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年关已过
刘石这句话,在场的人都不笨,马上便明白了,何陆只点了点头,却不说话,看他还想说什么。
“到了这个时候,村中情形已是十万火急了,开春所有人都要下地务农,却还要要留下两百名真正精锐的将士维持岗哨,这些人必须是为人和武艺俱佳,能担当得起的人,也将是第一批全军有内功,能拉开我们长弓的军士!”
何陆肯迪地说:“放心,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但行伍之中,相处日久,两百个靠谱的人我还是能挑选出来的,这事我绝对会用心去办。”
刘石点点头说:“为了方便开荒,桂兰已经将春季种植的重点编成了口诀,全部写在了这些纸上,你且拿这些字条过去,接下来的读书识字,重点就是这些。”
他突然又说:“另外我听说已经有人对我们传授武艺的说法有所怀疑,除了这些以外,你也隔两天教授大家认识几个筋脉穴位,也为以后修炼内功做准备,毕竟咱们军中早晚要人人都要有内功在身的!”
何陆点头应道:“何陆明白。”
刘石接着说:“村中不能只有我这个村长,以后何陆便是耕战军将军!陆友七为副将军兼顾粮官,安定军心并管理后勤,也是责任重大!两位今天要更加辛苦了!”
何陆与陆友七一同应道:“不辱使命!”
“陆家族人所事甚多,无论文书、医师和匠人都较为关键,故陆芳妤主事陆家族人,今年诸事已有经验,来年便又陆二叔自行安排,如何?”
陆二叔连忙说道:“村长这话就不对了,宗族之人区别开来,只会携私自重,自封于村子之外,以后必然生乱,其中诸事还是一并受大家安排才对!”
刘石听了说道:“既然陆二叔如此通情达理,那刘石就更没有不通人情的说法,陆芳妤英气过人,不亚须眉,以后就做管辖村中巾帼英雄;二叔见多识广,便主管村中匠人的各种物资和人手安排,也是个极重要的位置,还请不要推辞。”
陆二叔笑道:“我老儿不过走过几年江湖,算什么见多识广,村长的本事天下无双,凡事只问过你了便做,绝不会差,保证手下不出错误便了,那姑娘我能做主,她肯定不会推却的!”
刘石说:“那便谢过陆二叔了,这边李老、王老和赵老他们依然负责田地的安排,李桂兰那脑子我们却比不得,以后村中许多新事物怕都要经她手,将来咱们再遇到那些聪明灵活的人,以后有什么新事物需要开发,就由她来带头如何?”
陆二叔也叹道:“这小姑娘当真是天赋异禀,人不能比,不是在你这里,这身本事肯定是要被埋没的,世间人才个个都能遇到你这般伯乐该多好!”
何陆说:“二叔说的确实不错,但世间被埋没的人才何其多,咱们尽己所能也就独善其身,保住身边这些人不受其害便难能可贵了。”
陆二叔说:“说的也是,老儿这便先行告退了。”
目送他也离去以后,陆友七朝刘石笑道:“不错嘛,看来老刘你一直忧心的陆家宗族,这算是彻底搞定了啊。”
何陆说:“二叔和芳妤都是明事理的人,老实讲我就从来没担心过他们的宗族。现在就剩我们了,谈正事吧。”
陆友七说:“这一趟我去了那边许多州县,这大金攻打了数月的京城,竟然对那边的民生无甚影响,这场面金人九成有探子探知了,来年只怕就要更加肆无忌惮,四处攻打了。”
刘石叹道:“真是人间百态,堂堂大宋能搞成现在这样也是教人叹为观止。我们这件事却无论如何都急不得,需要步步稳扎,可是现在看来,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何陆说:“确实如此,而且完颜仲的军马全没在此,不管他回不回去,金人肯定会惦记着咱们这里的,如今的天气金人不来攻打,难保开春以后能放任咱们自如啊。”
刘石说道:“真是如此,那也是无可奈何的。如你所说,在有一批军心在民,民心拥军的绝对精锐队伍以前,就是去取了那批岁币招兵买马,充其量也只能做到绿林豪杰的地步,稍有些起色后便会无法收拾,眼下无论如何也要顺原路走下去。”
何陆叹道:“天道无常,这些大事哪里是我们能说得准的!事已至此了,多想无益,一步一步来吧,做好手上的事情吧。”
刘石说:“好的,天色已晚,你们先去休息吧。”
山中的冬夜寒气更加森然,着实难挡,哪怕这气势过人的耕战村里,也是人人都窝在室内,没有半个人出来。
村前的山坡上却站了两个人。
曹德旺显然有些无法抵御这逼人的寒气,浑身都止不住在颤抖,但是牙关咬紧,而抖动不止的右手,却紧紧握着他一直带着的那杆铁枪,安静地等待刘石开口,想知道为何这个点把自己叫了出来。
“曹将军,你是如何当上这御前步军统治的?”刘石先不着急切入正题,反而是一副拉家常的语气。
“祖上曾是杨家军的参将,跟着立了不少功劳,后来兵将分开就调到京城里,沾染了些杨家将不齿的风气,就因此在汴京里扎了根了,这军官位置,也就代代传了下来。”曹德旺语气有些古怪,好像藏有某种难掩的感情。
“世袭继承的武官那,世代武将,不知道手头可会一两手精深的武艺?”刘石语气平淡地继续问下去。
“世代武将,家传绝学不学也得学,那时候纨绔玩心重。我爹就是为了教好我功夫被气死的,唉,现在想来,还是被我气死好,否则看到今天的情形,他死也不肯瞑目了。”
话中无尽的凄凉之意,就是刘石也感慨万千,随后刘石便问:“曹将军,山风凄厉,月光如炬,正是练功演武的大好时机,何不就乘此良景使上一路,让我等草民开开眼界?”
曹德旺笑道:“村长说笑了,不过自我爹死后,我这路枪法倒是花了几年苦功,练到**不离十了,起码不辱没祖上的名号!只是当年祖上就没学到全套杨家枪,这官家领兵的路子,也做得禁军教头!”
他是最后才被刘石收留的禁军,身上也有几分内力,受寒灾伤冻也轻些,调养了两天已经完全活了过来。
话一说完,丝毫不顾自己已被天地间遇水成冰的寒气冻得麻木,拉开架势,呼一声一枪刺出,就在苍白的月光下,一气不歇将他家传的七十二路枪法从头使到尾。
刚开始手脚麻木,动作僵硬,十几招后那是行云流水,仿佛自己还在禁军校场中指点千军一般,一招一式精妙绝伦,不愧是数十万禁军中的教头!
看到精彩处,刘石也止不住喝起彩来,叫了一声好字,看他七十二路枪法打完,寒风中浑身汗起,微微喘起气来。
“曹将军,实不相瞒,我们军马操练虽然军容整齐,令出既行,手下练的枪棒到底还是绿林中走镖的的路子,打起仗来却比你这套枪法差的远了,如今刘某以救命之恩求你,将这套武艺不藏半点地传给大家,不知可否应允?”
曹德旺立刻单膝跪下,毫不犹豫地说:“小人不但命是村长救的,就连这魂也是你召回来的,只要村长开了口,莫说这套枪棒,就是要剔肉拆骨,也绝无半个不字!”
刘石叹到:“汴京城有如此将军,怎么能落到这般田地?曹将军明天便先去大军中传授枪棒,待那些禁军人大多伤愈,还要请你亲自领军操练。”
“末将必当殚心竭虑,死而后已!”
那一套不完整的杨家枪法,拿去上阵打仗却就不是什么走镖枪棒能比得了的,曹德旺不但把套路半点不少教给大家,还将口诀也背了出来,由李桂兰编成字条给人人记忆,至此耕战军临阵对敌的武艺大大提高了。
又过了三天,那些禁军的伤病都康复的七七八八了,刘石就将他们全部带到另外一处场地上,依然按列、组、队区分,还由曹德旺来带领,而前期的训练他亲自来操刀。
“看来各位的身体状况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刘某在此先恭喜各位了!”带着曹德旺走到人群之前,他拱手说道。
这些人都不敢也不知道如何回应他,都以沉默应对他这句话。
“从现在起,你们还是曹将军手下的兵马,又他来带领操练你们。但刘某话在前面,你们练功习武,自然各有快慢,若是劣习依旧,不遵号令,动作不得整齐的,屡教不改不的,我立刻将赶出村子!”
一言已毕,就叫曹德旺上前传授枪棒,他上前说道:
“在场的都是禁军中出来的人马,咱们皇粮也吃了多年,金兵来了却不能舍命一战,我就是死了也咽不下这口气!如今我们又有了挺枪上阵,去和鞑子拼命的机会,我曹德旺在这里说好了,再遇到金兵,谁回头跑我砍谁,我自己逃了你们砍我!”
这话出来那些禁军还是噤若寒蝉,没半点声音,他再次喝道:“为了让你们能做到我逃砍我,我这一身家传的本事半点不留传给你们,若有半点藏私的,你们就可以拿我头去做尿壶!”
至此这些禁军每日上午学习曹家的枪棒,下午刘石就亲自操练他们的队列,慢慢的这些禁军才发现他们是真的得到了信任,前提是他们还有和金兵作战的勇气。
后来他们就每天抱着对金兵的仇恨操练,连出操口号都是杀敌抗金,渐渐真的天天只想去和金兵再拼一场了。
耕战村为来年做了许多准备,唯独对新年没有半点感觉,此时年景如此,也没人有心过年,所以新春佳节之时,耕战村和平时一般没有半点年味。
靖康二年一月,金兵统计完了这次战争的全部得失,便要依着原定计划,将战利品与赵家君臣一齐带回上京了。
“国师,大军返京,只余你部在此驻扎,却是要辛苦你了。”出发前,完颜宗望与宗翰来向彻木衮达吉布告辞。
“君命所在,重于泰山,而且圣上也做了应对措施,苦难之期不至长久,两位元帅就请放心吧。”
“粮道中断日久,都城那边也不吃紧,这地方只怕还千难万险,粮草辎重我们就不多带了,国师自己还请保重。”为了快速返京,加上这片废墟一般的地方要生存下去也确实需要物资,他们将战利品中的粮草留下了大半。
“此地也确实需要这些,如此便保重了,后会有期!”送别凯旋还朝的大军,这位国师开始召集留下的一万人马,一边继续清理被烧掉了的东京皇宫,一边去外城搜索禁军掠夺后幸存的平民。
“报国师!外城居民遭宋军掠夺一空,死伤无数,早已十不存一。死者已矣,生者饿殍无数,幸存之人或易子而食,或奄奄一息,实在不忍直视,又遇如此天气,只怕没几个人挺得到开春。”他的副将回来头向他报到。
“唉,如此人间惨剧,非我等所为,却也因我等而起,军中粮秣尚余,命士卒整顿人马,去施粥济民,好歹助一些人撑过这场天灾**。”彻木衮达吉布不曾看他一眼,怕自己动容了会破坏自己长久以来的形象。
“但是国师,这孽本来就是那些宋人做的,而且拿我们的军粮那去救济宋民……”副将有些犹豫。
彻木衮达吉布回过头来说:“他们首先是人,然后才是宋民,有这些人这个地方才叫汴州!其次便是我不施粥予他们,生死两难,不得已他们也会吃更伤天和的东西,那孽不还是我们作下的?闲话莫说,去吧。”
在人间地狱一般的汴京外城中,身为征服者与侵略者的金兵支起了数个大锅,用从这些居民手上抢来的粮食熬起了极稀的米粥分与民众,帮助少量难民渡过了这场历史上少有的**加天灾,使本有百万之众的汴京居民,到底还是有几万人撑过了这场大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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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师徒再见
彻木衮达吉布虽然身经百战,见多识广,这汴京城残存的惨状,也依然让他动容,游走于废墟之间,突然听到一名士兵在喝骂一个满面风霜的老人,怒到心头时,挥手就要打人。
“住手,他都这般模样了,你这打下去也就死了,却为何如此愤怒?”制止了他动手,便上前问道。
“啊,国师!抱歉,我们发现这老贼时,便带他来领粥喝,哪知道累个半死才拖过来,他却不喝,还把一碗粥都打翻了,刚刚嘴上还喝骂不停呢,这般不知好歹的人,救是救不了了,不如送他一程!”那名士兵赶紧对他说明情况。
“老人家,古人语中有傲骨之人,便不食嗟来之食,令人钦佩。但我等施粥也是无嗟来之意,蝼蚁尚且偷生,何苦要这般与士卒为难呢?”他拦下士兵,自己在老人旁边,边找了块地破砖碎瓦略少的地面坐下。
“金兵攻城,宋兵抢粮,天下本没我们这些人的活路,又何必再受敌人施舍,在人间受多几日苦呢?”老人沙哑而轻微的声音显示出了他已虚弱至极。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虎狼食肉却与鼠兔能共存于事,代代相传,世事本就无常,又有何处不是苦难重重?适者生存,人所以为万物之灵,只是更能适应环境而已,你又何须放弃这到手的生机呢?”
老人那张历尽风霜的脸,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所以说在你们金人眼中,人和畜生本无区别?”
彻木衮达吉布笑道:“来这世间,就免不了生老病死、吃喝拉撒,从这一点来说,还真没有多少区别。但是人终归不是飞禽走兽能比的,比如这般景象,走兽是绝不会反过来管你们死活的。”
“哼,如此说来,你们就比那些山野走兽要好了?那恶虎可不吃同类!”老人怒道。
“我自然知道是发起这场战争的我们,为你们带来了如此惨重的灾难,但是就这场战争,宋朝就有十次以上的机会让我们无功而返,却次次都亲手把时机让给我们,有如此朝廷在此,其中罪孽,又岂能尽归大金?”国师冷笑问道。
老人脸上岁月的痕迹瞬间变得更加深刻了:“岂止是这两场攻城之战?老儿我不幸命长,却亲眼看见这么多事,自打开始运花石纲起,这汴京城内就乌烟瘴气,也不知被陷了多少忠良了。”
“所以就如此视残生为负担,不肯再受我们接济,苟活于世了?却不妨想想,这一程虽苦,遇如此大难还能保住残生是何等幸运。古往今来又有多少人可以一生看遍如此百态,自繁华至破灭,虽不亮丽,却何其精彩,起落无常?”
老人笑道:“你这话说的却有几分道理,既然如此,我便再苟活些时日,看看这双昏花了的老眼,还能看到天地间的什么变化罢,若能看到你们的下场,那才叫真不枉此生了。”
看他起身又过去领粥了,彻木衮达吉布长叹一声,原本接手来可作为根据,进而徐图江南的汴京城,现在已经彻底变成废墟了,就这些人口就是全部开始正常营生了,也养不起留着这里的军马。
“若是老人家还想看到什么变化,便要好生保重身体啊。”看着老人朝粥锅那边走去,他默默起身,叹了一口气。
除了施粥接济,彻木衮达吉布还安排这些人在废墟中找出一些能用的谋生家什,让这些人尽可能早一些能重新找到维持生计的办法,不久后大金要迁些人口过来填这十室九空的中州,没有这些繁华过的记忆,这汴京城的地名,就完全没有意义了。
这所剩不多的幸存居民,和驻扎下来的金兵,只靠那点留下来的军粮维持生活,是根本不现实的,所以自打冰雪开始融化,为了生存,全城所有人都开始行动起来,就依着那依然高高在上的城墙,开辟了无数田地,种上了不至于饿死的作物。
“猛安,咱们营房边这地面上,能种的都已经种上了。听那些汉人说,豆子不大需要打理,萝卜和白菜很快就能吃上,咱们可算是在这鬼地方活下来了。”一名百夫长将他们的耕种情况报告给了千户。
“真是辛苦了,自追随太祖以来,征战十几年,我也从没遇到过如此绝境。这第一批菜蔬就快要有能吃的了,咱们总算要走出来了。”这位须发皆白的千户将军叹息道。
那百夫长突然语气变得激动了些:“不是那什么完颜仲好死不死跑过来作死,咱们汴京附近的人心都稳住了,这时候驻扎在这里日子要多滋润!现在想要不饿死,都得自己种地了,真是气死我了!咱们女真人世代渔猎,今天怎么就沦落成这样了?”
“这便要气死,那你够死多少次了,不是那老贼率精锐出走,从此渺无音讯,咱们破了敌人都城,早就该凯旋回朝,论功行赏了,还犯得着驻守于此危机四伏的汴京城内么?不过这是我失言,你切莫让旁人知道咱们留此是为了寻那老贼的下落!”
