,简直是不知所谓!还好保底的话题算是谈拢了,这情报可以互通,怎么说也是他这边站便宜,人家密探多厉害?
回村这一路上,各种艰苦,一言难尽,本来马也劳累,背不得人跑,只能牵着,铁蹄踏过之处在这无月之夜更是凄风惨淡,鬼火飘忽,不是他的功力也修到了对许多事物都可以观察入微的地步,黑灯瞎火的真有可能一晚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幸好功力也精湛,内力充沛,一天奔波也不觉劳累,肚子虽饿,体能也撑得住,强捱了大半夜,时而步行时而骑马,总算在四更天的样子,抵达了那处藏身之所。
在场大部分人都已经睡了,这种只是用来藏身的临时地点,地面各处都缺乏打理,其实十分艰苦,在那里转了一圈,发现何陆还在这里等自己的消息,便示意不要叫醒他,自己也随便找个角落就那么蜷着睡着了。
尽管极为疲倦,但是功力到他这个地步,就是熟睡也会处于某种清明的状态,对身旁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正轻轻发出呼声的时候,一张暖和的毯子裹在了他的身上。
“妖怪哥哥呀,睡觉也不懂找个舒服些的位置,也不知道拿点什么盖上的,嘻嘻,不懂打理自己外表,许多事情懵懵懂懂的,你究竟是这里的撑天之柱,还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李桂兰温柔的声音随着轻柔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让刘石的呼声中,透出了一声叹息。
次日清晨,刘石看何陆和李桂兰都已经起来了,开始安排藏在这儿的人的一些事物时,他就起身咳了一身,把这两人叫一起来。
“何陆,你去友七那边,叫他们去我们选好的过冬之所,即刻起准备搭屋建房,不日即将入冬,这事迟了的话,身体弱些的老幼之人,没有房屋挡风,就怕熬不过去了,此事要从速进行!”
何陆就去牵马:“好的,我这就出发。”
刘石缓了一缓对他说:“还有,你话传到以后,就去一趟别山主寨,告诉燕大哥,那五千金兵已经不在山里了,但是还有个贼魁不知所踪,可以改变策略,以寻找贼魁为目标了。”
何陆牵起马,有些疑惑地问道:“你确定搞清楚了?那可是几千金兵,那些契丹鞑子未必靠得住,说不定他们也就是张口就来,咱们可不是第一次被他们坑了。”
刘石说:“放心,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我在那边指的方位找过,确实有几个乱葬坑,最起码大部分都被埋了进去。”
何陆叹道:“几千金兵,也不见契丹人什么时候进来的,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全部被埋了进去,和这样的一群人呢做邻居呀,咱们以后还真是……不说了,我这就出发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重归正道
何陆出发了,刘石回过头来看着李桂兰,小姑娘古灵精怪的眼光闪烁中,总让他有点不敢直视,硬着头皮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说道:
“桂兰,现在最要紧的,是需要去收获的稻田那边,那里主要是陆家种植的,这边已经安全了的事情,我要也要过去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抓紧时间去田里收割自己的庄稼。
“而且这山上还有个完颜仲,孙大夫担心天气骤凉,而村子里缺少治寒疾的药材,我这次去,还要保护他一起去山上采一圈药了,所以这几天,你就得一起帮忙安排过冬的屋舍建造了,肯定会挺辛苦的,对不起哦。”
李桂兰笑嘻嘻地回答他:“你倒是对不起我什么呀?这里哪个不比我辛苦呀?你想赶着去看你那陆家姐姐就去呗,不过啊,昨天晚上都没过夜就被传说中的赫连小鸟赶了回来,是不是做了什么没礼貌的事情呀?”
这一串问句让刘石是满头青筋暴起说:“够了喔,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你哥哥我……算了,最晚三天我就会到选址过冬的那儿去,记得叫大家那时候都来聚一下,我有重要的事情安排。”
看刘石表情严肃无比,李桂兰也就不开玩笑了,笑嘻嘻地去找李来,安排藏在这里的人动身了。
那匹马已经得到了比较充分地休息,一路载着他飞快地跑向了西面村民的藏身之所,这一次他到了地方就不骑马了,所以有些过度驱使了它,幸好到地方的时候马并没有累坏,一下马直闯进去,就看到陆芳妤那双充满复杂感情的双眼盯住自己。
如果说初来乍到,她选择牺牲自己来换取整个家族的利益,实际上自己却受人利用,本人完全没有任何牺牲,宗族中她想要保护的一切反而全部没保住。可是经过了这么几个月的相处,她发现,现在是真的把自己框进去了。
这样一个第一印象就是个大大咧咧的土包子,做起事来也没半点身份气质,刚开始怎么都让自己心生鄙视的“村长”,竟然在自己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了?
宗族里大家都很好,每个人也都在这段时间和村民相处得越来越融洽,完全不用她去担心会受到歧视,再也不用自己去操心了,可是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却是越来越不明白,原来牺牲自己的计划不舍得收手了。
看着她那一言难尽的表情,刘石可不敢把过多心思放她身上,穿越古代,谁不想君临天下,后宫佳丽三千?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就会明白,为什么很多穿越者依然一夫一妻甚至干脆单身了,女人心海底针,处理好一个就够呛了,后宫三千?管好可能比打天下要难上百倍。
但是如果这时候他态度十分恶劣地强行表示拒绝,整个陆家宗族肯定不会有好感受的,于是他当机立断,做出十万火急的样子上去多陆芳妤说:
“陆姑娘,叫上二叔,你们收拾一下尽快就出发,同王老一起去收割粮食,山里的金兵已经被解决了!”
陆芳妤也是面露喜色,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吗?还有,刘村长你……我听说你受了重伤,当时很严重了,我担心极了,我……”
再说下去事情就会继续向更麻烦的方向发展了,刘石赶紧说:“没事,我好得看,不信我现在就可以一掌打死一头牛给你看!但是那边稻田有些日子没打理了,多少会影响产量,再不及时去收割的话,稻粒芽了那么久的辛苦可就白费了!”
听到这些,一是看的出他还在关心这边,二来是真的安然无恙了,陆芳妤心里就舒服多了,关心一个人,安好就是最重要的,她开心地笑道:
“没事我就放心了,只是现在我要去哪里找头牛,来给你打一掌呀?收割的事情确实事不宜迟了,我立刻喊他们准备出发,那……你和我们一起去吗?”
刘石说:“我听说孙茂大夫现在要筹备治疗寒疾的药材,但是山里还有个漏了网的高手一直没有出现,所以我就亲自保护他一起去采药,我本来就有同他采药的经验,做事也顺手,你们虽然人多,也要多加提防,别被偷袭知道么?”
陆芳妤有些黯然的点点头,说道:“谢谢关心,我们会多加注意的,放心,我们陆家的人也不是软柿子,遇到危险是绝不会坐以待毙的,还有什么要注意的么?”
刘石说:“大概三天后,我们就会采集好药材回去。现在你安排几个脚力稳健的人,背上药篓跟我们走,到时候你先跟何陆、陆友七他们汇合等下我,记得把白猎户也喊上,我有要事交代,时间紧急,这就行动吧。”
不用他们催,陆家族人,这么久人人也都对辛苦种出来的粮食牵肠挂肚,听说山里终于安全了,可以去稻田那边了,他们比刘石要积极的多,急不可耐地收拾东西准动身了。
看到这么多人又急又忙,都快乱了起来,他就不去继续添乱了,径直去找孙茂。
尽管这时空气中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寒意,这地方草木不敢清理,各种蚊蝇毒虫却依然猖獗,很容易出现各种时疾,孙茂在这里是双目如炬,将许多病痛防患于未然,但是只靠他一人一手,难免有人还是会染上一些大病小灾。
好在孙茂的医术确实是神奇,不过如他所说,像他这样真正的医师,保底就要十几年才能培养成材,而跟着他走过一遍的,能临时开点小方子救人的也就只有天资聪颖,过目不忘的李桂兰了。
“啊,村长你终于来了,听说这些人终于不用躲在这里了,这可是件大好事啊。这了环境太恶劣了,时间长了恶疫一染上,就麻烦大了,而且寒疾所需的温和药材,一旦等草木彻底枯败了的日子,今年可就采不到了。”
“放心,孙大夫,我这边带几个人,立刻就和你出发采药!山中无路,行动艰难,你便不用亲自背药篓了,我背个大点的,多带一些就好。”
“哦,那多不好,不过时间也确实紧,别的不及多说,咱们立刻就出发才是正事!”孙茂也不是喜欢废话的性子,看刘石态度十分坚决,就不再多说什么,抬腿起身了。
孙大夫这样真正能治病,有真本事,而且还有一颗仁心的中医,哪怕在这种年代,也是十分难得的,他在是心中满怀尊敬和佩服的,无论如何他不能让人家受到意外的伤害。
现在山里还有个完颜仲,他现在是有足够的信心可以将对方毙于掌下了,这番采药,就决定一定贴身保护好孙茂,如果遭遇了那老贼,能顺道清理掉就更是天大的好事情了。
于是这一遭,刘石开始了耕战村建村以来,第二次的采药行动。
由于有上一次上山采药的经验,加上刘石那飞快的手脚,这次采药要顺利许多了,除了一些寒疾需要的紫苏、麻黄、桔梗之类的他还不认识,那些甘草、桂枝这些意见参与过制作的,可谓是到手采来,轻而易举了。
孙茂感慨地说:“还是村长有办法啊,当时新鲜的草药和干药都做了分类和样本,不认识的也看一看就能快速上手了,要我以前那,都得要先跟我爹后面跑了几年,才敢自己采药!”
刘石笑道:“首先是孙大夫你妙手仁心,大病小灾都能手到病除,我这些做法才有用那,我在想,要是人人都能像大夫你一样,自己拿手的本事也不藏着掖着,毫无保留的拿出来,咱们这些人日子能好过多少啊?”
孙茂也笑了:“村长这话说得在理,哪怕再小的人家,手上也大都有那么一门看家的本领,只是那些都是吃饭养家的本钱,又不是都和我这样没人肯学的东西,要人人都拿出来,谈何容易!”
