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兄弟煮酒
贾思勰本人也是一位亲自参与耕种,多次向经验丰富的农民取经学习,不仅理论完善,经验也十分丰富,是一位可敬的实干官员,在书中不仅记录了粮食蔬菜的种法,甚至有统计各种果树、经济作物的规划收益,确实是历史上不可多得的农业经典。
将这本书拿在手上,刘石心中感慨,又听说陆友七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中还继续辗转其他州县,心中更是感动,便说:“好了,我知道了,你们做好了这件事情,立下的功劳当真不小!眼下离村子还有些路,咱们加把劲把东西带回去吧,到了村中你们当有重赏。”
那名哨兵把长枪别在一个车子上,就也跟着一起推车,一边笑道:“只要村子里的人吃饱穿暖了,平安度过了这场寒灾,那便是对我们最好的奖赏,我们当时几度身入绝境,都是村长和大家一起拼出来的性命,又哪里有什么彼此的功劳?”
这百来号人都一起附和起他来,让刘石欣慰一笑,给这些人另外一些奖赏的决心却更甚了。
刘石在队伍中游走,那几重的独轮车辙,进入了弯弯绕绕的,又被冰封了的山道以后,就更加寸步难行,这些人却不能在这种环境露宿过夜了,于是一起唱起了号子,拼全力把这些物资往前方拉,尽一切可能走快一点。
极寒的天气始终阴霾不比,而且不时还会飘下雪花,这种日子白天少的可怜,大部分时间天都是黑的,他们看着天色又要黑了,多少心中都有些焦虑起来。
突然一队人马朝他们跑了过来。
刘石连忙腾出手,走到车队的最前面,却看到是燕志材带了批人,因为穿着御寒的裘绒,远远的却没认出来。
他连忙挥起手来喊道:“燕大哥哪里去?”
燕志材勒马停在了刘石的面前,语气中又带有责备之意:“刘家兄弟,上次就说过有事不妨直接来找大哥,我山上的积蓄哪里养不了你村里那些人?却累得这些兄弟们如此辛苦,岂不是罪过?”
刘石感激地说:“小弟真心谢过大哥了,只是这事却是错怪小弟了,就要养活村里那些人,只村子里的收成也能捱到开春,我们这一次,除了越冬的物资,其实也是未雨绸缪,以防万一,只是大哥怎么这么巧就知道我们回来了?”
燕志材笑道:“你忘记大哥我是做什么的了?这来往要走这条道的行人客商,哪个躲得开我的眼睛?这边山头的兄弟发现了车队,看到是你的队伍,就来禀告我了,我想如此山路必然难走,便带了些人来看看。”
刘石叹道:“有累大哥费心了,小弟心中实在是过意不去,这兄弟一场,我向来是只受大哥照顾,却没法回报半分。”
燕志材笑道:“那进山的金贼,你也帮我挡多少批了,哪里来的这种话!我山上要筹备粮草却比你容易许多,这马上就晚上了,你们哪里捱得过去?兄弟们,过来帮我刘家兄弟一把!”
燕志材一声令下,随他前来的许多人便一起呼喊起来,尽力帮忙拖起车子来。
这个举动是真让刘石感激涕零,至此这燕志材在他眼中,也就是正儿八经的自己人了,他带来的人也多,又骑了马,连推带拉的,终于在二更天左右把这一批粮食物资拖进了耕战村里。
那里火光还未熄灭,还有许多没有棉衣被褥的人们无法入睡,聚集在一间专为待客打造的大号木屋里,都围着一堆火取暖,抵御又加重了好几分的严寒,突然听到沉重的车辙碾扎在坚冰上发出的声音,伴随这响亮的号子正步步靠近。
有个都快冻麻木了的人,心中猛地一跳:这是车辙的声音难道棉被物资买回来了?
他虽然有些迷迷糊糊,但是没有睡着,抱着希望就连忙爬起来打开门,望向山路那边,果然有几个人打着火把,火光下数不清的人正在尽力拖着许多车子往这边拉过来!
“来了,来了!他们来了!”那个人在屋前就手舞足蹈地大叫了起来,大惊小怪的程度让许多人都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就问道:“来了什么这般大惊小怪?”
“棉衣!被褥!还有粮食啊!你们还坐着干什么?赶快起来,起来去帮忙啊!”这人越叫声音越大,再吼起来连其他屋子里的人都要被惊醒了。
“什么!”这话终于让整个屋子里的人都清醒过来,人人都飞快的爬起身来,也忘记了这难熬的酷寒与疲敝,争先恐后地冲出去就朝车队跑,以至于忘记道路早已经结冰,好几人一脚就滑到,栽在了地上,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惊叫,都马上爬起来继续跑过去。
热火朝天的喧闹声,也感染了已经一路拖运,早已筋疲力竭了的哨兵们,而这些人的一齐使劲呼喊带来的动静,惊醒了全村人,随着越来越多人从屋子里出来,几十车物资终于不再沉重了,被他们一鼓作气地拖到了村子中央。
在骤然降温的日子里苦苦煎熬了这么久的村民们,当真是个个喜极而泣,有了上次捐赠财物的经验,刘石他们只稍作安排,这些人也就十分有规矩,按所在位置的顺序,就在灯火之下井然有序地排队领取御寒的物资,没轮到的,就先一边烤着火一边等。
发放物资比捐献财物就麻烦了许多,将这堆积如山的御寒衣物和被褥,还要根据哪些人已经有了,哪些人缺少更多的数据,来发放到每户人家手上,折腾了整整大半夜。
而就从这一夜开始,这些人看刘石,也从一个恩人的形象发展到几乎要顶礼膜拜的地步了,因为是他力主要多买一些的御寒物资,就好像知道今年冬天会更冷一样。
燕志材全程冷眼看完了这个过程,看着这么多如此普通的村民,哪怕有些面相凶恶,一看就不是良善之辈,或者原本应该尖酸刻薄,十分没有道理的人,也在这种场面中,没有出半点乱子,井然有序地领完了这些东西。
这个刘石,和他这个耕战村真的是越来越厉害了,这些人,以后的目标是会是哪里?不说生产和建设的本事,就这些人在那次守山夜战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只怕已在我别山群雄之上了!
遇到比自己要厉害的兄弟,杀掉他们就能解决问题吗?不,那是下下策,毫无意义,只会损害群山英雄的实力,和我们的名声。我们现在有兵有粮,从这时候开始厉马秣兵,彻底去掉贼匪气息,让这山寨的声势,如同当年的梁山泊一般强大,才是我们真正该做的事情!
正在思考时,这边分发给平民的物资已经结束了,刘石便转过来对燕志材说:“蒙大哥如此大恩,却因为这些琐事怠慢了,确是罪过,今天夜已深了,暂时也无他事,不如今夜就在我们的客房里坐坐,一起喝杯热酒,暖暖身子?”
燕志材笑道:“这可是关乎许多人性命的头等大事!哪里称的上什么怠慢?你我兄弟也不知多久未曾一起开怀畅饮一次了,此时不喝更待何时?”
那客房中的火盆还没熄,他们便就近烧水煮酒酒,将那老早煮好了肉食的取过来,刘石跟何陆,就同燕志材带这些人好生畅饮起来。
“小弟自从来这群山之中,从立足未稳,到现在担负着许多人的性命,其中艰险一言难尽!但是没有燕大哥的的帮助,那是绝对没有这一天的,来,大哥,小弟敬你一杯!”
燕志材微笑着满饮了这一碗,说道:“刘兄弟这话言重了,我自落草以来,眼光就只停留在拦路剪径、打家劫舍之上,哪里比得上兄弟这般耕战相佐,胸怀天下?”
刘石说:“大哥说笑了,自打逃难以来,小弟也是颠沛流离,苦不堪言,十分理解这些人的苦难处境,是以不忍看这么多人受逃难之苦,哪有心怀天下之说!到现在也是走一步算一步,能帮得几人就是几人,只盼天可怜见,有一天大众可以少些苦难。”
燕志材说:“依我看时,兄弟这话说得虽是,只是在天下的大众,缺的也不是那老天爷的仁慈,而是像兄弟这般,有本事的英雄人物!”
刘石听得一惊,手上筷子都差点没拿稳,转手一抓,还好没落下去,说道:“大哥就莫要做耍了,小弟只是个寻常武夫,因为有些武功,在逃难途中帮了同行之些许小忙,被抬举做了个村子,现在是骑虎难下,不得已而为之,哪里有什么本事?”
燕志材笑道:“兄弟这般讲话就不甚爽利了,世间英雄人物何其多,有人封侯拜相,一人之下;有人统帅万军,横扫天下,看我见过的豪杰大侠也不少,但是比心胸眼界,是没一个比得过兄弟你的。”
刘石笑道:“既然燕大哥如此抬爱,那我只有厚着脸皮受了,我人是年轻,行走江湖也游历过许多地方,见过走在绿林中的许多英雄豪杰,论心胸、比武艺,也无出大哥之右的,能拜在大哥手下做兄弟的人,都算是三生有幸。”
第一百三十七章 目标:能耕善战!
听到刘石那番恭维话,柳兆文忍不住叹道:“不错,我们这几百里山寨之中的人,对大哥那都是真心服气,也只有跟着他走才有前程,而现在这里又添了个刘兄弟,山中有如此英雄聚首,却做不得一番事业,那便叫愧对上苍的一番美意了。”
燕志材笑道:“柳兄弟却是说笑了,我若真有那本事,也不至于窝在山里这十几年,也只是如此,依我看,要振兴咱们山寨,使我们兄弟扬名天下,这重任只在刘兄弟一人身上!”
刘石叹了口气说:“可惜当今奸臣昏君在朝,暴金贼寇不时袭扰,这的大宋天下,百姓是朝不保夕,生死难测,咱们就是有一天像宋押司那般名扬天下,也没个朝廷可以招安!就是有人英雄了得,无用武之地,又能如何?”
这话是说进大家心坎了去了,是以他们一时人人都默默无语,心中苦楚,豪言壮语也难出口,当真是昏君奸臣,一人荒唐累苍生!
原本豪气万丈的煮酒论英雄,满满的兴致被刘石这话冲的云散而去,使他们心中也悲凉了起来,只谈些零碎小事,一直吃到东方发白,便依依不舍地送别了燕志材他们。
看他出神地望着高耸入云的群山出身,何陆突然问道:“刘石,我说这燕大哥,也算是难得的英雄豪杰了,只是眼光也只在绿林之中,咱们尊他为首,恐怕早晚有一天风头是要盖过他的,那个时候却要如何顾及这兄弟之情?”
刘石笑道:“这事你担忧得却太早了,咱们的事业连一脚都没踏出呢,那燕大哥眼中,有无尽的雄心壮志,只是以前没有找到方向,他这次回去,必然会一飞冲天的。如今兵灾暂解,酷寒日盛,还是先解决眼前的问题再说吧。”
何陆点头说:“不错,我们村中的大事就要开始实施,此时的确不该有帮点节外生枝,你自昨日起就没歇息,还是感觉去休息一下,我自会安排他们今天休养好精神,为明天的安排做准备。”
刘石说道:“辛苦你了,桂兰说得没错,这些日子来我都经常偷懒溜号的,就你和陆友七二人最是辛苦,从来没半分空闲,此后事情重大,你就更加重担在身,半点不得闲了。”
何陆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一笑,再不说话。
整个耕战村就只有少数哨兵还住在山下的营帐里,和刘石自己住在那个随时可以打包带走的小帐篷里了,倒是他功力极深,加上身负纯阳神功,抵御严寒完全不在话下,如此恶劣的天气,反而对他修炼内功十分有益。
在提前做好的安排之下,整个山村除了烧水做饭,站岗守卫的人,其余全部都好好休息了一天,此时深山之中处处冰封,到处积雪,就连蔬菜都无法生长,大多数人也没活可干,这般休息倒也合理,大家心态都十分放松。
而第三天滴水成冰的清晨,天只微亮,全村不论军民全都被召集到了村口的空地上,站在一起瑟瑟发抖地吹着那凛冽的寒风。
尽管人们不知道村长为何要这样做,但是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些人已经可以做到,不问缘由,不管是否合理,盲目遵从刘石的命令了。
尤其是在人从三三两两到一千多人聚齐的过程中,刘石本人早就在寒风中稳稳站着了。
“好了,村子里的人除了小娃娃,就都过来了哦。”确定了名单以后李桂兰蹦蹦跳跳地跑到他的身旁站住。
“好的,辛苦了。”对她一点头,让她站在李来那边,他就清了下嗓子,对全体人员说道:“这般酷寒之日,打扰了各位的休息,刘某人表示万分抱歉!但是时间紧迫,我有要事不得不说,希望各位见谅!”
不等其他人回答,他继续说:“村子是大家的,这事也不是我一人说了能算,因此请孙大夫、陆二叔和王老三位来集思广益,一起参谋一二,他们几位各位可信得过?”
这三人在这个村子里,无论为人、见识还是本事,都是有口皆碑,各自都在不同的地方尽得人心,谁不叹服?此时抬他们出来,果然大家都说信得过,没有不服。
刘石提高声音继续说:“那刘某且问三位先生,为何自本朝开国以来,举国传言是好男不当兵?”
陆二叔答道:“那开国时的事我却不知,但在当代,我也算是走南闯北,在江湖上行走多年,我大宋百业俱兴,举世叹服,唯独兵将暗弱,屡战屡败,内不能安邦定国,外不能抗击敌寇,驱逐胡虏,是与无人愿与那些当兵的人为伍。”
刘石点点头说:“二叔果然见多识广,这话说得即是!那刘某再问一句:那要是那种能征善战,百战百胜,一战令胡虏丧胆,再也不敢南望我锦绣河山的军马,这兵却能当么?”
孙大夫听了笑道:“我们自小连年苦难,先是四大寇搅扰不休,后来胡虏犯疆又是如入无人之境,哪里安生过片刻?莫说古代的卫青、霍去病,便是杨老令公、狄大将军的队伍,我这个头颅也就提在手上跟着他干了!又何须像这样东躲西藏,没半点男子气概?”
刘石喝彩道:“说得好!我也是这般看法,我们华夏子民什么时候缺过英雄?不知道在场的各位兄弟姐妹是否认同?”
这话是说全场人心坎去了,他们受外敌欺凌,肆意杀戮,为了生存只能背井离乡,四处逃难,可是就是逃出了生天,结果又能有多好?人在他乡总要被人冷眼,盘缠没了生计也不知如何应付,好好的人家落得乞丐都不如,却有谁是心甘情愿?
在一片响声雷动的认同声中,刘石说:“如今官军靠不住,胡虏又不通人性,咱们简直是案板上的肉,如果自己也那般任人宰割,谁也救不了咱们,你们说是不是?”
这句话问过去,那整整一千多人,却一齐沉默了,许久王老才接口道:“唉,在西京边上的时候,那自己组织起来抗金的英雄人物,我也不是没见过,可是在那边要和金人拼命,这边的大宋官军也要围剿他们,靠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又能做些什么?”
语气悲愤沉重,当真是另整个村子里的人个个都心情沉重,一声无语。
刘石接过话头来说:“王老说的是没错,只是并非刘某人胡吹,那大宋的脓包官军,我手上也不知杀了多少,这金兵大举而来,就咱们村子里两三百人马,也打退了他们几次,那斩首是不计其数,你们信不信?”
这时很多人都笑起来说:“那可是我们都亲眼看到了的,获取的兵器粮饷都数不尽,如何会有人不信?”
刘石又说:“那咱们耕战村的队伍,大家是信得过了,如今天寒地冻,那是百年难遇的严寒,连菜蔬种下去也不长,大家这么多人闲赋在此,也不是办法,刘某人有个计较,不知道各位是否愿意一听?”
村民们大多不明其意,但是这个刘村长在他们心目中,基本上都从村长升级成信仰了,哪里有人不听?便连忙直说愿意。
刘石说道:“上次咱们虽说干掉了许多胡虏,保住了这片新的家园,然而也是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牺牲了好几十个大好男儿,若是敌人再来,我们现在的军马人手就不足以再打一次了,再此的各位青壮男子,可愿意站出来补上人马缺口,让再次来犯的贼寇片甲不留?”
“愿意!”那声势真是惊人,自古以来华夏儿女哪有一直贪生怕死的说法?在这大宋只是报国无门,这时候听到这般号召,真是不分男女老幼,个个慷慨激昂,恨不得现在就拿起刀枪去和金兵大干一场!
“既然大家都这么积极,那就容我做一次主张了,自己除了跟着张师傅和陆师傅的手艺人、孙茂大夫身边的医师,还有那边开山挖石的石匠兄弟们,这也是大事不能轻动外。村里四十岁以下的男人今天便全部随我一起入伍操练,要做到人人能耕散战!”
在大金铁蹄之下,能逃出生天到这儿被收留的人,其实都历尽了千难万险,不是极坚强又有底子的人哪里活得下来?所以除了当初随刘石一起过来的,和陆家那些人中有些妇孺,后来撑得到这里的大多是青壮年的男子,这一下等于说上千人全部要被编入伍,参军作战了。
一个年轻人说道:“这参军入伍,保卫家园,我是二话不说,直接参与的,但是村里一千几百人,倒有近千人都是青壮年的男儿,这下全都当了兵,那这村子里以后田地庄稼就不种了么?”