千户大人心中也是十分恼火,不觉就多说了几句。
“这点请猛安放心,末将不是多事之人,总之军中兄弟,都是诚心服彻木衮国师的,若是他的安排,没人会觉得委屈。”
“是啊,那时候人人都觉得大厦将倾,这次怕要劳师无功的时候,他人家一出手就大获全胜了,拉枯摧朽了,现在在军中声威至高,叫很多人都不舍得离开他回京,如此威望,朝里希望别再出什么篓子才好。”千户抬头望天,想到了一些麻烦事。
所幸他的担忧是多余的,金太宗还是一位拿得起放得下的君王,对彻木衮达吉布的声威名望不但没有忌惮,还专程发了一块金牌给他,由他全程自主治理那片废土。
站在城墙依旧稳固,在几乎完好无损的东京城门外,彻木衮达吉布有一种难言的感觉,这中州境内,最完整的大概就是这东京城的城墙了。
“军马和那些居民算是活了下来,咱们总算是在这种地方站住了脚啊。”他身旁一名将军若有所思地说。
“也只是饿不死了,此地危机重重,大宋皇族虽灭,各处州县军马尚存,咱们兵马太少,在此敌后重地,只怕不得长久啊。”彻木衮达吉布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声。
“但是圣上要咱们……找不到完颜国师的话,咱们也不能现在就回朝啊。”那名将军有些气闷。
“倒也不用现在就担心,据探子来报,赵构和李纲率领的援军在得知京城已破之后,都已打道回府了。而且这一带虽然都成为了一片焦土,这汴京城的围墙却依然完好,就是来了军马,要破我们城却也不易。”
“那咱们就先守在城里等待时机?”
“这城防稳固,暂时还是靠得住的,你仔细守好便了。如今冰消雪融,万物复苏,道路已通了,我带几个人先去一趟乌打所说的,完颜仲出兵攻打的群山所以在,先去探个究竟。”
“国师!那边可是危险重重啊,您万不可以身犯险,多少多带些人马呀。”
彻木衮达吉布笑道:“便是有千军万马在彼,想要轻易伤我却也不易,老夫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之人。我看过了,这城防虽然坚固,要固守时,起码还要近万军马,城中军马却再不能少了,你只管守好此地,等我回来。”
安排好了城中事物,他就带了自己几个国教中的弟子,换上宋人的便装,顺路朝南方的群山方向出发了。
而群山之中,耕战军也随着冰消雪融,接手了建军以来的第一个作战任务:
开荒破土、挖地育种、拦水挑泥、施肥灌溉;再安排人手种树插扦,随孙茂去山中对各种药草、野菜的幼苗略加打理,除草施肥;再如捉兔捕鸟,翻山打猎,都一应根据表现收获奖励军功。
村中李桂兰同那几位精通种植的老人花了整整一个冬天,结合《齐民要术》,为开春翻地、播种、施肥安排了最合理的人手,然后除了两百名维持岗哨的精锐,其他人全部以最高效率的规模安排务农。
通过合理的安排,军事化的指挥劳作,还有方便取水的翻水车,这山里的军民在农业上种出了比这个时代正常水平高一倍的效率,看着作物在自己的努力下茁壮成长,那些务过农的军人脸上更是漾开了夸张笑容,将之前停止操练带来的情绪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这是一次真正的战争,检验的是他们的体力、纪律与作战素质,而从几处成片的良田来看,他们远远超出战略目标地完成了第一阶段任务。
山上消息树也从新树了起来,即使已经许久没有人从这边进山了,但是岗哨依然从冰雪融化的那天起,稳稳地站在了山头,而这一天,几个平民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群山入口的小村虽然在完颜仲入侵的时候被付之一炬,但是狭窄的入口处的岗哨还是重新立了起来,彻木衮达吉布要朝里走的时候就被拦住了。
“过往客商你好,进入此地需要报上姓名、身份和来历!”
“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拦的是谁?”一名弟子不由得怒上心头。
“且住,入乡随俗,人家的地盘,按照规矩来就是。”彻木衮达吉布抬手拦住了他,就下马上前报道:“彻木衮达吉布,行脚商人,是上京会宁府人。”
“金人?请稍等,啊,村长!”那名哨兵回过头正好看到刘石过来。
冰雪一融化,山中开始准备耕地的时候,这个中州南部进山的入口,还是十分重要的,这段时间他正好就在山口这里帮助岗哨的建设,毕竟村中事物李桂兰都安排的过于详细了,他去啰嗦也是添乱。
听到声音刘石自然朝这边走了过来,并且和彻木衮达吉布四目相望。
“村长?刘石,竟然是你!”做师傅的显得更加惊讶。
“啊,这位是我旧识,让他进来吧。”刘石也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就放行了。
“你们几位就先在这里歇歇吧,我同他们村长叙叙旧就来。”他这话让那几个弟子完全摸不着头脑,这么小的一个年轻人,能跟他们国师有什么旧可叙?
不过他们是否摸得到头脑根本没人关心,这边看他们和村长应该认识,还是为他们在营房内安排了位置休息。
刘石带着这位来自敌国的师傅走在了群山中开出来十分明显的道路上,两人许久没开口说话。
一直走到了一片田区,那里正有许多人正以难于形容的整齐姿势务农,人们神色气质都更像是百战精锐,而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那锄头挥起,都和操练一般整整齐齐,教人忍不住动容。
刘石从这里开始打开了话题:“山中还有几处种地之处,但是这里地势和水源最好,便安排了三百人在此,初期一百翻地、一百播种锄草、一百人挑肥灌溉,现在翻地的一百人就开始打理这田边的树木了。”
彻木衮达吉布叹道:“端得是调度得当,阵容整齐啊,这阵势上了战场,都怕要以一当百,无可匹敌啊。”
“师傅过誉了,这山中男子都是先编入军中操练,开春了便以军伍阵容开荒种田的,用的兵法出自师傅传给我的,那本国教书籍,而这般军人屯田,则在三国时代的武侯便有记载。”刘石回答到。
“是啊,吾虽化外之民,多少也曾听过那些古人教人神往的事迹,只叹人心不古,熟知古人之失而不戒之,却常犯古人不犯之过!”彻木衮达吉布轻叹一声。
刘石便说:“自打当时和师傅话别,至今已经半年有余,其中种种,真是一言难尽,我们同少数人自西京一路南逃,至此地已是山穷水尽再不能行,便只能在此安了家。随后金兵血洗中州,这里收了些侥幸逃进来的灾民,又熬过了寒冬,这才有了现在的模样。”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绝顶之战
彻木衮达吉布听他这般说,忍不住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让我进入这群山之中?这边地形入了我眼,可不易淡忘那。”
刘石笑道:“自进山立足以来,就没少和金兵血战,杀掉的金人和死掉的兄弟都不少,有个叫完颜仲的带了五千军马进山,却没带半个人回去,师傅必然知情。你说这么大的事情哪里藏得住?与其叫别人再来,哪里比得上师傅亲自过来?再说师傅真要进来,又有谁拦得住!”
彻木衮达吉布点点头道:“这话说得恰到好处,不亢不卑。但我这次来却不是和你们计较那些事情的,原本我早该就随大军回上京了,却是完颜仲那老贼欺君罔上,带走了全军精锐不知所踪,圣上要我追寻他的下落和目的,以施严惩才留在中州的。”
刘石皱着眉头说:“这么说师傅你……这可和弟子知道的情况不同啊,要不,咱们把各自知道的,关于这件事情的情报对一对,看看有多少相通之处?”
彻木衮达吉布直接了当地说:“完颜仲因为大辽遗孽的传闻来了前线,假传圣旨下了我军权,搅乱了军纪以后便出兵,以剿灭辽国遗孤赫连毅的名义开拔了,至于他来了这里,那都是我后来复出时,从他留下的一个手下口里挖出来的,从此他和五千精锐的消息,我是半点不知。”
金人那边知道的消息是这样,赫连小鸟那伙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啊,不管这师傅说的是真是假,他也懒得多生事端,说顺势说的道:
“这些事情我们却不知道,只是他们运气不好,五千军马没有良将带领,全折在了这群山之中,埋骨之处尚存,其实我们也十分奇怪,明明我们就是出来逃难的百姓,为何要如此反复派兵来攻打我们?”
彻木衮达吉布说:“若是我看了你这山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形,和你们这些农夫整齐的阵型,也绝不会强行攻打此地的。只是师徒一场,你可敢看着我再说一遍,你同那什么赫连毅真没有关系?”
就是有,那也是他的同伙赫连小鸟了,这赫连毅跟我还真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刘石盯住他爽快地说:“徒弟我就不知道那什么赫连毅是什么玩意,我们当真就是为了活命在这地方翻地种粮的,你看这里哪点能跟什么大辽遗孽扯上关系?”
彻木衮达吉布皱了皱眉头说:“但依你所说,那老贼带来的人马,全折在了你手下,所以他本人呢?也被你手下这些人杀掉了?”
刘石说:“并没有,实不相瞒,这家伙在那次战斗中漏网了,我们就一直对他提心吊胆,到现在都不敢让普通人落单,就是防他惦记,但是这么久了,我以为他早就回大金了呢。”
他面前那位国师师傅的表情陷入了沉思,从这幅模样来看,起码他没有对刘石说谎。
“找到那个老贼的希望看来是落空了,不过也罢,好歹知道了他没能拥兵自重,起兵谋反了。我这趟倒是没白来。”良久他才说道。
刘石说道:“那么师傅此来还有什么要事么?这地方的人对你们金人,说实话,是很不欢迎的,但是和我要好的几个兄弟倒是可以认识一下你。”
彻木衮达吉布说:“中州此刻已是人间地狱,这么大的地方总共没多少人了,圣上决定从西京和燕京那边迁一些平民过来,免得这里被完全荒废了,你会怎么做?”
那不是契丹人么,这下赫连小鸟手上的耶律明怕是有大文章作了,一边思索,刘石不动声色地说:“这便不关我什么事了,我们这些人逃难而来,难得有处安身之所,心中所求的就只有挣扎图存,再无其他想法,不会出山去多什么事的。”
彻木衮达吉布停下了脚步,沉默了一会,然后看着这个最年轻有为的徒弟说:
“这句话也许没必要说,但是,完颜仲那一派已经不在了,大金这边我的权重肯定能高出许多,以后军纪方面我也要严抓了。而辉不已经死了,我这派的人本来就少,有个得力的南宫栖枫又被他们逼走了……”
还要说下去,刘石抬头望着天,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南宫栖枫离开了金营?连他都呆不下去的地方,便是我过去了,又能如何?此事就到此为止,无需再提了。只是师傅若是有心,便千万要把住权势,莫要再被暴虐嗜杀的小人轻易夺权了。”
彻木衮达吉布长叹一声:“想不到你也认得他,唉,总之费尽千辛万苦,中州还是被我们搞成了人间地狱,也不会有谁再相信我们了。此后再见,只怕便要兵戎相见了,师傅在此向你保证,哪怕是皇命下来,我本人绝不会亲自领军进攻这片群山!”
刘石微微动容,也不知从何说起,只双手拱起:“师傅保重!”
送走了他们,耕战村的岗哨力量马上就加强了许多,而金国要迁原本辽国的居民来填中州的事情,他第一时间通知了赫连小鸟。
彻木衮达吉布一行人缓慢地返回汴州,在路上人人都一语不发,那几名弟子都能感受到他情绪的阴郁,实际上,他这一派的人是没一个人愿意中州变成这幅模样的,只是国师现在的样子,比他们更阴郁一点而已。
但是他们中间凝重的气氛并不会赶跑什么意外,走到半途,彻木衮达吉布突然喝道:“什么人,出来!”
路边上走出了一圈黑衣人慢慢靠近,围住了他们。
“各位英雄,若有什么话不妨直说,要动手就出手,不要在这里打什么哑谜!”彻木衮达吉布这天本来就很不顺心,看到这种情况不由得怒由心生,却不希望再伤了自己身旁的弟子,便耐着性子想搞清楚这些人到底想干什么。
“国师大人既然去了那耕战村,想必对这些事情都了如指掌了,那又何必多此一问?”一个银铃般清脆,听得人神魂颠倒的声音飘过来,赫连小鸟抱着琵琶走到了他面前。
“耕战村?那是什么地方?姑娘你功力如此深厚,想必不是普通人,不知所指何事?”他沉着声不让弟子受这女子媚功影响,冷冷地问道。
“唉,那个短命的死商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事还得让我多费口舌,这么说吧,我就是赫连毅的女儿,赫连小鸟,来找国师大人,是和您讨论一下您的同僚——完颜仲的问题。”赫连小鸟微笑道。
“那个人已经无所谓了,老夫既然知道了这厮的目的,和他谋不了反的事实,也就不关我什么事了。”彻木衮达吉布冷淡地回应。
赫连小鸟笑道:“国师真是大人有大量,那老贼那般坑你,都能不予计较,小女子倒是十分佩服了,不过既然如此有缘相遇,你我又都是习武之人,又怎能不好生打上一场,亲近亲近呢?”
彻木衮达吉布握拳在胸,冷冷说道:“亲近就免了,姑娘功力深不见底,既然是来考教老夫武艺的,只管动手!”
“那我可就出手了哦。”赫连小鸟一脸笑容美不胜收,手指就开始拨动琵琶,她身边几名黑衣人纷纷往两旁让开,给他们动手的位置。
“大辽深宫密曲!想不到你们真的还记得那已故的大辽!念旧之情倒是令人钦佩了!”随着悠扬的琵琶声调飘将出来,彻木衮达吉布便毫不犹豫一掌奔雷袭电直拍向她。
“嗯?”看到这一招刘石用过数次的功夫出手,赫连小鸟多少也吃了一惊,不过同样的功夫她也接触过两次了,虽说不如眼前这人刚猛精纯,好在套路一样,身略一偏,挥手运劲拂开对手劲力。
但是不等这一招用老,对手手势急转,又一拳雷破长空打上来,当真如同暴风骤雨,出手不停,她居然不能轻易化解这般攻势,几招过来,就完全被压制住了。
“好!比完颜老贼可强太多了!”随着一声娇喝,她右手一翻,琵琶就以千钧之势猛扫过来,呼地一声发出破空的尖啸声。
彻木衮达吉布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这一身功力经过那次静中参悟,更是远胜往昔,这一动手对方却好像提前知道了自己武功路数一样,迅猛无匹的奔雷十三式都被轻易化解,一转身居然一个起码一百多斤的琵琶带着破空风声朝自己砸过来!
他这一惊不小,但是身手也确实过人,见避不开,继续一掌电舞游蛇出手,一边保持对对方的压制,一手轻轻拂过琵琶,借打来的的巨力,脚略一点,滑开数步。
哪知如此沉重的兵器在对方手上却是举重若轻,一扫不中势不用尽就掉转琵琶一侧砸将过来。
“好一手赫连夺魂锏!这等境界只怕是前无古人了!”他忍不住喝彩道,却依然故技重施,借重武器带动的气势朝一旁滑开。
“国师好厉害的眼光,不过既然知道这功夫的名字,想必也通晓变化罢。”清丽嘹亮的嗓音飘出来,那琵琶却又一转再拍下来,破空之声凄厉,围观的人都忍不住牙酸皱眉!
这两人出手极快,凶猛异常,只要任谁有半点破绽便要血溅当场。两人转瞬间过了几十招,周围那一圈看的人眼中看来,却是两个轻盈无比的蝴蝶以那琵琶为中心翩翩飞舞,一沾即走,彷如异常精美的舞蹈,丝毫不知这场面惊险至极!
彻木衮达吉布双掌齐出,一招雷破长空往上猛劈,铛的一声巨响,轰一下自己脚在泥地上陷下一个坑,赫连小鸟也往后猛避,呼一声后退数丈,轻轻落地。
“彻木衮国师功力深不可测,当真叫人佩服!”清亮的笑声不断,拿琵琶的手没事一般又将之拍了过来。
“赫连姑娘神功盖世,接我这招雷霆万钧!”彻木衮达吉布使尽浑身解数,也不再取什么巧,挥手一转,一掌威力最大的雷霆万钧平拍过去,打向那张琵琶。
同一般高手对招比拼内力不同,这两人的功法招式都是以凶狠刚猛为主,这一交锋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有如晴天霹雳,两人脚下烟尘四起,地面上出现数道裂痕,周围围观的那些人中,内力稍差的,都当场从口鼻中滴出血来!
“大金国师,名不虚传,小鸟失礼了。”过招之后,赫连小姐身躯盈盈,施了一礼。
“姑娘如此年龄竟然有这等境界,只消再晚一年遇到,老夫怕就命丧当场了,失敬!”彻木衮达吉布还了一个江湖礼。
“还看什么,走啦。”赫连小鸟一声招呼,那些黑衣人便随着她就那样离去了。
她自幼天赋异禀,什么武功都喜欢,什么都学,但是杂而不乱,总有几门实用的功夫特别精纯,每次和人过招总能自如地使出占尽先机的功夫,到后来山谷之中已经没有年轻人能和她动手了。
可是武功还是要进步的,随着功力越来越高,那些花招技巧也就平时耍一耍,手上的真功夫就是这极快极重的锏法和锤法了,今天总算酣畅淋漓地遇到了个对手,满满打上了一场,虽说没能分出胜负,却也解了她多年的心结,心情是何其舒畅?