刘石说:“孙大夫可别这么说,以来你这手艺,乃是我在村子里最看重的东西之一,二来大家也是还不够亲,如果有一天,人人都和一家人一样亲的时候了,再也没有了那么多隔阂,我们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的!”
孙茂叹到:“是啊,这都是你们这些动脑筋做大事的人的功劳,我那,只能把自己手上这门手艺做好来报答你们。唉,其实我小时后也想去念书的,后来看看,也有些读书人那,还混得不如我呢,这种世道,有门硬手艺才是正道呀。”
刘石认真地对他说道:“孙大夫,你且先委屈些,我刘石虽然不知道以后的结果会如何,但是很多谁都看得出不应该的事儿,我保证在我们这儿,会改观的!”
孙大夫笑道:“我也是说笑了,现在战火连天,处处都是生灵涂炭的,能有你们这般把咱们普通人当人的村长,那就已经十分好了,我却不是那种不知足的人,那边的那种紫苏就是成色最好的了,再老些嫩些都影响药效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筹备越冬
听到这么说,刘石赶紧弯腰,小心将这株紫苏完整采集下来,单独放置篓子最角落的位置,标号标记。既然是成色最好的药材,那么他就要收作样本,使以后别人人学医变得更加简单一些。
在群山之中,攀爬跋涉了数不清的地方,不知走过了多少路途险峻,草木茂密之所,他始终不曾放松半点警惕,却丝毫没有那什么完颜仲的踪迹。
哪怕武艺再高,要在这种草木之中行动、藏身,都不可能完全不留任何痕迹的,而刘石三天里,特意将这群山中大部分草木繁盛的地方,几乎都翻了个遍,始终没看到半点痕迹,难道这人已经出去了?那为什么金人那边却依然没半点动静?
想来彻木衮达吉布说过,这大金信仰的是自然崇拜,完颜仲这一派修的恰好是阴毒、速成的那一派,大概对自然之道,丛林中的隐藏之法有更深的造诣,尤其是这么久只要练出了内力的人,那就是连小风寒都很少染上,这样的顶尖高手在野外生存根本不会有问题。
但是问题是,这家伙到底要躲在这群山中和自己耗到什么时候?刘石越想越火大,气不打一处来来:明明和他有过节的是赫连小鸟和她那个客栈,凭什么就在这群山之中恶心我呢?
不过再多想也不是办法,不管是哪一出,没有这个老贼的消息他们谁也半点松懈不得。
他们在第三天上午回到了用来建村的新址,这儿在群山深处,依山傍水,但是连通各个出口的交通都比较方便,而且遇到危险时也有多处可以设防的险要地带,绝境之时更可以很方便地朝任何一个方向转移,乱世之中可以说是块宝地了。
其时除了陆家那些还在收割的稻谷人们,其余的一千多村民,已经开始紧锣密鼓地挖基筑梁,准备造屋了,正如刘石所说,天气一转凉,这么多人有老幼病弱的,没有房屋住,各种寒疾盛行起来麻烦就太大了,所以这些人既是服从命令,又是帮助自己,干活可有劲了。
在村口他突然看到一个十分落魄的老头子在那里抽着旱烟,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整个耕战村进来的人都有登记,现在建设到如火如荼的时间,村子里没有这么悠闲的人,刘石开始注意起来,就让孙茂他们先进村,他来到了那个老人身边。
“我说那个人高马大,却半点都不像个样子的大村长是谁呢,原来就是你老人家啊,嘿嘿,我可是坐在这里等你三天了,你这诚意可真不怎样啊。”老人吐了口烟慢悠悠的说道。
这人应该就是赫连小鸟派来接头的人了,看年龄起码半百往上了,那张脸上是刻满了深深的岁月之痕,而且一开口就十分健谈,同刘石心中的那种,冷酷无比,喜怒不形于色的特工完全是两码事。
不过他还是一眼看出这老人功力不浅,于是扫干净块石头,就在他身旁坐了下来,微笑道说:“这却是我的过错了,村中事情实在繁多,我连夜赶回就上山采了几天药材,这才刚赶回来呢,怠慢了先生还请勿见怪。”
“别了,我就一个糟老头子,没人怠慢得了我,也当不起什么先生,小鸟姐派我来呢,该交代的都交代好了,你只管安排吩咐就好,那边还等我回去复命呢。”这老人一副一切从简的样子,嘴上却又多了几句。
刘石笑道:“人员我早已安排好,这就去叫他来,不过你老这把年纪也喊她小鸟姐,却不知道那位倾城绝色的美人到底是多大年龄?”
“哈哈哈,村长真会说笑,她可是正儿八经的是二九芳龄,只是咱们那边的人都喊她小鸟姐而已,一个称呼而已,当时她被抱过来的时候呀,还是那么点点子大呢。”他两手比划了个婴孩的大小。
“哦?这么说她还是抱养而来的孤儿?这个年纪武功就如此高强,还真叫人想知道她的身世到底如何呢。”刘石作出很感情兴趣的样子。
“咳,要说武功绝顶,你这年龄也不大哦,吹起自己也不害臊嘛。天赋这个东西啊,人说了不算咯,当时我们契丹的南院大王听过没?人家用人人都会的太祖长拳,就打得少林高手招架不住。”
刘石微微一笑:“当然听过,那可是我辈练武之人心中的目标,不过据说太祖长拳本来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功夫,只是没一个后人争气的,传出来反而落了下乘。”
“这种事情啊,你们宋太祖的后人确实让人叹息。可小鸟的身世,可不止你一个人感兴趣哦,俺们那批老人啊,看着她长大,都在猜这丫头到底什么来头,毅老哥对她的关照,远胜于公主耶律明。”老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好了,显然这个十分健谈的家伙嘴里的话远比他想象的还要有分寸得多,说了那么多,除了给赫连小鸟身上镀金外,还排除了了大辽公主的身份,合着半天什么都没说嘛,刘石知道再跟他说话也是多余,套不出什么了。
“那么请问您尊姓大名,我这就去叫跟你接头的人过来。”
“姓就免了,他们都叫我烟杆子,这般称呼叫听着亲切些。”老人堆起笑容,一脸自豪地说。
于是刘石就向他拱手,转身进了村子,除了陆家的人,现在都在这边进行建设了,而陆芳妤因为刘石的安排,也在当天回了这里等他。
所以一看到他,村子里那些人都纷纷起身,刘石连忙摆了摆手说:“各位还请稍后,我还有些小事,马上就过来,有件事情要先去处理下。白老哥你过来一下,有件事情拜托你。”
白猎户连忙起身跟了过去,村子里这些人也难得有会空闲,也懒得去关心他要做什么,就继续坐下休息,慢慢地等待刘石回来。
“白老哥这段时间在山中打猎,都有收获不少猛兽,这翻山越岭,荒野寻路的本事如何?”走出人群后刘石问道。
白猎户有些憨厚地笑道:“村长某要笑话我话多,白某人世代就是靠山吃山的,不说这走熟了的山岭,就是随便去个没走过的崇山峻岭,也是如履平地,翻山越岭是不在话下。”
刘石说:“那就好,从今天开始,你去同一个人接头,两边有需要交流的信息,都会通过你和这个人传达给对方,而那里得到的消息,尽量不要留纸张,用心记,然后只能告诉我、何陆、陆友七或者李桂兰,我们都不在你就藏在心里也别说出来,明白吗?”
白猎户也是最早跟随刘石的绿林营老将了,虽然不了解刘石到底指的是什么,但是这么久也已经养成了服从命令和纪律的习惯,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那么就是这样,这位别人喊他烟杆子,这位是我们的白猎户,专门在山里打猎的,你们就互相认识一下,亲近亲近吧。”刘石简单地将他们介绍了一下。
“嘿,是白老弟啊!来来来,我们一起去山里走走聊聊,这许多年不见,可得多亲近亲近。”烟杆子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拖住白猎户就沿着山道走。
这一路,他教了白猎户做标记的方法,交换信息的几处地点,和紧急时候,如何留一些常人看不出的记号来告知紧急情况,此后白猎户就处理这一边的事情了,并且以后为耕战村培养了一个类似的队伍。
看着烟杆子那副话痨和自来熟的模样,刘石真是暗自感慨,原先猜想中的,那个个喜怒不形于色,既冷酷又神秘的密探特工,要做起情报工作,恐怕来一打都不如这么一个糟老头子,就是打死你也不会怀疑到他这么个话痨身上啊!
这边事了,他立刻表情严肃,走向了村子的中间,那里许多人在等自己。
除了陆二叔还在主持那边的收割,这整个耕战村里最关键的几个人物都凑齐了,刘石上来说道:“各位,这几天都辛苦了,喊大家都过来一趟吧,我有些话要说。”
于是何陆、陆友七、李桂兰这些人便各自出发,将忙得热火朝天的村民们都召集了过来,随便搬些木料石头就地坐下,千余人不分男女老幼都坐在了刘石这几个人的对面。
“诸位,如今大金暴虐,兴无义之师南下,咱们中州生灵涂炭,大家背井离乡,流离失所,因偶然得以在此一聚,互相扶持,然而金兵却不肯罢休,还挥大军攻打了我们这里,对此造成了极大的破坏,现在危机暂解,我们眼前却有新的困难了。”
刘石气沉丹田,发出洪亮不震耳,全场都能听得轻轻楚楚:
“山中的寒冬季节,必然比外边更冷,若无房屋御寒,老幼体弱者只怕难熬,此时我们应该全力以赴,务必在寒冬到来之前完成村子里屋舍的建造,这将是十分辛苦劳累的事情,再此刘石向大家说一句:大家辛苦了。”
那下面一群人都说了起来,什么承蒙收留就十分好了,何谈什么辛苦之类的,这时候一个看上去面色还挺好,长得不像吃过很多苦的人站起来说:
“村长才辛苦了,我们只是做事情就好,听从安排这些绝不妨事,只是斗胆问一声,您的居所却要安排在哪,我们好先动工。”
不少人都附和起来:“是啊,我们能活下来都亏了村长的辛苦,这房子必须要盖气派些才好啊。”
刘石几乎没考虑到这一出,他嫌恶地瞟了那个一脸掐媚之相的家伙,朗声说:“这建村盖房,刘某人早已说过,是为老幼病弱过冬御寒之用!我一身武功,在雪里睡过一晚也不曾打个喷嚏,却要什么大房子?原来那个帐篷就很好了,再勿多说!”