其他人也都有此疑惑了,他们靠着种地安身立命,来这样一出,以后难道就让这千把人出去攻城略地,或者打家劫舍?虽说这只军队的战绩强得逆天,但是就这样做决定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第一百四十八章 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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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两位手艺精湛的匠人,刘石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些道理,他同样懂,何况任何技术都是需要十倍甚至百倍的失败去打造的,这两位不怕失败的木匠,也是对技术有几高的热情,实在是难能可贵了。
北宋时期的机械技术已经到达了如此高度,会沦落到被游牧大军吊打的境地,只有一个条件,那便是大量的精妙技术用错了地方,甚至完全没排斥了。
但是在这风雨飘摇的日子里,他们最缺乏的就是时间,金兵还在汴京城里,前面还会有多少变数,敌人们会给他们多少时间去发展,还没个数呢。
无论如何,他还是把这些东西先放了下来,让两位木匠师傅先去制造足够的弓弩箭矢了。
还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做,带着历史记忆和系统武学穿越至今,现代可以使用的一切都被屏蔽了,唯一派的上用场的,就是能凭历史记忆做些好像未卜先知的事情,和推广简体字来提高大家学习的效率了。
报国无门,不忍生灵涂炭却无力,现在身负极强的武艺,在这世上却也只是个武夫,就连个赫连小鸟的边都摸不到,没一样靠得住的,辛辛苦苦混成了这样,多少心有不甘。
但是他始终知道自己是为何坚持到这一刻的,如果不是良心未泯,他就算没和南宫栖枫一起走向那一步,那天也就接受了彻木衮达吉布的邀请了。
还有一点,他总觉得,不论是西晋还是北宋,得位不正,手段不够堂皇大气,到手的大业总归不够稳固。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既然报国无门,拼尽自己浑身解数,却保全眼前能看到的百姓,起码不愧对自己这场穿越了。
说起来,经过了这一场破敌都城之战,南宫栖枫论攻击,那起码也是个千户大将了吧,在重视武将的大金,他是不是已经一飞冲天了,当他的军马再次杀到这里,还会良心发现,放这些村民一把吗?
把希望放在敌人的怜悯上,是最愚蠢的行为,赵桓亲自现身说法,更是这一点的铁证!最起码,这一支耕战军将来,绝对要让那些金人再也踏不进这片群山半步!
满脑子想东想西,李桂兰说:“笨哥哥你又在胡思乱想啥呢?我可没你那么悠闲哦,那边开春的耕种字条我还得去写下来呢,你要一起去吗?”
刘石说:“村里哪有能让我闲下来的时候,你先去吧,我理理接下来还要做些什么。”
虽说嘴里调侃不断,小小年纪承就担了村里一半文书工作的李桂兰,其实是非常懂事的,看得出刘石还真的不清闲,也就不添麻烦,对他嘻嘻一笑,扮了个鬼脸就回去和她爷爷那便一群老农准备来年的耕种事宜了。
“呼,真是个成了精的丫头,能认识你,还有你们这么多人,还正好那。”刘石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既像是欣慰,又觉得开心,反正情绪是十分好了。
天地间依然银装素裹,万物冰结,扫雪铲冰,生火烧水是村子里的女子永无停歇的日常工作,也亏了这里有烧水的传统,寒冬之际,每个人隔一段时间都可以换洗衣物,否则这种日子里,在校场上挥汗如雨的人们,那能结出盐粒的衣物是绝不会有水洗的。
走过一大堆篝火边上,他看到陆芳妤正和十几个大姐一起在洗一大堆衣服,村子里自建村分工以来,很多事情都是有合理安排的,而洗衣做饭都是派给同一批人。
“陆……芳妤?”刘石多少有些吃惊:“你在做这些啊。”
陆芳妤这才回过头来看到他了,看来在洗衣服的时候她也十分认真,根本没听到脚步声。
“啊,是你啊,看来今天有些空闲嘛,许久都不见你有时间出来呢。”她快速擦了擦手,对身旁的人说了一声,就朝刘石走了过来。
他们默默走出了一段了,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刘石终于开口了:“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但是在这个地方的人,多少都和原来不一样了,不过以你的能力,不该只是敢写洗衣做饭的事情才对。”
陆芳妤笑道:“村长大人在采石场里都能一挖几个月呢,难道我一个普通的民女就连洗洗衣服,烧烧水的活都不能干了呢?而且做过这些事情,才真正了解了,咱们这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啊。”
刘石笑道:“干活呢,本来就不分高低贵贱的,但是陆姑娘你才高八斗,能力出众,能者多劳嘛,应该承担些更重要的事情嘛,我在山下这么久,你就这么过来的?”
陆芳妤说:“啊,二叔陪你在山下,桂兰忙得没头苍蝇一般,也没空搭理我,所有人的活计都安排得那么妥当了,感觉我都是个多余的人了,不就哪儿缺人去哪里么。”
刘石叹道:“却是我们的不是,委屈你了,这么久以来你都跟何陆学习如何治理村子,到这个时候了,何陆整天扑在营里,却忘了你的事情了。”
陆芳妤笑道:“这话言重了,我和陆家子弟,人人都是村子里最普通的一员,都一般做事吃饭,哪里有什么委屈?只是我觉得村里男人个个都入伍参战,短短时日是人都神采飞扬,步伐都教人生畏呢。”
然后认真地望着刘石说:“你说我武艺也不在那些男人之下,村子里尚武的女子也不缺,为何却只有男子才能参军入伍,保卫家园呢?”
刘石望着这位天生丽质,却威风气魄分毫不让须眉的少女族长,认真地说:“其中在我看来,男女之间并不该有半点区别,现在村中女子每日早晨铲雪化冰都比男子出发更早,更加艰难辛苦的。
“但是今年凡事紧急,百废待兴,总体来讲男女之间的体力还有差距,且女子人数也少些,故先将就而为之,这里除了我这村长,发号施令的女子可不比男子要少。以后女子必然要占半边天的!”
陆芳妤看着刘石,眼中光芒闪动,突然轻声念道:“刘君心中,果然早早安排妥当,却是小女子胡思乱想了,我且问你一句,那时候二叔说过要将我托付给你,你却是如何看法?”
到底问到这一条上了,刘石心中暗自叹息,应该怎么答复?这怎么说也不对啊。
“陆姑娘……芳妤啊,你这问题却叫我如何回答?不如说,你自己是怎么看的?”刘石还是决定把问题推出去。
陆芳妤回答得很直接:“我怎么看?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爹爹妈妈都不在了,自然是二叔做主了,他说托付给你了,那便是托付给你了。”
怎么忘了这一手?这里还是宋朝!刘石摸了摸下巴,说道:“这话若在别处,自然是十分有理有据了。但这地方是耕战村,却不讲那些司空见惯的规矩!尤其这般婚姻大事,非同小可,须由不得他人乱做主张!这里我却只要知道你的看法,旁人的话却做不得理由!”
陆芳妤望着他,半天不知从何说起,许久才幽幽说道:“你坚持要这般问我时,那八成就是看不上我了,就如那父母之命一样,我怎么看却又有何用?”
刘石挠着头说:“这话却又从何说起?人生一世,许多事情可以糊涂而过,难得糊涂更好,唯独这终身大事,却干系了一辈子悲欢!若自己的看法都是多余的,那要和一个全合不来的人携手余生,却不是生不如死?你自己看法都不说,又有谁敢答复你?”
这话就如个晴天霹雳一般,让陆芳妤如梦方醒,的确,这里是耕战村,和她以前所在之处完全不一样,虽然很难直接形容,但是各种差异用眼睛都看得到。
“对,第一次看到你,那就是个毛糙的粗人形象,我曾想拿自己去换取族人的权利,但是对你很反感的。可是后来,知道我那些想法全都是再蠢不过的瞎想以后,我却发现,你应该是天下女子梦中的奇男子。但是我自己究竟怎么想,哈哈……我竟没有想过。”
她喃喃地说出来,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倾诉衷肠,只是许久也没表达什么情绪,看上去茫然之极。
刘石暗自骂何陆这家伙,把陆芳妤交给他带了那么久,也没半点进展,把自己撇得是真干净,人家这么好的姑娘,哪点让他看不上嘛!在这方面还真不是个靠得住的兄弟,不过事到临头,他也躲不掉,就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说:
“你自己的看法,或许是不清楚的,当局者迷嘛。但是我的想法却很明白,咱们在乱世中萍水相逢,能一起走一程都是因为金人暴虐,生灵涂炭。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也只是现在安全了,以后必定还是危机四伏。
“就在这种时候肩负整个村子的我,会有时间去想什么男欢女爱,终身大事吗?这种在我看来必然是双方你情我愿,互有足够的相处了解以后,才能互相托付的事情,根本好不是现在能想的事情。”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耕战军组建!
对此人的问题,刘石肯定地回答道:“这一条还请各位大胆放心,我既然这般做了,后面肯定就有安排,还请各位不要多想,这里有得是金人贼寇送给咱们的兵器,人人都拿起来,还能绰绰有余。如无其他意见,青壮的男子便起身上前来,整队列阵,即刻开始操练!”
有些人积极无比,有些人随人潮而动,还有些人似乎犹犹豫豫,有些不肯上前。
刘石笑道:“各位异姓兄弟们,宋军作战胜不过金人,不过是弓马不如人,自小练武的比人少罢了,今天我提出了这一条,就不能让你们被欺负,我身上这一手起码是以一敌百的武艺,今后必定一五一十,全不藏私教给大家,好叫以后再没人看小觑你们!”
在这个年代,世间的武功绝学,哪怕是最弱小式微的小帮小派,那三脚猫的功夫招式,也都要挂上个秘籍二字。
就是自家人传授,那也要分个亲传、外传、内门、外门之类的,要学一门有用的功夫,那是在哪儿都要低声下气,历经无比艰辛才能学到一手残缺藏私了的武功,这刘石嘴上上全不藏私,倒是没人去信。
不过就他那手武功,在村里这段时间都被传得神乎其技,可以呼风唤雨了,只要学到了一鳞半羽的,那不说在江湖上称雄逞威,防身自卫怕是绰绰有余!于是这些人通通积极起来,加劲跑上前,生怕走得慢了,队列排在后面,就学得比别人少了。
这个时候有个看上去气质就有几分阴沉,明眼人一瞄就知道有内功基础的问突然大声问道:“我也没别的意思,当今村子里也没别的活特么忙,我知道那木匠要造机弩和水车缺不得人,为何我们却还要在这里继续去石头,而不能入伍当兵,随军操练?”
一看是挖石组的人物,刘石连忙正色道:“这位兄弟便是劳苦功高,一直为咱们挖石建基的人物了,相信你们都看得出来,只有十分关键的人物才没有征召入伍,因为任务极重!这一次为了抵挡金兵,咱们牺牲了许多弟兄,可以说现在咱们有吃有穿,都是他们拿命换来的!
“而咱们那南边上山的石头质地,不但色泽白皙,质地又极好,我要为每一位倒下的兄弟都打造一块石碑,永远立在山上,让他们的英勇事迹在山中长远流传下去!”
那人也听得十分神往了:“不管什么样的无名小卒都能有块碑立啊,那感情好啊,说得我都更想当兵了,唉,听上去确实是大事,算了,我还是去开挖咯。”
说完这些人就被继续安排到那边去挖石头了,刘石同何陆暗自想笑,掩饰得十分勉强,稍微知道一点内情的人都能看得出他们的表情。
在这些人开始重新列队,编排行伍名单之时,陆芳妤带着那些女子也不甘落后,抓紧这个时间把那片要用来训练的土地上,那层厚厚的冰层铲去,花费的力气只怕不比这些男人少。
她们在这个冬天除了生火烧水做饭,还要铲冰扫雪,冒雪拾柴,照看陷阱捕捉鸟兽,照顾伤病人员和小孩,也是半点不比男人轻松,总之这个百年一遇的寒冬,从这一刻开始,所有人都用浑身滚滚的热汗,替代那无尽的寒颤。
耕战村无论先来后到,除去孙大夫和他几名弟子,帮助张、陆两位木匠打造各种弓弩、水车和农具的人之外,一共入编了九百六十明青壮男丁,刘石他们商议后就将哨兵更名为耕战军。
其中十人一列,五十人一组,五组人为一队。操练时就编为一军,从原先哨兵中挑选思想过硬,本事过人的军士带带队做列长、组长队长,监督和协助人们操练。
却和那一般的朝廷军队,或是州府的官军并不一样,他为这些人准备了巨大的场地,每个人都有足够施展两米长枪棒的空间,刘石同何陆是亲自一招一式地把走镖枪棒的动作和关键细节,一点一点地传授下去,再由各个组长、列长一起练习和监督,队长则要顾及整个队伍。
从训练开始,他们都是饭食管饱,菜品也足,反正粮食足够。为了让他们好生练习武艺,打熬筋骨,磨炼意志,那是出足了本钱,那武功招式,有如当年常效章亲手教导刘石、何陆那样,是殚心竭虑,没有半个动作马虎会一下的。
一天下来那些没有武功基础的人都是累到手脚都抬不动了,挥舞枪棒和下地干农活活动的关节部位并不相同,看来练功习武的辛苦,不比他们在土地里挥汗如土时轻多少。
这种天气白天极短,午饭过去没多久,天色就渐黑了,这种日子也不能抹黑训练,而且大部分新兵也承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便提前收队了,尽管村子为每个人都建了房子,但是入伍的人却要和正常的军队一样住在营帐里。
晚饭过去,这么多人就聚在一起自然免不了吹牛胡侃、谈天说地了,人人都把话拣大了说,梦想着以后学好武艺,就能建功立业,做出一番大事业来,当真是其乐融融,志气冲天。
刘石也和这些人一起谈笑风生,十分得意,此时一天都没出现的李桂兰突然走了过来对他说:“聊得好开心那,你是不是也想要那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呢,你要的这些我都帮你弄好了哦,拿好!”
丢下一本写满了很大的字迹的册子,她就离开了军营,让刘石在寒风中一阵头疼。
“那么各位兄弟们,如今寒冬日短,夜间不宜操练,加上大家只强身健体、磨炼筋骨,也认识不了穴位,了解不了经脉走向,以后要练上乘武功也无从下手,所以刘某擅自做主,为大家做了个计较,不知道各位可否一听?”他的声音传遍了军营。
“那还用说,要做什么村长说就是,我们绝无半点异议!”大家都异口同声回答他。
刘石笑道:“大家答复得这么快,这件事可不像舞棒弄枪那么简单!”
“那还用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嘛,要是太简单了,也不需村长耗费苦心那。”何陆应到,其他人纷纷大声附和,表示支持。
“各位既然都这么错爱刘某,那我也就厚着脸皮作一次主张了,为了让大家以后都能修炼内功,咱们就乘这段时间日短夜长,夜间抓紧多认几个字,字识得多了,筋骨强健后内功就能水到渠成了。”
这一下可没那么多人呼应他了,但是前面都把话说得满了,套都已经上了,又有谁可以在这个时候反悔呢?而且有内力的人还真都认识字,穷文富武嘛,交流一下后,很多人还是老老实实地说:“难得村长有此心,我等年龄却大了,只怕不如牙牙学子学得快。”
刘石笑道:“这一点还请各位大胆放心,我已让桂兰专门整理过了,只让大家学些生活常用的字,并能读懂穴位秘籍就足够了,保证十分简单易学。另外这里多少也有以前能看书识字的人物,便要辛苦些帮忙做个先生,指点下旁人了。
“只是还有句话说在前面,以后行伍练兵,手上功夫是重要,这识字习文却也是大事,到时候读书不行,修不了内功的人,怕是再勇猛也只能做个末节了!”
这事情影响就大了,哪怕是最厌恶文化的汉子,也不愿意拿自己在军队中的未来开玩笑,他们终于统一了意见,要好好学习文化,认字读书。
于是他就翻开那本书籍,从生活中的各种常识开始,用简体把这些字一个一个教给这些人,一如当时教李桂兰,那有些学究出身,或者读过私塾的人,多少都对这些简化过的字心生鄙夷,但是这里连写字都只能拿根小树枝在地上划的,哪里有他们高傲的地方呢?
而就在中州进入这片群山的口子那边,眼看着天要全黑了,陆芳妤便准备回去了,一边准备动身,她一边边对陆二叔说:“刘石叫咱们还是要注意山口的来人,你说他就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这种天气里寒气逼人,山上严寒更甚,哪里还会有人前来?”
陆二叔说:“我也说不准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既然说了,发现有不必放倒消息树的人来时,就必须通知给他本人,想必不是什么简单事情,只怕另有关联,反正现下也就咱们也乐得偷闲,何必去多想?”
陆芳妤有些气不顺地说:“要说我们在这里这么久了,许多大事也都是参与了的,现在族人们都被稳住了,怎么就这般对待我们?说起来你以前也在江湖上也是个侠士,我们的武功也不比那些小兵差啊,守山打仗也不带我们,这时候也安排咱们偷闲,真没意思。”
陆二叔说:“比起那些寻常军汉,普通百姓,我教你的那几手是足够防身自卫的了,可是这村子里不说刘石、何陆那几个,就是那个李桂兰的武艺都在你之上,你有机会好生跟她学才对,咦,看仔细些,那山底下是什么东西走来了?”
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陆芳妤却不像他那般,已经老眼昏花了,定睛细看时,这才发现:竟然真有几个人如同行尸,一般顺着完全冻结了的山道,一步一拖地往这边捱过来!
“不好,这看上去是几个人啊,难道那刘石真的能掐会算么!现在怎么办?不管的话,我担保明天之前他们就会冻死在这里的。”陆芳妤有些吃惊地说。
陆二叔说:“先莫慌,我看这些人也不像是什么善茬,我们不便做出决定!这样吧,我先在这里盯着他们,你火速去找村长,既然他安排了我们过来看着,就肯定有对策!”