而这次彻木衮达吉布出来的突然,她这边人手准备不足,若是要打出个结果,就是赢了,伤亡也会惨重,再说人家说得也对,他们年纪相差太大了,到了这把年纪武功要有进境,却比自己这青春年少要难太多了,不如以后能吊打他了再去找他。
走出不远,她身旁那几十个人中有半数步子开始不稳,或扶腹部,或捂胸口,都显露出了十分明显的内伤,行动都受到了影响。
“啊,小鸟姐你没事吧,这老贼的武功还真不是开玩笑的啊。”猫儿看到这种情况,开始担心起她来。
“是啊,传说这家伙一辈子都被那完颜老贼打压,现在看来,这人武功比那家伙实在多了,完颜那老贼的真本事还是在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上啊。”莲儿也说道。
第一百五十四章 指点迷津
“我没有事,倒是这些人……我们赶紧看看其他人怎么样了,这一阵非同小可,你们的内伤可是不轻!”赫连小鸟也暗叫大意,同样都是国师,这一个真是无论武功、魄力都完全不在一个境界。
“各位,稍微打理一下伤势就先回去吧,哼哼,如此看来,金人那边也是小人才能得势,早晚就要死在自己人手上!”为几个内伤重些的略加处理一下,喂了大辽深宫的伤药,她便决定先会客栈再说。
彻木衮达吉布这边的弟子们也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这一战的凶险程度,却是远远超出了他们意料之外。心悸之余,也不敢在此过多停留,便快马加鞭返回了汴京城。
然而他返回上京的想法依然没有实现,很快金太宗便派人将西京等处的不少契丹平民迁往中州,用他们填补十室九空的汴梁地区,希望能将这个文化之巅重新发展起来。
所以彻木衮达吉布又接手了被完颜仲和大宋禁军彻底摧毁了的,汴京城重建工作,当真是人不解甲,马不停蹄,尽管手下有不少军人对此骂骂咧咧,诅咒完颜仲,他也只能当没听到。
无论如何中州地区已经彻底破败,使金宋两国也都对这地方暂时失去了兴趣,残存势力无人干涉,使耕战村得到了一段宝贵的发展时间,这一点,是完全在他们意料之外的。
是年赵构从各地求得几万援军要赶过去时,汴京已经人去城空,徽钦二帝都已被带去了上京,也就懒得再过去了,正好两个皇帝都不在了,他便是第一法理人,得到消息后便马上顺路找了个城池,宣布继位大统,于是在南宋第一个陪都南京城,宋高宗继位了。
云台山清净之地,高山险峻,冰雪消融的时间却要比中州别处晚上许久。
沈裕民在这山中已经许久了,原本那些根本不屑一顾的佛经,现在在他看来,竟然很有几分道理,每读下去,变回感觉心中舒畅,看到妙处更是心有所悟,待要仔细品味,却到底差了几分,不知所悟何在。
这般乐得自在,哪里还去想半点山外之事?每天扫雪读经,练功习武,又有人包吃喝,当真是不知岁月,沉醉其中,忽一日感觉雪较往日显少,地上也没有新结的冰层,早早扫完,就要回去时,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老和尚拦在寺庙后门。
“大师,弟子扫雪已毕,就要回去阅经了,可否略让一让?”他十分礼貌地对这位老和尚说。
“阿弥陀佛,施主在此一住两月,竟然连老衲都不认得?”那老和尚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也被沈裕民这句话震惊了。
“本来啊,这庙里谁不大说话,而且大师的样貌,弟子是真没见过啊,您让一下。”沈裕民耐着性子说。
“施主这话教老衲好生纳闷,当时你来寻求指点迷津,再教你在此诵经扫雪只消半月的,就是老衲呀,如今许久过去,老衲还道你已出寺离去了,哪知你还在此,也不曾再来询问那。”
听到这沈裕民恍然大悟:“啊,原来大师就是当时在大雄宝殿中指点弟子的方丈?弟子当时也只看到背影,怪不得这声音耳熟。”
那和尚说:“施主想起来了?但老衲并非是此地方丈,那方丈欠下了巨额赌债,已经逃债许久了,吾乃方丈师弟,广圆是也。”
这话真是教人无话可说,沈裕民只好双手合十,施了个佛礼,说道:“原来是广圆大师,弟子沈裕民失礼了。”
广圆大师点点头说:“施主多礼了,我曾记得你说,是智平点你来此,要找人指点迷津的,却不知是何事不得其解?智平现在如何了?”
就这庙里这些和尚的水平,真能指点什么迷津么,大冷天的沈裕民差点滴下汗来,但是都在这地方呆了这么久了,看佛经都感觉要悟出佛家心法了,也不好拒绝人家的好意吧,便实话实说:
“弟子因机缘巧合,曾在一位异人手下学了套刀法,端得是精妙无比,十分厉害,只是那人教我刀法时,曾说学此刀法不仅要功力深厚,还需有慈悲之念,但弟子用时,只是杀气冲天,不可收拾,却从中悟不出半点慈悲。
“因在黄河边上偶遇智平大师,十分敬仰他手上的功夫,弟子向他请教时,他说寺门武艺不便外传,解不了我心结,便指弟子来此山求知,智平大师如今也退出了江湖,在黄河边上打渔为业。”
“哦,那便也是好事了,老衲观你心平气和,眉宇间戾气有渐散之相,倒是难得了,这般站着说话不便,随我来吧。”广圆说道。
随着这位广圆来到寺庙内的一间阁楼之内,沈裕民便和他对面坐下。
“老衲不懂那刀法究竟何等的精妙,但是要寻慈悲之念,佛法之中,倒是正道。老衲姑且一问,施主所知的,何为佛?”老和尚语气威严无比。
“这……便是四大皆空、心无旁骛、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佛主吧。”沈裕民把自己印象中的佛描述出来。
“佛教起源于天竺,乃是由佛主释迦摩尼所创,佛在我教指的就是有广大智慧的人,那什么神通广大,法力无边,却是因外人误解,以至于以讹传讹的结果。智慧只在人心,施主要求甚解,其实就在自己心中。”广圆语气如同说法,十分平静。
这话听起来让沈裕民多少有点不爽,既然要求甚解,只要在自己心中寻求,那还叫我干什么活,等什么指点迷津?便干脆问道:“既然如此,大师为何又要在下在此打扫半月,寻求指点?”
广圆笑道:“便是施主本人,在此盘亘日久,饱阅许多佛经,其中种种慈悲为怀的故事,莫非竟无半点触动?如此这般,便是佛主亲自为你指点,又岂能解开半点迷津?”
沈裕民说:“这倒是了,我看了这其中许多故事,倒真得了许多收获!感觉佛经之中,有许多道理,只是资质鲁钝,看了这许久,空有感觉却无领悟。”
广圆说:“这短短时间便能有个大概了,施主这佛性也是空前绝后了,莫说这寺庙中几百出家人,有许多念了一辈子经的,也是半点不知道自己在念什么的,就是佛祖本人,那也是在菩提树下,枯坐了十年才悟出佛道的。”
沈裕民笑道:“这便真是谬赞了,其实弟子根本不知所云,只是随波逐流而已。”
广圆说:“那老衲问你,你学刀法,要有慈悲之念,可是这慈悲二字,在佛法中所指何意,施主可知?”
沈裕民皱起眉头想了一会,回答说:“便是佛祖普渡众生,心系万物,对天下生灵都怀怜悯之心,所谓大慈大悲也。”
广圆叹道:“施主悟性虽高,然一步错,就谬之千里了!天下苍生,皆明佛法以慈悲为念,但若是那大奸大恶,损人利己之人,屡教不改之人,却以慈悲之念待之,哪许多受害的无辜,又去哪里找甚么慈悲那?”
这话听得沈裕民是心中暗叫一声,真是正合我意!但是口头上还是说:“但弟子看佛经,和走江湖时见闻,却只知道佛家向来慈悲为怀,凡人间有不平事,皆以大慈大悲度之,便是杀生屠夫,也只要放下屠刀,就立地成佛。”
广圆说:“此言不差,若一人手握天下大任,却心术不正、胸中暴虐、为祸众生,能度之成佛,便解了天下大难。否则便是以以暴制暴,征战服之,也不免冤冤相报,流毒无穷,此乃大慈悲也,然天下之大,能做到此事的佛子又有几人?”
沈裕民不解地问:“那佛家所讲,岂不是荒谬绝伦?这慈悲之说不成空话了?”
广圆笑道:“所谓慈悲,只是以众生为念,你若真心实意,为众生出一份力,减去一番苦难,便是善莫大焉了。施主武艺出众,若一念之下杀了个血债累累,卖人肉馒头的贼子,又有谁能说这事不慈悲了?
“但若你只为了他作恶多端谋来的财物杀之,他做的恶虽非你下的手,可是享受的是你,同样的行径,你又能有多少慈悲可言呢?”
沈裕民若有所思,许久才说道:“所以慈悲之说,既在心念之间,也要看所作所为,做出慈悲之事,更要有慈悲之念,这才算是真慈悲?”
广圆颔首道:“这般浅显的道理,世上剃头求佛者甚多,却难有几人悟到,倒是数不清的恶人,借慈悲之名行凶作恶,做着挂名的慈善行径,却是正儿八经的手狠心黑,为祸众生!”
沈裕民答谢道:“感谢大师指点,这便有些眉目了,那我这套刀法,便该以此为方法练习了。”
广圆看了看他的额头,叹道:“并非如此,老衲看来,那功夫本在有足够的修为和慈悲之念前使不出来,却是施主随心中恶念强行参悟的,习之有害,杀心过盛更伤心智,施主却修习日久,早已深受其害了。”
沈裕民不由一惊,那赫连小鸟倒也是这么说的,不过人家说得没大师好听,而是直说他可能随时狂舞致死。不过既然这位肯当面说出来,应该还是有办法的,便双手合十,问道:“大师所言极是,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广圆笑道:“既然你是智平指引而来,又与我佛有缘,老衲岂有坐视之理,病根在何处,便从何治理便好,我看你的心魔是出自强练高深的佛门武学,便自佛门武艺修起,打好根基,那心魔或许自解了。
“我这寺中有镇寺绝学金刚刀法,和般若心经,你拿去好生研习,与自身必有进益,此后临阵遇敌,也好少用那不曾熟练的刀法,心魔也许慢慢就解了。”
沈裕民说道:“如此大恩大德,弟子当真无以为报了,只是大师好像很是关心智平大师,他应该是个天赋极佳的佛门弟子吧。”
广圆说:“这一点,便和这云台寺的寺规有关了,鄙寺虽说是佛门清净之地,于各位弟子却不强行戒律,红尘未解,俗世难了之人,在此暂避也自不拒,诚心向佛的也未必就有功果。
“智平打小在此长大,生来却并非四大皆空之人,是以心结愈盛,老衲便劝他下山一走,先见过人世繁华了,再决定是否回来做和尚不迟。这寺中古来出的得道高僧,也都是随缘而至的,从没有强制戒律管出来的功果,只是老衲俗事挂念太甚,功果早晚是泡影。”
沈裕民宽慰他道:“佛教以慈悲为念,大师如此慈悲之心,必然感动天地,起有不得正果之理?大师的话语,弟子他日必定转告智平大师,他心中依然有佛,大概只是心中犹豫,怕走过江湖被师门怪罪了。”
广圆笑道:“心中有佛,何处不能修行?又不是非要来这寺里做和尚,你拿了心法武功便去办你的事便好,中州落得如此田地,这寺庙还能维持几天也都未知,又何必去劝人回这绝境?且随我来。”
带他走入藏书阁中,广圆在两处夹层拿出两门薄册子,郑重其事地交给沈裕民,便下了逐客令:“施主身上俗缘极深,还有许多大事未了,切不可在此再多耽搁!”
沈裕民在此也确实耽搁许久,又受了许多恩惠也是过意不去,见人家已经赶人了,的确不好久留,便双手合十,行个佛礼后说道:“大恩不言谢,此劫过后弟子必定尽力回报,就此告辞。”
他出去收拾了包裹,便往寺门外走,顺着陡峭的山路朝下走时,突然看到十几个怒气冲冲,满面凶相的人气势汹汹地往上走,迎面走过时一个脸上横着一条刀疤的人狠狠瞪了他一眼说:“不是和尚,别管他!”
看着这些人不怀好意的样子,沈裕民心中嘀咕,中州都这幅德行了,方圆百里就百灵客栈还有人,这些家伙这个点是来做什么的?好歹这寺庙也对自己有恩惠,他也不能袖手旁观,便悄悄跟在这些人后面上了山。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间何处不修行
沈裕民原本打算靠近一些,听听这些人在说些什么,可是这些人警觉得不可思议,别说他人靠近,就风吹草略一动,都有人会去注意一眼。这些人不是极精明的密探,就是偷鸡摸狗惯了的败类!
那群人一踏进寺门,便狠命砸起那开着的寺院大门,一边怒吼了起来:“快叫你们那方丈滚出来,速速将欠下的债款偿还,如有半个不字,过半个时辰我就杀一个和尚,杀光了和尚,老子就烧了你们这鸟庙!”
姑且不说欠下多少钱要说这种狠话,下这等黑手吧,这十来个人就敢跑到这卧虎藏龙,不知多少高手的云台寺耍横,只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吧,沈裕民心中暗笑,便就轻轻伏在一旁,也不急着出来,且看这些人如何收场。
哪里知道人家吼了几声,却没半个人搭理,一个人火气上来,便冲过去厮打那些扫地的、挑水的和尚们,云台山在江湖上倒还是有点名望的,这人气势汹汹冲过去,却看那些和尚当真是四大皆空,半点不搭理他们,还担心他们有高深的武艺,出手略有些拘束。
却不料屏气凝神,这一拳出去,一个和尚就一声不吭飞出去,撞在墙上,嘴里喷出一口血来!
“七月十五!出手注意点了,这咱们来讨债的,人家还没跟咱们谈呢,你就弄死了一个,一会这钱可怎么收啊?”带头的那个家伙说。
“我说正月廿一,那秃驴摆明就就是逃债不见人好么,你看这寺里竟然会有完全不会武功的小和尚,我看八成就是从哪请来顶锅的冤大头,这债是追不回了,就让老子痛痛快快地开次杀戒如何?”那个用日期命名的家伙,显然嗜杀成性,不是常人。
“够了,你好那口没人管你,组织讲规则,债主又非同小可,该给的面子要给,该行的礼不能失!”正月廿一一冷冷地说。
“知道了嘛,真是的,不就是多审一圈,把这些肥羊圈一起再宰嘛,又不是第一次了,搞得这次就好像要正式多少似得。”七月十五阴笑着,突然喝道:“这寺里的大小秃驴们!全部给我滚出来站定,我喊三遍,哪里再有不来的,就放火烧掉哪的房子!”
这人功力不浅,一言吼出,居然让沈裕民的心脏都砰地一跳,这么多功力深厚的贼人前来,只怕所图不是小事。
哪知那些没什么武功的和尚、沙弥,却依然是充耳不闻,该扫地的扫地,该劈柴的劈柴,居然就当眼前没发生什么事情一样,让那七月十五怒满胸膛,冲将上去,一把抓过来一个小沙弥就喝骂道:“老子说话呢,你是没听到,还是没看到我刚刚打死人!”
“施主,若是手上这活没干完,这大冷天的没饭吃,也是要冻饿而死的,不过是个早晚,却又何苦为了这皮囊多捱一刻去折腰?”那和尚面对如此凶徒,竟然面不改色地回答。
七月十五都快气疯了,吼道:“说得好,你既然只是块皮囊,那便是争早不争晚,我现在就大开杀戒给你看看!”
这般光天化日,如此行凶,沈裕民哪里看得下去?提刀翻过庙墙,猛跳进去喝道:“还不快住手!便是有债在身,也许要寻个寨主,你这般为难这些小和尚是何道理?”
那七月十五把出手上一柄黑气沉沉的匕首来,就要动手时,正月廿一却走到了他们中间,拦下七月十五,对沈裕民说:“少年人,我观你绝非出家人,和这里断然没什么关系,这件事是这里的和尚惹出来的是非,劝你还是别淌这趟浑水了!”
沈裕民差点被这凛然的语气噎得一口气上不来,喝道:“这般说来,你们作出的事情倒还是有道理有讲的了?”