那个家伙还是不死心,便又抬高了嗓门说道:“可是大家都这般干活,也得有个目标呀,要是大家都看到您身为村长,过得还不如常人,却哪里还有斗志去努力进取那?”
刘石竟然一时间无话可说,何陆用不冷不热的声音对他喝道:“在这个村子里,像你这般为了一己之私去做事的人,可没谁能混上个管事的活!别拿你那套来算计我们!”
那家伙见刘石没有开口,便张开嘴还打算继续同何陆争上两句,刘石的声音盖住了他们:
“人生在世,岂有辛苦经营却得不到半点好处的说法?但若我在大家现在过冬的衣食都没个着落,老弱也没房屋御寒的时间便想着住大房子,过人上人的生活,那终其一生也就只能到这一步了,所以此事休得再提!”
那人连忙说道:“对对对,是小的考虑不周了,胡乱说话还请村长不要见怪。”
刘石说:“罢了,我那帐篷住惯了,谁得也舒服,谁也不准动就是了,这几天我去采药了,不知道村里现在的状况,何陆、陆芳妤,你们给我讲解一下!”
何陆平静地回答:“各位村民沿途逃难而来的,是大部分都丢掉了辎重,过冬御寒的衣物棉被缺口极大,好在大部分人都自己带了粮食,并且这几个月的收成远超预期,冬天粮食缩减一下,熬到开春问题不大。”
陆芳妤上来说:“那边的新田下种略晚,金兵的骚扰又导致收获前不曾打理,但是有王老的种植规划,还是使收成超出了我们原本的预期,可以极大缓解燃眉之急。而我们陆家的辎重未失,御寒的衣服棉被是勉强够用。
但是这些也只能保证我们这些人使用,分不出来给其他人,当然如果村长里有人急需的话,我们倒是可以尽量匀出一些,来照顾老幼病弱的村民们。”
刘石点点头说:“好的,那么你们这边就可以减少很多负担了。只是这种准备,绝不能以只够用为目标,你们没有经历过深山内的严寒,到时候应该依然难熬,我们还是要尽可能多做几分准备才行。”
第一百三十章 采购物资
确定了村子里物资的状况以后,刘石便转身去问张木匠:“张师傅,现在多处都在一起破土动工,要建好村落的房子,还需要多少时间?”
张木匠答道:“毕竟这次都是许多不曾有做土木活经验的人一起动手,那些关节的衔接木钉非得我们几个有经验的人才能做,但是从现在开始,就是再慢,不出一个月就能保证人人都有房子住了,只是时间紧迫,屋子是又小又简单,只能刚好住人。”
刘石说:“能御寒挡风就算大功一件了,这事便多由你们几位师傅费心了,即日起我也会一起帮忙,我虽然没有手艺,但是一双手上力气不小,扛梁抬柱不在话下。”
接下来转过身把头转向陆友七:“友七,别人的事都七七八八,问题不大了,这里却有件天大的事情,你非得尽心去办,容不得半点闪失!”
陆友七见他说得严重,那诙谐的性子都忍住了,也认真地问道:“若要我去努力时,自然尽力而为,只是不知道要我去做的,是件什么大事?”
刘石说:“现在村子这边人手倒是还够,你要挑选五十个身强体壮、脚力也好的人,推车去一趟淮南路,若是那里没收全,就跑别的州县也成,必须在入冬之前买够大家放开量吃的粮食,以及御寒的冬衣、棉被。
“同金人干了这好几场,他们身上的银钱财物,并我们之前的积蓄,到底算是笔财富了,你就全部拿去,这事干系甚大,除了你,别人我也放心不下。”
陆友七目光闪动,却终究没有多说什么,这才说:“这事确实重大,但请你放心,陆友七肯定比上战场时更用心去办!”
这时陆芳妤走上前说:“我在陆家庄时本来就有些积蓄,手上还有些没甚用处的金银首饰,这时候大家都衣食无定,若我还留在手上,岂不正应了愚人端着金碗要饭之说?友七你顺手帮我变卖掉,多买得几粒粮食是几粒!”
这一说人群里也有几个人走上来说道:“这时候就是有银钱,又能去哪里买东西?不如把我这点家底也拿去,这兵荒马乱的,就是抱着个金碗也没处要饭嘛!”
“还有我的,我家传的这块玉佩拿去,随便去个当铺都能当两贯!”
一时间嘈杂了起来,刘石赶紧说道:“各位稍安勿躁,现在我们的银子也没那么缺,虽说这日子不好过,银子铜钱没地花销,但是各自家传的宝贝首饰,那是除了换钱还能有个纪念,还请留着,若是以后真正困难的时候,刘某再去求你们不迟。”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走上前来,脸上露出一种带着凄凉神色的笑容说道:“莫说我手上所有的,不是什么珍贵的珠宝,就是真值钱的宝贝,这个镯子啊,唉,带在身上也只是见物神伤,哪里还有什么好的念想了?不如为大家过冬出这份力,让这么多好人少受些寒冬之苦!”
这话一说,许多人都发声附和起来,能逃难出来的人,身上多少有些压箱底的财物不舍得使用,这时全都闹哄哄的要拿出来给村子里使用,一时热闹不休,叫刘石难于拒绝。
而这些人不是一根金链,就是一支玉簪,不是人多数量大,还真没有金人的馈赠值钱,于是他摆开双手提高音量:
“诸位既然都有如此心意,那我就在此谢过大家了,大家要交上来,却要仔细些,我叫桂兰和陆姑娘帮你们登记好,不是要记谁的贡献,而是万一可以不使用这些财物时,当完璧归赵,原样奉还,此一时彼一时,若一日好过了,这些事物再要想起来,便又是一层神伤了!”
那些人听了多少也觉得有理,便纷纷挤上来将自己珍藏的宝贝财物踊跃上交,千多人却因人数太多,一时间乱成了一团。
刘石连忙指挥他们分开再按顺序排队上前,大声喝道:“各位村民,我们都算是一家之人了,术业有专攻,人却不要分先后,以后这类事情都要因地制宜,切不可强行争先了!
“今天大家且坐回原位,让刘某人来根据远近顺序,安排大家排成队伍,轮流上来捐赠便好,不然急反生乱呀!对,对,就是这样,也希望以后有大家都要一起行动的事情,也都不论缓急都这般排成队来,担保做事事半功倍!”
他说的话倒很有用,这些人就分两边,一次十来人慢慢排队上前捐赠些家藏的首饰或银钱,那人群里也有不上来交物品的,又或是真没有的,也不能另眼相待,却是一般应对。
刘石认为这种时候情绪带动了,依然不肯捐赠者,不是真穷的,就是真心爱惜,有极深感情的,不管何种原因,也会看得比命还重,这种情况就需要尊重,所以非但不去责怪,还要同何陆他们劝说大众不要去在意。
李桂兰这边却比陆芳妤记起来快上极多,不到一个时辰她们登记完毕,倒有有七停是她这边记的,把陆芳妤记得后来只想图快,有些字反而写到不好辨认,只好重写,倒是越来越慢了。
末了刘石将这些人的首饰宝物都收藏了起来,希望能顺利度过困境后就交还给各人,再取出大家捐赠的银两铜钱,一同交给陆友七去使用。
这样一来他们的银钱便多上了许多,刘石大概估算了下数字,就直接从村里挑了一百人同他出发,尽量一次购足需要的物资,回来后也好有更多的精力去准备冬天的事情。
然后其他人都已经各自散开,去做安排好的事情了,刘石则和这几个凑在一起,再叮嘱一下陆友七:
“友七,虽说咱们山里的强人不会动你,跟你走的也都是哨兵军汉,但是万事还是要多加小心,棉絮衣物都要买好,千万不要受奸商祸害。除了粮食衣物外,还有两样事物十分要紧,得辛苦你多加留意。”
陆友七说:“其实山里的粮食也不少了,省着点吃这么多人还是可以熬到明年的,不过防范于未然也是好事。还有什么事这么要紧的?”
刘石说:“你此去,起码要运一车好的纸张回来,加上些墨条,这是第一件大事!第二条,去走数个州县看看,一定要买到一本署名贾思勰的《齐民要术》回来,这本需是真的,如果书店掌柜还有推荐类似的,不论真假,都买回来再说!”
陆友七皱了下眉,点点头说:“虽说我还有些不明白你的意思,但你说得这么认真,我必然尽力去办,绝不松懈。”
何陆说:“《齐民要术》我有所耳闻,乃是一本有关耕种和民生的书,想来这村里许多人种地都有自己的心得,虽说现在我们给几位老人安排,那大多数人还是各有不服,有了这本书估计问题就少了,毕竟人心都服经典。”
刘石说:“正是如此,那纸张墨条也十分重要,何陆你应该明白,这次要跋涉奔波,友七你得辛苦了,多加小心,一路顺风。”
何陆点点头,扳过陆友七的肩膀,私下交代了他几句什么,便一起准备拖车,帮他收拾东西,送他出发。
上百人出去采购物资,行动起来也是浩浩荡荡,许多东西都需要准备,他们直到第二天才出发,而亲自送他们出发以后,刘石转身问何陆道:
“那个当众劝说,要帮我盖大房子的人,觉得自己很是聪明啊,登记他那批人时我却不在场,他是什么来头?”