看陆芳妤便再不耽搁,拉过缰绳翻身就上了马,一抽马鞭飞速朝村中跑去,陆二叔自言自语道:“看来这姓刘的小子,还真是不简单那。”
待到刘石带了一百名耕战军人马过来时,那几个人已经差不多要冻僵了,这些人就是大金破城后逃出来的溃兵。
整个中州都因为宋军无能,不能拒敌于外,被后来放开了军纪的金兵打草谷杀得片瓦不存,逃出京城也一路找不到掠夺或是讨饭的人烟,等待他们的也只能是冻死、饿死,只有极少数一开始方向走对了的,抵达了这里。
“看来这些人是大宋的官军了,你看,身上穿的是宋军的号衣,但是铠甲兵器全丢掉了,完全没点样子。”陆二叔对刘石说道。
刘石不能把他知道的历史说出来,但是他完全可以派人和以前那样在山口派人守着,就像现在这样,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些溃败,以后有些需要用到穿越者的未卜先知,也就可以用中方法对付了。
“好的,辛苦你们了,不管他们是什么,怎么说也是条性命,先救过来再说,这些人沾染了官军气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就在这里先关起来,以后这里我亲自带人看着。”刘石指着那片被完颜仲烧掉的村子废墟说。
“明白,我看此事事关重大,老儿会在此全力帮助你的!”刘石只怕没有那么大的好生之德,这些大宋的官家一直是他痛恨的对象,有这个举动,陆二叔立刻就意识到这里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便提出帮忙。
“有见多识广的二叔协助,那便再好不过了,此地艰苦,不知道还得苦守多久,大家都得作些准备啊。”
刘石便安排扎营,竖起营帐救治这些溃兵,从十一月下旬开始,一连一个多月,天天都陆续有些禁军抵到了这里。对付他们,刘石也只是救命,既不审问,也不关心,只是每天提供饿不死的饮食将他们关在营帐里。
挖石头的那边就不只是基石那般挖出来就好,这些人的行为就得小心多了,不过就是再小心,干活也是一样辛苦的,劳累一天下来,他们领了当晚的伙食,一人一碗干饭,还有两个小菜,稀粥管饱的,个个都觉得人生能一直这样就圆满了。
第一百三十九章 采石场的收获
满脸陶醉地喝着粥,一个满脸凶相的男子慢悠悠地说:“老胡啊,以前在宋营粮饷扣完了,活不下去后咱们就帮金人干,人家金兵自己都是不抢吃不饱,又有我们多少好日子过?出来活了这么久,还就是这里活得顺心一点那,不过累是累了点。”
“更别说这人人都发冬衣被褥的,以前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和你说,小张不是溜出去了么,那天好像就跟着那什么勃特攻打咱们,就死在了村口呢。听你这么一说,那什么完颜仲还记得我们么?说起来我们好久没接到什么命令了吧?”
那老胡边回答他,边反复嚼着一根分给他的干菜,好像回味无穷。
“这倒是啊,你说是不是金人已经打破了汴京城,咱们这些探子已经用不上了?要不……”那人继续说。
老胡说:“要不什么?咱们去把身份抖出来?我听说那村长吃金人可是不用去掉衣甲,都能生吞下肚的怪物哦,……要不咱试试?反正我们又不是金人,那些种地的据说是顿顿干饭,不比现在好些?”
“是啊,多少咱们也是宋人嘛,那时候咱不也是被逼无奈嘛,要说帮金人卖命,朝廷里那些老爷们可比咱们卖得多!”
他们计较已定,这一批完颜仲派来的五个密探,就吃完饭一起出了住处,要去找刘石。
“几位,这天寒地冻的,你们这是要去哪儿?”两名耕战军拦住他们问道。
“我们有要事禀告村长,还请引我们去见见他。”那老胡年纪最大,就站上去亲自说道。
“你们都挖了几个月石头了,除了那次一起进山躲藏,你们都没离开过采石场半步的,有什么要事可以禀报?这活儿也辛苦,还是早些歇着吧。”明显这里的哨兵对这种要求是司空见惯,应付起来轻车熟路。
“行吧,那我们也不勉强了,只劳烦为我们去通报一下,我们原本是大金国师完颜仲的密探,来此地打探消息的,只是我们也是宋人,现在良心发现,不打算继续为他们卖命了!”老胡取出一块漆黑的铁牌,作为证明。
“是的,是的,我们虽然不是一起过来的,但是都是他的密探!相信村长一定会有兴趣的!”其他几人一起附和道,他们已经完全放弃掩饰了。
“完颜仲……好吧,你们在这等下,我去去就回。”听到这话,就搪塞不得了,一名哨兵转身就跑了。
很快他就跑了回来,对这些人说道:“各位,请随我来!”
“你说你们原本是大宋边军,后来不肯为大宋打仗了,就投靠了金人?说得倒是义正言辞的嘛。”刘石人在群山的入口里,这里现在是何陆做主,那几人就被带到了他面前。
“实不相瞒,我们确实是良心被狗吃了,原本就是过不下去了的百姓,为了保全性命去做的官军,哪知道那边军向上面报了一万人,粮饷被他们吃掉了九成,实际上人马还不到八百,后来金兵来犯,皇帝就派我们一万军马去抵挡,去了就是个死,所以我们就……”
老胡扑通就跪到地上,十分凄惨地回答。
“别说这些废话,那边的事情我不比你知道的少。说吧,你说有要事禀告,且说出来让我听听。”何陆冷冰冰地回答。
“我们的身份还不算要事啊?这可就难办了……”老胡不由得嘀咕了下,然后说:“要说别的还真没了,不过我们去投靠大金的时候,完颜仲对我们那批密探都进行了十分残酷的训练,我们身上多少都有些本事,做个斥候探子绝对不比别人差。”
“哦?是吗?那么说说看,完颜仲那老贼现在在哪儿,在做什么,他还有安排了多少密探在此?”何陆问道。
“这一点,很奇怪,以前无论我们在采石场被看得多么严,每过几天,总会有些命令通过各种途径传达给我们,和我们交换情报,但是自从上次大军攻山以来,我们许久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了,我怀疑汴京城被攻破以后,他们已经用不到我们了。”老胡直接了当地回答他。
何陆摸这下巴细细地想了许久,他们也花了不少时间去寻找那个所谓国师的事情,通过山上采石场里那些不同来头的探子们,也发现,这完颜仲是真的很久没消息了。
“行,都是宋人,那我们绝不为难你们。不过呢,为了让你们表率并立功,麻烦你们将你们所知道的,完颜仲其他密探分布的地点和联络方式全部记下来交给我,没问题吧。”
老胡说:“这点放心,别处不说,这一代各处原本就是我负责接头的,只要原来的那些点还在,我保证能找到人,晚上我就通通记下来给您。”
“暂时呢,我们这小村子里也没什么要你们去打探的,不过你既然吹嘘你们有过人的本事,那就辛苦一下,继续去采石场里干活,我呢会安排你们活以后轻一些,衣食也多照顾下,去帮我调查下村子里是否还有别处的密探,目的如何,做的到吗?”
“这一点,我们在那里这么久也没露出任何马脚,只是其他人也看不出什么倪端,如果他们有探子,必然十分高明,请大人放心,只要有,我们肯定能查出来的!”这些人一起拍着胸脯说道。
“那就十分好了,说实话,你们这下真是把我吓坏了,突然知道这里这么多探子,还不知道有多少隐藏的危险呢!你们此举表现得好,那可就救了村子里一千多条人命!这是天大的功劳,我用名誉担保,村长以后肯定会重用你们的!”何陆说。
“好的,大人就等我们的好消息吧,还是那句话,我们武功可能不怎么样,但是做密探和潜伏的手段,那肯定是无人能比!”说完他们五人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回到了住处。
“呵,这已经是第三批熬不住了的嘛,看来那边得多派几个好手才稳得住那。不过完颜仲的人还是第一次露麻椒,这老贼真从那时候就没消息了?这事和想象的有点不一样啊,得赶紧派人去告诉刘石才行啊。”何陆念叨着走了出去。
拿到了老胡手上的全部联络点,耕战村事物确实繁忙,脱不开身,刘石也懒得自己去找,就通过白猎户直接交给了赫连小鸟,并告诉说希望能得到个回音,回头只顾管自己的事情了。
“呵呵,那个死商人手上倒真有两把刷子,顺着线索去找,倒是真抓到了几个完颜仲漏网的弟子呢。”赫连小鸟微笑道。
“咱们的人是按照他给的法子去找人的,不然那些人很警觉,很难抓到。”猫儿说。
“从这些人嘴里到是挖出了许多有意思的事情,大金现在也在找这老贼,看来暂时是不会把心思的重点放到咱们身上了哦。”赫连小鸟说。
“那老贼亲兵和精锐都死在刘石和我们的手中了,金人担心他拥兵自立纯粹是胡思乱想!找这样看,我们似乎不用太担心他了。”
赫连小鸟笑道:“除非亲自送他下去祭奠义父,不然我肯定是会担心的,何况这百年难遇的极寒,生意这么惨淡,都要入不敷出了,这鬼天气咱们也做不了太多别的事情嘛,该找的还是得找的,差不多可以去难民那里,拣些精明点的孩子,现在咱们也有人手来好生训练他们。”
“好的!那些孩子经过了这许多苦难,现在在咱们这里总算吃了口饱饭,那是完全把我们当做再生父母和救命恩人了,只要加以训练,相信不久后我们的实力就能大增了。”猫儿有些兴奋地说。
“啊,如果他们挺过了最难的那一关的话,还能继续这样想,这事就成了,希望能多几个挺过去的吧。好了,猫儿,作为回报,这边挖出来的,还有汴京那边的消息,一五一十传地给那个商人吧。”
“收到!”
无论是耕战村的练兵,还是百灵客栈的训练新人,都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得出结果的,而金兵也在汴京那边忙的不可开交,整个中州也成了一片人间地狱,到处都是空无一人或者被金兵烧掉的房屋,用一句万户薜荔鬼敲门来形容时,却凄惨到连薜荔都没有的地步。
沈裕民就在这种既找不到人问路,又没有地方借宿打尖,寻找饭食的情况下,游荡在中州境内漫无目的地寻找那云台山。
他心中把造成这一切的金兵和宋帝骂了一百万遍,但是骂归嘛,从金兵身上得来的干粮也吃完了,其时金兵已经攻入汴京,也找不到零散的金兵了。
这样下去只怕他堂堂穿越大侠,就要在没遇到帮个敌人的情况下冻饿致死了,沿着荒郊野岭走时,路过一座高山之旁,只感觉撑不下去了,就近找了个土堆,也不去掉上面结的冰,就那么坐了上去。
他正意识都要模糊时突然听到一声惊叫:“这位善士,这地方可坐不得啊,在这冰雪上一觉过去了,那就再也醒不来啦。”
第一百四十章 玉龙山长青观
沈裕民吃了一惊,便顺着声音看过去,却见一个年轻人盘着发髻,穿一身青布道袍,背着一柄长剑,正急冲冲朝他跑来。
突然看到到许久不曾见到的活人,他真是一下子连困乏感都消除了大半,连忙站起身拱手言谢:“多谢道爷相劝,在下只是真走不动了,如今天寒地冻,又跑了两天都无处打尖、借宿的,连半个活人都不曾看到,不坐在这里怕也撑不到明天。”
那道士点点头说:“这话倒是没错,当今朝廷无能,抵挡不得金兵,任由金兵到处烧杀抢掠的,整个中州地面只怕都没什么活人了,我看善士带着兵器,也不敢来问,早知道你如此困顿,刚才便过来拦你了。”
沈裕民问:“原来如此,却不知这是什么去处,道爷又为何会在此?”
“贫道道号清杨,在这玉龙山腰的长青观中修行,因为金兵暴虐,山下民生极苦,所以就派我们下山保护些幸存的人,这山下村庄里活下来的人们,暂时都藏在我们道观里。
“我们山路难走,观里人又都有些武艺,是以少数金兵也不敢来犯,大军也懒得来,就是来了,躲入深山里面他也寻不到,善士看来是真困乏了,不如随贫道去山上略做歇息?”那清杨对他说。
“大恩不言谢,道爷这便是救了在下一条性命了,救命之恩沈裕民无以为报,那便麻烦带路了。”沈裕民暗中感叹,传说道士盛世避世,乱世下山救人,古人诚不欺我啊。
清杨一边带路一边笑道:“你也别道爷、道爷地喊了,折了贫道的寿算,也不用谢什么恩德。太平年代我们多受这许多善人、居士的接济,能在此时为大家略做事情,也回报不了万一那,叫我清杨便好了。”
其时天寒地冻,整个中州都是银装素裹,晶莹雪白,入眼令人更觉寒气逼人,十分难挡。然而此时沈裕民性命得救,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那原本令人倍加寒意的雪景,却在此时成为了一番极为受用的美景:
无论是参天松柏,还是矮小的树丛,那枝叶上结的一层冰晶,就像最精美的玉雕,当真可谓是银装素裹,分外妖娆;那人工的石阶上,路旁的石栏,道观竖在外面的神官雕像,都有如最纯净的水晶雕塑而成,只疑置身在天上,哪有半点像人间?
而那占地极广,建筑极其威武雄壮,现在看时,却是晶莹剔透,美不胜收的道观,不就是传说中的天宫吗?
带着莫名的感动,他随着清杨走了进去,便看到里面热闹非凡,劈柴的、烧火的、熬粥搅拌的、铲雪扫冰的,无论是道士还是藏在这儿的村民,都不像在修行或者逃难,而是和照料自己的家庭一般忙碌。
看到这般情形,沈裕民十分感慨,也只有这样的出家人,才算是真正的普渡众生吧,如果以后天下无双的梦想达成了,再无什么其他追求,便来这里做个道士,不是挺好的么?
突然听到人说:“清杨,师祖不是说过,凡是携带凶器的人物不可引他上山么,你怎么就带了个这样的人回来?”
原来是个年纪和清杨差不多,一样装束的小道士,正气势汹汹地朝他们跑过来说道。
沈裕民暗叹一声,便对他说:“这事不怪这位道长,只是在下在那路边上困乏狠了,他怕我冻死,就救了我一命,既然这里有这条规矩说,那我这就离去,还请莫要怪罪。”
说完就真转身要走,那清杨去拉住他叫到:“清松师兄,这人打从我们这边过,又累又乏就要在路边的冰面上冻死了,难道这般少年善士也能在我们这里,伤了许多人离去?”
那清松喝道:“你这小子是真不知死活,下山一趟就连师祖都不放眼里了?须知你还是个小道士就这般无礼,再长大些还得了?”
这话沈裕民听得就不乐意了:“我说这位道长,既然是我的不是,你何必这样不依不饶地指责他?怎么说你们也是有同门之谊,这副口气说话,你又有多少礼貌了?”
清松记得怒极大叫道:“我就说嘛,看看你带了个什么玩意回来!我看师傅早晚要被你气死!”
清杨皱着眉头说道:“师兄啊,怎么说这也是一条人命,师祖他是说过不要带凶恶之人上来,你实在看不过去时,也施舍他一碗饭让他离去也行,何必非要如此大呼小叫,恶语相向呢?”
清松更加愤怒,竟是挥动手上的拂尘就要来抽他,还喝骂道:“在这山上我是你师兄,你犯错了,我说你便是大呼小叫!又不尊师祖教导,像你这般目无尊长的,我非要狠狠教训你不可!”
这喧闹声已经惊动了许多人,不过并没有多少人聚过来围观,都远远看着他们。
沈裕民看这事也是因自己而起,他手一挥,一把就抓住了清松手上拂尘的柄,劝说道:“这位道爷,在下当真只是偶然路过,承蒙清杨道长的救命之恩,既然他为此犯了门规,这边叫我离去就好,又何须如此动怒,伤了同门之谊呢。”
眼见清松怒气要更甚的时候,突然一声呵斥:“清松你还不住手!众目睽睽之下,成何体统!”
听到这个声音那清松还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不过却不再动手了,嘴里不停:“师傅!这清松这次下山去,便背了师祖的教诲,乱带持有兵刃的人上山来,还不听我这师兄的话。”
一名须发花白,神情温和,颇有几分世外高人外表的中年道士朝这边走来,制止了他们两个,说道:“清松,你脾气自小就暴躁,又认死理不肯转弯,人都已经救上山来了,先想的不是如何处理,而是一味指责师弟,却于事何补?先下去好生想想吧。”
看着那清松一脸不服气地朝观内走了进去,清杨连忙说:“师傅,这位少年叫沈裕民,虽说带了兵器在手上,但却是个善心人士,还请师傅不要见怪。”
那道长又对清杨说道:“你这番善举倒没有错,这时候救人上山,倒不算违了师祖训诫,只是你这番话,却又说错了。此子虽是个少年,却不是什么善士,他双目之中戾气极重,早晚免不了一场杀孽,你也去内堂里好生反省一下吧。”
那清杨点点头,满脸上都挂着疑惑,但也十分听话地朝里走去了。
他这才将面转向沈裕民,微笑道:“少年人,贫道华闵之失礼了,因观里管教不严,使弟子们全无规矩,却是见笑了,走过这方圆数百里无人员的地方,只怕已经饥渴困顿得狠了,先进来喝碗热粥暖一暖身子?”
沈裕民拱手道:“上了山后,沈某才知犯了观内之忌,这过错是在我身,还是就此告辞的好。”
华闵之正色道:“这件事你却误解了,在数十年前,此地曾贼匪肆虐,以至许多百姓流离失所,我们便下山救助灾民,保了不少人上山躲避,却不料横生事端,有个江洋大盗竟然也被我们当灾民收留了进来,酿成了惨剧。
“是以此后观中就立了规矩,凡是持有兵刃武器,或者面相凶恶之人,不得接纳进观,也只对这些年轻没出过观门的弟子立的,否则知人知面不知心,善恶之相哪里是一眼看得出来的?”
沈裕民皱起了眉头:“这就怪了,这地方怎么说也是中州地面,天子脚下,竟然能如此盗匪横行?何况道长只一眼就看出了沈某的心结,如何不是见面知心?”