正月廿一说:“他这庙里的方丈,去人家光明正大的赌坊里赌钱顽耍,赢了钱不知道收手,输了又不肯认栽,把这个庙都抵押给了债主,现在到了三个月还钱的日期却躲起来不见人,你说我们来收这个庙哪里没道理了?”
沈裕民也是被这幅无耻的模样震惊到无以复加了,便冷冷地回问:“我怎么不知道有什么赌坊是光明正大的?而且你们是来收这庙的,就是找不到债主就要血洗寺庙了?到头来不还是半个铜板也得不到?只怕目的也不是这么简单吧!”
七月十五喝道:“还跟这人废话什么!我们说话句句真实,他竟然全然不信,如此不明事理之人,还不杀留着过年?”
正月廿一也是无话可说,从他们中间让开,阴着面孔说道:“其实说清楚了都能解决的,不过这人不是和尚,不在债权之内,无须多讲规矩,你自便吧。”
七月十五听到这话,就身形一动,好像两人之间的距离被突然拉近了一般,根本没看清什么动作,就想要上去抹对付脖子。
只随便一个武艺就如此惊人!这身法可不是寻常武林人士能做到的!沈裕民心中一惊,只是用短匕正面去抹他这个,到现在多少也算是个武林高手的脖子,哪那么容易得手?只见他一步滑开,略退一些,就反手持刀,一招壮士断腕猛切过去。
这一招是登先陷阵刀法中短兵相接的招式,最适合这等近身激斗,那七月十五招式虽然刁钻,却不得不回手格挡。一柄匕首也许抹了毒,最能伤人害命,可是硬挡这举重若轻的四尺宝刀,却不是螳臂当车?铛一声响,整个人被打退十步,匕首都差点脱手了。
正月廿一叹道:“早说了,把道理说清楚,这些人不会多事的,又何须闹得如此狼狈?少年人,你且听我说。”
“阿弥陀佛,老衲就猜会有什么强人来此催债,却想不到是会是你们!雾岛的刺客们那,我说你们抹黑行刺的本事通天,却是谁给了你们这么大的胆子,胆敢大白天地闯我云台寺!”广圆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还很礼貌地对他们行了个佛礼。
“啊,就是这个秃驴!他就是那个在应天赌坊将这个寺庙做抵押,欠我们一万两白银的贼秃!”一个装束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人叫道。
正月廿一道:“广圆大师,我等平时的确是为人作一些旁枝末节,消灾解难的小事,但为人处世,只要名正言顺,为何不可光明正大?我们为的是大人物催债,借据在此,你却不能抵赖!”
“哈哈哈哈!你们平时都窝在岛上,却省的世间有多少变化?你说话堂而皇之,却是否知道,那应天赌坊又是谁开的?又是个什么鬼地方?还名正言顺了?”广圆一边大笑一边说道。
正月廿一依然一副死人相,始终没有半点动容:“哼,说出来吓死你!应天赌坊便是当今太上皇赵佶亲自在应天府开设的赌坊,能进去消遣的人也只有各大门派的掌门方丈!你如今欠了赵官家的钱,说破天也走不掉!”
沈裕民差点笑出声来,虽然他有些吃惊这些为皇帝做事的人,竟然敢直呼太上皇名讳,但是这事依然让人忍俊不住,便对他说道:
“这位壮士,若是债主是那什么徽宗赵佶,那你当真是白走一趟了,便是收了钱,也拿不到报酬——慷慨的大金国,已经为赵官家出了盘缠,请他们全员去上京会宁府做客去了,三五十年怕是回不来了。”
这话一说那群人是人人脸上色变,他们本是海岛上的窝点,专程训练的刺客,之前曾同赵佶勾结,专门下套引诱江湖大派上钩,然后暗施袭击以摧毁民间的门派,减少啸聚的风险。要真是这天大的主顾都没了,那这门生意还怎么做?
“笑话!我也是头一次将到你们这么无耻的掌门!竟然为了逃债,连这种鬼话都说得出口!死来!”正月廿一终于淡定不起来了,大喝一声亮出匕首就刺向了广圆。
沈裕民一惊,正要出刀助他,却见广圆念声阿弥陀佛,手中念珠一挥,铛的一声金铁交鸣,就让对方那柄匕首脱手落地,插入地上,颤动嘤嘤有声。
“施主,说出来是叫人不肯相信,但是汴京城确实已经兵败城破,徽钦二帝并赵家皇族全被金人掳去上京了,你只消去东京城一见便知,还请莫要继续为难我们。”广圆双手合十,十分礼貌。
正月廿一这一动手,就知道广圆功力深厚,自己这边三五个人一起都未必是他对手,旁边那个少年刀法也十分精妙,不是等闲之辈,何况寺里人多,若是再来一两个高手助阵,哪还怎么讨得了债?又加上这些人说得有板有眼,万一那大主顾当真不在了,这一番岂不是劳而无功?
“也罢,且留你们多活几日,待我们探明了太上皇的情况再来!”双手发抖,正月廿一嘴上却丝毫不怂,威风凛凛地喝了一声,就引那些人拂袖而去。
“方丈大师,这些人都是些什么来头?怎么嘴里说起太上皇来,也敢直呼名讳?”看那群人大摇大摆地转身跑路了,他无视自己也是一般直呼名讳,向广圆大师询问道,心中也是忍不住是暗暗称奇,这赌钱喝酒的老和尚,竟然是一位世外高人。
“哼,那些败类们本非中土之人,乃是东海的一个小岛上,专门训练刺客的组织,近年来时常来大宋江湖上做些暗杀、抹黑之类的下三滥之事,是江湖上有名的败类!
“自打徽宗皇帝继位以来,朝廷和江湖之间是更加势如水火,天下群雄啸聚四起,那皇帝不励精图治,想办法改变状况,却要请人去攻击各大门派!可天下哪里还有武人会去帮他?便不知何时就跟那臭名昭著的雾岛刺客们搭上线了。”广圆冷哼了一声。
“这便真叫作蛇鼠一窝,沆瀣一气了!只是不知道大师是怎么惹上他们的,还有那什么应天赌坊又是怎么回事?”沈裕民有些好奇。
“唉,说来惭愧,老衲修佛多年,大体算得上是修为不浅了,唯独年幼时交友不慎,染上了这万恶的赌瘾,去年不慎误入了那太上皇专为祸害江湖的应天赌坊,一个上头,就把庙输了,不过没多久汴京城破,这账目便是死账了,只是当真没想到,还会有人为他催债!”
他看沈裕民那副感慨万千,似乎有些想不大通的样子,便问道:“施主此番去而复返,慈悲心肠是尽显了,想来心魔早晚就无恙了,只是看你样子,心中还有些疑惑未解,不知还有何事要请教?”
沈裕民叹道:“大师为三言两语,就弟子指点了许多难解的心中疑惑,让我廓然开朗!自己却陷在凡尘俗世间无法自拔,世间万物,当真是造化弄人那。”
广圆开怀大笑道:“哈哈,本来嘛,花花世界何其美丽,为何非要去装那四大皆空?只要心中能明悟道理,在人间何处不是修行?又有谁说了,只能在青灯古佛之下,剃个光头生受罪?”
到此时沈裕民才大彻大悟,哈哈一笑回应道:“大师的这番话语,才真算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弟子当真是茅塞顿开了!”那一句钱我却坚决不赌,便没说出来,心中不由自主想起穿越前所知的疯僧济公。
广圆笑道:“恭喜施主大彻大悟,你此一去,武功前程必然不可限量,他日一飞冲天之时,可莫忘了再来这里,找老和尚一起吃上两杯浊酒!”
沈裕民拱手笑道:“多谢大师指点,弟子在此叨扰日久,都是受大师的恩惠,他日必定买酒携肉,来陪大师好生过把酒瘾!”
“好说,施主保重!”
别过那广圆大师,沈裕民转身便走,那心中真是亮堂无比,此去就要行走江湖,却知有人之处便是江湖,既然刚到手的心法和武艺,还有许多未解之处,步入江湖必然是非多,何不反其道而行之,先远离人烟,好生修身养性?
挣扎求存篇,完。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刀兵再起
却说那大金国是劳师动众,损兵折将,耗费了大量钱粮,向汴京城发动的这场进攻,最终以大获全胜告终,不但城破国降,连人家的皇帝、朝廷班子和后宫都全部带去了上京会宁府。
不过从结果来讲,金太宗似乎并不十分开心,因为如此大胜的收获,和宣和七年发动的那次打草谷规模的进攻相比,竟然还有少一些。
最能征惯战的好几千精锐中的精锐就那样不知所踪了,金太宗颇多依仗的两大国师之一,完颜仲直接生死不明了。另一个国师还得防那老贼拥兵自立,带少量军马在汴京坐镇!
他这身旁对他死忠的人,真是一下少了许多,要是他一个把持不定,再犯了错误,又被大臣围殴一次的话,那怕是这条老命都要玩完。
更叫人拍案而起的是,这次彻底消灭了大宋国都的战争,带回的战利品还不如人家以前一年给的岁币多,获得的版图也少得可怜,而且除了燕京还有生产和税收的能力,其他地方还得从大金花钱、迁人过去填地方!简直完全不可理喻嘛。
“真是岂有此理!气死朕了,劳民伤财却落得如此地步,你们说说看,现在要怎么办!”朝堂之上,金太宗怒气冲天,又不知从何说起。
“以微臣愚见,此战大获全胜,大宋根基已失,陛下无需为一时得失动怒。当务之急,莫过于继续向那些不曾踏平的宋土施压,使其臣服与我,待我朝兵不血刃一统天下之时,何愁没有大宋那送不完的钱财呢?”
金太宗一拍脑袋:“对啊,爱卿这话说道朕心里头去了,先前只知道收岁币,打仗要彩头,可那终究是人家从牙齿下面多出来的啊,这么肥的一头羊,为何就不能自己好生去啃?
商议了以后,他就决定,先将都城迁往燕京,更名为中都,以此为根据,加强对新占领的地区控制力度,同时大力发展生产,将从大宋抓来的艺人工匠通通用到实处,打算在自己的地面上,创建和清明上河图上一样的辉煌。
是年三月份,前宋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在应天府称帝,改国都为南京。因为强续大统,各地尚未臣服,就再次去与大金议和,以至于根本无法凑齐人家狮子大张口的岁币,不得不“暂且”拒绝了金人的条件,触怒了金太宗。
是年五月,为了敲打赵构,让他以后老实听话,同时扩大大金实际掌握的版图,金人再次大举出征,出兵直指南京!
(之前已说过,自完颜仲事件以后,历史线就和现实不同了,此后就是架空的世间了,而且也是有灵气的武侠位面,还请各位严谨人士不要深究)。。。
耕战村的庄稼长势是一片大好!自破冰起下种的各种蔬菜、豆类、瓜果,已经有不少端上了餐桌,不仅食之不尽,还有相当一部分都开始已经晾晒、腌制,储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了。
而粮食的长势也是教人喜不胜收,只一季收下来,就够村子里按操练的时候那样,放开量来猛吃,都撑得住两年了。
刘石他们站在地势较高的地方,看着下面的田地,真是说不出的高兴。
李来叹道:“咱们是不得不服老啊,我老儿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种了一辈子地,原先谁说种地比我好的,我都要跟他争一场。却不想少年人如此头脑,这般耕种竟有如此收获!唉,早能如此,又哪会有那几次饥荒逃灾?”
王老笑道:“你这便是事后诸葛亮,总能神机妙算了。且不说当年,便是今日,若无金人暴虐在彼,朝廷无能在此,你又肯如此老实地和这么多人来一同合作耕田?要我来说,这些都是村长他们的功德。”
何陆说:“两位长辈说笑了,便是现在,咱们还是困难重重,这一时半年能出够两年吃的粮食,是因为所有人力都用在了耕种之中,今年又是难得的风调雨顺。彼一时咱们需要做的事情就不只是种地了。”
李桂兰说:“是不只种地啊,我们还种了各种树木,打理了山中草药和野果,哪怕长蘑菇的地方都另外侍弄过,以后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呀。”
刘石笑道:“除去这些呢?以后要采桑养蚕,炼矿打铁,做酱酿酒,许多事情都要抽人去做,种地的人若是少了,再来点什么天灾**的,却不是又回到朝不保夕的日子了?人若无远虑,只怕有近忧,桂兰你手上还有得忙呢。”
李桂兰嘟着嘴巴说:“那就是你这村长的事了,现在村里人人都喊着要听你的,有不好的事情不找你,难道找我?”
陆芳妤:“便是你,责任也不小了,可没那么自在!到现在为止,山里几处要道的机弩和哨塔都已打造完毕,张铁匠的媳要我带话过来说,那几本书上记着的玩意,可以开始试造了。”
刘石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桂兰,这一类的事情都是教给你安排的,此后你便同他们谈一谈,新东西肯定需要更多的好木料,需要增派多少人手,你便安排一下吧!”
李桂兰说:“人手问题不大,现在不是农忙的时候,可以抽一些表现更好的去协助张木匠他们,农忙又调回去,倒不会影响生产,不过这些东西一旦当真造好了,那村里这些人,还真是再多也不够用了呢,你可有什么想法?”
刘石正要说话,突然白猎户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跑将过来,举着一只五彩斑斓的山鸡叫道:“村长,我去山中打猎,不想打到一只这么好的山鸡,你看这样子可让人叫绝的,便赶紧拿了过来,你看看应该怎么安排?”
刘石接过来,偷偷把插在翅膀里的字条收起来,便交还给他:“的确是又大又肥,倒是难得了,教厨子们把它煮好了,给村里孩子补补身体吧,这羽毛也真是灿烂喜人,就拿去做几个毽子吧,也好叫大家有闲暇时多些乐趣!”
随后便说:“诸位,这次就先聊到这里了,诸多事物依然繁忙,还要劳大家费心了,我这边还要去看一看军营里的事物,就先走一步了。”
支开了其他人,他就拿字条出来,同何陆、陆友七一起读出来:
“大金起兵十万,已自燕京出发,直指南京城,赵构闻讯已弃城出逃!”
许久何陆才说道:“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汴京城破不过几个月,这大宋竟然又迁了次都!”
陆友七说:“我们还打算利用上这几处的商道来获取物资,大金这么一来,淮南道那边也落得和现在中州这般处境的话,那咱们的计划便是无从说起了!”
其实这段历史虽然略微有改变,但是随后大概会发生的事情,刘石是完全能未卜先知的,那位大宋高宗皇帝闻金兵丧胆,刚听说了金兵出征的传言,立刻狂奔数百里逃到苏州,没过多久终究还是惶惶不可终日,便渡过长江,在杭州借天险苟延残喘。
把杭州更名临安以后,便一方面坚决抵抗,不让半个金兵渡江,另一方面对主战派严防死守,生怕主战派收复失地,让金人送给自己的帝位被他的爹或兄弟夺回去。
而他这一路奔逃,长江以北的宋土,那些百姓的命运就可想而知了,尤其大金铁蹄还未至的地方,是金人未统治,大宋也不管,成了无主之地,没半点保障了。
沉思了一会后刘石说:“不管怎么说,咱们这里寥寥千余人,在山中的劳作已经见了成效,只消我们能继续同心协力下去,不久后不但丰衣足食,还会有足够的银钱去磨炼士卒武艺。
“再假以时日,我们这些兵将人人都将耕战齐心埋入心间,再将战术理念推广出去,只消发展到数万人,担保叫那只有十万户的女真蛮子永生不敢南望!”
何陆说:“往前方看,这话是没问题,只是咱们这片群山一共三个出口,这样下去,就怕只有湖北还有活人了,到时候咱们被金人一封锁,那就又要重蹈被围而剿之的覆辙了,如今又腾不出手来,这般等下去,当真叫人放不下心来!”
刘石说:“事在人为,大金此时还没到苏州,我们现在也腾不出手来做别的,不妨想办法先去南京一趟,试试看能做些什么吧。我手上这两手功夫也不算弱手了,暂时村子你们就多加辛苦打理下,我这去跑一趟,尽我所能去试试看吧。”
陆友七说:“便是你去了又能做些什么?不过现在也确实没有办法,无论如何,大金那边也是高手如云,你此去千万要多加小心!”
何陆接口道:“这里的情况你也知道,还在军营中的人已经有七十多人已经修出内功了,也没有谁因此觉得自己特殊一些,还在一味协助其他人领悟,而现在发现,无论在操练还是种地,这些人都可以打熬筋骨。
“现在全军都拥有内力已经不是梦想了,只要能将这些推广出来,还真可能让大金不敢南望。此时我们最需要的就是时间!如果你能做到些什么,不妨尽力一把,实在为难,还是回来和大家一起撑吧!”