何陆笑道:“这人本是在汴州百里外的一个县城小吏,叫钱万通,看这家伙溜须拍马之术,金人踏平那里之前应该混得不错。”
刘石摸摸下巴说道:“那可以嘛,南边山上挖石筑基的人现在不足,这样的人才就派过那边去吧,能者多劳嘛。”
何陆说:“老实讲咱们人虽然多,但是像这种肚子里多少有点墨水的家伙,倒还是挺宝贵的,这个人怎么想我倒无所谓,但是把他丢去挖石头,怕是会让其他读书人寒心那。”
刘石笑道:“这事寒不了心,一来这种黑了心的墨水,喝得是越少越好,我早晚要让大家都喝点有良心的墨水。二来陆友七回来之前,我手上两斤力气也不小,我会和他们一起去采石的。”
何陆沉吟一下说:“说到这里,刘兄弟,你的计划是打算在这个时间开始吧,靠着金兵馈赠和这些人的踊跃,冬天是基本上稳了,但是这些银钱也只够解一时之急,常师傅的那批岁币,也没用掉多少,那时候却是托付给我了。”
刘石笑道:“兄弟,那些东西如果真在,就是相当宝贵了,只是我们现在也才这么点人,也用不了那么多正规的宝贝。而来路途遥远,要穿过金人的眼皮底下去取出来换钱,那是凶险万分,还是等以后当真需要再说吧。”
何陆眼睛转了转,大概明白刘石还有其他安排了,他也不去多猜刘石还有什么安排,只继续去做一直以来,协助村子里某行某业的行家做指挥管理工作。
刘石十分关照那位钱万通,去了采石场他凡事亲力亲为,都是捡最重最累的活干,这事情可以指望的技巧也不多,他那一身数倍于常人的力气是让人人都称羡,钱万通那品行哪里舍得在刘石面前偷懒?为了博村长一个好印象,只一天到晚拼命跟上,累得天天都要吐血了。
随着陆家那些人也打好了粮食,将粮食和稻杆都运回了村落后,整个村子的建设也进入了最热火朝天的状态,现在人人都充满了干劲,就冲这股洋溢在人群中的热情,他们都有理由相信,这个地方不久以后,将会成为一处十分美好的地方。
刘石站在石山之上,俯瞰着靠这些人团结起来的村子,长舒了一口气,暗自想道:要是没有完颜仲那不散的阴影,那就太好了。
赫连小鸟已经完全回到那次行动之前的状态了,捉摸不透,永远没人看得出她真实的想法,并且将整个组织的种种事情安排的滴水不漏,对她触及的每一处都了如指掌,而且随时做好最迅捷的应对准备。
“中京、上京和燕京城里里的伙伴们,都已经就位了。”烧掉一张纸条,她语气十分平静,就好像吊在他们头上的危机完全不存在一样。
“耕战村那边的工作已经就绪,不得不说他们在情报和警戒的方面,也有相当的独到之处,我觉得我们可以考虑引为己用。”莲儿说话如同一尊木头,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猫儿说:“我们这边的伙伴们都已经做好了随时动手或者最坏的应对准备,已经就位了。另外这段时间的生意竟然比上个月同期好了三成以上,完全不合常理。”
虎子说:“还是在这么久小鸟姐没现过身的情况下,不然只怕还能赚更多,不管店还能开多久,咱们多赚点银子总不是坏事。”
赫连小鸟说:“是啊,无心插柳柳成荫,当时我们只想设个套想办法报仇,结果这半年多下来,连变卖的本钱都快回来了,咱们那,也要有下一步考虑了。”
“猫儿、虎子,你们去忙吧,记得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要保证自己人的安全,现在除了公主和大事,已经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了,明白吗?”
“是!”那两人同时出去了。
“好了,莲儿,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她眼睛一转,看到了刚才就跟木头一样的莲儿身上。
“小鸟姐,从和我们最亲信的一批伙伴那边来的消息,组织里潜伏到各个地方的伙伴们,有很多已经开始享受他们的新身份了,甚至通过泄露一些咱们的消息来获利的,不在少数。”莲儿一边取出一封信件一边说:
“这张名单,详细记载了他所知道的事情,其中有些都已经越过我们的底线了,不是他的身份不低,半路帮我们压住了,有些事情已经很麻烦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金人发觉不对了
看着认真无比的莲儿,赫连小鸟摇了摇头:
“烧了吧。无论是老的,还是新来的,不是冲着大辽的余威,就是为了报答义父的恩德,凭我一个女流之辈,还比大多数人年龄更小,只靠亲情团结住这几百个身怀绝技的高人,让他们不考虑后路,你觉得可能吗?”
莲儿一听着急了起来:“那也不能就听之任之呀,况且这次行动这么成功,大家对你的信心已经增强了许多了,你总不能到了这个时间就这么放手吧?”
“呵,谁说我要放手了?只是咱们现在几百人摸爬滚打到现在,来之不易,如果当时没让那老贼跑掉还好做一些,现在嘛,多少也要让这些人知道,跟着我们还是有好处嘛。”赫连小鸟语气始终古井无波,十分平静:
“首先你去告诉他,想办法让这些人知道,他们的作为我都知道了。然后呢,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的,另外,通知耶律明公主,金宋这场战争结束,就立刻到我这边来,下一步计划已经要实施了!”
“领命。”莲儿低下头,转身走了出去。
赫连小鸟站起身,闭上眼睛,接手组织以来,她太执着于对付完颜仲了,以至于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思考自己要如何保全并壮大这个组织。
也许她本来的身世可以不用扛上这么重的担子,但是这是赫连毅转交给她的,由不得她轻言放弃。所幸现在这个组织当中,还是大多数人都是和她一样想的。
彻木衮达吉布在静心修炼奔雷十三式的心法,这套武学至刚至猛,九成半的时间都是大开大合,动中悟道,越打越猛,是一套需要身躯力量与内力一起进步的功夫。
而他本人一生也一直在为国奔波,少有片刻停歇,却不知到了这个境界,再突然潜心静坐下来,于静中参悟,进境反而神速,半个月来解开了不知困扰了他多久的迷结,当真是心情极佳,只感万事豁然开朗,放下诸多俗世来修炼武艺,倒比之前手握大权更加快活。
他神功早已是世间绝顶,这一时更是冲破了难关,也不知自己武艺到了什么境界,只是决定要继续精心苦修下去,再不去管那什么人间琐事,战争和军纪,与我何干?
只是人间万事都是如此,再难如人意,在他殚心竭虑为国效力的时候,完颜仲突然跳出来,告诉他今后就清净无事了。现在他悟到了修行的诀窍,是每天都有不错的收获,不舍得出营半步的时候,营房的门帘被呼地一下蛮横地扯开来了。
“都说了国师现在在静坐修炼,叮嘱了不让人打扰的,你们两个也太蛮横了吧!”守在门外,他的贴身士兵都开始发火了。
但是看清了那两个来人,却让他老老实实闭上了嘴:“练功最忌讳这般强硬地打扰,请两位稍后我去通报一下。”
彻木衮达吉布已经在喧闹声中渐渐恢复了意识,他这套武功倒不会和别的内功一样经不得半点打扰,可是这时候被人如此蛮横地打断练功,多少都让人极不舒服,直到那名士兵在他耳旁细语了几声。
“咳,认出来了还不赶紧让他们进来坐,你是怎么做事的!”听到这个声音那两个人立刻钻进了营帐,把门帘拉了下来。
来人正是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而且浑身上下的装束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兵丁盔甲,怪不得门外的士兵会拦住他们!
这两人会这样前来,必然没有小事,他连忙要起身施礼,却见完颜宗望火急火燎地走上前制止道:“彻木衮国师不要多礼,我们此来,是有十万火急的事情相商!”
彻木衮达吉布哪里知道他们有什么话说?只是看他们如此严肃,也就直接问:“不知道两位元帅前来有何要事?”
宗翰说:“国师被打发到这里来后不几天,完颜仲的关门弟子勃特带走了他五百亲兵,然后就再无音讯了,尔后又过了十多天,他本人从我们军中抽走了五千名百战精锐,出营以后,到现在半个月了也是音讯全无,现在军中大事都由他的弟子乌打一人打理!”
彻木衮达吉布嚯地站起身问道:“这消息是哪里来的?完颜仲虽说明争暗斗,打压了老夫数十年,但是他对大金的忠诚还是有口皆碑的,怎么做得出这种事情?他带了兵又能去哪里?”
宗望道:“还不止如此,在此之前他还派南宫栖枫的五色旗孤立无援地前去攻打宣化门,又不予接应,结果遭受张叔夜夜袭,精锐尽没,只剩两百余人回营,此后南宫栖枫一蹶不振,窝在营中,许久都没有动静了。”
彻木衮达吉布是双目瞪圆了,几乎要爆出来,吼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来告诉我?”
宗翰叹道:“那时候完颜仲国师初来,整个大军中一切事物独揽,我们哪里敢造次?就是现在这种局面,我们还得听那乌打胡乱安排,也没个主意,这才打扮成这幅模样,过来和您商量了啊。”
彻木衮冷静了下来,吸了口气说道:“原本大宋屡战屡败,已经到了只能据城而守,半点不敢外出的地步,我们对汴京一攻数个月,战事再迟钝也传遍了全国,也就来了一个张叔夜支援,到这个地步,破城灭国只是早晚的事,哪知又横生如此枝节?
“可是完颜仲却是带着圣上的金牌和旨意而来,非同小可,就算是将在外,君命有不受,现在局势和完颜仲的出走还没有明显的变化,我们也不便轻举妄动,我修书一封,立刻派人飞马去上京面圣,等候圣上旨意!”
说完便飞速取出文房四宝来,这时候是人人都心急如焚,宗望直接就上来帮他研墨,看他飞快地写完了这封信。
“元帅速派亲信,飞马前去上京面圣!为防再有什么节外生枝,让他将我这块国师令牌带去!千万要他及时面圣,莫要误了时机!还有,我就在这里,若是他们再有什么倒行逆施,便由我一力阻止,有什么事情我担着就好!”