华闵之抚须笑道:“徽宗皇帝的天下,有什么事是好奇怪的?而我们潜心修道的人,讲究无为中庸之道,一辈子就是和自己的戾气争斗,你眼中戾气如此旺盛,这也看不出来,便是完全没有踏入道门了。”
沈裕民说:“原来是这样,那为何明知如此,却不赶我下山呢?”
华闵之说道:“你这戾气虽盛,却不能一概而论,你却不是会伤及无辜的人。那规矩也是为了少不经事的弟子少犯错误才定的,若是我也用那种眼光看人,这把年纪不是白活了么?再休多想,先进来歇脚再说!”
沈裕民心中还是打鼓,总感觉这道馆里的规矩十分怪异,对弟子的教育也不大对劲,但是又好像十分有道理,在这种教育中如果真明白了道理,那就是顿悟,以后有智慧了。他人是真的又困又乏了,便不再多说,随他走进了道馆中。
现在道观里粮食也不富足,所有的人吃的东西都是勉强充饥的稀饭和萝卜,但如同这冰封的道馆美如天宫一样,那碗稀粥搭配萝卜干,也成了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食物,满怀真正的感恩之心享用了这顿美餐。
勉强填满了肚子以后,沈裕民才冷静地想到,这里的道长一眼就能看出自己的心结,而武寨主所说的,他那套刀法要掌握,需要有慈悲之心,谁规定慈悲就只佛教有,不能找道家解惑呢?而且自己从钱智平那里学了套不全的心法,也是道家的。
第一百四十一章 真人梁道长
心中盘算已定,沈裕民看着坐在对面看自己喝粥的华闵之,便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长,我心中一直有个解不开的心结,可否为小子指点迷津?”
华闵之笑道:“我们道家所修的,那都是中庸、无为之道,所谓修行,修的都是自身,要靠自己,你若有不明之处,只问便是,只要是我能帮得了的,自然尽力助你,但无论如何,结果还是要靠你自己参悟。”
沈裕民认真地说:“只听道长这话我便收益非浅,便是投身于此,好生修行也是件快事!只是小子是个行走江湖的浪子,身上终究有许多放不下的事物,如今我最大的心结是跟异人学了套刀法,却因为资质太差,无法参透,只一用便会失去理智,只剩杀心。”
华闵之摸着胡须说道:“有这等事?据我所知这种用起来就会影响心智的武艺不但极少,而且都是些十分邪门的功夫,修炼后教人心脉错乱,走火入魔才会如此。不过练了的人就是恢复了理智,也会造成终生的伤害,回不了头。”
沈裕民说:“这一点,我有八成的把握证明这套刀法不是什么邪门的功夫,那位高人传我时,告诉我除了需要足够的修为支持外,还要有慈悲之心才能完全自如使用,可是小子却在另外的机缘下提前领悟了刀法,能拿来伤敌,只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华闵之想了一想,便说:“这事却就怪了,我在当世之中也见过许多武艺,像你所说的这种状况竟然是第一次听说,这样吧,你随我来,先演示一下让贫道瞧上一眼如何?”
沈裕民却不敢胡乱使用这套刀法,万一这位道长一个不小心,出了点什么事,那还得了?正犹豫间,突然有个小道士走了过来,对华闵之说:“师傅,师祖请这位善士去见他。”
这道长显然吃了一惊,好一会才问道:“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小道士说:“刚刚我去送饭的时候,师祖让我带这位善士过去见见他。”
确定了自己没有听错以后,华闵之逼上了眼睛,轻轻吸了口气说:“既然如此,你便忙去吧,我亲自带他过去。”
小道士便转身去忙别的了,他站起身对沈裕民正色说:“沈善士,我们的梁观主乃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得道真人,自十年前就开始闭关不问世事了,这次突然要你去见他,可见你真的和我们道门缘分不浅!只是他老人家年事已高,你去时万事多加仔细,不可随便造次!”
沈裕民听得这么说也是吃了一惊,这个武侠世界和他穿越前的世界确实有所不同,但是各种历史事件大体上还是契合的,虽然有了内功这样改变人体素质的东西,对整个世界走向影响也不大,但是有这种得道真人真的存在的话,就完全不一样了好吗?
看过《水浒传》的人都知道,那个故事里就有个罗真人,自己就法力无边,手下更是有三千黄巾力士,是个个都能腾云驾雾,去州府的牢狱里捞个人易如反掌,什么刀兵都抵挡不得!
沈裕民又继续往下想到,就不提那怪力乱神的罗真人了,光是他座下那个未出师的弟子公孙胜,那也是只要有他一个,就没十万大军什么事了,如果没有他在,宋江的十万大军也有多次形同虚设的时候!
如果当今世上有如此神仙真人的话,那什么金兵、蒙古铁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兵灾一起便是百姓灾难无休,受害者永远是最无辜的人们,怎么说也要动摇他的慈悲之念,求他拯救苍生!
这种突如其来的想法一下就塞满了他的头脑,将他穿越以来一直心心念念的好武之心冲淡,甚至烟消云散了,现在满心都在打腹稿,见到梁真人时应该用什么说辞让他老人家出山拯救苍生!
随华闵之走过了几重屋舍,进了道观深处时,突然听到他说:“前面便是师祖入定之所了,那里凡事清净,阴阳不转,你这金属兵刃就不能带过去了,且先收在这架子上吧,贫道担保不会有失。”
沈裕民连忙解下宝刀放上去,说道:“道长哪里的话,进这道观的时候就应该取下来了,这却是沈某的过失了。”
华闵之微微点头,便带着他再穿过一片冰晶剔透的竹林,来到了一间十分简陋的小屋之前,这小屋边上有竹林有大树,有池塘有石桌,还有一个起码上百斤的石锁,现在都被冻得晶莹剔透,景观就渗人心脾,更加不似人间所在。
华闵之走到门前,轻轻地敲了三下门,然后就立在那里等候,不多时,听到一声苍老的声音传出来:“请沈居士进来罢。”
华闵之连忙伸手一招,请沈裕民进去,他自己却在外面候着,并没有一齐进去。
“闵之,你先下去。”这一句话就让华闵之如同听到了先生教诲的小童,行了个礼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片竹林。
沈裕民走进去后,怕通风使老人受寒,便又小心带上了门,这才走上前去,在昏暗的灯火之下看清楚了梁真人的样貌:
他半蜷着坐在一个蒲团上,头有些像要打盹一样低着,雪白的须发极长触地,一双手筒在袖子里,如此极寒腊月,却只穿了一套普通的青布道袍。
再定睛细看他的脸色时,才发觉此人当真是鹤发童颜,肌肤红润,不是身材还有那么大,只看他面色,还真让人以为这是个三岁孩童。
梁真人看他进来,才微微抬起头,用十分苍老的声音说道:“沈居士万里迢迢,远来辛苦,还请坐下说话吧。”
沈裕民心中暗道:“我自穿越以来,从武馆出发到此,也不过走了燕京和山西,哪里有万里之遥?却不知这位真人指得是什么?”
不过疑惑归疑惑,他也不想节外生枝,说太多余的话题,便顺着人家的眼光坐在了对面的蒲团之上,行了个大礼说道:“小子沈裕民,有幸前来拜见梁真人,您老人家好。”
那梁真人点点头说:“天下之大,道路万条,得相见者皆是有缘,沈居士来时辛苦,去时也艰难,前途漫漫,却千万要多加仔细了。”
沈裕民叹道:“真人所言极是,小子这些日子,虽说诸事都还顺利,但是路途经过,确实是千辛万苦,一言难尽,沿途所见,无论是非曲直,也都无能为力,更是徒叹奈何!看来以后还会更加难行,还望真人指点迷津。”
梁真人微微摇了摇头:“我老道只是个寻常山民,若是在旁枝末节上,还能讲解些许小事,像沈居士这般非凡之人的前途,哪里有我说话的份?”
“真人的话里的意思是,您知道我的出身来历?”沈裕民这下真吃了一惊,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他的身份自从和刘石分开后,就再也说不出口,全部被系统屏蔽了。
“老道也只略知一二,如此玄妙之事乃是天机,岂能妄言?”梁真人说道:“只是看你神色之中,还有些旁的迷惑未解,不妨就问,老道力所能及的,必定尽力助你。。”
沈裕民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一团乱麻,脑海里瞬间转过了许多个想法,却不知从何说起,便沉下心,细细整理了一下思绪,决定先问自己执念最深的事情:
“小子因为机缘巧合,学了一套功夫,历经辛苦,却依然不能得心应手地使用,不知真人可否指点一二?”
梁真人微微一笑:“练功习武,讲得便是循序渐进,功到自然成。修为不足时若使用,便是机缘十分好了,但真功夫由不得半点马虎。”
沈裕民点头叹息道:“真人果然慧眼如炬,一语便解了小子的心结。那套武艺中除了修为之外,还有慈悲之说,不知指得是何事?”
“老道所修的是中庸、无为之道,你这套功夫出自佛门,又是星宿所创,并不能甚解,解铃还须系铃人。但我教闵之将你那不齐的心法补全了,修为高了,情形自然会好转。”
沈裕民躬身下拜道:“小子便多谢真人的恩德了。”
梁真人淡淡地说:“偶然相识,便是有缘,又有恩德之说?你这次去,还需谨记:遇事皆三思,恩仇莫快意,否则必然遗憾终身。”
这语气便是下了逐客令了,沈裕民心中最大的心结虽解,真正想开口求人的事情却还没说,便将头磕在地上求道:“真人!当今天下,金人暴虐,宋朝暗弱,百姓饱受屠戮之灾,那是苦不堪言。真人乃得道高人,必然大能,能否念在天地苍生,出手一救百姓?”
“天理循环,有因有果。金宋之势乃是大宋咎由自取,我们本是这局中之人,却无力改变大局。”梁真人语气中有种叹息之气。
“那么小子斗胆再追问一句:大宋暗弱,必然灾难重重,可是世间是否真的无人可以改变这一切?难道那些苦心耕作的良善百姓,即将落得流离失所、十不存一的命运,也是他们咎由自取的?”
梁真人摇摇头道:“大厦将倾,又岂是某根栋梁之过?局中之人如之奈何?但是像沈居士这般本不在这天地之间的人物,前方的道路却未有定数,只是逆天而为,必然千难万险,九死一生。”
沈裕民听了再拜下去说:“若我真能办到这种事,便是千万人,吾亦一往无前!真人在上,受沈裕民一拜!”
梁真人微微一笑:“志气冲天,大有可为,只是才刚说完,你就忘记了遇事三思之说,之怕以后道路难顺啊。你去之后,千万要将此言放在心上。”
沈裕民心中一惊,连忙说道:“果然是小子鲁莽了,我去之前,还有两件事想问。其一是我是为寻云台山迷途至此,要请真人指条明路;二是当时曾有一人与我的来历相同,却因故错过了,再没见面,如今我要去哪里找他?”
梁真人说:“你若缘分到时,只抬脚便在面前,你要强行去找,那便远在天边,中州已是人间地狱,又赶上百年难遇的酷寒,你如何还能保证下次绝境时,又能遇到救星?”
沈裕民这才发现,自己心中执念之深,只怕会白费了真人的这片苦心,这一番寻求指点,多少也不能枉费了人家的好意,想来再有什么秘密,那也是天机,不会再对自己泄露,便施礼说道:
“小子确实鲁莽了,再次万分感谢真人指点。”
梁真人说:“少年人有此心境就属不易了,你便记着,这天下之间,你们这些人的未来并无定数,但一念之间,牵涉极广,是造福苍生,还是流毒无穷,都只在你一念之别。今日你我缘尽于此,以后便要多加仔细了。”
沈裕民再次行了个大礼,说了句:“小子沈裕民,多谢梁真人教诲,就此告辞。”便转身出了小屋,重新轻轻带上了门。
往竹林外没走几步,便看到华闵之毕恭毕敬地候在那里,看到他出来,连忙上前问道:“善士心中迷津可解了?我师祖他身体如何?”
沈裕民说:“梁真人一切都好,片刻之言更是解开了在下多年的心结,华道长,若有一日我心愿得偿,必定来这里出家修行,还望道长到时不弃。”
华闵之微笑道:“居士这话,又说得过早了,人生百态,焉有这般轻言未来之说?这事你就先放着,且随我来。”
自己同梁真人谈了那么久,这位道长一直在这么远候着,难道他也有什么心灵相通,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人家要帮自己补齐心法的事?带着心中的震惊,沈裕民也不多问,就缓步跟在了他后面,看看他究竟要帮自己做什么。
走出这片清净之所,天气依然严寒,飞雪漫天,但是一下子就感觉到了生气,浑身有种被寒冷刺激带来的清醒之感,好像现在才站在了人间,不由得啧啧称奇。
将兵器交还给他以后,华闵之就带他走进了一个布置得类似水陆道场的房间。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宏伟的目标
两个坐定以后,华闵之便对沈裕民说道:
“沈居士,今日看来,你同我道观的缘分确实不浅,我一看到你时,便发现了你身负了一套道家的内功心法,却因为有所残缺,是用别派法门强行补缺的,强行修炼必然有害,你与我观渊源不浅,我这就为你补齐了这心法,避免你深受其害。”
随后他居然就将那套完整的两仪心法取了出来,无论是口诀还是如何运功修炼都一五一十详细传送给了,让他是十分震惊,自己从钱智平哪里得来的武功,竟然会如此巧合,正好就是这长青观之中的秘籍?
也不及去想那钱智平是怎么得到这套心法的,学全了以后他就暗中打开了系统,看了看这套两仪心法的变化:
两仪心法五级,道家高级心法,修炼使内功阴阳调和,不再拘泥于阴性、阳性内力,可以选择修炼的功夫大幅度增加,每一级提高攻击、防御各一点,内力十点,内功三点。
看上去好像十分完美了,不过在系统里他都已经自选了六种武功了,只剩下一个可选的了,这增加了的选择也没多大用处吧,但是在江湖上跟高人拜师的选择也多了许多就是,想到这里他还是挺满意的。
传授完心法,为他在观内安排了一张铺位,让他和年轻弟子一起住了一晚,不知是否巧合,他居然和清松、清杨二人住在了同一间屋舍之内。
奇怪的是那一对白天还是火光四起,为沈裕民的事情几乎大打出手的师兄弟,此时也是十分和谐,礼貌地做完功课就各自就寝,白天的事情就好像没有发生。
沈裕民在冰天雪地中那是数天也不曾歇息过,虽然一身功力也不低了,作为一个少年人多少还是抵挡不得劳累,一觉睡去,连梦也没做过半个,足足睡到次日下午才醒转来。
这般日短夜长的日子,出去也是一抹黑,只好又在道观内叨扰了一夜。
这里的道士们虽然下山济民,但是行为处事也实在是清净无为,除了修道的功课,也看不到有多少私事言谈,因为沈裕民现在也算是有缘之人了,大家都对他十分客气。
所以当夜他就仗着这些人的友善,饱读了这观里诸多道家的典籍,虽说不求甚解,好道字都认识,到底看了个大概,心中也是暗自佩服那些就靠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创出绝世内功的高人:就这些字叫我全部认一遍都要了半条命,其中含义估计也一辈子都看不懂。
次日一早,观里为他包了几个饭团做干粮,就送他出门了。而尽管华闵之几经拒绝,他也还是坚持捐了一些香火银两,满怀感恩对这些道长们敬了个大礼才离去。
两脚迈开,就拣宽大好走的官道大步向前,因为这肯定是最快离开中州的路径。
他想着自己练了完整的两仪心法,功力依然大进,而且内力也精纯了许多,不知道是否能稍微控制一点天伤悲悯刀法呢?于是就在大道中间,摆开架势使出了那套刀法来。
经过了反复尝试,随着功力的提高,控制力确实增强了,在内力完足的情况下,可以完全有自己掌控的情况下使出五招,但是内力不足,或者招式一多,又会完全不受控制。
这样便好太多了,危急时刻能有这可控的五招,事情就会变得好多了。随后他在心中思索这两天的许多事情,一种想法突然油然而生:他们的身世被系统屏蔽了,连说话都不能说出口,这位真人却好像可以突破这种屏蔽一样,说出些大概。
那么……如果有一天他自己的修为达到了这种境界,是不是可以将自己那个时代的许多技术流传开来?如果华夏之人能提前掌握工业能力,那还有什么八国联军,甲午之战的事?
一想心里就更加激动起来,迈开两脚浑身是劲,突然又想干脆去山上修道得了。
不过想来人家说自己有缘,却不连以后来这修道之约都不肯收,只怕这个道观暂时是不会收留自己的,而且钱智平说得好,有心之人到哪里都是在修行,还是顺其自然,在江湖上好生走一遭再说吧。
他一路顺着官道只管走,也无心情欣赏什么冰光雪景,一天走下来甚至感觉浑身冒汗,功力提高了也不怎么觉得劳累,打算就连续几天几夜离开这已经没有生机了的中州,却在天色要黑的时候,突然眼前一亮,一家装饰华丽,大得惊人的客栈赫然出现在眼前!
百灵客栈,这个点中州地界还有这般堂而皇之的大客栈?就是金人不来拆,怕也没半个人会来照顾生意吧,这间大又招摇的客栈又要怎么维持开销?莫不是什么海市蜃楼,或者走入了不同的世界?
刚刚跟得道真人打过交道,他现在真是什么鬼神之说都会相信了,但是想归想,这正好到了打尖的时候了,管他里面是龙潭虎穴,难道现在的我还有什么好怕的吗?
把身上衣服再束紧一些,他大步向前,朝那百灵客栈走去!