刘石深吸一口气,向他们一抱拳:“这群山之中,便托付给你们了!万事小心,珍重!”
两人也回一抱拳:“保重。”
刘石不是个天真的人,彻木衮达吉布既然看过了山里的布置,那他嘴里不来攻打的鬼话他绝对不信!而一旦金兵杀过长江,很快韩世忠和岳飞就会进入活跃的历史舞台。
等到了那个时候不管金人结局如何,岳飞剿匪的本事也不是开玩笑的,只怕自己这耕战军还没出山,就要在金宋两大国的围攻之下灰飞烟灭了!
就算人人都能以一敌百,那也不能盲目相信自己的实力,上次完颜仲不就以五百人的阵容一举击溃了他们准备日久的最后防线么?
心中盘算已定,出山的第一站却是走了几次的百灵客栈了,这鬼地方能不去,他还真不想去,不过当今天下,最可能帮自己一把的人,还就是在这群大辽遗孽之中!
几个月以来,他一直和所有人一起,尽心尽力一起耕种,为村子度过难关出一份力气,已经许久没有走出群山了,这次他虽然脚力全开,使出轻声功夫健步如飞,在路旁也看到少数游牧装束的人正在种地或是放牧。
这边荒废了的土地,有那么多百姓惨死的鲜血浸染,使各种野草茂盛,牧马放羊,哪里是游牧地区的水草能比的?看这些人那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显然没有半点背井离乡的哀愁了。
只是金人的速度真是惊人,才这么久,这些被强行迁来的契丹人,竟然有已经站稳了脚步的感觉,他早就把这件事通知了赫连小鸟,但是人家根本没有就此事回信,不知道这么多曾经大辽的子民,她是怎么看待的?
当满脑子都在想事情的时候,时间和路程就飞快地流逝,也没多少感觉,那依然装饰得华丽无比,外面看去还是和昨天开张一般的百灵客栈依然树立在官道之旁。
只往客栈的马厩里看一眼,就知道这个地方丝毫没有受到萧条而凄凉的中州环境影响多少,其他地区的富贵人士,包括金人依然会专程来光顾这个黑店,只为有可能一睹绝世容颜。
这次他穿着最普通的粗布青衫,外表打理得也挺精神,既不是那副骚包的戏服,也不是第一次来时那样破破烂烂,接受了前面两次的教训,他直接就对门口的侍者说道:“去通报一下,耕战村村长刘石求见。”
很快就有人引他顺老路进去见小鸟了,三次进入这间多少人魂牵梦绕的小房间内,他每次进入的感觉都截然不同。
这一次,他没有半点胡思乱想,只是不亢不卑,完全是一个谈判者的身份出现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南京见闻
“哟,是刘村长呀,真是稀客,这是吹起了什么风呀,让您有空亲自光顾小店了?”赫连小鸟依然是盈盈微笑,教人捉摸不透。
刘石正儿八经地坐下来,直接了当地说:“当下五天晴天,风和日丽,哪里有什么风吹得动我?只是觉得赵构既然已逃离了南京,金兵到彼必将横行无忌,多少也要去走一趟,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
“哎呀,那可是十万大军那,就算是你武艺通神,又能对他们做些什么?小女子以前怎么不知道你是个这般为国捐躯的孤胆英雄?还是打算靠你那同门的大金国师帮助?”赫连小鸟七分调侃,三分嘲笑。
刘石正色道:“彻木衮国师是与我有些渊源,但是你看得出来,我和他已经没有什么瓜葛了。一个人是不能和十万大军对抗,但是凭咱们的本事,真要给那些人制造一点什么麻烦,却也不难。所以在下出山,第一件事便是找小鸟姑娘相助!”
赫连小鸟微微一笑:“那怕是你找错人了,我虽然和大金仇深似海,却也不会去这般胡来,这里事情繁杂无比,小鸟我也走不开呀。”
刘石笑道:“赵构弃城而走,那边防御必然形同虚设,若大金以畅通无阻之势一举踏平长江以南,小鸟姑娘这店怕就难开了,而我群山之中,到底也是群啸聚的绿林散勇,你说那时候金人还会不会让我们安心种地?”
赫连小鸟笑道:“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呢,我自不随你同去,但是你要为这事去送死,姑娘我绝不会袖手旁观,这边我给你几个标记,你去那边就能找到南京和金营里的口子,他们能帮你多少,却不是我说得算了!”
刘石抱拳道:“那便谢过小鸟姑娘了,此去若回得来,一定尽力回报。”
赫连小鸟幽幽地说道:“刘石啊,不管你这次去是做什么,可别说什么回不来的话呀,便是天要塌了,也得保重自己啊。”
刘石笑道:“谢谢小鸟姑娘关心,我也做不出天大的动静,也不舍得英勇就义呢,告辞!”
看刘石出去那副大大咧咧的样子,赫连小鸟脚下羽铃发出了一阵优美有节奏的响声,立刻莲儿就从侧门走了进来。
“莲儿,你也去走一趟南京应天府吧,记得你不再是个丫鬟侍女了,你叫向蓓莲,是个流落江湖的良家女子。”
“莲儿明白!”莲儿一点头便要出去。
“这段时间里,大伙都知道跟着咱们继续干下去的好处了,可是还是有那么几个刺头不开眼的,你这次去,除了给应天府里再扎个钉子外,还要记得让大伙知道,那些不长眼的家伙应该有什么下场,明白么?”赫连小鸟语气十分平淡,完全不带半点感情。
“领命!”一点头,莲儿就如同一个人偶一般,动作机械地走了出去。
自中州去南京应天府,原本有条十分宽敞,可供八辆马车齐头并进的官道,如今许久不曾打理,已经杂草重生,不成样子了。
好在这么也没什么人畜践踏,并未被毁坏到不成样子,沿着清晰的道路,问题也算不大,刘石没有费多少周章就赶到了南京城。有一说一,赫连小鸟的消息传播速度的确是快得惊人,从沿途的平民来看,金兵将至的消息根本没多少人知道。
实际上,当他心急火燎般抵达的时候,那地方除了城墙上挂着的应天府三字被改成了南京外,几乎没有半点变化,当时是上午时间,金黄色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土黄色的城墙上,使人产生了种,这一切都是黄金铸成的错觉。
而此地的氛围,也确实是和谐美好,还有络绎不绝的百姓进出城门,或来买些日常用品,或卖掉家中盈余的作物,换取几钱几厘银钱,眼前种种,岂有半点敌军就要兵临城下,风雨欲来的感觉?
城门口的卡点甚至没有半名军士,甚至让刘石也觉得,其实天下间本就是歌舞升平,大金根本不会攻打过来,那些情报纯粹是赫连小鸟给他开的一个玩笑。
不过作为穿越者,他还对这即将发生的事情还是了解得**不离十的,就是这个世界因为某些事情使金国的高层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那也不会影响多少。当务之急,是尽可能多了解一点现在城里的情况,再看看自己多少也算得是个大高手,多少也能做点什么了。
在城中随意闲逛,沿路印入眼中的是各种百姓满面的红光,那真是人人美满、个个富足,看见的百姓都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好像自己这双脚不是踏在山雨欲来的南京城,而是在汉、唐的某个盛世国都!
走到路边,他忍不住凑近一位正乐呵呵的菜贩子,此人手上称菜收钱就没停过手,那脸上的笑容如此真实,能让几乎任何路人都想去过去看看,究竟是什么好菜能让这人这么快乐。
“大哥你好,这小弟初来乍到,不知道为何城内人们个个都如此快活,当真有盛世之感,却不知是何原因?”
那菜贩子一般熟练地拨动秤砣,一边露出洁白的牙齿,幸福的感觉简直在空气中都直接可见:
“自打高宗皇帝继位以来,就从咱们南京城开始大赦天下,又免赋税徭役三年,这日子如何不教人快活?当年徽宗皇帝荒唐多年,现今总算换了个明君在位,我看啊,咱们大宋的盛世,又要来咯!”
看着这人那满面的红光,熟知历史的刘石当真是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全城百姓的性命只在金人一念之间,简直是立在刀尖之上,大难临头却半点都不知道,如何不让他心生寒意?
此时他也无法可想,便在城内晃悠起来,想要试试先找到这城内的官衙或行宫,如果里面没人了,宣传出去多少能给百姓报个警讯,救得几人逃出生天。
他随心在城中晃悠,虽说没遇到什么官衙宫殿,却很快就见到了到当时的应天府尹:
宋高宗赵构虽然已经携整个朝廷出逃,前往苏州了,但是这应天府尹胡大有却依然有条不紊,每日照例在南京各大街道巡游,十分威风。
那招摇至极的牌匾上大书“应天府尹胡大有”,一旁立一块为民做主的的招牌,后面跟着八人台的大轿,那胡大有十分神气地坐在露出头脸的轿子上,左张右望的,神情是万分得意!
刘石看得他此时还是这幅模样,心中是暗自不解,却也没有多想,便暗自跟在他后面,打算看看这位老爷究竟是如何为民做主的。
没走出多久,突然一个人扑通跪倒在这群人面前,磕起头来。
这威风的队伍立时停了下来,那应天府尹十分威风地问道:“是甚么人拦在本官轿前?有甚冤情速速报来!”
那人磕着头说道:“青天大老爷!草民是住在东街的张二,是个靠卖柴维生的樵子,今天打了一担柴去卖时,不巧那西街的马掌柜,上来买了我的柴草,竟然就把我那柴刀也顺去了!”
胡大有听了说道:“这砍柴的柴刀却是你吃饭的家伙了,这般被人顺了去,你以后可怎么生计?只是你可能拿得准,到底是什么人顺走了你的刀么?”
张二说到:“小人看得清清楚楚,今天买了小人这刀的也确实只有马掌柜一人!”
胡大有便说:“既是如此,那你先下府衙那边候着吧,待本府尹巡完了这趟京城,就去为你做主!”
那张二得了允诺,自然十分感恩,让在了一旁,这老爷的轿子就继续前行,继续在这南京城内巡游起来了。
刘石暗道:“这般普通百姓遗失柴刀的小事,都用心做主,这什么胡大有倒是个心中藏着百姓的实在官员了,看来可以找机会和他谈谈?”
于是他就悄悄随着这个心系百姓的青天大府尹跟了一路,途中又不知遇到多少申冤求助的百姓,什么李家丢了鸡,王家少了缸的事情,他都一应应诺,答应做主,使得身后多少人直呼青天大老爷!
说来也巧,正走在一处街角处,那大老爷显是内急,便捂着肚子下了轿,离开了他那些随从,自己跑进一间茅厕里去了。
等他解决完了五谷轮回之事,走出来茅厕就被个人堵上了。
原来刘石盯了他一路,见这是个事无巨细,都愿为百姓做主的官员,若是继续跟下去,只怕是天黑了也找不到机会和他商谈,现在这虽说是个臭机会,倒也是难得了,就悄悄溜了过去,他现在武艺何其高强,府尹那些随从哪里能发觉?
只将那胡大有拦在茅厕门口,人家就知道这人必然是找自己有事了,十分威武地说道:“这位小兄弟找本官有何要事?若是有什么冤情,只需当街拦住就问,本官必定事无巨细,为你做主了。”
刘石笑道:“府尹大人如此为民,草民哪里不知?我来的这件事情,却不是自己的冤情,乃是整个南京城的大事,要来请教一下大人。”
胡大有说:“自打高宗皇帝继位,这应天府已是大宋国都,免去徭役赋税三年,当今城中是人人安居,个个乐业,一片国泰民安、歌舞升平的景象,你这少年人说话却全无个准头,南京城内那里有什么大事呢?”
刘石笑道:“若是别人不知,草民自然相信,只是府尹大人怎么说也是这京城的父母官,这大金已经挥师南下,直指这南京城的事,大人岂有不知之理?”
胡大有呵呵笑道:“我道你说些什么大事呢,原来是指这件事,不错,那大金是前不久就下了战书,说要挥师十万,来取这南京城,那两国之间交锋的事情,又与你这百姓,我这小官有多少瓜葛呢?”
刘石大吃一惊:“大人,这话怕是不妥吧,我听说东京城破时,整个中州都成了一片焦土,那城内官员皇族,是一个不留都被带去了辽东苦寒之地,遍地百姓更是没剩多少活口,这等大事哪里能和官员百姓无关那!”
胡大有一边叫刘石让开在一边,一边说道:“少年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当时那东京与太原的军民们,是个个鼠目寸光,自不量力,强要去抵抗上邦天兵,以至于城破身死,落得惨不堪言的下场,如今我们高宗皇帝深明大义,见风既走,这城里根本就无兵守御。
“可知宣和年间大金也是发兵过来时,燕京城兵不血刃就归了金国,那城内的百姓,衙门里的官员是一个未动,毫发无伤,如今大金迁都去了那里,使那郭药师都做了上邦大国的都城父母官了!你说说,有本官这般识时务的人在,南京一城百姓岂能有半点委屈?”
说完这一番他自己觉得十分有理的鬼话以后,府尹大人就用力将刘石推到了一边:其实他哪里推得动?只是人家已经压根不想再站在这种人面前了,自己让开了。
看这这个脑满肠肥,神气活现的应天府尹就这么一扭三摆地走了,他也是几经克制才忍住不一掌拍死他,用这般完全用投降来应敌的脓包君臣,后世调侃那南宋君王是完颜构,岂不是恰到好处?
那他当时为何不干脆随父兄一起滚去辽东,也省得人家精忠报国,一心为大宋河山的岳武穆无辜被坑害?刘石是越想越气,无名之火越来越旺,简直就想干脆自己去趟苏州,一掌拍死那什么完颜构,彻底解决金宋之间的这些战争。
然而他毕竟不是个古代人,十分清楚哪些金人渔猎为业,才脱离奴隶制度不久,基本上是没法像大宋一般将一个封建国家治理妥当的,就是大宋半点不抵抗,拱手将这天下送给他们,到头来他们每年的税收也不如人家给的岁币。
这一瞬间,他刘石和南宫栖枫的想法倒是空前的相似:宋,不行;金,更加不行!
第一百五十七章 金兀术完颜宗弼
刘石暗自叹道:要以天下苍生为念,就得先将金宋两个朝代都丢到一边去!不过他却没有和南宫栖枫一样,去想找什么第三方更强大的势力,而是决定凭自己的本事去解决这些问题。
首先,就是在他的耕战势力发展起来之前,绝不能让金人太过顺利地横扫长江以北,否则他们辛苦打下的那片良田沃土,地势险要的根据地就会被全线封锁,到了那个地步,无论是全员转移,还是据土力争,再要从头再来,都怕是不大可能了。
可是,就凭现在的自己,加上耕战村又能做什么呢?一瞬间,他突然闪过一个十分凶险的念头:找个机会当众用奔雷十三式,将这次南下的大金元帅完颜宗弼(兀术)当场打死,让大金内部互相猜忌,从此内乱不休,再也无暇南顾!
刘石两眼放光,咬牙切齿,那种杀人嫁祸的念头如同发烧了一般燃遍他全身,这一瞬间,他和沈裕民一样,决定十步株贼首,以一人之力挽大宋江山!
尽管还不知道这些金人来到半点不设防的南京城池以后,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是刘石已经浑身内力涌动,只想要在大金入城之后,找个机会用他那身为大金国师的师傅所教,国教绝学奔雷十三式来送兀术归西了。
这样做虽说是有对不住那个师傅了,但破坏金国内部和谐,这却是他能作到的,最为直接的事情。
带着这种心态,他就在这做了几月陪都的南京城找个店住了下来,游荡于整个城池,细细观察各处的地形、位置,寻找适合下手的机会。
这地方自赵构登基以来,免了赋税徭役,是以民心大悦,物价也降了许多,他身上那不多的盘缠也可以自如地在这种地方安顿,金国大军还迟迟没有消息,他就按照赫连小鸟给他的暗号,先去找了他们组织安在这里的探子。
确认了几次暗号,他才找到地方,走进了一间再普通不过的人家,那里一个女人正在为两个孩子烧饭,嘴上还在喝骂着那两个孩童,饭菜的香气飘出来,一样看去,全然是一个与世无争的普通人家。
刘石对那女人说出了暗号以后,那女人便朝里边叫了一声,一个四十来岁,看上去就是个完全汉化了的契丹人从楼上下来,连忙叫妻子烫酒加菜,就请他去楼上详谈。
请刘石对面坐定,那人伸手微笑道:“在应天府这一住,已有十余年了,我现在叫王柱,小时候的名字都记不起了,只知道那时候是为大辽皇帝效命,后来只为帮毅老哥一手,当真是怎么都想不到,今天这里竟然成前线了。”
刘石叹道:“数十年如一日,不计功名为国效命,绝技在身亦不崭露头角,大辽有如此英雄,却落得国破家亡的下场,真是令人感慨万千,刘石向王老哥致敬。”
王柱笑道:“哪里,像我们这样刀尖上跳舞的人,能窝在这种没有战事的地方捱个几十年,那可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啊,没想到舒服了半辈子,终究是躲不过去啊。”
刘石和他碰了杯子一饮而尽,便问道:“王哥在这应天府里,也是十分熟悉了,现在大金即将席卷而来,你便是有使命在身,嫂子和两个孩子,也这般留在城里,只怕难免危险,何不先安身别处,再做计较?。”
王柱叹道:“若是这事传过来以前那,我早下决心,送他们走了就好了。现在已经山雨欲来,这般叫他们离去了,多少要受人怀疑。再说感情也深了,若是出事了,也能一起下去黄泉,好道有自家人作伴。却不知刘村长此来有何动向,用得上我时,必然倾力相助!”