这两名副元帅得了这句话,二话不说,宗望收了信,他们就火速出去,派亲信出发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南宫栖枫落魄至极
完颜仲走以前,安排下来帮他暂代主事的弟子,也自然是反应过人,能力出众,事事精明的。
而这乌打从自坐上了原本属于师傅的那个位置呢,也是不辱使命,完颜仲一去许久,渺无音讯,但大金军内,各类事物在他的指挥下也是井井有条,没出半点岔子。
但他就是本事能上天,也依然只是国师的一个弟子,没什么身份的国教信徒而已,哪能一直越级做这种大事情?从刚坐上去的那天的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到后来如坐针毡,如今已经是惶惶不可终日了。
师傅怎么还没回来?一天、两天,到现在半个多月了,叫自己去整天安排那些元帅猛安,怎么能安心坐得下去?这人是越心中忧虑,就越坐不住,这天晚上,把手上的军情看完,排兵布阵调度好以后,总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就带了两个人在军营中转悠了起来。
此时他早就有意识到,因为师父不曾回来,营里的大人物们都看自己眼神不大对了,而到了这个时候,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靠山交代的事情做好,那么无论这里的其他人怎么看他,只要师父回来,就没有问题了。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代国师的这段时间,军营里各种事情都处理好了,可以说是前程似锦,辉煌腾达指日可待了,所以一边瞎转,一边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多做一些让师父满意的事情。
正走时,突然看到一处营房同别处的氛围完全不同,这么黑的天没点亮光,只打了一处火把,看上去是上千人的营地,却练半个岗哨都看不到。
他知道各个营房都有出去劫掠的军士,但是这场面也太夸张了,都像他们这样搞,遇到紧急军情,这岂不是摆了个没有城墙的空城计,金营欢迎你?
于是他怒气冲天冲进这个营地,营房外没半个人影,怒急攻心,冲向这一片的主营之中,撕拉一下把那主营的帐门都扯落了半边。
里面坐着满脸颓废不堪,满脸酒气,看不到半点精气神的南宫栖枫。
他在遭遇那次变故以后,身边最亲最好的将士兄弟一下是十去其八,心中无比自责,也再没半点雄心壮志,每天就只潜心练武,休息时借酒浇愁,金营中虽说粮食配给已经砍了大半,但是他这边人马也少了八停,以前留的军饷也够吃,所以就用这幅德行混了许久。
“南宫栖枫!枉国师对你如此器重,犯下滔天大罪也不曾重重罚你,居然治军消极到如此地步!你手下这么多个军马,也没一个响应国师号召自己去取粮的,你该当何罪!”乌打本来心里就有事,这下找到了个发作的出口,忍不住暴跳如雷起来。
“该当何罪!不是你们那什么国师的瞎指挥,教我们前去攻城,却不给办个军马接应,我们会变成这样,猛安会变成这样?不要嚣张,我这就送你去见我的兄弟!”一名在一起喝酒的十夫长跳起来就要拔剑。
“且慢,当兵服管,要上行下效,无条件服从纪律,我们五色营的规矩你忘记了?他就是条狗,也是这里的的主帅养的,你这般行事,就更对不起咱们死去了的兄弟们。”南宫栖枫那晃晃悠悠的声音慢慢传出来,让那十夫长一脸冷笑地看着乌打。
乌打只有三人,这五色营虽说落魄至此,可是当时令出必行的名声还没被淡忘,只要南宫栖枫真恼了,一声令下,就是他师傅完颜仲在这里,也就没本事从这里飞出去。
但是乌打也不肯就这么认怂,他毕竟已经在这个地方,已经做了这么久实实在在的主帅了,便威严地哼了一声,冷冷地说:
“你们这般无礼,军令也不遵从,教我如何为你们脱罪?南宫栖枫你身为百夫长,治军不严,将大好的军马闹成这样,罪责难逃,今天就将你的薪饷降为伍长,仍执百夫长事,以后有机会将功折罪呢,便复原职,如果再犯,军法处置!”
那声色俱厉的乌打耀武扬威地走了出去,他见师父也狠狠教训了南宫栖枫,只道多对他下点黑手必然讨师父欢心,哪里知道完颜仲其实还是想要起用这个人的?这事一办,后患却不归他管了。
南宫栖枫又喝了一杯酒,突然癫狂了一般哈哈狂笑起来,他内力充沛,笑声如中风着魔,引得全营两百多人马都闻风跑了过来,却不知要如何出言劝慰。
“将功折罪,这次叫我做伍长了,上次也是将功折罪,教我结结实实死了那么多兄弟!哈哈哈哈!大概因为我爹是归化女真的汉民,终究不算自己人,现在金不金,汉不汉的……各位,你们另寻出路吧,”
一名伍长走上前来说:“猛安,不管他们怎么说,你就是我们的猛安,跟着你就是能打好仗,我们心中就是认定你的。”
南宫栖枫看着他说:“他们自然是要对付我的,再过几日,他们再来时,便又要我们去送死时,你说我要怎么答他?难道继续送你们去死?我这营是不成的了,你们还是转投别的营房去吧。”
刚才吼乌打的那个十夫长叫道:“我们哪儿也不去,不跟着猛安这样的人打仗,而是去跟那些没半点脑子的人手下受气,就是抹了我脖子也不干!”
这时候一个人叫道:“大不了就不当这鸟兵了,我们几个上山落草去便了,天下之大,哪里不比这地方舒服?”
“我来这里倒也不是为了舒服。”听了这话,南宫栖枫像在自言自语,又像在和人说话:“不错,那时候我是有想法而来参军的,也有人支持赏识,可现在这个地方,哪怕我再多投十倍的心血,也免不了弓弦药酒了。”
携无敌军马,一举横扫天下,彻底平定乱世,终结战争纷争,这个目标谈何容易?何况就算有什么大人物支持他,就现在,无论是金国还是宋朝的军队,要统一天下也是个笑话!更别说在这群失去了进取心,只懂争权夺利的混蛋手中夺权改革?
他突然站起身把眼光投向了北方,是的,那个地方还没有被大宋的经济文化影响,人心相对要淳朴太多,而他们心中也不会有更多的花花肠子,只要找到一位有雄心的可汗,发挥自己生平所学,说不定……
于是转过身来,对在场的兵将们说:“各位,现在看来,大金是不要我们活了,投宋的话,那比大金还要不如,而上山去落草,却更是下下策,我倒有个计较,只是千难万苦,只怕比在这里还要危险万分,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一试?”
那个因为是马军而幸免于难的副将大声说道:“只要是跟着猛安你,那就是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哪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看其他人也纷纷说对时,南宫栖枫说:“从我们大金往西北走,那边就是漠北,有数不清的蒙古部族各自为战,那里的人不但彪悍好战,又盛情好客,去投那里的人不分蛮夷都看得起,只看本事不看出身,以我们的本事,去那里也许有番作为。”
在场的人一听这话,却一时没那么认同了,不过想来想去,也确实是金宋都没有生存之所,除了远走他乡,也还真是没半点办法,慢慢的有一个人说道:
“但凡是有半分生机,相信猛安也不会有这个想法,这不是我们不肯为大金卖命,而是报国无门,活都活不下去啊!”
慢慢就有两个、三个,不多时,在场的人人都刚开始还有些犹豫,但是慢慢的就有九成以上,都表态支持他一起去漠北了。
“那么其他人就随我去漠北打拼,而纳兰大哥,你先带上五十个亲信,扮成平民去花剌子模的都城,撒马尔干生活,只等我带军马杀过去就里应外合,拿下城池,此事万分辛苦,又渺茫无期,是件极苦的事情,你可愿意?”他心中有了个计策,他便问向那位马军副将。
“咱们是一同参军,一步步走来的,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你的计较都是对的,不听你的就没好果子吃!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放心,我在那里就是头发都等白了,也随时做好一切准备,等你杀过来!”那纳兰副将拍得胸膛当当响。
“好的,那我会派人长期和你们保持联络,互通消息,其他人现在就打点行装,备好干粮,准备战马,此地凶险,咱们今天夜里就出发!”南宫栖枫的声音中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热血或是温情,那温润如玉的脸庞上只看看得出冷漠如冰霜。
当晚三更天,除了几个有家人的不愿意一同远走大漠,这支军马的大部分人都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军营,而那些留下来的人,也没有打算去找谁把这件事情告发出去,而是各种归附了其他军营,其中有两个直接去了彻木衮达吉布所在的伙夫营。
从汴京这里去上京,就是最好的骏马,加上日夜兼程,也少不得要半个月才能一个来回,等使者回来时已经是十一月有余,而这一天,天气冷得完全不合常理,这大宋中州,竟然让在长白山生活惯了的女真人都感觉瑟瑟发抖,寒气逼人。
“这天气,不同寻常啊。”这天清晨,在站营地便是,望着遍地的白霜,彻木衮达吉布淡淡地说道。
“是啊,我听说这般气候异象,将会天下大变,却不知道这一年的变化会是什么事情?”完颜宗望说道。
“就现在大宋的形势,我们围攻宋都已经数月,那是天下皆知,可是到了今天也没半个援军前来的迹象,他们城内粮草和士气都要见底了,不是有张叔夜支撑,这大宋天下,早就该‘大变’了吧。”完颜宗翰接口道。
“鬼神之说,在我大金传统之中都属虚妄之言,天气异常也只是数十年一循环,自然变化而已,无需在意,只是这般严寒,必定要损害中州军马的士气,倒确实是对我军有益无害。”彻木衮达吉布说道。
“这次我派回去的探子那是跟我征战多年,绝对靠得住的亲信,如果路上没被什么事情耽搁,今天无论如何也该回来了。”完颜宗望对着北方望眼欲穿。
说来也巧,他正说时,就有紧凑的马蹄声从北方奔腾而来,一名明显看上去极其疲劳的军士正在挥鞭猛抽那匹早已严重透支了的骏马,终于,他刚刚看到这一大早就站在营房门口等待他的那个三人时,马一头栽倒在地上,鼻子嘴巴里都滴出血来。
这名军士也差点栽在地上,他顺势一个翻滚,膝盖和手肘都磨出了血,然后一步跳到了完颜宗望面前,从贴身小衣里抽出一封包了金边的信件:“圣上有旨,请副元帅亲启!”
宗望出手如电,啪一下就夺了过来,撕去封皮去抽信,却因为手有些发抖,两下也没拿出来,再取出抖开时,只看了一眼就脸色更加难看了,看完便递给了彻木衮达吉布,期间没多说半个字。
“完颜仲前去乃是协助诸位立功,并无夺取军权之命,此乃越权行为,如其归营可速命还京叙职!宋军羸弱,然大军尽出数月未下,岂非远逊征辽之师?尔等必须努力向前,不容失败!”