推开客栈的们,里面一股芳香温暖的气息就飘了出来,不知道在北宋年间,这个客栈用了什么供暖措施,总之岁末极寒的日子里,一走进去就有如进入了阳春三月,扑鼻而来不带半点异味的桃花香气更是让人怀疑自己真的走进了别的世界。
然而走进去以后,眼中的一切显然还是在这个武侠世界里,这个点简直不应该有任何活人的中州官道旁边,生意肯定受到了严重的影响,但是这个世界还是有少数当代风格服饰的人在这里寻欢作乐的。
一直到被引入了客栈一楼以后,他才终于意识到,这地方不是个简单的客栈,而是一个集青楼、赌坊一体的超豪华酒店,而在这里寻欢作乐的人,无论衣着、外表都是非富即贵,真不敢想象,在这个人间地狱里,这些富豪官员是从哪儿过来的。
他身上倒还有些银子,婉拒了柔美侍者询问的特殊服务后,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要酒要菜,打算慢慢吃喝了再说,不管这里是什么店,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对旅人来讲都叫做久旱逢甘霖了。
叫了两盘肉食,他就着滋味醇厚,回味无穷的即墨老酒,细嚼慢品这说不出名堂的肉类,心中舒畅,真感觉现在就让他去跟梁真人一起得道都不愿了。
正细味慢品时,突然一个富商打扮的人喝醉了,砰地一声砸在桌上,大骂起来:“我看你们这黑店是不想开了,这中州都什么模样了,也不让小娘姑娘出来作陪!”
一名少女侍者连忙走过去说:“这位客官,若是还有别的需求,可以提出来,唯独这店里的姑娘,咱们店里可是写有明明白白的规矩,需得人家愿意才行。您心中不快自己发作便好,可不要扫了其他客人的兴致。”
那富商呼地一巴掌就打在了这姑娘的脸色,也是他运气不好,这来招呼他的姑娘却是从汴京青楼买来的,并非是小鸟手下的密探,这一掌便在那小姑娘脸上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掌印。
“放你x的狗屁!我赵大有什么人物?你这客栈的的开销总有小一般是老子扔在这里的,连那什么小鸟的面都没看过一次,还敢跟我讲规矩?马上叫她滚出来作陪,不然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客店!”
立马一个同样装扮妩媚,但是一走动都看得出武艺不差的女子扭动这腰肢朝这赵大有走了过去。
“哎哟,这位客官好大的脾气,真教人敬仰!不过呢,咱们这里约法三章还挂在柜台上面那,您有本事烧就是,反正以后这个公公,还是得当的。”那女子笑嘻嘻地就要伸手抓他。
这人身边离开起来了几个保镖过来:“放肆!赵掌柜也是你能碰的?”
那几个保镖或高大长壮,或面目凶恶,形象上那是要多威风就有多威风,可是动起手来,却叫人不可貌相,旁人也没看清那女子怎么出手,沈裕民却看到她或撩阴,或攻心窝,或打喉咙,下下都是极阴险发力又快的动作,不几下就让这几个保镖全趴地上挣命了。
“哎哟,赵大官人好大的手笔,自己要死还白送这几个添头,下次记得我们店里的规矩是死的,还是好生做个公公吧。”女子让人骨酥腿软的媚笑,配上这话语,加上一手拔出一柄奇异的短弯刀,一直就就来捉那赵大有的裤子。
看那人酒完全吓醒了,一脸嚣张都变成了死猪像,沈裕民突然走过去说:“这位姑娘,此人的作为确实是不堪入目,但是你这般行为是不是也太狠了一点?”
自打走出了长春观,他心中就将自己当成了心怀天下的大人物,无时无刻不想着凭自己的努力,改变以后千年的历史轨迹,哪里能看得下去这种草菅人命之事?
那梁真人的两句真言,却连字带音都抛诸脑后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冰天雪地人恶战
听到沈裕民那义正言辞的语气,那名女子也不恼,只回过头来,对他媚笑道:“这位公子想必不是常客,我们这店里自开张以来就立了这几条规矩,就挂在柜台上方,国有国法,店有店规,进来的人就得遵守,却没甚么情面好讲呢。”
她嘴上在说,手上却不停,一脚踏在那赵大有身上,一手扯他裤子,另一只手就打算要下刀了,那人杀猪般惨叫起来,却被人踏住了,半点动作都做不出。
沈裕民见她如此凶狠,火气便上来了,说道:“便是有这规矩,你也不该这般草菅人命!他这年纪你一刀去势不是死了?如此胡来岂不是寒了其他客人的心?”
那女子笑道:“这一点你就错了,小店开了许久,这般不知死活的也不是首例,却没半个客人会为这事寒心的,都跟你说过了,在这里的常客,都是知道规矩才来的,你看这位客官,现在不也是老老实实地遵规守矩么?”
这时那冬天几层的裤子都快完全解开了,那女子就要一扯真去他势了,沈裕民伸手一爪,就夺过了她的匕首,说道:“姑娘,这般目无法纪的事情,沈某看不过去!”
然后对那赵大有喝道:“还不穿好衣服滚出去!”
那赵大有完全是吓破了胆,看到居然有人相救,裤子拉上来胡乱一系,也不顾系没系好,就跟他几个保镖要一起跑出客栈。
那女子大怒,出手就朝沈裕民胸肋下抓过来,但是她练的功夫,却是暗杀偷袭用的,正面动手完全打不过沈裕民,几回合就被空手制住了。
这一下从客栈一楼的各处就过来了四、五个好手朝这边来,沈裕民知道自己进了个黑到没边的客店里,这下遇事要三思的叮嘱算是白听了,都已经这样了,也就取下刀来就护住那几个倒霉蛋,来跟这店里的人过招。
好在这些人虽然武功不凡,出手刁钻,但是硬功夫还是不如沈裕民,何况他们不管男女,都是在这里做酒保、侍者的,身上带的也都是短兵刃,动起手来完全伤不到沈裕民,只见那举重若轻的清风拂叶刀法耍起来,多少人都不能近身。
看他一把那么重的刀,竟然能轻而易举地打飞这么多人的兵器,却完全没伤到人,店里人也明白知道遇到高手了,就不再围攻,而是进去喊人了。
沈裕民知道如果再多点人出来,他武功再高,也怕乱刀的,就丢了五两银子在桌上,赶紧护着那几个倒霉蛋,出门顺官道离开了。
那几人本是骑马来的,这时候哪里敢去马夫那里取马?慌不择路便朝另一边跑了,既然出了客栈,沈裕民也不怕这黑店还真敢追出来杀人,大踏步只顾走,他脚力也非常人能比,脚下不停也不怕被人追上。
正走得飞快,途中景物飞快地朝后移去时,突然看到两名女子拦在路中间,将他吓了一跳,再定睛看时,是一名手持琵琶,身着单薄胡服,裸足挂着羽铃,貌似天仙的绝色少女,身旁站了一位侍女,而且两人都好像有点眼熟。
这难道就是去道观里见了神仙的后遗症?早上出门,晚上就遇到这不像在人间的黑店,逃出黑店了,又碰见鬼了?美成这样,穿着又诡异,倒不像鬼,十分像个道行极深的妖精。
“哎哟,这位公子,你跑我店里寻欢,出门也不打个招呼,怎么这般无情那。”赫连小鸟的声音传过来,能让铁石绕指柔。
原来真是那店里的人追过来了?莫非那不是什么黑店,而是鬼怪点化的?遇到梁真人以后,沈裕民是满脑子的怪力乱神,不过他胆气之大,也半分不怕什么鬼怪,喝道:“笑话!你们那个黑店草菅人命,我难道还在那里过夜?又不是没付酒钱。”
“哈哈哈哈哈哈,你点的西域酿驼峰就要五十两,就给个五两,是把我这里当成天下第一大帮了?”清脆的笑声在严寒之中萦萦绕绕,直教人把四九寒风当成春风拂面。
那侍女突然走上来对赫连小鸟轻语了几句。
就在沈裕民感觉诡异无比,拔刀在手准备自卫的时候,赫连小鸟突然一手捂嘴,笑得更加动人了:“我就说公子眼熟,记性却差了,想不到是你!哎,我说你好好一个山大王,无本生利的生意不做,跑我店里来装什么正人君子?”
沈裕民听得是寒毛都竖了起来,以刀指之,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知道我在山上落过草?”
侍女脸上露出难掩的焦急之色,赫连小鸟笑道:“多少当时大王也放了小女子一马,我如今也不便为难你,看你这架势,怎么说也是不考教下功夫,是不肯罢休的了,你出招吧,我看看需让你几招。”
什么时候成我不肯罢休了!女子说话就能这么蛮横?不过眼前这名女子诡异,需由不得半点大意!沈裕民喝一声:“得罪了!”宝刀一挑,一招风起叶落,最是简单直接的刀法直砍过去。
“这一招平稳直接,却不给对手太多余地,端的是上乘的功夫,能和我过得几招,且让你十招吧。”这时候赫连小鸟的笑声却完全像变了个人,语气十分严肃认真,就像在校场比武一样正儿八经。
一刀被她只略一退就避开了,又口出狂言让自己十招!只怕今天的情形当真不得善了,他的斗志也一下提高到了顶点,又一招夺旗式猛刺过去。
他如今刀法基本功已经十分扎实,使那一套刀法都不比清风拂叶刀法弱多少,这登先陷阵里的招式,是更加迅猛凌厉,声势夺人。
可是人家也没怎么闪避,这一刀居然没砍中,他稳住身形又一招分金破釜刀法中的刚猛招式猛斩下去,却不知为什么又略偏了下,人家一动就避开了。
他这才留起了神,原来不知从何时起赫连小鸟已经开始弹起了一首优美又忧伤的琵琶曲,沈裕民每次凝神出刀的时候,那音节就会变重一些,使他发力受到影响,自己砍偏了!
这样不行,对方以高深的内力,只用声音就能干扰自己出招,若是还这样下去,只怕人家不出手自己就得栽,他在心中暗自念起冰心诀来,沉心静气,一招一式缓慢挥出,在确保不会出什么岔子的时候才突然发力。
可是人家就好像知道他要发力一样,手上力道一处,一声突兀的弦音就让他心头猛一震,这一刀居然直接砍偏了。
这妖女也实在太诡异了,再这么下去要坏事!沈裕民已经是暗暗心惊,大喝一声,就不顾自己那套刀法还没能融会贯通,一招月下斩蜈蚣,雪亮刀光以不合常理的速度直切向对手。
赫连小鸟对这个动作明显没反应过来,她拨动琴弦,却没看清楚对手如何出手发力,不由得也是一惊,便要阻挡时,钲的一声,被削断了两根琴弦。
“跟姐姐动手都敢留手啊,小哥儿有两下子嘛。”赫连小鸟嬉笑声飘出来,人就飞快移动起来。
那天伤悲悯刀法却不是寻常切磋能用的,就算是沈裕民如今能控制得住几刀,也是一出手就收不住,刀锋掠过琵琶,一翻手腕,又来了一招气夺快活林,自下而上一刀削去。
这刀法快得出奇,眨眼之间竟好像完全变了个人,赫连小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能拿琵琶硬挡,铛的一声响,却把沈裕民震退了几步。
“这妖女手上的琵琶是个铁的!重物在手,动作必然不够灵便,武艺差距太大,只能以快打快,先压制住她再说!”沈裕民心中暗想,就不再犹豫,嗖一声又一刀山岗醉打虎出手,接下来就接二连三地将这套刀法猛使出来,不知不觉又失了理智。
赫连小鸟手上的琵琶左拦右挡的,不几下竟然被那柄宝刀砍出了几个痕迹,让那原本十分优美的琵琶真是大煞风景,不成样子。
眼见那刀法越来越疯狂,出手越来越凌厉,最是那副唯快不破的架势,想要完全压制住自己,而她武艺虽强,这时候要轻描淡写,巧妙地破掉这奇怪的攻势还真做不到,又觉得琵琶被砍花了,有损形象,一手持琵琶就迎着宝刀横拍了过去。
这一百五斤重的精钢琵琶,加上赫连小鸟这一身功力,呼过去速度竟比天伤刀法更快!就架势哪里是沈裕民那把刀能硬挡的?只听砰的一声响,宝刀子弹一般直飞去,沈裕民感觉自己好像被飞驰过来的卡车撞在胸口一样,倒飞出了好几米,咚一声栽在了地上。
那侍女连忙朝他走了过去,还没弯下身,便看沈裕民挣扎着撑了起来,看样子是想要出手抵挡她,可是手上那一下伤得是真重,却抬不起来,只能拿左手半撑着站起来。
“我说山大王啊,你这手功夫不错啊,可是就凭你现在的功力,却是怎么使出那种刀法的?我若再和你周旋十招,就是不出手你自己也就力尽而亡了,知道么?”赫连小鸟笑嘻嘻地走过来说。
“技不如人,沈某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在如此凶恶的妖女面前惨败,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事已至此了,就是要死也得有点尊严不是?沈裕民冷冷回应道。
“哎哟,我说你这小哥怎么这般无情?多少咱们也算有点交情了吧,怎么就这般嘴脸了?你还欠我酒钱未付,这边又砍花了我的琵琶,就打算翻脸不认人了?这冰天雪地的,你伤得还不轻,却要到哪里去?”赫连小鸟笑嘻嘻地对他说道,完全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伤愈离黑店
见事已至此,沈裕民心中暗叹,罢了,落到这种妖女手上,想要个痛快也不得了,就抬起头来说:“便是在下身上也没带够五十两银子,不知姑娘到底是什么人,这客栈又是个什么去处?我们之前有什么渊源吗?”
“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才不到一年不见,就全然不认得我们了,那时候我们在燕山小道上,还是大王你良心发现,放了小女子一马的,叫我一直感恩戴德,不时感怀于心呀。”赫连小鸟呵呵笑道。
“你……你是赫连锋!”沈裕民终于想了起来,但是反复回想,也无法将当时那英武胜须眉的男装女子和眼前的妖女划上等号,唯一相同的地方,就是赫连锋的武功也深不可测。不是那次没出手,当时大概就胜败乃兵家常事了,这恩惠就是在奚落我吧。
“哎哟,大王这记性啊,总算想起来了么,不过那是男人的名字,这滴水之恩,小女子赫连小鸟,当涌泉相报嘛,这天寒地冻的你也无处可去,还是先去我家客栈坐坐吧,那几百两的酒钱休要再提了。”
几百两酒钱!这在大宋盛世也够一户普通人家吃几年的吧,就给我算了一顿酒钱了?你们这客栈不是普通的黑店,是吃人的吧?不过想来这赫连小鸟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妖女,妖怪开个吃人的黑店,不是顺理成章么?
于是他强撑着站了起来说:“不管你有什么目的,不妨直接下手!沈裕民皱了半下眉头就不是好汉。”
这时候莲儿走了上来说:“沈公子,小鸟姐没有恶意的,行走江湖,能再相逢也是缘,随我们去客栈养下伤吧。”
看这位侍女的眼神,的确是不曾含半点虚假,那赫连小鸟脸色却永远看不到半点真实,沈裕民叹了口气说:“却叫姑娘笑话了,武艺相差如此之大,不是我武家大哥立的规矩,当时就成姑娘手下亡魂了,既然如此,我便厚着脸皮再去叨扰一下了。”
赫连小鸟笑道:“那感情好啊,你刚才吃的那餐算在我的账上,养伤期间的开销记账就好,大王脸上满都是贵气,我看早晚就要发迹,那时候再来还我钱就好。”
看沈裕民大惊失色,差点就要撒腿就跑的样子,莲儿上来笑道:“姑娘说笑的,沈公子莫要当真,我们小鸟姐就是这样,喜欢说笑,其实极重朋友感情的。”
虽然实在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还真是绝境了,哪里有得选择?哪怕是她们真是吃人的妖魔,自己的伤势在这情形也却去不得别处,便强撑着要先去取宝刀,却不料一步踏出,喉头一阵腥甜,竟是一口血喷了出来,再不醒人事。
莲儿叹了口气,去帮他找回了宝刀,然后过来一手提刀,一手拖人,带着他从客栈的后门回去了。
沈裕民的内伤不轻,好在没有伤筋断骨,有赫连小鸟这般绝世高手在,佐上大辽深宫的极品伤药,倒不至于有多大的危险。却是沈裕民刚进了二楼客房,便被凄厉无比的惨叫声惊醒了,这声音明显是他救下的那位赵大有发出来的。
不过很快他的嘴巴就被人堵上了,后面发生的事情只能脑补了。
不一会儿莲儿就走了进来,对他微微一笑说:“公子,这参芪补气丹是秘传的伤药方子,与您的内伤十分见效,且服下两颗吧。”
沈裕民忍着痛笑道:“你真是个善良的姑娘,和那赫连小鸟完全不同。当时在这里闹事的赵大有,还是被抓了回来?”
莲儿捂嘴笑道:“我以为你在说什么呢,这里是什么地方,来的就没一个善茬,没点手段规矩治一下,这个小店根本开不了三天!放心吧,我们这里的神医可是御医都望尘莫及的,担保净了身以后,他还能活蹦乱跳的。”
这话听得沈裕民股间一凉,气息扰动又疼痛起来,在这四九寒天,真是汗如雨下,莲儿连忙拿出了一张扑着鲜花香味的手帕,为他拭去汗珠,动作轻柔无比。
沈裕民心中感慨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人命,也就直言不讳,将自己想法直接说出来:“老天爷是总喜欢寻人开心,像姑娘这般女子却做了侍女,而那赫连小鸟,浑身妖气十足,叫人望而生畏,却高高在上,怎能不叫人感万千?”
莲儿捂嘴笑道:“沈公子这话真是听得人心都醉了,却十分没有道理,小鸟姐是天下少有的奇女子,多少人为了看她一眼都可以不顾一切,又岂是我这平凡之人可比?再莫要说笑了,吃了伤药后,可觉得好些了么?”