我要做的事情,那也不是你能帮的,何况你这般苦熬了多年,若金兵不屠城时,我哪里能牵连你们下场!心念暗动,刘石摇摇头说:“我就孑然一身,又做的什么大事?只是城中关于金人的消息,你灵通些,能说的告诉我一声便了。”
王柱说:“大金挥师五万,号称十万,数日前已自燕京出发,朝此地过来,不过行军似乎并不很急,好像算准了赵构会逃跑一样,但是最多两日也到这儿了。”
刘石眉头皱起,开始细细思索盘算起来。
王柱笑道:“村子你又何须如此忧虑,就你这身武艺,这天下间的寻常军士如何伤得了你?若做得我便去帮你下手,做不得时,你就要走,任谁也留你不住!”
刘石叹了口气说:“王哥过誉了,此后若是平安,便是离了这城池,金人的情形也要劳烦给我一份,就在这里下不去手,我也会另想办法的。”
王柱说:“这点放心,以后他们到了哪里,在那里是前营,哪里是后军,哪里关马,哪里存粮,担保位置报好,不差十米,可行?”
刘石抱拳道:“王哥如此本事,又这般仗义,刘某真是无以为报。”
王柱笑道:“也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刘村长是个英雄我认得出,要和我谈什么交情也就休提,我是为现在的头儿办事,她改变了主意时,你也休怪我!”
于是两人就不再提这些事情,只扯些家常琐事,王柱看正事已了,就喊了家人一起叫上来吃了一餐,刘石就告辞回去了。
不管刘石如何盘算,如何思索,那金兀术率领的五万大军也是如期抵达了应天府南京城了,不管是不是意料之中,偌大的南京没有半个军士守城。
那些百姓望见金兵真来了,才开始惊慌失措四处逃散,而兀术也懒得去追击他们,只是指挥大军,井然有序地进入了这座只维持了几个月的陪都。
这种情况下,他也在沉思,要如何处理这座城池:没有遇到任何抵抗,照例主帅是不会放任屠城的,但是自完颜仲那次胡闹以后,金兵的纪律是再也无法彻底约束,一有机会就会有些管制不住的士兵去到处掠夺。
而那些私人掠夺到的东西,和大军关系并不大,但是放开军纪的,直接命他们去抢物资以资军用的话,那么这里马上就会和汴京城一样,变成一片废墟,这次出征本来看是为了金太宗能取得以前大宋那样繁华的土地,他这么搞怕是要气死皇上了。
思来想去,加上金人的粮草永远不是那么充足,兀术想到了一个办法,首先,不给任何军马闲下来的时间,让这些人没空去抢劫便了,实在是有些开小差的,也无伤大雅嘛。
“我说完颜兄啊,这元帅是哪根筋搭错了啊,进了这么富足的一座大城,也不杀,也不抢,竟然要我们好生去请那些富豪和老人,咱们什么时候干过这种鸟事嘛。”一个仆从兵很是不爽地对身旁的金人抱怨。
“我说我一个姓完颜的都没说啥,你一个宋人意见哪那么大?”那个金兵脸上也是完全不乐意。
“这不是看您脸色么,说实话,自从上次开始去攻打汴京以后啊,我是越来越不知道这些元帅的想法了,一个摸不透怕是要出事啊。”那个仆从兵嬉皮笑脸。
闯进那高耸华丽的马府,原本就十分不情愿,强行装出友善表情的这些人,一下就被那风韵犹存的马夫人吸引了眼球。
“完颜兄,元帅可是说……说了,要礼貌一点,不要惊吓到他们那。”那个仆从军想了想,还是提醒了一下。
“哎,嘿嘿嘿,放心了,元帅只说了教咱们对这些富商大贾礼貌,可没说他的家人有什么大不了的,嘿嘿嘿!”这话一说,这群金兵就像饿狼一般朝马夫人扑了过去……
次日上午,全城的有钱富商大贾,德高望重的家族老人,和这城里唯一留下的宋朝官员——胡大有都被叫到了一起,聚集在应天府官衙前的广场之上,兀术正闭着眼睛,在一群兵将的中间,耐心等待这些客人都被邀请到齐。
刘石远远挤在围观的人群中,当然了,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被这些士兵强行“礼貌”地赶过来围观的,像他这般主动过来的人只有极少数,毕竟金兵入城后将百姓聚拢在一起,十有**是要屠城的,而这次金兵只是在城中每个方向赶来少数居民做个见证。
刘石谨慎地盯住那个威名远播的南宋名将制造机,他如果现在出手杀这个人,就需要越过两批士兵,然后在一群看上去武功都不弱的将军中间下手。
而且他本人的眼光也很毒了,一样就看得出来包括兀术本人在内,武功都十分高强,起码有多个能和他当时跟燕志材联手才格杀的完颜宗义差不多。
这好好的军队里哪里有这么多大佬呢?不是说好了江湖高手单挑厉害,军营里的组队强么?其实这种武侠世界,哪里的军队中都是高手如云的,当年一统江山的赵匡胤本人就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高手,也不知道他那些后代怎么会搞成现在这样。
这样出手绝不能得手,只会白白送死!刘石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远远盯住他们,看看这兀术会不会露出破绽,走到离那群将领远一些的位置,方便他偷袭。
而眼见着要邀请的人都快到期了,兀术也就走前了两步,清了声嗓子,就用十分标准的汉语说道:“在场的各位莫要惊慌,末将今日请大家前来,绝对没有丝毫坏处,只是和大家说点道理,希望各位做个见证!”
正说时,突然一群士兵拉拉扯扯,将一个已经没有半点人样的富人猛拖了过来,那人虽说十分狼狈,却也有些骨气,沿路喝骂不休。
兀术有些不爽地对他说:“这位掌柜,历来我们金兵入城,只怕还没有像我这般军纪严明,秋毫无犯的吧,对你们这些有头脸的人物更是以礼相待,你这般怒气,却是冲谁而发?”
马掌柜暴喝道:“放你x的狗屁!你那些贼兵当我面玷污了我妻子,便是礼貌了?金狗,要杀就是对脖子一刀,犯得着这般作践人?”
兀术脸色刷地变了,他这次的行动,就是打算以此一则要稳住民心,二来借机严整军纪的,结果一上来就闹出了这种事,不是脸上被小兵当众散了一耳光?气得浑身发抖,他忍住脾气问道:“是甚么人干的!”
一名金兵近他身边来说:“是完颜直和他的两个仆从兵,我们劝止过,但是他们不理会。”
兀术大声问道:“昨天本帅刚刚说过的,违反军纪者如何处置!”
旁边一名文官模样的人回答:“军法处置,奸淫掳掠者可斩之!”
兀术吼道:“那你们还在等什么!”
他脸色是如此的阴沉,浑身都看得出止不住颤抖,只怕继续下去要急火攻心了,几名军士就上前把那三人朝台阶那边拖去,那叫完颜直的小兵这才真慌了,口中不停用女真语骂骂咧咧起来。
这场“礼貌”的盛会还是见了血,只是流的是金人的血。
兀术走到那马掌柜身边,问道:“你可看见了,这便是违背我军令的下场!你可知他骂得是什么?”
真看到落地的人头了,那马掌柜脚都吓软了,止不住地抖着,却依然嘴上不服:“那是你的事,我已经闹成这样了,在这应天府里也没法做人了,还管他说了甚么!”
兀术使了个眼色给那位文官,那人没法,便翻译道:“那人说的是他出生入死,却被……”
兀术喝道:“我不是叫你解释,是要你说他的原话!”
文官听得打了一个激灵,但是看元帅的脸色,终于还是照做了:“他说完颜宗弼,不是老子们出生入死,帮你打下的天下,你还在辽东捉鱼,提着脑袋帮你打了半辈子天下,就玩个女人你就下这等毒手,早知道那天就x你母了。”
兀术面色铁青地说道:“今天请大家来,第一就是宣布我的军队,从此要严守纪律,军令一出,任他是谁都一般处置!第二嘛,这军令是我下的,具体是怎么样的,却是我说了算,想要我怎么说,却得看你们怎么做!”
第一百五十八章 赫连小鸟的刺客
马掌柜不说话了,那胡大有见这种情况,虽然还是一脸掐媚,却不敢多说半个字,此时应天府的首富年白金朗声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做,元帅怕是早就想好了吧,我等现在是我为鱼肉,就等元帅一句话了。”
兀术听到这话,脸色才好看了一些,说道:“诸位都是有本事有头面的人物,容宗弼在此说一句,大家可知天下首富刘正麟,当时燕京归大金时,他便主动捐出了全部家财,却得了我大金国的支持!到现在不出两年,家财更是数倍往昔的事情?”
这一下许多人都不说话了,金人的意思够简单直接了,这显然就是要搜刮干净在场所有富人的财产了。
这话刘石听起来就更不是个滋味了,那刘正麟虽说是只个便宜老爹,可是却给人当面拿来做个汉奸教材,这不是膈应人么?不过他脑子一转,立刻又想到了别处,思绪飘远了。
这是胡大有连忙说:“是是是,各位富商大贾的,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背后有大金做靠山,那还怕以后没有财发?当然了,我是个清官,府里一个子也没有,你们快快表示一下,快!”
兀术把脸转向他,脸色又难看起来,胡大有的师爷突然跳起来说:“胡大人那,元帅早就摸定底了,你家里那几箱金银古玩那,早就被人家看在眼里了,乘着现在人家还是以礼相待,赶紧拿出来吧,要是翻起脸来……”
胡大有一听,脸都绿了,一蹦跳起三尺高来,指着他暴喝一声:“你这狗奴才!竟然将我的命根子都说了出来!那些收藏就你我知道,你说!你是图了什么才来坑我的性命?”
兀术也听不下去了,忍不住摇着头说道:“唉,胡府尹,你这般把几箱金银看得比性命还重,还怎么做这南京父母官?来人,将此人打成平民,收藏全部作为军资入库!”
然后抱拳对在场的那些富商大贾说道:“各位父老,只要够实诚,我也不要你们出多少钱财,只需财产的一半换成粮草给我们,以后你们的生意就有大金照应,担保一本万利,不愁发不了大财!”
这一下金人有没有收买自己家的奴才,谁也不敢说,人家话也说在了这里,是出一半财产呢,还是分文不剩,这些富人们毫不犹豫,争先恐后地把自己的财产报了上去,取出一半买了粮草资敌,至此兀术的军队才是真正的粮草充足,如何征战后勤也不是问题了。
兀术十分清楚自己带得这群兵马是什么德行,只凭他一声令下就想要保住这一城繁华,那根本就是白日做梦,所以他下令的时候声色俱厉,就是希望出个把违背军纪的家伙来杀鸡儆猴。
也是没想到这个完颜直的作为如此过分,等于当众打他脸,毕竟当面玷污人家妻子,就已经没有理由保他了,还骂自己如此难听,一开口就要帮金太祖戴绿帽!这也实在是太过分了,本该诛九族的罪过。
现在军威已立,足以震慑这么多军人,又安定了民心,搜刮了足够的钱粮,士兵能吃饱饭了,这军纪就好抓了多了。
何况这一城富商虽然没有被宰干净,但是人人还剩多少钱粮,却都记在他的掌薄上,什么时候缺时,却不是随时就能来割?兀术一脸阴险的笑容,立刻就开始准备下一步的战术了。
兀术的行动十分谨慎,怎么走都在那些人的保护范围内,刘石全程没找到出手的机会,不由得暗骂自己,如果当时带了那加长版的弓箭,说不定这下就能下手了,这一次以后,要多久才能再见到这贼首的面,都不好说了。
如今人家军纪严整,那里银钱粮草又充足,宋军又是闻风而走,只怕比他原来所知的历史中要更快百倍横扫长江以南了,却叫刘石如何不着急?
不过刘石着急归着急,并不妨碍其他人按部就班,该做什么做什么,在应天府金兵驻扎的核心营地,一个白面书生模样的人怡然自得地坐在账中,正在细细地品茗一杯茶,突然一名穿着普通的士兵闯了进来。
“什么人!你们元帅没交待过你,没事不准到这里来吗?”这人一脸怒容,凶狠地对他说道。
来人解开铠甲,脱落下去,再将头盔取下,一头乌黑的长发披下来,瞬间就变作了个窈窕秀丽的女子。
“哟,元帅答应了赏我美女,想不到还有这种道道,看来你们元帅挺会玩那。”那人一脸浪笑,伸手就去摸她脸蛋,手要碰到时突然僵住了。
“莲……莲儿?你怎么来这儿了?”
“啊,当然是小鸟姐想你了,我才能出来找你啊。”莲儿十分温柔地对他笑道。
那人满头黄豆般大的汗珠滚滚而出,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浑身颤抖着说道:“这不可能!你们怎么可能找得到这里!这可是宗弼元帅本人才能出入的地方!”
“所以找的才是你啊,躲在这儿的叛徒都出了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会随便跟我们过不去呢?”莲儿依然温柔地回答他,那神情和在客栈里伺候小鸟的样子没有分别。
“背叛!我们同样都潜伏在敌营深处,刀山火海里滚了多少圈!这一次那么多人都得了好处,却为何我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听到?”此人双目血红,呼吸急促,真正是怒火填胸,反过来质问她。
“唉,谁又比谁好多少?走了这条路,脑袋就提在了别人手上,我们手上绝学、宝贝有的是,除了你这样一早就两边讨好,出卖过我们的人,肯定都有赏赐的啊。”莲儿耐心地对他解释。
“所以说,我的事情早就被发现了?就在我身边,还有其的密探在?”此人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一边后退,略离远了些,便张嘴想要大叫起来。
然而嘴张开了,那期待中的巨大声音却没能发出来:他伸出来的舌头上叮着一只乌黑的甲虫!
“像你这样之前两头讨好,互卖情报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但是居然将不能说的机密也敢捅上去的,还真就只有你,不是接你情报的那人认识小鸟姐,百灵客栈现在都被人拆了,现在你满意了吧?”依然温柔如故,莲儿重新穿起了铠甲。
躺在地上那人从舌头开始发黑,接着传遍全身,不一会浑身都变的黑沉沉的,早已气绝身亡。这御虫的功夫,是大辽宫廷秘籍中只有女性可以修炼的秘技,这死相一传出去,他们组织内的人就知道怎么回事,外人却不知情。
须臾莲儿就化为一个比原来高出了半个头的中年士兵,出了帐篷就有一名兵长模样的人在外面等他。他们一碰头,马上看若无其事地一起在营内巡逻了起来。
走到大营外围,兵长说:“在下就送你到这儿了,此处耳目依然众多,莲儿姑娘还要多加小心啊!”