把这些念了出来后,彻木衮达吉布是哑然半晌,宗翰暴跳如雷:“这老贼身为国师,位高权重居然敢假传圣旨!又将军中精锐尽数带走,现在不知所踪,教我们如何努力向前!”
来人那!先将那该死的乌打给我戴上枷,拖将过来,再着人出去寻那个完颜仲,老子要亲自扒了他的皮,一根根地抽他筋!”
“元帅且息怒,此事重大,万不可打草惊蛇,现在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完颜仲到底是何用意。我们先不动声色去找乌打,或许可以套出完颜仲的去向,然后再决定如何用兵不迟。”彻木衮达吉布连忙拦住了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决战之前
金营中现存的国师和元帅,都不是什么量小器微的人物,但是这一刻却都好像这突变的天气,人人脸色都刷了一层严霜,怎么也压不住那腾腾燃烧的怒火,那股暴戾的杀气在好远就能感受到。
所以他们尽全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就那样突如其来站到乌打面前时,还是让他看到这几人就再也站不住,两脚一软跪倒在地。
“不准跪!站起来说话!”完颜宗望因为愤怒,声音都有些变形了。
“小……小人不敢起来!”这个老早就已经在这个座位上坐得不安稳的家伙,看来人的样子也就猜到事情不得了了,他师傅又没半点消息,怎么能不吓得瑟瑟发抖?
“好了,彻木衮国师,这样子看蛇是已经惊了,不用怕打什么草了,怎么说他也是国教的人,此事就交由你来问吧,我们两个先出去了。”完颜宗翰把话说完,他们两个人就转身出去了,不是不想在场,而是怕自己一气之下就会失手弄死他。
“乌打,几十年来,教内的人都知道我的为人,若我真要和你师傅争权夺利,也不会被他压下一头。你是完颜仲器重的弟子,想必对我的了解,比这里其他人还要深些,今天你识相的话,便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整些虚的,否则我的手段你多少知道一点。”
“彻木衮国师!看在一教同宗的份上,您就给我个痛快吧,我知道的不多,你想要问的只怕回答不清楚……”他说着竟然就想咬舌自尽。
却见人家手指略微动了下,他就如同被雷击了一样,猛一抽搐,那牙齿就咬不下去,整个人在地上翻滚起来。
“看来你还是很不老实啊,乌打,或者说,跟你师傅一样看不起我,是对我的手段还没什么信心?来,我就让你先见识个十来种如何?”彻木衮达吉布一只脚他在他面前,冷冰冰地问。
乌打挣扎着爬起来,一头撞在地上,发现自己的力量连撞死自己都做不到,只能痛苦地伏拜在地,说道:“小人保证再无半点虚言,知无不言!”
“有意思,可是我的耐心也用得差不多了,都懒得问了,这样吧,你把完颜仲为什么突然丢下皇宫里的享受,跑这种地方来捣乱,其中缘由和目的去向呢,都细细地说一遍给我听,听得好时,你就少受些折磨,若是我听得不对……就让你重新认识下我,如何?”
彻木衮达吉布抬头向上看,语气不带任何感情,但是谁都听得出来,他已经忍无可忍了。
他毕竟也是国师这个级别的人物,就是名号上再怎么光明正大,手段那也不是可以随便糊弄过去的,尤其那些同是国教中的教徒,身为完颜仲身边的红人,乌打如何不知?
面对这面前这个国师,乌打彻底放弃了幻想,就那么跪在地上,连姿势都没多做变化,把他也参与过的,完颜仲这一系列事情的前因后果,是一五一十,甚至不知道的都脑补了一下,说了出来。
先是三年前大金生俘了辽国天祚帝,却还有些王子王孙明显未曾落网,虽说耶律大石把契丹主力带走,去建立了西辽,但是女真人在大辽土地上立足还不甚稳,大金皇帝担心皇族还有影响力,就派出高手搜寻,企图斩草除根。
不久后完颜仲用毕生苦修的毒掌暗伤了大辽托孤大臣赫连毅,自知道他无药可解,再不怕他能还魂,便回报皇帝说赫连毅已伏诛,还随便杀了个契丹女孩说是耶律明,夺下了这件头功。
哪知就在这一年五月左右,完颜仲的两名亲信都死在了赫连毅的独门掌法之下!还有传言有人亲眼看到了耶律明现身,扬言要光复大辽!如果这事传到皇帝耳中,那欺君之罪无论如何都是坐实了。
所以完颜仲就只能压住消息,暗中派人调查,并尝试抹去赫连毅的痕迹,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明争暗斗,完颜仲吃了大亏,座下大弟子的人头在黑市里被他的眼线发现了。
更可怕的是,在上京周边的传言还愈演愈烈,早晚就要压不住了,恰巧金兵攻打汴州,而赫连毅的踪迹就是在中州位置暴露的,他便连忙请求支援前线,实则是出发亲自去处理此事。
当然了,关于赫连小鸟一个女流,和她那百灵客栈同这件事的关联他就没敢提,不然把事情都推给个女子和她如此堂而皇之的客栈,人家信不信再说,火气肯定会无限增大的。
就这样他把整件事真正的黑手忽略掉,而将问题的矛头全部指向了刘石所在的南部群山之内。
“我知道的就是这么多了,最后师傅带人马就是去攻打赫连毅的,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消息,我这些日子早就是如坐针毡,惶惶不可终日了,现在只求速死,还望成全。”乌打一边捣头一边哭诉。
“就这些了?搬个大辽遗孤出来,就可以掩盖他私自调走大军,人也不知所踪的事实?那欺君罔上不过是个死罪,这起兵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这般大罪谅你这小人也是担待不起,却不能这么便宜了你。”
彻木衮喝道:“把他带下去,好生关押起来,切莫让他轻易死了,留着等完颜仲落网了再做发落!”
看到自己还能歹活几天,牢狱虽苦,好在不用受那人不能熬的酷刑,这乌打算是松了口气,再下拜道:“国师大恩大德乌打永世不忘,来生当做牛做马为您效忠。”
彻木衮达吉布却不想再看到他了,大手一挥让人把他扔了出去,这才叫两位副元帅前来相商。
“不管乌打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这老贼一去,基本上是不会回来了,圣上的意思也是很清楚的,就是大金已经举国而来,打这软弱无能出名的大宋,竟然比当时灭辽之战表现还差,只怕就现在这个结果,我们很难回去交待啊。”完颜宗望忧心忡忡。
“我们经过了那么久的努力,现在人心、军纪、粮草、精锐都一时尽没了,宋人朝廷虽然失掉了人心,但是相持日久,只怕有人看出了我们攻不下城,援军早晚就会前来,只消再来半个张叔夜一般的人物,我们就能把大金开国以来的面子通通丢干净了!”完颜宗翰说。
“依老夫看,现在我们再去强行整治军纪,只会让被折腾日久的将士们觉得咱们出尔反尔,已至军心更加全失了,两位元帅,当务之急还是稳住军心,告诉他们各地都成灰烬焦土,打草谷再难有收获,不如寻找攻城的突破口,伺机一战,争取破城。”彻木衮达吉布说。
“也只能这样了,老贼来以前我们军心民心都定了,不出问题到这个时候征下粮其实问题是不大的,现在粮道也被他停了,整个中州又是一片焦土,这粮草又成问题了,我怕我们这次,只能提头回去谢罪了。”完颜宗望叹了口气,他们便各自去做最后能做的准备了。
原本汹涌而来,踌躇满志的金国大军,因为自己人毫无道理的瞎操作,其实心中都已经对破城灭宋不抱希望,守着军营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他们召回各路出去打草谷的人马,整合军队的时后,又赫然发现那五色营中已经破败许久,里面半个活人都没有了。
完颜宗望大惊失色,立刻派人去寻找,终于在伙夫营里找到了两个原来南宫栖枫麾下的士卒,细细一问这才知道,乌打不久前夜里去找茬,竟然把他降为伍长了,他那些属下一商量,觉得继续呆在这里早晚要全部被害死,就同他一起,连夜逃离了军营不知所踪。
这军队里三个头号人物聚在一起,那是无比的凄凉,人人都面无表情,有种茫然失措的感觉,这完颜仲如果要自立为王,大金的现在的军队,只怕还真已经被他折腾的是无力去剿灭了。
“既然南宫将军已经走了,那咱们去再想这件事情,也是多余的了。传令三军人马准备,明日出战,本帅亲自打先锋!大不了就战死,我话说在前面,不胜破门就死,绝不做败将回朝受辱!”宗望大喝一声,他认为如此一战不成,战死在沙场上却比回去谢罪要舒服得多。
“好,你只管披挂上马,我去阵前,亲自为你擂鼓助威!”宗翰也拍案而起,大喝一声!
“两位是元帅,也如此亲自向前,老夫一个前来助力的武夫,如何能袖手旁观?明日攻城,彻木衮达吉布必定冲阵,先登城墙,尽力一战,死而后已!”
这一次东西路十万大军放开了围好了的数处城门,合兵一处,由两位元帅亲自领军,浩浩荡荡前往汴京的陈州门前,满怀悲壮地准备最后一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而写在纸上的文字都需要有一定的逻辑,但是现实却不需要有什么逻辑。
就好像金人这边发生的事情,已经够荒唐了吧,写在历史书上,八成也会有人说那是史官去故意抹黑前朝,而这绝定北宋王朝命运的一战,宋人却要更比金人更加荒唐百倍。
第一百三十四章 北宋的命运之战
原来宋朝枢密院里,有个大官叫杨傅的,偶然听到有民谣说:“郭京杨适刘无忌”这句话,竟然认为天命中为大宋解围的人,就在这句话里,竟然不惜大费周章,去到处寻找这三个人,终于在禁军之中找到了向来喜欢卖弄小把戏的小卒郭京。
而这个小卒一看荣华富贵就在眼前,居然压根不担心吹牛的后果,有福先享了再说,更是吹嘘自己能撒豆成兵,请天兵天将来力擒大金主帅,一举击破敌方大军。
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就连目不识丁的百姓都不会尽信,哪知道不但杨傅信了,当朝的钦宗皇帝也信了,还专门搜罗了生辰符合他丁甲的七千七百多人配合施法,这时机也是巧合无比,他开门施法的时候正好是那大金二元帅一国师准备最后一攻的时间。
于是就在陈州门前,十万大金军马席卷而至,眼前的城门却突然大开,几千个兵不像兵,道士不像道士的人走着练队列都不齐的步子,杀出城门!