沈裕民说:“胸中冰凉,感觉气血两顺,竟有如此神效!承蒙照顾,还不知姑娘尊姓大名呢。”
“我小的时候取了个名字叫向蓓莲,做了赫连家的侍女以后,就没用过这个名字了,你有事就唤我莲儿便好,小鸟姐怕你恼她,教我来问你,为何在燕山逍遥自在的日子不过,要到中州这么乱的地面来玩。”莲儿对他笑道,脸色有些微红。
“说来话长,总之不但金人恨我们,大宋的朝廷也不容我们,唉,那些英勇的将士,没死在我们刀兵之下,这边百姓的苦处只怕要小许多。”沈裕民听到这话,感觉被戳了痛处,说起话来黯然神伤。
莲儿看他样子,知道被这话戳到了痛处,多少也会影响身体的伤势,便不再多问,只轻声说道:“是我失言了,还请公子不要多想,安心养伤便好。”
沈裕民笑道:“哪儿的话,你又没说错什么,倒是在下要多加感谢才是,如此世道能生出你这般善良的姑娘,实在是难能可贵那。”
莲儿微微一笑,行个万安便出去了。沈裕民这伤势也确实不是开玩笑的,换个条件次点的地方命早丢了,服药之后气息流转,人便闭上眼睛沉沉睡去了。
赫连小鸟笑道:“照你这般说,这个沈裕民倒是个有良心的侠客,还真是难得,他养伤的日子,你就多去关照一下他吧。难得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却要争取一下,让他为我们所用。”
莲儿低着头说:“此人心中正气未失,又挂念百姓,投其所好完全可以得到信任,只是一旦他知道我们要为大辽复国,就是立刻变脸也难说。”
赫连小鸟说:“后面的事情以后再说了。呵呵,江湖人士讲义气,你同他情同手足了,以后就是说错了,明知各为其主也会不负你,暂时嘛,帮咱们办点事还是没有半点问题嘛。”
莲儿一点头,就不再多说什么了,但是转头过去后,眼神中却明显有心事。
赫连小鸟想要他收为己用,自然不会教他受苦,那乐先生的医术也确实神乎其技,而且看得出还有不差的功力,这沈裕民在净身房旁边住了不三天就好得七七八八了。
而他身上那些事情,和这客栈的情况,除了各种隐瞒住的部分,在这段时间理,自然都了解的差不多了,出于对黑店的反感,他也不愿在此多留,但是口头上也是应下了赫连家有事,他必鼎力相助的承诺,大伤初愈,便急着要出门了。
这天莲儿一早打开那扇门,就看沈裕民浑身装束整齐,形象十分精神,刀在背上,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她急忙问道:“沈公子怎么这幅打扮了,你这就要出门吗?”
只要不在你们这动不动就给人净身当公公的店里,哪儿都可以去好么!心里这么想,但面对尽心照顾自己的莲儿,他说话还是很有礼貌:
“莲儿姑娘,沈某都在此叨扰许久了,本来也是误会在先,哪能一直为你们添麻烦?而且当时我就在赶路,这时候伤势好了,也是时候告辞了。”
莲儿说:“也罢,公子是志在四方的人,便是再急也不在这一时,且容我们相送一程。”
说完就出去找赫连小鸟了。
赫连小鸟也大方,为沈裕民安排了一桌精美的点心践行,沈裕民这大碗酒大块肉的好汉虽说也不好那些花糕果点,但是一尝滋味,就知道人家那肯定是花了大心思在这餐践行宴上的。
尔后莲儿还专门为他包了些果饼干粮,两人就像送别知己一般送了他一程,当然了,为了不伤害店里客人的感情,还是从后门出去的。
走得二、三里路,赫连小鸟笑道:“自打燕山小道一别,公子如今已是大有作为,此后当刮目相看,却不知这一次意欲何往?”
沈裕民也就直话直说说:“原本我是受人指引,去这中州以西的云台山,寻找高人指点迷津的,可是中州现在是如此境地,不说寻人问路,就是借宿打尖都没个点,只能先离开中州,再走一步算一步了。”
赫连小鸟笑道:“你要去那山上,是要些秃驴的吧,却不是所谓何事?不知道我们能略帮一二么?”
沈裕民笑道:“说来惭愧,我原本就武艺低微,寸步难行,曾蒙异人传了这套刀法,却不得其解,强行使用时,却会损心智。那高人曾说,那刀法不止要修为参悟,也不能少了慈悲之心,我想这慈悲之念,找佛家指点迷津总不会错。”
第一百四十五章 逃兵已尽
听了沈裕民这般说,赫连小鸟表情难得严肃了一回:“要说你那套刀法,倒是有独到之处,不过在我看来,你差的就是功力,而不是什么慈悲之念,在修为更为精进之前,还是少用为妙,否则心魔愈重,早晚狂舞不止力尽而亡。”
但是马上又嬉笑了起来:“至于那什么云台山,远在天边,其实就在眼前!那里的得道高僧常来照顾我这小店的生意,你沿这官道走二十里就能看到一座别样的高山,说不定就能遇到那位大师下山朝这边走呢。”
这话听得沈裕民是满头大汗,以来他多次用来应急救命的天伤悲悯刀法,这赫连小鸟这种深不见底的高手看来,居然如此可怕,会反复加重对心智的伤害?
而那什么云台山上的寺庙,竟然是个藏污纳垢之地,那里的僧人经常会去青楼赌坊寻欢?那自己这苦苦追寻,却是图的个啥?
不过怎么说也是人家的一面之词,这小店的开销,寻常僧人是把自己当了也享用不起吧。所以同她们两人话别以后,沈裕民觉得不论赫连小鸟所说是真是假,他也应该去一探究竟,苦苦追寻,总要得出个结果吧?
话别她们两位以后,他再不犹豫,迈开大步在冰封的道路上朝云台山的方向走去。
沿途二十里依然渺无人烟,但是走到路上,果然看到一座险峻巍峨,雪景中云缠雾绕,远望过去有瀑、泉、溪、潭,说不出的美景,在冰雪覆盖下,更是让人叹为观止,赏玩不尽。
有人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但是山景美成这样,只怕真是得道真人,也要抢着先占住这片山景吧,就算山上真有什么败坏清誉的酒肉花和尚,那也不至于没一个真正的高僧嘛。
带着这种想法,顺着几乎无法下脚的陡峭冰路,他一直走到了山顶上,看到一间寺庙门前,刻有云台寺三个大字。
门口有两个小沙弥正在铲冰扫雪,动作慢慢悠悠,比道馆里那些人明显就少了些生气,沈裕民就上前向他们施礼问道:“两位师傅,在下沈裕民,乃是受人指引,前来寻求师傅指点迷津的,不知可否引见一下方丈大师?”
离他近的那个小沙弥抬起头来,有气没力地看了他一眼说:“施主好没道理,天下之大,哪条路不好走,跑我们这苦地方来寻求什么迷津?往年种完地还要挂单化缘,这年头山也下不去,只能在此生受!你还是另寻他处去吧。”
这又是什么跟什么?赫连小鸟说这里常有花和尚去她客栈里寻欢,这里的和尚却一副苦不堪言的样子,究竟那句话是真的?
不管谁真谁假,寻找这个地方的执念让他这么长时间东奔西跑,付出了不知多少代价,都到了这里,不得出一个结果,他断然是不肯罢休的。
“两位师傅,在线确有心结未解,久经寻访才得到此,却没有到了这门口却又回头的道理,还请两位通融一下!”他语气便得强硬了许多。
“施主要进去就去呗,我们又没阻止你。只是没人有空带你进去,这活没干完可没饭吃。”另一个小沙弥一边慢悠悠地扫雪一边说话,他头也不曾抬一下!
一头雾水,胸中又有气的沈裕民大踏步就走进了寺门,看到不少和尚在里面忙碌不休,有人满满的精神十分认真,也有人无精打采,有气没力;但是人人都各做各的,问人也没人搭理他。
没法子,只能穿过这寺庙前院,只找高大气派的房子进,穿过几重僧房,这才见到了那个大雄宝殿,他便大踏步走进去,果然看到一个老和尚面朝佛像打坐,一动也不动。
沈裕民也不加客气,上前就拱手说道:“敢问这位大师是本寺方丈吗?却不知如何称呼?在下受智平禅师点化,历经磨难来此求知,不知大师可否指点迷津?”
那老和尚头也不回地说:“人人都来这寺庙,有迷津只问就是,说有善心也就投几个银钱去功德箱里,又没诚意,与我们佛教没半点交集,却叫和尚指点些甚么?快走快走!”
沈裕民听这话多少有些不舒服,但是又找不到反驳他的词,便忍不住问道:“那敢问大师,要如何才算有诚心,与这佛教有交集呢?”
老和尚冷笑道:“也不要你布施,也不强要你烧香,施主能和我们这些出家人一起吃斋打坐,念经种田,经历一番出家人的清冷?你若能撑得住半个月,那就没一个施主比得过你的诚意!”
寻思钱智平在这里做过多年和尚,道路也不曾迷惑,自己既然来寻求指点了,那体验一下和尚的生活也不见得就是坏事,于是他很爽快地说:“既然方丈肯收留,江湖险恶,其实心力交瘁,得在此清净之地歇脚修行,倒也快哉,不知方丈要我从何做起?”
那老和尚也不客气,说道:“这天寒地冻,种不得别的,那块菜田也有人打理了,你只早晚去寺后把那条石径上的冰雪铲去,闲时来翻翻经书,耐得住寂寞再来请教!”
从此沈裕民就在这寺类铲雪读经,打发日子,这寺庙里的和尚们各自不同,但是人人手上都有活干,诵经也是各念各的,相互交流甚少,沈裕民也是乐得自在。庙里为他安排了饭食,虽说饮食粗淡,到底每餐得饱,在这中州地面上,也算是天上人间了。
一年多的江湖之路,他觉得壮着系统的加成,也算是经历良多了,自己心中思绪,也是一时间理之不清,更何况这炼狱般的乱世,也不知前途如何,这个时候能在佛门清净之地好好理上一理,倒也是件快事。
寒灾中的群山深处,那里有常人根本无法忍受的清冷,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望而生畏,唯独这一片群山之中,自然的严酷却被一阵阵操练喊杀声彻底撕裂。
耕战军的壮士们招招式式一丝不苟,走镖枪棒虽然简洁明了,在他们手上却是虎虎生风,不但声势十足,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如今已是上千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形同一人,在寒风中挥汗如雨,让四九寒天的自然之威黯然失色。
更不消说在这些男人们操练之前,就要提前将校场上每天都会结成的坚冰铲去的女子们,她们还要照顾好整个村子里的老幼病弱,耕战村里的所有人,都在这难于抵御的严酷天气中结成了深厚的战友情,这是什么兵书经典都无法做到的。
而每天清晨,就会有一支百人的队伍,踏着整齐的步子往山口的位置走去,将在那里守候了一天一夜的人马换回村子里去操练,而这里,已经收留了四百多名溃逃出来的宋军了。
刘石带这一批又一批的耕战军士,在这里接收这些逃兵,而这一天,来这里的耕战军已经轮换了整整两轮了。
“所以说,现在汴京的内城,已经彻底被金人攻破了?”望着那浑身上下没有半点生气的军官,他语气冰冷,像石像一般问那他。
而这名军官经历了这段地狱一般的跋涉,也不像个活人了,他行尸走肉一般捱进了山里,看到刘石这边队列整齐,全副武装的金人兵甲,更是三魂吓散了两魂,不过在下意识准备转身之后,他还是停下了脚步,走了过来。
他的脑子已经懒得去思考生死了。
但是这许多捱过来来被救下、关起来的官军们,刘石都懒得和他说半句话,唯独这个人,刘石却走上前询问了他汴京城的现状,理由无他,只有此人一路过来,身上兵器衣甲完整,没有全部丢掉。
“就你金人就那点兵马,拿什么攻破我们的城门?让我们落得如此境地,无论是攻破城门,还是祸害百姓的,都是我们,我们自己人!”那早已冻麻木了的嘴脸,却突然暴躁起来,发了疯一般嚎叫起来。
这般突如其来的愤慨和热血,却不会影响现在的刘石哪怕一星半点,他只冷冷地说道:“你先莫急,第一,我们不是金人;第二,你既然亲眼见证了内城攻破,我想听你讲一讲,那边具体发生了些什么。”
听到他说自己不是金人,那个宋军一屁股坐在了路面那层厚冰之上,突然就凄惨无比地哭叫了起来:
“我怎么说?我们明明都拼死作战了,可是坚守了几个月的城墙,就那样给说会请天兵的骗子白白打开了,我们明明还能决死一战的,可是最后的钱粮全送给金人了,我们的口粮送给金人了!”
看来这是个主战派的将领。刘石冷冷地呵止了他:“住嘴,怎么说你也是一个领兵的将领,这般哭诉成何体统?”
那军官听说不让他哭,突然又哈哈大笑起来,好像患了失心疯一样:“体统?我们这些畜生这辈子还配有体统吗?我们放着眼前的胡虏贼寇不去拼命,却带军杀进汴京百姓家中,将钱粮女人都抢去送给金人,把他们养肥了好尽心尽力来杀我们!”
刘石长叹一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天道不仁,历史上那些糟心事,穿越者们一点都没能改变,唯一的区别,大概是使金人被完颜仲整失了那一票精锐,多少能给他们加大一点损失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北宋最后的禁军
问完了那个将军,刘石回过头对身边的一名组长说:“朝廷最后的禁军,在内城攻破之后,能出逃的,已经逃出来了,以后再不会有溃兵过来了,去把那些人全部叫起来,带到上次处决金兵的地方去!”
“是!”那名组长的队伍,转身行动,全都没有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动作,证明了这支队伍经过这短短时间的训练,已经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精锐之师。
连同那名禁军军官在内,这些宋朝的溃军,全都像羊一般赶了出来,四百多人一个个都无精打采,被一百零一人押着,走到了一片空地之上,然后耕战军将这些人围在了中间。
刘石望着他们,用冰冷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在场参与过京城掠夺百姓的人,自己走到这边来!”
那些人麻木地听着,许久才慢慢互相张望,你看我,我看去,也没人挪动,而刚才回答刘石问题的那名军官却没有半点动作,拖着冻僵硬了的双腿,走向了刘石指的那边。
看着他那么走过去,这些禁军开始动摇起来,不知道刘石在想什么,这些穿着金兵铠甲的军士,到底是要对哪边下手?这是一场豪赌,站错了,必死无疑,站对了,只怕也不会什么有好事。
然而这一把还是要赌的,他们一个一个的,开始有更多人走向了另一边,有一个士兵正麻木不仁地也朝那边走去时,刘石一脚踹了过去,让他像段木头般滚向一边。
“就你这个第一天就来了这里的人,那时候外城都没被攻破,你就抢过百姓?”这句话让全部禁军都心中一颤,他们显然不敢再凭感觉下注,胡乱站边了。
磨蹭了起码半个时辰,这些家伙才各自分两边站好,有一百来人是早来的,没有参与过掠夺百姓。
刘石提运起内力,用极具压迫力,听得普通人浑身一颤的声音说:“我问你们,是谁让你们落得如此下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说!”
这些禁军胆都被吓破了,又不敢说又不敢不说,良久才有胆子大点的人说道:“是金人!是那些残暴不仁的胡虏!”
随着他颤抖的声音发出,越来越多禁军用发抖、快要麻木的嗓音,把矛头指向了大金。
刘石把视线移向刚才那位军官说:“这位将军,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看装束也是个领军的教头,身份不低,你却说说,是谁让你们落得如此下场?”
“是朝廷离的那些奸臣,是那些一天到晚梦想着议和,一口一口亲手将金兵养肥的贼臣!是我们这些只知享受,没想过半点血染沙场的废物将士!”那军官声嘶力竭地咆哮,完全没有了刚才因为冻饿而至麻木样子,但是忠君在爱国之前,他没有说皇帝。
“请冷静一点,我知道,围城以来一直抗击金人,坚持到破城的那一刻为止的,就是你们这些大宋最后的军人。但是你们的努力,几乎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而就是你们,还对百姓们作出了比金人更加残暴的行为。”刘石盯住他说。
“对,我不是人,我亲自领了好些人去掳掠百姓!可是那是朝廷的命令,我没的选择啊,我能怎么办?好汉不当兵,你就是杀了我,我下辈子也再不做什么劳什子的兵了!”刚刚暴躁完毕,他说着突然又泣不成声了,声泪俱下,带动站在了他这一边的许多士兵都抽泣起来。
“够了!”刘石大声喝道:“如果好汉不当兵,大宋军队全是些无赖来当,大金攻打下一个城池,还需要如此围城几个月吗?生养你们的大宋,就应该是拱手让给胡虏的吗!”
这些禁军刚刚还一致认同好汉不当兵的说法,到这个时候却再也说不出话了,他们实在不知道眼前这个怪人说了这么多,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名军官这才停止了装疯卖傻,昂首问道:“我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可是又能怎么办?仗打不过,朝里都是些蟊虫,皇帝还就喜欢听他们的,我们能做什么?”
刘石说:“好男儿在哪跌倒,就要在哪里站起来,若是我被金人弄到如此地步,便是马上就死,也要用牙齿咬下他一块肉来!你们就没有半点这样的血性了?还有没有!”
冰封的地面上不停往上冒着寒气,而凛冽的寒风也半点不肯停歇,在这片地上呼啸而过,让这些日子都只靠少量稀粥充饥的禁军被冻得更加麻木,但是听到这话,那些禁军们有一部分抬起了头,眼光变得灼热,死死地盯住刘石。
慢慢的,有个胆子大些说道:“我们有,可就是有,那又如何?京城破了,朝廷降了,城里的百姓,十不存一了,我们就是全部把命拼掉了,又能如何!”