莲儿说:“以后叫我向蓓莲,此来行迹多少会被人注意,撇不十分干净。我便不再回去了。你出手拦了他的情报,这兀术却也不像是个糊涂人,而且你们还在争取人员,以后行事更是凶险万分了,还请千万要多加小心。”
“唉,都是一起熬到今天的汉子,十年炼狱,不走到这一步,谁又肯对自己人下手!我这里都拿得下来,莲儿莫要担心了。倒是这应天府内,军纪多少无法把控,你这般容颜,千万要少露面,免生是非。”
莲儿点点头,便从一旁的小道慢慢离开了军营。
走到一个偏僻,把那身铠甲卸了,她决定先去找王柱那里一趟,商议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因为一直以来,跟在赫连小鸟边上的她,确实缺少独当一面的能力。
她虽说一直只是个婢女的身份,但是自小受赫连毅收养的人里,也是人人都有一身绝技的,她手上功夫虽说不能和赫连小鸟那样绝顶高强,但是易容、控虫之类的功夫却敢说少有敌手。
将士兵的形象换掉了,她就变成了一个身材微佝的老汉,穿过级条街巷,朝王柱家那便走去,也是无巧不成书,那王柱的妻子也被赶去观看了这次兀术的征粮加立威的事件,金人目的达到了就放这些百姓自行回去。
世间不开眼的人处处都在,而这次就正好有两个没去官衙的金兵正在此处招摇过市,却看到了王柱的妻子,她虽然有两个孩子了,但依然是风韵犹存,姿色颇佳。
“嗯?这不是王家嫂子么?”她心中一跳,正要过去见她时,却发现人家被两个金兵拦住了。
“你,说的就是你,我们怀疑你私藏兵甲,密谋行刺,过来让我们搜查一下!”一个竟然会说汉语的金兵大摇大摆地朝她走去,语气十分凶狠。
王柱虽说是组织里一个资深而本领高强的密探,但是他的妻子却是再普通不过的平民,遇到这种情况毫无办法,只能老老实实被这两个金人带向了一条小巷。
向蓓莲冷眼旁观,慢慢跟过去,不一会就看到那两个金兵开始以搜查为名动手动脚起来。
眼见王家嫂子都要哭叫起来,一个金人火了,挥手就要打人,而这时两只蜿蜒游动的蜈蚣则朝他们两人游过去。
但是蜈蚣快要碰到人的时候,突然一个金兵砰的一声飞出了巷子里,另一个也被一个长大的汉子一手提起来,重重地丢了出去。
“刚刚就有几个金兵因为这种事被斩首示众,你们两个看来是视死如归啊?”刘石大步上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扔的,这两人看上去摔得极重,却一骨碌爬了起来,抱着头就跑,脚下还飞快。
“嫂子,这些金兵到底还是蛮夷,那什么元帅管不得许多的,您还是赶紧回去,这段时间尽量别外出的好。”他对王柱的妻子说道。
“好的,是柱子哥身体微恙,去不得官衙,又被催逼得紧,奴家才去一观的,看了那元帅杀人严正军纪,果是大意了。却是多谢叔叔相救了!”逃脱大难后,她赶紧对刘石道了个万福,便匆匆跑回了家。
等人走了,向蓓莲便走了过去,用符合她现在模样的沙哑男声,对刘石说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
哪知道刘石看着她便说道:“莲儿姑娘,怎么说这地方现在也是被这些金贼占领了,你就这样下如此狠手,必然会引起他们注意,闹出乱子来的,若是因此让王柱的家人受此牵连,便是不好了。”
向蓓莲用有些难堪的表情看着他说:“呵……刘村长的眼力真好,当时小鸟姐的男装一眼就认出来,我这幅模样也能认出来!我易容术便那么糟糕么?”
刘石挠着头说:“这……姑娘易容术天下无双,只凭眼睛怕是没人看得出来,但是我们习武之人,却是凭气息观人,莲儿姑娘的气息我十分清楚,不会认错的……”
听到这家伙竟然是以气息认人,向蓓莲露出了个十分嫌恶的表情,接下来还是很礼貌对对他行了个礼说:“原来如此,多谢村长相助了,告辞!”
看人家这幅样子,刘石明白肯定哪里产生误会了,但是又不大明白问题出在哪儿,强行解释只怕越描越黑,只好也说声告辞了。
原本这无聊的时间里,他想去王柱家里坐一坐,聊天瞎侃,顺便混吃混喝打发下时间,好装成普通人家的模样。不过看这姑娘的去向,应该也是去的那边,就现在这幅模样还是别去了,为什么百灵客栈的妹子们都这般喜怒无常呢?
刘石一脸无奈正打算离去,突然有两个武师打扮的人朝他走过来。
“嗯?两位有什么事吗?”看这两个生人朝自己走来,刘石立刻就警惕了起来,自己因为什么原因暴露了身份吗?
“少侠这手武艺是十分高强啊,不知师承何处,是哪位大侠高徒?”一人抱拳就问。
第一百五十九章 应天赌坊
我的师承说出来怕要吓死这些人,刘石心中暗笑,嘴上说:“这师承就不好提了,他老人家不准我说出去,却不知两位堵住我去路,有何要事?”
“少侠其实不知,在这应天府内,凡是武艺高强的江湖中人,那可都是要去天字一号的应天赌坊内消遣一番的。我们看少侠武艺如此高强,却不曾去过,那赌坊的名号不是名不其实?所以特来相邀。”一个武师模样的人上来大笑着就上来拍他肩膀。
刘石避开他的手说:“在下只是学了两手粗浅武功,也不是什么走江湖的人物,尤其不甚好赌,荷包里还没银子,两位此番算是白走一趟了。”
另一个笑道:“少侠此言差矣,有人之处就是江湖,就刚才你的那一手功夫,绝对算得上高手了!应天赌坊内其实赌钱是次要的,乃是个天下豪侠云集之所,去了便可结识天下英雄,又何须如此拒人甚远?”
那个没拍到他肩膀的人又说:“不错,主人花费巨资建此赌坊,为的也不是钱财,只要结识许多江湖豪侠而已,你说豪侠壮士哪个不爱小赌怡情,消遣一二?少侠不用担心银子的问题,新去赌场的人,都要资助一百两赌资!”
刘石心想:虽然我是不好赌,但是江湖豪侠大多好赌的说法,倒也不是没听过,要是这什么地方当真是天下豪侠云集之处,那为何不过去试试看能否认识一些人物?我这事业还嫌结识的好汉太多么?
于是他就转过念头来,对他们两个说:“果是如此,便是小弟的不是了,还请勿见怪,却不知那应天赌坊坐落何处?”
“少侠放心,就在不远处,在下自会引路,且随我来。”那两人就在前面为他带路了。
穿过了两条街巷,果然看到那铺张到不合常理的应天赌坊,说是赌坊,这占地只怕能和皇宫相比了,怎能不叫他暗暗咋舌?这中武侠世界的产物,他在历史书上却没见过。
引他进去,那两个托儿就转身出去,继续出去去拉人了,而刘石一走进去,就一位柔媚的女子上前问道:“不知这位大侠尊姓大名?师承何处,是否有同门推荐而来?”
刘石说:“免贵姓刘,无门无派,就学了几手粗浅功夫,是被那门口两个人拉过来的。”
那女子笑道:“既然是他们带来的,必然是身手不凡的英雄了,便可在此领一百两银券,这些是不能在外面用的。但若你赢了钱,超出一百两的都可以兑现,而输掉了,却是主人家的银子,不要你负担。”
天底下有这般好事?若我压中了一注大的,变钱就走,这庄家岂不是要亏死?刘石心中嘀咕,却接过了十张十两的银券,往内走去。
这应天赌坊是大的教人咋舌,却不是人人都能乱走的,原来刚进去第一个大厅,是专门猜骰子压大小的,需要在这般赢了一百两银子的人才能继续朝里面走,去玩别的项目,而这里却是什么平民百姓都可以顽耍的地方。
刘石也不计较,就近找了一桌边上站着,看庄家摇完骰子放下。
他此时的功力的境界,已经可以察觉环境中细微的变化了,所以骰子停下来是大还是小,那个骰壶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有多少点简直清清楚楚,而这赌局的规则是三个六和三个一通吃,其他按点数算大小,可以说刘石肯定是包赚不赔。
作为现代人,他当然十分清楚赌博的门道,想要赚钱就不能显山露水,别让人家注意到他赢了许多,于是他就每次只押十两,赢三盘输一盘,不多时就快赚够两百两了。
这时突然有人起哄起来:“大啊,押大啊!三次大了,这次再出大庄家就要赔双倍了!大家押大啊。”
然后这起哄却没什么效果,大部分人都反其道而行之,押在了小上,刘石听声音却是三个三点,这摆明就就是小了,哪里会有人押大?于是他也不客气,丢了五十两到小上。
哪知道一揭骰盅,却是两个三、一个四!
一时间无数人大呼了起来,各自叫道:“阿呀!我怎么不押大啊!”
刘石却听得分明,这庄家的手法十分准确,简直是要多少就是多少,而揭盅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施的巧劲,竟然里面竟然又有个骰子动了一下!总之他这一下就把之前赚的五十两还给了庄家。
“有点意思,继续。”刘石呵呵一下,丝毫不以为意。
现在他已经摸出门道了,这门游戏庄家是肯定包赚不赔的,丢骰子的这人就是个高手,岂是普通人凭运气能对付得了的?他现在就看着骰子,点数太接近中间的不押,有人押了大数目的不押,大多数人押了一边的时候他才押另一边。
就是这样,他很快就越滚越多,不但把那五十两赢了回来,不久后还赚了几百两银券。
而这赌坊里的老板,也确实有些门道,就在刘石赌兴渐重,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赌坊深处他居然以宾主之位款待了三位大金的大人物。
“哈哈哈!正是如此,大宋朝廷许久以来,便是靠我们来与江湖上的侠客义士打交道了,不是我们吹嘘,江湖许多大门派可都在我们的股掌之中。”那赌坊的老板笑道。
兀术摇了摇头:“朝廷沦落到要靠这些玩意去管制和掌控天下门派,只怕已经是不行了,不说天下,就离此地不远的泸州灵锋派,可有半个人会来你们这地方?”
金老板笑道:“那灵锋派不说这方圆百里,就是在天下也是难相与的门派,岂能拿来做例?总之我们就是为朝廷办事的江湖人士,若是元帅有心,我等便可效犬马之劳,为哪个朝廷卖命不是一样?”
兀术站起身来说:“免了!同民间的习武之人打交道,大金从来都有自己的办法,能和赵佶那样搞得人人都以朝廷为耻的,古往今来未尝一闻!你们的心意本帅领了,效命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话一说完,就带着其他两个将军拂袖而去,叫在场的金老板和几个赌坊头目面面相觑,脸色铁青,却一时间无话可说。
往下走时就听到上面有争吵打斗的声音,他们也不想多事,快步走出了赌坊,兀术便对身边的将军说:“这大宋的锦绣河山到手太容易,要稳当地治理好它,却是不能留下半点那赵佶搞出来的鬼玩意,知道么!”
那将军急忙一点头说:“末将明白!”
说来也巧,刘石不多时就赢了五百多两银券,手上是抓了满满一把,不一时就引起了店里面的人注意,马上就有人过来,邀请他直接进去二楼需要一定的身份才能参与的玩法了。
而他刚刚走上二楼的时候,赫然发现金兀术带着两个金国降临从面前走将过去,这家伙一共就三个人,找到机会出手就能干掉他,还能留个活口宣传元帅是死于奔雷十三式,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我有急事要先出去一趟,这银券就给你们了,回头我再来接着玩。”将手上银券甩给引自己上来的侍者,他就要尾随兀术一同出去,却发现两个二楼的门卫拦在了他面前。
“刘少侠,大家来赌坊玩的就是一个开心,您在下面猜大小时过足了瘾,现在赌友都入座了,这时候突然转身走人,却不是叫他人扫兴?赌钱有赌钱的规矩,你这般蛮横走人,却不甚好啊。”那位侍者满脸堆笑对他说话,语气却不大好听。
刘石心中却更急,胸中火起,面色作色对他们说:“在下委实有急事要去办,须臾完事还要回来顽耍,你们让开!”
“这话就没道理了,常言道:赌博场上无父母,都来了这里还有什么大事?小人担保你接下来要玩得流连忘返,再有什么急事,岂有急在一时的说法?”那侍者和两个门卫显然是要把路堵上了。
这兀术这么难得就带两个人在自己眼前,这样的机会只怕一辈子都等不到第二次,还有什么不急在一时的说法?刘石一把甩开他就要朝楼道冲,却不想两个门卫一个拨出匕首,一个呼地一拳打向自己,这动作一看就不是普通混饭的保卫。
“给老子滚开!”此事当真是非同小可,刘石哪里忍得住?当下毫不客气,上前就拳打脚踢,不几下就让那两个门卫骨断筋折,摔倒在地上挣命。
哪知道他如此高调出手,在场的门卫、保安居然不怕,当下就有几个从楼道跑了上来,而二楼其他几处也来了几个围上来的。
这么多人连呼带喝,打起架动静就太大了,只怕早已惊动了兀术了,只能速战速决了。
刘石喝一声就再不留手,雷破长空一道雷光直劈而出,轰地一声直接将一个人打得不知死活。哪知道这种近乎魔幻的场面都没能吓倒这些守卫,很快多人朝这边围过来了。
这样下去要出事,他还注意到有些人边走还边拿家伙出来,袖箭弓弩这些玩意那是一样都不少!
他可不想凭自己这身极强的功力,上前去试试能否硬挡住弓箭,只运起神功,将那登峰造极的铁砂掌使将出来,往这边看的人瞬间都看到掌影漫天,噼啪声不绝于耳,轰一下将二楼的门都打断了倒在一边一边。
面前进楼道的人都被打倒打散了,他身子一低,就迅如闪电一般冲了下去。
按说他这一手武功,在这赌坊里已经是强若神明了,毕竟赵佶在江湖上那是人人厌恶,无不以搭上半点关系为耻,哪里真能召集到什么大高手?除了少数几个江湖败类,就是大内的一些宫廷侍卫才会在做这里的守卫。
但是这个赌坊却有明确的规矩,如果这次给刘石就这般杀了出去,那么他们赌坊以后就人人输了钱都会尝试逃出去了,就好像那个富商被沈裕民带了出去,却依然被抓回来按规矩办一样,此事不止关系利益,更伤及店本,所以守卫们都不要命地上来拦他。
刘石冲下一楼以后,被拖了好些时间了,真是怒急攻心,当下指东打西,生平绝学只顾使出来,时间虽少,也不知打死打伤多少人,一脚将一个不要命般扑上来的守卫打飞出去,他砰一声撞出了店门。
就这么短的时间里,刚刚当面从他眼前走过去的兀术是影子都没了,往军营那个方向走的道路是一览无遗,没有个人影说明人家走得不是那条路。而其他方向,那金兀术走了哪儿,这一下任谁也不能未卜先知了。
眼见应该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砸在自己眼前,却被如此搅和了,刘石此时对这个赌字简直是恨之入骨,完全忘记了是来赌钱才有机会遇到那三个人的,一回头,却见里面又有几个看上去有几分豪气的人物追了出来。
“这位少侠……”其中一人还做出文质彬彬的样子,要想站在道德的上风,刘石却既不是官家人物,又不懂江湖规矩,此时正急火攻心,只想要一把火烧了这鸟赌坊,哪里要跟他废话?
左手上格,右拳猛砸,奔雷袭电带着一带雷光直劈向对手!那人不想刘石都出了赌坊,居然还会这般下狠手,也来不及反应,只抬起抱拳的双手去格,却哪里挡得住?砰地一声嘴里喷出一条血线,往后就栽!
其他人见刘石如此这般不容情,哪里还有半点客气?便各自亮出兵器,朝他攻了过去。
刘石心中怒火不减,略一避开直刺过来的长剑,就抬起手一拳一掌,一式风起雷落打出去,将离自己最近的那人逼开,一拳打在另一人胸前,只见这人一口鲜血喷出来,带着焦糊了的味道飞出数米。
你说这些赌坊里的这些守卫,那是谁都不齿的宫廷侍卫,或是江湖败类,又有几个人能和现在的刘石过招?就看拳飞掌舞,打豆子一般讲这些宵小打得七零八落,他就朝那赌坊冲过去,准备找个位置一把火烧了这和金人勾结的地方!
地一百六十章 赌坊大火
就在他准备绕赌坊找适合点火的位置时,突然一声暴喝传来:“慢来!应天赌坊掌柜金久贵在此,何方宵小敢在我店里胡来!”
刘石应声看过去,却是一个一身明明是绫罗锦缎,却紧束在身上仿佛一身劲装的人,身材微胖,面容充腴,本来有些滑稽的面貌却做出一副无比严肃的表情,这一套搭配起来当真是不伦不类。
这人大概就是这赌坊的老板,听上去就知道他声如洪钟,功力不浅,手上持一把鬼头金刀,摆的架势也有些门道,刘石一眼看去,就知道他的水平比刚才横扫的那批人还是要高上一些。
对付这个家伙,刘石就多留了一分心,先上一招电舞游蛇,打个虚招吸引他注意力,果然那金久贵功力看上去还了得,实战却不甚了了,挥刀过来就对着对手照实里斩!