“这……这些人装神弄鬼的是在搞什么呢?”一名金国前锋不由得犹豫了起来。
“很可疑,听说以前诸葛孔明摆空城计,放空城门使敌疑有强伏在内而吓退司马懿,这般杀出来许多送死的人,只怕还有另外的后手!”一名将军也有些举旗不定。
“哪来那么多废话,我们此次出征前来,是为了杀敌的,不是专程原来婆婆妈妈的!管他是真是假,随我杀过去啊!”完颜宗望暴喝一声,挥起手上狼牙棒就一马当先,直冲上前,带领潮水一般的金兵直涌向陈州门!
那郭京为了不被自己人识破,专程叮嘱过施法不能有人干扰,不过他到底还是怕死,点了名要英勇善战的张叔夜在一旁压阵,这时城门之上只有他们两个,那礌石、砲木、弓箭、强弩也没人使用。
而当时大金由宗望和彻木衮达吉布冲在最前,金兵士气一下暴涨到极点,无数武将奋勇上前,都争着想第一个战死在阵前,哪里是那七千多个普通人抵挡得了的?阵阵喊杀声不绝于耳,郭京的神兵须臾间就在铁蹄下化作了团团碎肉。
若是往常,这般大军在洞开的城门之前,多少也要犹豫整顿一下,给那骗子郭京一些时间逃亡溜走。
可是这个时候的这些金人,从兵到将是没一个会怕死后退的,那顶头上的三个人更是希望第一个战死在阵前,一了百了。前排便抢先冲进城门,身手过人的不甘为人后,更是直接攀上城墙,彻木衮达吉布挥出一把绳子搭上城楼,就如履平地一般攀上了城楼。
那里只有张叔夜和郭京两个人。
张叔夜吃了一惊,看到那郭京吓的面如土色,见到金人上来不是施法对敌,也没想过奋力一战,而是连滚带爬,转身逃跑时,都一脚踩失栽在地上,话都说不出来了。
一刀将这骗子挥为两段后,张叔夜就舞刀来迎彻木衮达吉布,但是他到底是个武将,武艺却比不了功夫绝顶的高手,一动手就落了下风,而城楼上其他金兵也纷纷爬了上来。
可怜张叔夜一代名将,智勇过人,就这样死在了一个骗子身边。
金兵入城后直杀入城中,却没见到半个守军,但是他们死伤无数,却一直没能实现的目标,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实现了:城门已破,从这里到大宋宫廷的内城前,再也无险可阻了。
三个领军人物面面相觑,无话可说,只感慨天下大事无奇不有,先是完颜仲自毁前程,后有这大宋白送城门,大手一挥轻松就将金人损兵折将几个月没做到的事情完成了。
“那……现在怎么办,国师你来决定吧!”冲进城的金兵原本做好了抛头颅洒热血的准备,却只杀了张叔夜一人,再没半个目标发泄他们的斗志,入了城却懵了,而三大领军人物就站在在军队最前面,也没敢肆意杀入城内大举劫掠,宗望一时无措,只能回头询问国师如何应对。
“情况很明显,汴京城门,已告破!”彻木衮达吉布简介明了地说。
“万岁!”十万大军的欢呼声响彻了汴京城,然后这声势浩大的大军,却依然没有下一步的行动——是的,出发前做了许多最坏的打算,就唯独没有考虑过这般轻而易举地拿下城门以后怎么做。
“各位,汴京城门已破,城内禁军人数依然不少,万万不可一心杀戮掠夺平民而分散力量,被宋军偷袭得手!”国师威严的声音盖住了全军。
一时全军肃然,再也没有半个人急于去享受破城之乐,而且破城屠杀,原本就是付出惨重代价后强行破城的一种发泄行为,这种情况下他们还真一时间没有去屠城的打算。
彻木衮达吉布和两位元帅商量再三,决定从内往外,先行清理城内的禁军,将宋军压制到同样坚固的皇宫内城之内,再通过断水断粮逼迫他们投降。
同时因为获得了远超期待的战果,他们也有就兵分三路,三人各率一部,严令禁止城内掠夺,集中力量先清理外城的宋军。
那些宋军本来依着城墙据守,也被死死压制在城门之内,现在金人进了城,哪里还敢上前一战?还没等金兵杀过来,就全都弃阵而逃了,有逃出汴京城的,也有躲入了内城的。
完全占据了汴京外城以后,尽管彻木衮达吉布他们严令治军,军纪已经败坏了的队伍还是避免不了许多抢劫掳掠的事情。
而原本就告急了的军粮问题,也随着相持时间增多变得越来越严重,他们更多的精力花在如何维持军纪,保持战斗力上了,虽然并不血刃就拿下了汴京外城,在场面上一是一边倒的大胜了。
其实金人依然是焦头烂额,更无法集中力量攻打还有相当强防御力的内城,不过皇帝的作战目的已经达到了,这边领军的几人就在商议接下来是不是见好就收了。
然而此时,赵宋的钦宗赵桓又派人前来请求议和了。
众所周知,自金宋之战开始以来,双方每次议和,那都是大宋十分慷慨地为金兵提供大批粮草和物资,使人家可以更好的免去后顾之忧,尽管攻城。
而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彻木衮达吉布和两位元帅大概估算了一下要维持十万大军的资金和粮草以后,狮子大张口,开了个赵桓出不起的价格出来。
因为历史发生了改变,完颜仲因为有刘石这个目标,导致被大辽遗孤偷袭成功,已经消失了。所以现在金人的统帅是原本失势的彻木衮达吉布,他很干脆的提出,要海量的白银、粮草和宋朝顶尖的工匠,而我们历史上的那一千五百名少女却就不曾提出。
此时守城日久,宋人朝廷早已捉襟见肘,哪里拿得出这么多东西?竟然无耻之极地对金人提出,让他们派兵出去外城,来为金人去搜刮平民,以满足那填不满的要求。
这个荒诞到让金国三个统帅沉默了半晌的请求还是被答应了,更加荒谬的是,得到搜刮百姓的命令后,宋军对汴京城内的平民商贾下手之狠,远甚于最残忍的金人黑水营!烧光杀尽,奸淫掳掠那是无所不用其极,还把掳掠来的女子送给金兵邀功。
看着自己苦苦维持,不肯放任劫掠的繁华汴京,这数日间就被大宋自己的部队几乎杀绝抢光,那领军的三个人始终找不到一个词来形容大宋的朝廷和军队,这一点就彻底让他们下定了决心:他们要毁灭这个荒谬绝伦的朝廷。
最终因为金人要价太高,宋人抢遍了全城还是凑不齐需求,而继续作战的粮草却在宋军的帮助下凑齐了,于是以议和的条件未能达成,在三位金国统帅的率领下,他们再次开始进攻内城!
是年乃是百年一遇的极寒天气,地上的积雪陡然间就厚达三尺!酷寒的天气使生活在辽东的女真人都感觉无法忍受,难于抵挡寒冷。
那在锦绣京城内舒服惯了的禁军,哪里熬得住这等酷寒?加上宫内粮食都作为赔款送给了金人,半数人马都溃散出逃,离开了皇宫,这些人金兵也懒得去管,都随意放他们出去,只顾继续强攻。
到进攻最紧的时候,赵桓才彻底放弃了议和的幻想,亲自上前为禁军擂鼓助威,还请御膳房的厨子为大家做饭,然而宫内根本没有多少粮食了,就是御厨也做不出能下咽的食物,靖康元年底,内城告破,金兵彻底占领了汴京。
城内早已被宋军自己杀人掳掠搞成了一片废墟,宫内又断粮数日,里面是人人面如饿殍,惨无人状。曾经天下繁华之最的汴京大城,现在连军纪最为败坏的黑水营都懒得去烧杀抢掠了,都在静待这场战争最终的结果。
最后,在金宋双方首领地共同努力之下,堂堂宋朝都城,从内到外全部都成为金人的奴隶,再也没有半个能违背金兵意志的宋人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冰封中的耕战村
靖康二年一月,大金将得到的全部银钱珠宝、粮草和宋人官员工匠,还有大宋宫廷里的几乎全部官员、皇族,包括宫廷内院的太后、皇后、全部宫娥彩女、徽钦二帝这些人,全部打包带回了上京会宁府,再一把火烧掉了皇宫,至此北宋宣告灭亡。
这场战争彻底摧毁了经济和文化盛极一时,天下无双的北宋,但是金人损兵折将,耗费无数钱粮,花了许多时间的战果,其实只有山西和半个河北,半个河南,其他地方只是没有朝廷,却依然不归大金管。
为了更好地统治占领的地区,并迅速扩大战果,大金很快就将都城迁到了燕京,称为中都,用从汴京掳去的官员、匠人与财富对中都进行建设,不久之后,燕京小部分地重现了汴京城的繁华。
而彻木衮达吉布则奉了大金皇命,只带了少部分人马,依然驻扎在中州地区,没有返回上京,一则需要安排机构管理归顺大金的宋土,二来还是有必要找到完颜仲的下落,这就是后话了。
把眼光转回十一月时的耕战村。
这群山之中一片这适合建村的土地之上,只半个多月就让一个村庄以神奇的速度拔地而起,虽说房子普遍很小,又朴素,只够蜗几个人住,没点什么陈设。但是村子里大多数人都有房子住,足够抵挡这百年一遇的酷寒了。
刘石仔细检查了这些房屋的结构,尽管地基结实,十分稳健,但是上面的房子都是纯木质结构,那木板和栋梁之间的衔接竟然没有丝毫缝隙,大部分房子虽然小,结构却是稳固又结实,这神乎其技的技术实在是让这个穿越者叹为观止,对张木匠那些人有了更深的认识。
此时的刘石已经准备许久了,作为穿越者他当然知道这段历史的必然性,虽然因为他一掌劈死了张邦昌,略微改变了历史,但是个人的力量太小,无法抵挡历史的车轮,就比如这一次百年一遇的严寒,任他有登天的本事也做不到分毫改变。
而他又让那些不能在建房时帮多忙的村民们,多去收集木柴,以备越冬,在比外面更加寒冷的深山之中,随着凛冽的风雪如期而至,大部分人已经住进了聊以御寒的屋舍,而村子附近已经堆起了许多高高的柴堆。
这个比原来那儿要大上几倍的村子里,燃起了好几处烧热水的篝火,搭起了雨棚,为全村提供源源不断的热水和热腾腾的饭食,为这个酷寒的冬季带来了许多温暖,大大减轻了大家心里的严寒。
站在村子边上的高地上,刘石、何陆、李桂兰和陆芳妤远远望着那弯弯绕绕往东方去的山路。
“村里的建设算是告一段落了,不是最后大家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干劲,还真来不及,没想到这严寒会来得这么快啊。”陆芳妤看上去有些心有余悸。
“还没有完成,村子里还有很多缺少被褥和冬衣的人,虽然帮老幼病弱都安排好了,但是这种天气,就是健壮的人也很难熬住啊,幸好避风的房屋都建好了,多少能好那么一些,但是……”何陆眉头紧锁,有些没信心。
尽管每次这种场面李桂兰都在场,而且她现在在村子里发挥的作用也确实重大,但是她始终还是一副小妹妹的样子,不会随便多嘴,看着这些人的表情,她便安慰道:
“放心吧,友七哥哥办事一向很稳当的,他很快就能回来的,那时候就没问题了。”
刘石说:“我当然知道他稳当,但是现在这里除了缺少被褥、寒衣,艰苦难熬的人们,还有件大事要去做,但是我们做什么事情都必须建立在没有后患的前提下。”
陆芳妤有些不解:“其实咱们这地方的粮食完全够吃啊,节省一点还能有多,最多也就需要购置一些以备青黄不接,你这次把全部银钱都花光,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买的东西多了行程自然就久了,这日子他们在外面也艰难啊。”
何陆笑道:“陆姑娘,按照常理来说,你说得十分有理,但是你跟着我们一起打理也这么久了,难道你觉得咱们这地方会和那一般的乡村小镇一样想法吗?”