刘石盯住他说:“就在不久以前,你脚下这块地面上,我们杀死了几百个来犯的金兵,我们的兵甲,全是从他们身上剥下来的!而几个月来,几千杀入此地的金兵,一个没出去,全部死在了山里!
“如果我是你们,那就把自己身上失去的,全部从那些金人身上杀回来,去抛头颅、洒热血,拼死杀敌,死而后已,头颅提在手上,又何须管他什么皇帝、奸臣?”
那名军官猛抬起头,双目血红,但是那份血性,却又慢慢散去了:“我们不该逃出来的,我应该当时就死在那里,拼死砍死一两个胡虏的。只要一人砍死一个,女真才多少户?太晚了,现在都太晚了。”
刘石对他说:“你错了,就算你们这些人全部拼死在那里,也打不过擅骑射的金兵!加上朝廷掣肘,你们再拼也是白白送死!我是说,你们可以改变自己,让你们重新变成一支让金兵闻风丧胆的虎狼之师!”
这一次,只有少得可怜的人回应了充满希冀的目光,大多数人却不看去看,更不敢去想,这里除了极少数人,大部分禁军都被勇猛善战的金兵吓破了胆,在口中喊一声口号也许能出口,但是要他们再次拿上兵器去交战,依然会望风而逃。
刘石接过准备好了的猛安金盔,那是从勃特头上取下来的,随手一甩,丢到了这些人脚下,说道:“这便是大金一名千户的头盔,他当时带了五百人来,就被我们不到两百人杀了个片甲不留,你们觉得,你们要怎样才能做到这种事?”
这些人面面相窥,压根就没想到刘石会和他们说这些,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如何回答。
刘石说下去:“对于在场各位做出过的行径,我刘石是对你们的为人不抱任何指望,但是如果在场有哪个人想要去报仇,怎么说也拖几个金兵下去的,往前走两步!”
等了一会,包括那个军官在内,有十来个往前走了两步。
刘石喝到:“大宋朝廷,耗费的粮饷只养了你们这群没种的玩意?除了这么十来个人,其实一点都不恨金人,连嘴上跟金兵斗的勇气都没有吗?”
这一激,终于点燃了大多数人身上的怒火,四百多个禁军大部分都怒目圆睁,抬脚往前踏了两步,而少数本不肯动的人,看到人们都动了,就随大流往前走了两步,不管眼前这人是不是吹牛,跟着大家走总不会错嘛。
刘石点点头说:“很好,记住,你们现在的惨状,是金人造成的,而你们活下去的理由,就是跟那些金人拼命,我会让你们成为金人的噩梦,但是如果有谁还敢临阵退缩,我担保他生不如死!”
这些在金兵的阴影下痛苦了许久,心中的恐惧远大于憎恨,却连做梦都想着能击败大金的的禁军们,也有一部分纯粹是因为主和派的操作使他们想要以死相拼也出不了手的军士,在这一刻,心底的希望都被引燃了。
他们根本不相信刘石那句让他们成为大金噩梦的话,但是大多数人,还是想要在身后没有主和派干涉的情况下,去同金兵拼尽自己最后一滴鲜血。
华夏子民,自古以来心中从未缺少过勇气,而这些伤透了心的将士们,需要的,只有一个契机!
“前军前进三百步!左侧翼快速包操!”何陆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中。
而这群行尸走肉般的禁军们随刘石那些人来到了群山之中的操练场,而看到这里的行伍操练,让那名禁军将领是把眼睛睁得比豹子还圆:那一群人行军,队伍每踏出一步,那脚落地的声音竟然只响一声!
随着前军和左侧翼到位,其他三路军马也在何陆的指挥下抵达了接应的低点,其中军容何止令人生畏?这是一支什么人马?
他想起了那支据传言一夜之间就消失了的五色旗赢,也不过千余人马,尽管最终消失在了张叔夜的夜袭之下,但是一个多月纵横汴京城外,却为整个禁军带来了无法计量的损失!当时他们那叫一个望风而逃,见旗丧胆!
可是就在眼前的这支队伍那军容,只怕更在五色旗营之上!
禁军将军用几乎贪婪的眼光盯住正在操练的那些人,而哪怕是刘石,也被这整齐到不甚科学的军容震惊了,二十天前,这些人还个个都是新兵蛋子,甩一天枪棒就累的浑身上下都疼,现在就走出了……现代军马的仪容?何陆你也是妖怪吧。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从刘石手上学了武当心法纯阳篇以后,这么久以来何陆的武功也已经大进了,露了几手让大家心服后,他就向大家做出了承诺:谁的军姿更稳更快,就先把内功心法传授给谁。
在这个世界,基础的内功并不会让一个人平步青云,但是有和没有就是两个阶级的差别,历朝历代都有一条越不过去的鸿沟,那套再基础不过的基本内功,常盛镖局里都美其名曰常盛决胜心决,只传内门或天赋异禀的弟子,其中珍贵可见一斑。
而从哨兵建立以来,主要带兵的何陆就是以赏罚必信著称的,现在只要军姿走得好就能先学内功了,那还不能走多好就走多好?这耕战军上下齐心,每一个动作都生怕比别人差上半分,二十天下来,枪棒学得如何不说,这军姿就把刘石眼睛都差点惊掉了。
不过刚刚好,这结果不但超出他预期,还能顺水推舟,给这群禁军信心,把眼光转向了那名将军,他冷冷地问道:“你现在还有跟胡虏一拼的勇气吗?”
那将军猛抬起头看着刘石说:“殿前步军统制使曹德旺!愿做一名马前卒,做第一排的士卒去和金兵一决生死!”话一说完,他就掏出自己那块金牌,直接就要甩出去。
刘石制止了他的动作,按下他说:“不,你不但不能丢掉它,还要拿着它,就用它带领你们这些禁军去一雪前耻!让金人明白,他们从来都不能战胜你们,你懂我的意思吗?”
然后视线扫过全部双目无神,行尸走肉般的这群禁军喝道:“那你们,明白了吗!”
并不是每个人都用声音回答了他,这么久以来,刘石为他们提供的食物都只能维持生存的,这些禁军们都在饥饿和严寒中饱受了折磨,不说还有多少求胜的意志,身体大多都有不轻的伤病。
但是他们都用炙热的目光回应了刘石,在场这四百多个人,每一个人都懂!
刘石暗自松了一口气,他早就想到会有溃逃的禁军逃到这里,但是没想到只幸存下来这么多人,而要如何对待这些家伙,实在是个大难题。
这些禁军们对平民出过手,可以说是罪大恶极了,本身又如大汉奸郭药师所说:只是一群空能吃饷,不能打仗的废物。
从某种角度上来讲,这群人就是造成山上这么多人逃难的元凶之一,要对他们也一视同仁,肯定会出乱子,这个年代可不是以后的文明年代。何况这些军纪歪惯了的家伙,没有足够的威慑就对他们太好,老毛病八成是要重犯。
第一百四十七章 陆友七归来
无论如何,这些禁军也是坚持战斗到了最后才逃出京城的,哪怕是再被动,那也是英勇过的战士,何况一直以来,这些宋朝的军人就都是在重文轻武,和最近朝廷反复无常的策略下的受害者,总不能就这样任由他们冻饿而死吧?
所以直到刚刚,他们用自己的眼神和决心回应了刘石的希望,让他真正下定了决心如何安排这些人,又能给村里其他人一个说得过去的交代。
这些人先被安排进了几间大一点的客房里烤火取暖,然后刘石就带了孙茂和几个学医的人去挨个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
孙茂说:“还好,他们以前日子过得应该差不到哪去,在这酷寒和饥饿中熬了这么久,身子还没垮,大部分人都没有大碍,除了手脚冻疮严重的需要药物调治,其他人就慢慢以粥糜调养,三天内都可以正常行走了。”
然后就带着那些弟子,挨个教导他们如何观察这些虚弱的人的状况,根据不同的状态对症下药。这些禁军饥寒交迫,历时许久,几乎人人都有一定的风寒感冒在身,倒真是这些弟子们学习如何应对寒疾的黄金时间!
尽管并非出自刘石本意,但是这些禁军为医术教学提供了数不尽的素材,倒也算是大功一件,要学会有效的中医,确实需要无法计量的投入。
尽管这些禁军态度是真发生了变化,但是在正式开始操练之前,刘石还是不信任他们,派了些军人看住他们以后,他才放心离去。几天后等他们身体好转了,他还得亲自去训练他们,他要尝试一下自己的另一个想法。
何陆练兵的成果,好得让自己都不敢去乱多嘴了,这家伙不得了啊,所以他就抽出时间去另外一处,同样紧张忙碌的地方去了。
李来、王老、赵老和一干年纪大了些的人,就没有入伍操练,村子里里外要跑个不停的杂事,也照顾他们,没安排多少,这个点有他们还有别的要做,也不是件轻松的差事。
当刘石来到他们的屋子旁,正听李桂兰念书:“冻树者,凝霜封著木条也。假令三日冻树,还于月三日种黍;他皆放此,十月冻树宜早黍,十一月冻树宜中黍,十二月冻树宜晚黍。若十月至正月皆冻树者,早晚黍悉宜也。”
“哇!死哥哥,你看你教我认的什么字,这个书大部分都和你教的字不一样,我一个个连读带猜才能读出意思来,都要累死人了!”突然看到刘石开门进来,李桂兰就大呼小叫起来。
“好了小桂兰,怎么说我也是村长啊,你多少给点面子嘛,我教你的字更简单易学,这些字连蒙带猜也**不离十嘛,到时候我把这些书都誊抄一本我们那种简单的字,大家就都能学得又快又好了嘛。”刘石的表情是相当的无奈。
而其他老人们都站了起身,李来对刘石说道:“果然还是你们读书人有本事,这本书里一写,我们这些老儿争了半年的事情,当时就整得清清楚楚!”
刘石惊喜地说:“真的吗,看来这本书很有用啊,我们没白辛苦去专程买这本书来。”
王老说:“是啊,书里记载的事物极多,简直包罗万象,虽说翻地锄草这些琐事没有我们知道的那么细,但是以此书为本,我们几个的经验一下就通了,一块地要如何去耕种,就有个数了。”
刘石说:“太好了,那么明年开春后的种植计划,现在就可以做好准备了吧,桂兰,我们记一些字条,让操练的那些人拿来识字。”
李桂兰立刻动力满满准备开写,赵老说:“话倒是没错啊,不过村长,村子里的年轻人都入伍操练去了,就靠我们这几个,你这样子绞尽脑汁来专研这个,当真没问题么?我们这几天合计了下,就我们,十来亩地就足够了。”
刘石笑道:“是我的不是了,都没好生说清楚,我们村里的人,除了行伍操练是为了保卫家园,避免像上次那样,金人多些根本无法抵挡,只能东躲西藏。但是包括我在内,到了播种的季节,全部人都要去种地,这是行军操练中的一步那。”
这话一出,几个老人神色变化都不小,李来说:“可是当兵的吃粮,那可是历来不变的规矩那,这村里这么多人,现在习武操练是越来越起劲,恨不得天黑了再练两个时辰的,你到时候又要他们回去种地,怕是不好说吧。”
刘石呵呵笑道:“在咱们这耕战村里,什么时候有历来不变的规矩?村子还没建的时候,我们就没顺着朝廷的规矩来,杀了多少金兵!怎么到这时候日子安稳了,还想着什么规矩?你们只管安排,我担保他们种起地来,一个比一个起劲!”
王老笑道:“村长这么说了,那我们只管做就是,明年那,那是怎么看都是个丰年,这些人一起耕种起来,日子就再不会苦了。”
刘石有些好奇起来:“这离冰消雪融,开春耕种还早呢,王老怎么就能这么肯定明年是个风调雨顺的丰年?”
那几个老人都笑了起来,赵老说道:“这一年到头呢,风雨阳光虽然重要,但是也有其他事物关联,今年岁末乃是百年一遇的极寒,祸害庄稼的蟊虫多半要冻死,一年下来少了虫害,收成就稳了一半。
“又因村长未雨绸缪,咱们村子里的人出恭、如厕都在村里的两处茅房内,这些秽物种地却是作物难得的肥水,如今都堆在一处,开春后取出来发肥,那收成又稳了三成。何况这山里依山傍水处甚多,只要不是暴雨不停,来年种粮,可担保事半功倍。”
刘石叹道:“我也曾听过‘瑞雪兆丰年’的说法,只是不知如此反常的极寒也是一样,明年开春木犁、水车应该都造好了,使用起来,耕种的规模应该会继续加大,几位这些日子却要辛苦了。”
李来说:“也不至于辛苦,人力有时而穷,咱们人手和地方虽多,可以施用的肥料却不多,今年又凶险无比,为了躲灾准备也不足,若是当时收割了足够的草杆,开春时有足够的灰肥用,那才是多少人手都不够那。”
刘石明白他说的就是草木灰,群山之中野草灌木茂盛处极多,去收割足够多的野草灌木,就能提供大量的草木灰,只要不彻底把山砍秃,那些野草是春风吹又生,年年都有,但是今年一则人手忙于建房备寒,二来要提防完颜仲,那草木茂盛的地方却不敢去人,所以耽搁了。
对了,完颜仲这老贼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该出现了?难不成玩荒野求生,潜伏得过于投入,被冻死在哪儿了?这不对啊。
但是赫连小鸟的密探说这家伙也没回大金,到底怎么了嘛,简直都给我忘记了。不过就怕真忘记了,一个疏忽他有跳出来恶心人了,那才叫不怕贼打击,就怕贼惦记啊。
一边想着,他就准备跟李桂兰一起编撰来年种地的口诀,突然有个军人跑过来喊道:“村长,陆友七回来了!”
“什么!他现在在哪?快到我去!”刘石几乎蹦了起来,李桂兰也蹦蹦跳跳地跟了上来,陆友七这一去,原本任务都圆满完成了的,却为了他们提到的一些别的书籍,这么久在这冰天雪地中辗转许久,这些人是谁都十分挂心,听说他回来了,怎能不激动?
待刘石跟李桂兰赶到给他烤火的客房里时,陆友七那张脸通红,一双冻得通红未解的手,正捧着一碗正热酒要喝,看到他们过来,连忙起身说道:“刘石!这么久不见,这里真是大变样了,那边军马操练,真让人叫绝!这村子里这么多房屋,也是说起来就起来那!你们可真不得了!”
刘石连忙扶住他说:“我们都缩在这安稳的地方享福,兄弟你才是在冰天雪地里奔波受罪那,别着急,先烤烤火,喝完酒再说。”
李桂兰也陆哥哥的叫个不停,就问他带了些什么书回来。
陆友七放下酒,就打开包袱将几本书取出来说:“那不急,都到这里了,哪里急这一时的火烤!我去了几处州县,这才买到了这几本书,但是许多书都不全,只能买到残本。”
刘石翻看时,有《太平御览》的物篇,记载了一些器具的打造,但是只有一本,缺了许多书页;有一本药物书籍《本草图经》,里面不止记载了药物,还包含了冶金、矿物学;还有一本《营造法式》和《蚕书》。
这些书籍中记载了许多无法想象的物质财富,完全可以大幅度提高生产效率,单就《蚕书》中的缫车,能使用好就能使小农自织的纺织效率提升许多倍。
如果人手足够,将陆友七买来的这些书里的东西全部合理运用起来,耕战村甚至可以实现低配版的流水线生产!这可是不得了的好事,可叹大宋有如此财富,却被那些门阀官员随手抛弃,千年不曾发挥应有的作用。
看刘石随手翻完了那些书,李桂兰就开始细细捧读了起来,她有许多难懂的古文看不懂,却依然咬牙往下面看,眼中再也容不下别的了。刘石暗叹,这家伙要真是个读书人,只怕也是个书呆子。
陆友七再把背上层层裹紧的那包东西取下来,解开上面的布条给刘石看:“这是我在江南东道买到的,那边吃空饷厉害,军士落魄,就有人偷了这弩出来卖,我看有点意思,就买了下来,不过带去的银子这一下是彻底用光了。”
见多识广的刘石那七来看时,也忍不住吃了已经:这就是北宋官军才有的神臂弓了,其实是一种一米长的弩,弩身虽是木制,但是却结合了几处金属结构,使受力和强度大大增加,一个普通军士都能拉开几百步的射程,严格的讲是一种很先进的复合弩了。
这东西宋朝有弃阵既毁的规定,想不到居然会沦落到被军士就这样拿去叫卖!不过从这些部件来看,山里缺少打铁的设备和人才,只能先想办法先设计图纸,村子里暂时是没法仿造的。
刘石十分赞许地说:“那些银子就是给你去花的,也只有你才将这些银子都花在了刀刃上,其实劳苦功高!这么久你也太辛苦了,身子暖和了就先歇去吧,我带这些去找张家和陆家两位木匠,看看哪些能派上用场!”
满怀感激地安排了陆友七休息,刘石几经辛苦才打断了那个贪读新书的李桂兰,将这几本书带去了张木匠的工坊,顺便把陆家木匠也喊了过来。
来到这边工坊,一见到刘石他们,陆木匠便堆起一脸笑容:“村长,我那边两架翻水车已经打造完工了!来年种水田的时候直接就能使用,取水灌溉保证事半功倍!”
刘石很高兴地说:“那就太好了,这样明年咱们的日子就更稳了,两位师傅,这里有基本书,上面有些有用的玩意,你们一起来看看,有哪些特别有用的东西可以打造出来,为咱们村所用。”
他们两人都随手翻了一下,得出的结论是书里有用的好东西是不计其数,但是很多只有其意,不见其形,凭他们两人的经验和手艺,完全可以想办法打造出差不多的东西,但是无论是哪一种,都和白家的机弩一样,需要材料和时间去反复摸索。
而这种书籍毕竟不是现代有详细数据的图纸,甚至比不上白猎户一边一划一边解释得详细,所以任何一种有用的工具,都需要花大量时间和精力去堆的。
陆木匠说:“村长,这里我肯定有相当多的东西能大派用场的,但是你也知道,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山里的防务和农业,水车已经打造完毕了,我觉得我们先把强弓和机弩打足了,再去专研这些东西才是正道。”
张木匠接口说:“眼下咱们村军士这么多,且不说弓弩打不足数,只能就材料来,就是箭枝也半点不能马虎,不过我们的箭头和羽翎有限,将材料用完也就可以花些时间去试试书上说的东西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群山齐操练
听完刘石那没什么底气的长篇大论,陆芳妤哈哈笑了起来:“所以天下不太平,你刘石就不谈终身大事了么?可是我们女子熬得老了便是误了终身,你们男子却叫男儿志在四方,世间万事果然男女有别啊。”
刘石看气氛已经轻松了许多,便说:“陆姑娘也无需担忧,真情不可勉强,缘分到了便水到渠成,这世上年轻有为,百里挑一的男子比比皆是,你这般天生丽质,又冰雪聪明,何愁会误了终身?”
陆芳妤笑道:“我也知道现在村里要管的事情太多,你没有太多空的。就不用太过在意我了,说起来你来找我,不会就只是谈谈这些的吧。”
刘石点点头说:“不错,现在女子的安排的确有些问题,难免会有人觉得我轻视女性,你不妨留意一下,村里的女子们都有那些才艺、特长,或者身怀武艺的,当吃饭不是问题了的时候,就是她们大显身手的时候了。。”
陆芳妤听了点点头,应了一声就打算告辞走人,刘石又接着说:“另外今天陆友七回来了,我看他又冷又累得够呛的,就先让他去休息了,明天晚上咱们几个就一起聚一聚,集思广益做接下来的安排怎么样?”
陆芳妤笑道:“这还用问?你安排就是了!”
对他来讲,曾经极为困扰的,而且怎么处理都为难的,陆家宗族问题这下算是彻底解决了,虽然压根就不能作为瓦解其他宗族的样板手段推广,但是少了一个问题怎么着也是好事,就是……为什么有点小不爽?
别山寨内,数百人马刀枪林立,杀气森然,布阵操练,也是一板一眼,在四九寒天中没受半点严寒影响,人人都十分精神,喊杀声响震天际。
泰广威风凛凛地指挥手下喽啰操练,看这些人的精气神,心中暗道,不是这边人少,只怕当年梁山泊的群雄气势也不过如此,正下号令时,他们又踏前一步刺出一枪,却巧燕志材和柳兆文从山下回来了。
他忙喝令喽啰站定,便上前来见大哥。
“报大哥,兄弟们已经操练满一个时辰了,不曾有半个人掉队,可知这些天您的辛勤操练已经有所成果了!”
燕志材的脸色不大好看,摇摇手说:“教他们先下去歇着!喊咱们几个头领过来,我有话说。”
泰广有些意外地说:“大哥,怎么今天下去一趟,这般勤奋操练就停了?却是为何?”
柳兆文说:“你先莫问,一会自然就有说道了,就这般练下去,头发白了也只能看戏!”
那几个头领过来时,却看燕志材连寨门都没进,就门口站着,连忙凑过来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兆文,你口才好些,你来说吧。”燕志材的表情十分古怪,不知道到底想要说些啥。
柳兆文想了一想还是没法出口,说道:“便是说了又有谁信?一起再去走一遭得了。”
这几个头领都摸不着头脑,便看着燕志材,想搞清楚到底是什么意思。
“也罢,反正他们现在也不算太远,去了还能赶在天黑前回来,备马!”
喽啰们牵出马来,现在在寨子里的八个头领便在这冰封的山道上,策马朝下跑去。
那别山主寨在整片群山之巅,到此时更是酷寒难耐,万物冰封,但是往下走冰面也薄不得几分,这居高临下,离耕战村的新址尚远,就能看到下面操练的场面。
连同燕志材本人在内,这些头领们都安静地观看山下的操练,走镖枪棒是正儿八经的武功路子,虽说不是什么高端的功夫,但是上千人一攻一守,出手有如一人,枪棒挥动的风声都一致,那动作更是无懈可击。
这支队伍上阵以枪棒对枪棒,那么以一敌百这个词绝不是个修辞手法。
“你们怎么看。”燕志材那不怒自威的声音传过来,这边几个头领也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
泰广这个一直想维护大哥地位的人则直言不讳:“姑且不谈这当时无二的整齐动作,就是那套棒法,能半点不藏私真传给这么多人,这份魄力江湖上怕找不到第二个。”
“所以说,咱们山上殚心竭虑,辛苦操练的意义,又有多少?”燕志材背着手问道。
柳兆文说:“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寨子里的人,这段时间操练,是比不得刘兄弟这些精兵,但是军容阵列也有不错的底子了,何况他这套枪棒也是江湖上的走镖路子,我们肯费心的话,士卒的武艺倒不会差似他们。”
燕志材说:“可是这里,在不就前大多还是些平民百姓啊,我寻思在这么下去,遇到外敌咱们不拖后腿也就要烧高香了,还怎么让人喊这声大哥?
“你看这般时节,外边也不会有人走这条山道过了,没过路费收,不然就将各寨人们都聚一起来,咱们尽心操练,都拿真本事出来苦训一番,省的到时候真要上阵时,我们也只是个看的份?”
那几人都默默无语,泰广却一改常态说:“大哥说的没错,就是刘兄弟不在这儿,金人得了天下,也第一个容不得我们这些零散山寨,不如把咱们的武艺好生用起来,练出一批能和他们互为犄角的精锐才是正道!我手上这手朴刀虽不稀奇,教给他们绝不藏私!”
柳兆文说:“泰兄弟这话倒是说我心里去了,咱们兄弟和其他几个寨子,那般适合行军打仗的枪棒弟子,比这套走镖功夫高深的多了去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出发!”
燕志材说:“此去务必陈明厉害,不要让他们只觉得咱们要完全并掉他们,另外军马如何操练,务必集思广益,要尽可能把这事办好,咱们年纪资历都大得多,可别真拖了后腿了,须知刘兄弟这里八成都是庄稼汉!”
别山寨主的话语,还是十分有威慑力的,加上耕战军的军容真实可见,那是实打实的精锐,作假不得,既然两家都互为肱股了,那这边也就不能太落后了,于是开春前的日子里,群山绿林好汉们,也组织了一场残酷的练兵。
虽然他们没有刘石、何陆手上那些正规军的兵书,但是人人都倾其所有来参与训练,至此群山之中,绿林好汉们这支军队,那军威也不是寻常军队可比!
尽管寒灾未散,偶尔天晴的日子里,阳光也是软弱无比,没有半点温度,但是依然为人间带来了无尽的希望和欢乐;同样的,这一天天色也黑得晚了不少。
因此比平时要多训练了大半个时辰的耕战军们,虽然筋疲力竭,但是一个个意犹未尽,都要争取早日练成内功,踏上行伍巅峰。
这天收队后军士们早早都去休息了,惯例的学习和互动都没力气去做,何陆则将纪律交给几位队长,去了那间大客房中。
刘石、陆友七、李桂兰、陆芳妤、陆二叔还有孙茂大夫已经齐聚于此,就等他入席了。
“各位抱歉,今天天晴,入夜晚了些时间,却叫各位久等了。”拱手走进来,何陆朗声说道。
“还真有你的,领了这么几天兵,说话都把咱们当外人了,瞧瞧你那见外的德行,先罚上三杯再说话!”陆友七端起一碗久叫道。
刘石也笑道:“说得没错,何陆你这家伙当真是架子不小啊,该罚!”
何陆哪里跟他们客气?端起酒碗就是一饮而尽,意犹未尽地说:“话的确是我说错了,但村中藏酒也便不多了,若我真独饮三碗,必定又叫你们说故意贪杯的,来来来,一起喝!”
在场的这些人除了孙茂,各个不说武艺高低,人人都有内功,喝些酒却不碍事,刘石拦住李桂兰说:“小丫头片子也学别人喝酒!过两年再说!”
看着其他人尽欢一饮,李桂兰嘟着嘴说:“这玩意又苦又辣的,有什么好喝的嘛!搞得我很想喝一样。”
陆芳妤叫到:“你这话就肯定是偷喝过了,喝都喝了还害什么羞,就喝一碗又能怎么的,要那刘石管什么!”
一时间气氛欢快起来,这些人自上次完颜仲攻山至今,还是头一次这般聚首尽欢,一时间欢声笑语将百年不遇的严寒都冲得淡了。
不多时那坛老酒就见底了,虽说他们是意犹未尽,但是这一趟陆友七出山,并没有买回半点酒水,这还是当时燕志材赠送给他们的那些,如今喝完了没处添,也就到此为止了。
刘石笑道:“自打从西京边境受兵祸波及,一路逃难至此,只道此生也就注定悲苦,便是苟活于世,也终究要颠沛流离,永无止歇!却不想如今也算在山中暂时稳住了双足,只是以后许多事物,还要多累各位费心了。”
何陆笑道:“话便叫你会说,当时召集人马抗金的事情,我们也曾做过,可面对区区数百金人,也是只有东躲西藏的分,若不是有刘兄弟你带的这个头,我们哪里能有今天?现在便来他八百、一千的,我敢担保他们有来无回!”
第一百五十章 来年规划
听着刘石跟何陆两个家伙互相吹捧,陆友七说:“这事你们只顾吹,现在没酒喝了,我却凭空说不出甚话来,只知道在这里你们两个说什么,我就去做什么,那保准不会有半点不对!也别多说虚的了,有什么说便是了。”
刘石笑道:“哪能这么说呢,能有今天的日子,在座哪位少得了?不过今天这次来,高兴的话说完了,那多少也得谈些不甚快活的事了,这里还有哪些不当之处,还望各位直话直说。”
何陆说:“我这虽说一切都好,只是有一条,咱们以前学的武艺那是走镖的路子,本就不是什么高明武功,套路招式又是单打独斗为主,若是上阵拼杀起来,哪来那么大的地方给人人都打出路数来?所以磨炼筋骨还好,以后上阵杀敌时,就要吃亏了。”
刘石皱着眉头说:“这事我也细细考虑过,但是咱们这些人练的武艺,枪棒也就以此为长,我那套武艺却是拳掌功夫,需要磨炼许久不说,也不是阵上能使的架势。”
何陆接着说:“二一条咱们军容也算是整齐,纪律严明,若是两军交锋,平原冲阵,那倒还好。可是天下兵马何其多,这遇到精锐骑射,悍勇铁骑的,更不谈什么步骑相佐,盾箭齐发的阵容,却又无法交战了。当然只在这群山之中,却不怕这些了。”
刘石笑道:“既然我们如此费心行军操练,岂有目光只在山中之理?这边上阵的武艺我已有想法,而木匠们正在打造极强的弓弩,有些内力的人士卒用时,一百五十步无人敢近,只是欠些时机。只是要走出群山,必然少不了马军,这马匹却非朝夕之功了。”
何陆点点头,凡事都要循序渐进,察觉了问题解决就好,时机不到,操之过急也无益,便不开口了。
陆芳妤说:“也是咱们运气好,山中女子虽然不多,却少有矫情、柔弱之辈,大部分肩上都抗的起负担。据我所知,还有几位曾行侠天下的归隐女侠,那是英姿飒爽,本事也不低,此后若有余力,也可以为村子多出一份力!”
刘石说:“不说她们,便是你和桂兰,功夫也不让寻常须眉,这事我已知晓,只待山中衣食无忧以后,必然人人都能大显身手!只是陆姑娘,人家既然是已经退隐了的女侠,也许是不肯过问世事的高人,人各有志,却不用强求。”
陆芳妤说:“这个自然,那一时在刀兵铁骑下逃得残生的人,想来也没有太多羸弱之人,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国仇家恨下想法应该有变,可用之人尽量争取便是,实在不愿的,自然就由他去了。”
李桂兰说:“根据《齐民要术》,又和我爷爷那些人商量后的结果,加上石哥哥对耕种的人员轮转安排,明年的生计绝无甚问题。但是要粮满盈仓,得于支撑许多人口去更多的事情,却还有几个大难题。”
这话一说,自然让让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身上了,耕战村先耕后战,这田地问题没有解决,那可是什么都不用了谈了,毕竟常效章藏岁币的事情,只有刘石、何陆跟陆友七知道。
李桂兰诧异地问:“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莫名其妙的。”
陆芳妤说:“桂兰妹子,今年咱们的日子过得还挺滋润,但也是这么久勤耕苦种加上所有人一起凑齐的银钱才做到的,来年金人会不会有馈赠不知道,村里人的钱可是花完了,那种地就是天大的事情,哪有你说得这么轻松那!”
李桂兰笑道:“我说你们怎么这幅表情,原来是把事情往坏里想了。没有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啦,主要问题是肥料,尽管村里第一时间建了茅厕,但是只靠这些可解决不了全村轮种起来的那么多耕地。”
这个话题陆芳妤就完全没兴趣了,做出一个嫌恶的表情,而刘石接口道:
“当今天下务农,最大的难题便是土壤缺肥了,此处黄土地居多,本就肥力较弱,更何况我们耕战村人口能种植的土地要比别处更多,这个腌臜事情,却当真不小,大家都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这种地施肥的事情,就连李来、王老那些人都说是难题,何况这几个没有务过农的人呢?气氛渐渐变僵下去时,孙茂突然说:
“我年轻时四处游医,在江南一代曾看过人们务农,下种前要去河中挑出淤泥来助肥,虽说不明其意,但是看上去还是有用的。”
类似的事情刘石也曾经听过,但是没想到这个年代居然也有人用,那河中淤积的泥土自然是包罗万象,也许不及人畜粪尿和草木灰,但是肯定要比就那么把土一翻直接种植要好很多,拦河断水,取泥作肥还是新修水利挖水库的好法子呢!
刘石兴奋地说:“这个好,开春之时先翻地,育种、锄草和灌溉之人倒无急事,便就安排一批人拦河断水,取些淤泥做肥,肥力虽然不知,但肯定好过黄土地直接种植!”
李桂兰点了点头,用心记着,然后就开始说了:“这个我倒没听说过,若是有用那就太好了,这些事情我跟爷爷他们商量一下,尽快为此事做个安排吧。那《齐民要术》中还写了很多粮食蔬菜外的东西,我觉得你们可以考虑下。
“比如不同的作物需要的肥力不同,若是一味种植高产易收的庄稼,就容易使土壤快速贫瘠以至于以后无法耕种,很多需要在一年来轮换种植别的,使土地变换使用,不但肥力不失,来年的收成还能更好。
“又比如一年之种,莫之种谷;十年之种,莫之种树,这树也有很多讲究的,咱们这次建村砍伐了许多树木,尽管都是备做耕地的地方砍的,但是没什么章法,使那边树木缺少变得很突兀,容易引起敌军注意
“而如果我们相隔一些位置就补种上一些桑树、果树,打理这些需要的人手比粮食田地少了许多,果实桑葚却一样可以用上,几年后木材又可以使用,如此周而复始,却比全部人手去种地要划算许多了。
“当然了,有桑树就有桑叶,陆友七哥哥不是买了本《蚕书》来么?我看了一下,这要弄好了,我们这里能快速产绸缎,那换来的银两去买粮可就比种粮要划算太多了,而且桑树只要开春插扦就行,十分节省人手。
“山中一年的草木中有许多可以吃的野果树茎,黄精山药什么的都是好东西,咱们只要开春的时候多加注意一下,稍微花些人力在它们的幼苗边上打理一下杂草,既不费多少力气,几个月后能收的又要多上许多,那到时候我们的日子就会轻松许多!”
孙茂也跳起来说:“说得好!我爹当时采药时就说过:‘山野药材,随缘取之,若能微加打理,必然事半功倍,叹行医者稀,不得而为之也。‘若能在开春时在这些上面略花些心思,秋季那些珍贵的药材咱们都可以养活一村人!”
这边他们倒豆子般把话说个不停,那刘石等五个人几次张开嘴就是不知道从何说起,到李桂兰一口气说完了那许多农业上的事情后,他才露出傻乎乎的表情说:
“桂兰,你也喊了我大半年妖怪哥哥了,其实你才是妖怪吧?这些我都听到了,很有道理!非常有道理!但是我脑子可转不过来,你们就商量一下人手要怎么安排吧,保证你要多少人我们就调多少人去,绝无半个不字!”
何陆他们几个也机械地点着头,半点说不出话来。
李桂兰挠着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嘛,那你们咋这幅模样看着我呢?难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么?”
刘石抹了一把腊月间的热汗说:“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桂兰你真是太美了,叫我们眼睛离不开了嘛。既然如此紧急,那这边陆姑娘和孙大夫便去帮助你一起合计一下,开春以后需要怎么安排人手,我们必定满足!”
那边李桂兰就拉着一直挣扎泪奔,不肯一起去的陆芳妤,同孙茂一起连夜去计算人手如何安排了,随着“二叔救我啊,我太难了,这哪里遭得住呀~!”的叫声远去,刘石脸色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何陆,行军操练,纪律和武艺已经不是大问题了,那书上记着的阵法是否尝试过了?”
何陆点点头说:“其中阵法虽说都是模仿飞雁、羊群的行迹摆成的,但是只照那书上去做,调度起来得心应手,却也极有道理。”
陆友七插了一句说:“那是你才对吧,这书我也看过,大部分都是八字连一撇都没划齐的说法,哪里就真能拿来布阵?”
刘石说:“只要以后上阵时能便于行军调度,那就是好东西,只是这本书的来历不是什么好地方,这等阵型跟金兵交战时却不可轻用,不然若是敌人有应对之策,却不是正中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