就是嘛,死何陆啊,我让她跟着你后面做事都这么久了,结果你一点成果都没有,还是整天来烦我不说,倒是和李桂兰一起互相学习了许多坏点子,闹得我都怕哪天头发变得和常师傅一样!你对得起我的托付么?
心中还在暗自吐槽,刘石说道:“与其就这么等下去,不如我沿路去那边看看,你们好生照看下村里,这日子冻伤寒疾是避免不了,而且他们都拖着辎重,万一那个……”
李桂兰嘟着嘴说:“我看你是又想一个人偷偷逃走吧,你都是一村之长了,哪能老是动不动就找个做大事的名义躲起来?在采石场哪里都躲半个月了,现在一回来又要躲哪里去呀?”
刘石头疼地说:“哎呀,小桂兰你就别添乱了好么,我这些天不是挖石头就是做计划的,什么时候躲起来歇过了?行吧,这过去找人帮忙拉车回来的活,你跟我一起去吧。何陆,你和陆姑娘就辛苦些,多加照看村子吧,暂时还不能少人的。”
何陆说:“你都说了不能少人,我还能怎么说?此时天气酷寒,道路上都结满了坚冰,路滑无比,你们此去千万记得多加小心就好!芳妤,我们回去吧。”
陆芳妤也无奈,只好同他们话别,看刘石带着李桂兰一步步踏着坚冰走进山道,她回头问何陆:“何陆大哥啊,你能告诉我么,咱们这些人,在这个叫耕战村的地方,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何陆不假思索地回答她:“那能做什么啊,活下去,和这些本来就九死一生的人们,一起为了活下去而努力呗。你应该知道,当时我们是从西北逃难过来,就在这山脚下几百人力尽粮竭时,就近在山下开了块才撑到现在的。”
陆芳妤用那种完全不相信的语气问:“难道刘村长和何大哥,你们也只是这个目标?你们难道真的没有想过然后吗?只凭我们这少数人,就把横扫天下的金兵拦在了山外,做到了千倍万倍的朝廷军马都做不到的事情,凭你们的本事,难道就只是为了生存下去?”
何陆笑道:“你想要听什么样的答案?我们只是尽已所能,把能做的事情做好来,现在粮草未齐,冬衣欠缺,就得先解决这件事情。至于真正立稳足以后,世道会有如何走向,那也不是我们寥寥数人可以说了算的。”
是的,不同的时候眼界就会不一样,刚刚来到这个村子时,只想牺牲自己,为宗族那些人争取一些特权,结果到了后来,眼睛里看到的却是整个耕战村,并且完全否定了错误的自己,不只是小孩子才会成长。
所以就这么输给了李桂兰那个小孩么?她到底还是心中不甘,尤其那个鬼点子满满的丫头看自己的眼神,是越来越鬼了。这家伙的脑子到底是什么做的?比这个还真不如她。
想到这里她突然微笑了起来,在某方面,刘石显然躲她比躲自己还厉害。怎么说刘石也是个年轻气盛的男人,只要找到他在意的地方,就不怕不能打动他的心。
至于自己到底是和原来一样为了家族牺牲,还是真情流露,她已经分不清,也不重要了。
李桂兰跟着刘石后面,快活的跑在冰冻的山路上像只小鹿,在这个几乎没半点私人秘密的村子里,她的功力也已不浅了,在这滑溜无比,常人这样走估计都得摔得鼻青脸肿了,这小丫头却灵活又轻快,一路又笑又跳。
“我说桂兰,咱们这又不是去玩,这是件很严肃的大事情好不,一会找到了陆友七他们,你还得干苦力帮忙推车,这会儿哪那么开心?”刘石看这她那样子,有些头疼地问。
“当然高兴了,我呀,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妖怪哥哥和我在一起,天天教我那么多有意思的东西!听陆家的先生说,你教的那些啊,连太学院的人都不见得会。”小丫头兴高采烈地说道。
“我说当时我学这些玩意的时候啊,那可真是绞尽脑汁,头发都熬白了一片,你这家伙的脑子还真是常人比不得啊,那些东西是一定要会,因为有用。但是真那么有趣?”刘石实在不是很理解。
“那是你这种身在福中不知福的人好不,你不知道,以前我们那些邻居小孩啊,谁不心心念念想要去学堂里读书识字呀,叫我说呀,那些有一屋子书随便读的人,比皇帝老儿可快活多了。”李桂兰一脸憧憬。
看着她那模样,刘石突然有种难于抑制的触动,眼泪都差点流出来,他功力已经是出神入化,不到情深处,是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感觉的。
是的,人类历史上从来不缺乏天才与神童,在毫无数学与物理气氛的中国古代,在这些方面做出杰出贡献的奇才依然络绎不绝,李桂兰大概就是这样一种类型。
但是在正常的大宋,运气特别好的天才少女,也不过是相夫教子无才便是德,若运气略差,不是惨死于金人凌辱之下,也是被掳掠为奴,苦不堪言,又哪有什么成就可言?
他忍住包含的热泪,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对她微微笑道说:“现在日子苦,哥哥照顾不好你,等以后大家都好过了,哥哥把天下的好书都买下来,全部送给你,起码可以堆满几大屋!好不好?”
李桂兰笑道:“那也不一定那,还要妖怪哥哥你陪着我一起读才快活呢,不过你本事也高呢,你说你那么讨厌这些东西,也都学得倒背如流,随便就能写下来教我,这不喜欢的东西我才坚持不下去呢。”
的确,再好的东西,想要大多数人都和李桂兰这样去学也是绝不可能的,想要打造一个无论武艺还是知识都强大无比的团体,来日方长。
“也是哥哥不好,从西京那边出发的那天起,就一直叫你做这个,忙那个的,都没好好陪过你了,可怜的小桂兰,你都长这么大了呢,不过马上就有一本书我们得好好看一场了,再坚持一会吧。”刘石笑道。
李桂兰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然后说:“其实没事了,能这样子跟这你就足够了,快点走吧,说话都说得停下脚步了,咱们可是去找人,要帮忙的哦。”
也不知是诚意感动了上天,还是机缘巧合,他们上午出发,下午快要出群山的时候,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运粮车队,一名年长的哨兵扛着长枪带队,后面的人在冰天雪地中连推带拖,将严重超载的许多独轮车往山里拉。
刘石惊喜到手舞足蹈,大喊大叫起来,他足下发力,就朝他们飞跑地跑过去,而那名哨兵也发现了他,连忙一边喊着村长一边发力朝这边跑过来。但是整个地面都冻结了,他一心急,脚下一滑,就直滑了跤,一路摔了过去。
被一把稳稳地扶住了以后,他兴奋地大声喊道:“按照村长的命令,我们买了足够的衣物、被褥,还有好多好多的粮食啊,山上的人闯开来吃,也能吃到明年秋天了!”
把他扶稳后刘石兴奋地说:“真的吗,太好了!这一路劳顿奔波过来,真是辛苦你们了,来我帮你们推一手。”
他和李桂兰立刻去了车队后方,各自找辆车帮忙推一把的时候,那名哨兵跟着过来,从贴身的衣物里抽出了一本书给他:“村长,陆兄弟买到了这个,但是书店的掌柜推荐的另外几本好书,淮南路那里没货了,他就去别处买去了,只叫我们先带粮食物资回来。”
刘石接过来看时,正是署名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里面详细记载了南北朝时黄河中下游的土壤和不同气候里,适合种植的作物和种植技术,而且在公元五百年的时候就已经提出了作物轮种来保护和提高土壤肥力的理论,可谓是十分先进的内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