刘石这一招本来就没打实,那势大力沉的一刀自然轻松避开,一手带偏了他那刀,脚就伸出去一招醉仙绊月扫在对方腿上,哪知道对手临敌应变不怎么样,这下盘竟是真稳,这一脚居然没绊倒,刀一翻就斩了过来。
刘石呼一声又避开这刀,滑开一步,抬手一招雷破长空,却在刀锋之外一道雷电打过去,可惜这内力结成的效果,毕竟不是真雷电,轰一声打在对方身上,却没想到对方功力着实深厚,还是没能重伤。
不过几招已过,刘石也摸清了对方功夫路数了,他不说实战经验丰富,起码过招的都是什么李丰江、彻木衮达吉布、赫连小鸟这种越无数级的水平,输赢不说,但是打同级以下的还真是手到擒来。
架势拉开,挥手就醉仙逍遥拳和奔雷十三式换着打,本来就灵活得叫人无可奈何,十来合就引得对方一招用老了,借力往身后一引,再绊上一脚,终于让那金久贵倒在了地上。
他一脚踏住人家拿刀的那只手,右手上先是一招乌云雷落自上打下去,然后就一招狠过一招照脸上只管打。
就在他想要打死对方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响起来,照脚步声看过去时,一群装束整齐的守卫从赌坊内跑了出来,这些人却是杀气腾腾,有如刀芒出鞘,和刚才被吊打的守卫一看就不一样,更夸张的是,人人手上都拿了一张略小些的神臂弓!
这玩意是陆友七花了大代价才买到一张的,想不到到这里居然有这么多!这些人守卫汴京时不在,南京陷落时也曾不动手,却拿来对付自己!
不过这玩意的动能极强,绝非血肉之躯能硬刚的,却没必要以一时意气之争去拼命了,刘石虚挥一掌,便猛朝一旁冲去,那些人的弩还没完全张好,见他的动作不由一怔,便要瞄他,却不想人已经和闪电一般朝一旁冲去了。
这种冷兵器时代的王者,要瞄移动的目标本就不易,何况刘石这种都快叫人看不清了的身法?不一会就绕过一栋建筑物,从他们眼前消失了。
这边不说各种被打死打伤的残局要收拾,那里赌坊的老板金久贵也是脸比他之前肥了两倍,张嘴吃药都得人家帮他动下巴。
这边赌坊转瞬间遭如此打脸,只能先将金久贵和那些伤员扶起来医治,就先行打烊了,一边准备人手搜寻刘石,一边考虑傍不上金人了,接下来要找条什么大腿来抱了。
那边刘石逃出了生天,知道自己这次出手太过鲁莽了,那鬼地方八成和兀术拖不了关系,从此金人肯定免不了要通缉自己了,现在在这城中是呆不下去了。
正郁闷间,突然想到那莲儿姑娘的易容术当真是天下无双,若是请她出手相助,只在这城中,应该也没有能观气识人的高人认得自己。
想到这儿,他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因为两个孩子有了个十分懂哄小孩的新玩伴,王柱悠哉地坐在家里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只有他媳妇家务还在为家务忙个不停,但脸上也乐开了花。
“柱子哥,咱们家多久没客人来了,想不到这几天有好几位来走亲戚的呢,你以前都没有去走走,却是不够礼数了。”她看着这个一脸和蔼,逗得两个孩子笑个没完的老人家。
王柱笑道:“咳,这不是路途遥远么,那边地北酷寒,哪里比得这边的舒心日子,也怕你和孩子熬不得苦啊。”
因为向蓓莲上次来访时,王家嫂子多看了她几眼,要在这地方借宿太久,怕生疑问,所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再来,反正她要什么形象就有什么形象,而身为婢女,她跟任何人接触都有一套,这才接触多久,王柱的两个孩子简直缠着她这个老爷爷不放了。
正当这一家子其乐融融的时候,突然后窗那边传来了一阵一阵的鸟鸣声。
王柱笑道:“听这声音,又有雀儿撞进网里了,你们却在此略等,待我去取了来,炖上一碗汤喝。”
话一说完,却不等其他人回答,就急冲冲出门朝屋后走去,顺着暗号过去,却看到刘石有些焦急地躲在哪里。
“哦,刘村长,这是出了什么事,这么焦急找我?”王柱连忙上前问道。
“唉,打鸟却被雀儿啄了眼,本来天大的好时机,却搞得身份暴露,只怕在这地方混不下去了。”刘石这般感慨一句,就将在赌坊里那些事一并说了给他听。
“却是我的不是了,那应天赌坊多年来陷了多少好汉在内,是个万不能去的黑店!不过可惜了,若是当时能杀死这个元帅,城中虽说免不了一场浩劫,那大金的军队,元气必然大伤了。”王柱叹息道。
“这却是小弟考虑欠妥了,若就在南京城内动手,必然导致金兵屠城,殃及许多无辜,还要牵连到兄长你们了。”刘石连忙说道,其实用奔雷十三式杀死兀术,带来的影响却不是王柱所能猜想到的。
王柱笑道:“我们做的事情,还真早已生死置之度外,这种事如何不是求仁得仁?倒是内人孩子无辜了,不过他们也通晓大义,为了天下苍生,绝不会怕死的!他们既然认得你了,断不能这幅模样到处走动,我去请莲儿过来帮你一把。”
不多时那个一脸褶子的向蓓莲便随着王柱过来了,这姑娘显然对这个以气息认人的家伙还是十分忌惮,但是知道他大概的情形,也需要刘石出力,便还是出手为他改了个形象,顺便叮嘱道:
“你这家伙身高体长,扮不得什么娇小的人,所以只能往老里改,只要不太爱干净,一天到晚洗脸,这副尊容保存两天问题不大,每两天过来一次,我帮你补一下妆就好了。”
说罢他们就一起回去了,而刘石看她为自己易容的时候都保持很别扭的距离,知道自己在人家心里的印象已经无法挽回了,只能暗叹一口气,便打算寻店打尖,打算到夜里摸去那应天赌坊放上一把火!
这时候他已经是个六十多岁,须发斑白的老者了,原本英武的样貌,也显出了几分儒雅,任他什么人也认不出他就是之前在应天赌坊闹事的刘石,所以大摇大摆地在南京城内走动,也不会被那些爪牙认出了。
他在离那赌坊略远些的地方要了间上房,提前休息了。当天无事,到了万籁寂静的二更天时,刘石悄悄从窗户摸出了客栈,便悄悄沿路朝那赌坊摸过去,这时候他心中只有对那些汉奸的憎恨,才不管下手以后有什么后果呢!
悄悄摸摸沿着街角走,他很轻易地避开了夜巡的金兵和更夫,没多久就走近了应天赌坊的那条街,但是转过一个街角,一眼望去,却意外地发现那里喧哗不已,火光冲天!
这可跟想象的不一样,大晚上的这鬼地方怎么依然热闹?那我可怎么找机会放火啊?而且大晚上的,烧得这么亮,大型篝火晚会么?老子学历史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应天府里这么会玩?
慢着,这火光,怎么有种失火了的赶脚?刘石看喧闹跑动的人极多,也就不做掩饰,大摇大摆朝那边走了过去,这才发现:那边应天赌坊燃起了喧天大火,有不少人提水想去救火,或者来看热闹的,都被一排又一排的金兵拦住了。
而这连续数天没下雨的五月底,那真是天干物燥,遇火即燃,若火势控制不当,这一把火就不是烧这个赌坊了,而是火烧全应天府了。
但是在火光中刘石看得清清楚楚:这赌坊周边的房子都被拉倒了,火势根本蔓延不出来,这摆明了就是专门为烧掉这赌坊做的手脚!
看来除了我之外,还有其他人看这地方是眼中钉啊,翻着人也多,他这形象也没人会注意,便堂而皇之壮着自己身高体壮,强行挤过层层人群,靠足够近时才听到金人有个把会说汉语的家伙在那里吼道:“火势太大,闲杂人等切莫靠近,救火有我们就好!”
这里也许有赌坊的雇员,也许是害怕火势波及到自己家的街坊,但是他们也确实看到了金兵在努力阻止火势往其他方向蔓延开来,一有朝别处烧的迹象,金人就会十分积极地把烧出来的火苗灭掉,但是那个赌坊越烧越旺,现在就是放人过去,也没法扑灭火势了。
但是刘石的视力和听力却不是这些普通人能比的,在猎猎作响的风声和噼啪的火声中,他隐约听到了赌坊内部那些人的哭喊与咒骂,毫无疑问,这把火就是金兵放的,不管是灭口还是寻仇,他们将这一堆汉奸烧死在了里面。
这样他们严整军纪的形象也就定型了,毕竟没有动起刀兵;而城中良善百姓多少也对这么堂而皇之的赌坊意见不浅吧,总之,在历史上能留名的,哪怕是南宋名将制造机,也绝非等闲之辈。
眼看自己的事被人做了,刘石也就轻松地打了个哈欠,偷偷溜出了人群,再次悄无声息地回了客栈,不过再也不敢睡太沉了,谁知道自己住的这地方是不是那些金人想要烧掉的呢?
南京城那些富豪,包括被那几个死人戴了绿帽子的马掌柜,都以让人震惊的神速,把自己半数家财购作了粮米,上交给了兀术,身为新晋的金国主帅,说句不夸张的话,他从没见过这么多,堆积如山的粮草。
常言道,军马未动,粮草先行,但是大金从长白山一个部落,短短十几年打下如此大的版图,如果只靠原本那些女真人,那就是打败再多人也无法实际占领,所以被征服的土地,有幸没被屠杀的人们就成为他们扩张的工具。
但是渔猎为生的民族缺少管理农耕和游牧民族的经验,使偌大的版图中可以获取的财富却少得可怜,著名的金太宗因为偷花了些国库里的钱被大臣围殴事件,就是由此而来。
现在一瞬间,他们当真拿到了五万军马放开量来吃,也短时间吃不完的粮草,简直是无所适从有木有?兀术本人一时间都飘飘然了。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要尽可能减少冲突拿下更多宋土;第二,宋人的管理模式要取其精华,摸透了以前尽量不要过多干涉。”他作出十分有心得的样子对身旁的将领说,然后就身体力行了:
一边往上京报捷,一边集结大金,乘军粮多得用不完的情况下,立刻挥师继续南下!
而如此多的军粮,要派多少人守卫,精锐是用来运粮、守粮还是去攻坚,这些都要重新考虑,不过兀术作为新晋的元帅,也是想得十分之开的:宋朝自赵构起,皆是闻金既走,只要开打就是兵不血刃的完胜,该怎样就怎样,何须过多操心?
把整个应天赌坊付之一炬的的第四天,他们就一声不吭地开拔了,这动作让刘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大军开拔后的第二天,深居简出的他才收到金人已经出城而去了的消息。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兵的转变
“这……这么快?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为少生是非,很少出门的刘石瞬间被这个消息炸懵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人家说的是什么。
向蓓莲面无表情地回答他:“兀术下令的动作太快,我们的人根本来不及把消息传出来,他们本来就驻扎在南门边上,大军开出去的动静小到我们都没及时发现。”
刘石说:“那……还是谢谢姑娘特地来告知我一声了,我这就要出发跟过去了,代我向王柱大哥道个别,不及面辞了。”
向蓓莲说:“不必了,这些变故都是在我们的准备之中,此行我也要跟过去关注金兵的动向,不去王大哥家了。”
刘石眼珠转了转,然后才小心地问道:“那就正好,我们算是同路了,不如就一道前去?”
向蓓莲回答得简单直接:“金兵取道分东西两路,各沿官道南下,一路直追苏州,另一路却是朝南直走,据说是抢占长江渡口,我们要一人追一路,我去追西路军马。遇到特殊情况记得互相告知就好!”
话已说完,这姑娘转身就走,留下刘石一脸无辜的样子,不过他本来也对莲儿没什么意思,这心灵倒不至受伤,马上就是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飞快打点好行装,就准备出发了。
一边出发心里一边嘀咕:这赫连小鸟的手段当真了得,现在自己堂堂耕战村村长,行为上就成她组织里的一个密探了,而且他还不吃亏,情报换情报,他和耕战村都赚大发了好么。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和她们打的几次交道,不是被人家救命就是蒙人家送马,还白吃了多少好酒好菜的,自己却几乎没半点拿得出手的回报,说出去都要被人传成吃软饭的了,被这样子对待也没什么好难受的嘛。
既然想通了想通了,刘石也不是个纠结的人,下去把账一结,迈开两条腿就飞也似的朝城外跑去,那速度把好几批留守南京城的金兵吓了一跳。
就在金兵和刘石这些人离开了南京城以后,正月廿一等十五人站在了只剩下灰烬的应天赌坊前。
“从痕迹来看,这场火是突然烧起来的,有不少遗骨聚集在门口或楼顶,显然是人为纵火后封锁现场造成的,八成是为了杀人灭口。”正月廿一细细检查完后说。
七月十五皱着眉头说:“好家伙!他们今年的银子还没拨给我们呢,这是被仇家灭口了,还是那金久贵自己伪造的火灾逃债?”
正月廿一突然抿了抿嘴唇,平时气质干练、锋利的刺客,这时突然十分奇怪地目光闪烁,眼神飘忽了起来,嘴上说道:“赵佶已经成了奴才,赵构又直接弃城逃去了苏州,就算赌坊还在,没了幕后老板,他们也没有义务给钱给我们,说不得我们也要一把火烧了这里。”
“说得是简单,但是组织可是叫我们来同这金老贼商谈一二,找找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上家,现在赌坊都彻底消失了,你说咱们怎么办?”七月十五问道。
正月廿一捏了捏苍白的下巴,摸出一粒药丸,掰成两半,丢了一般到嘴巴里说:“事已至此,多想也无益,你带人去想办法看看,能不能联系到赵构,组织能有大客户的话,日子总会好过些。”
药丸刚服下没多久,他突然精神百倍,好像完全换成了另外一个人,双目精光四射,转过身对另外一些人说:“其他人跟我走,咱们先将这段时间落下的点子找回来,总不能丢了赵佶以后组织就挨饿吧,另外再想办法看看金人有没有能用的上咱们的地方!”
这些人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并没有引起多少人的注意,但是此后他们就像灭不掉的苍蝇一样,为各方势力都带来了数不清的麻烦。
说起来大金五万军马汹涌而来,兵不血刃拿下南京后,不但没有征兵,还留下些许人马管理治安,随后兵分两路继续南下,当真打到苏州还能有多少人马?还要有军马运送看护这大量的粮草,哪怕赵构有半点抵抗的决心,也能让金兵吃大亏。
不过这些毕竟是刘石一厢情愿的想法,那赵构果然不负众望,随着兀术大军那与其说是行军,不如说是观光的速度一路向南,这金兵出征的消息一传入他耳中,这位宋高宗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次将他的朝廷班子组织起来,用战马都追不上的速度渡过了长江。
向蓓莲走的那条路,就一路随着兀术本人直追到了苏州边上;而刘石尾随的这一路军马,却显然没有急于行军拿下长江渡口,而是一路上将遇见的城镇、村落,都以在南京城的方法,进行安抚收编,使这些百姓都成为他们以后可以用来补给的资源。
从上午出发,沿着行军的痕迹他一路狂奔直追,刘石遇到了这群可以说是十分反常的金兵,那是一个路边上的小村庄,他看到一群长舌妇正指着一间铁匠铺议论纷纷纷纷,而里面似乎发生了争吵。
出于好奇,他凑近了一些想听一下她们究竟在说什么,待从这些人七嘴八舌中听出了个所以然来,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我就说这姓杜的铁匠脑子不好使吧,你们还说他人好,你看看,这下要出事了吧。”
“人家这么多年都听好的,未必不是好心嘛,怎么说跟着金人走也不是什么靠得住的事啊。”
“可是隔壁马村的那个教书先生不是跟着金人到咱们这里来了,人家也没事啊。”
“这话我倒不爱听了,这些先生哪个不是考不上落第的秀才,德行本身都不怎么样的,拿杜铁匠跟他们比,我就不十分愿意。”
“问题是真惹恼了这些金人,咱们全村都得遭殃啊,你听说过中州那些人么,本来金人都挺好的,不知道什么人得罪了他们,搞得人家打开杀戒。”
从这些七嘴八舌的妇人嘴里得知,金兵一路遇到的村镇,都要入境安民,不准掠夺,完事之后,就将村子里有点名望,或是德高望重的人带走,到后来的地方为他们不曾掠夺杀戮做个见证。
而来到这个章家村以后,这几个金人寻访了一下以后,却不打算带什么先生啊、掌薄之类的走,而是径直去了这村里一个姓杜的铁匠铺。
耕战村里没个铁匠一直是刘石的心结,这些金人要带铁匠走的原因他真是用脚想也知道,不过民不与官斗,这下被金兵抢先了,倒是件遗憾的事情,刘石暗自叹息一声。
总不能为了抢个铁匠去耕战村,就在这里跟这些金兵大打出手吧,打死这几个金兵对他来讲不会比扒碗饭进肚子里费力,但是引来金兵对这村子进行报复,那罪过就大了,正满头遗憾地朝那边往去,却见一个金兵出来朝铁匠铺的门踹了一脚。
紧接着一阵女真语让刘石不知所云,然后几个金兵怒气冲冲地从里面走出来,带着一个老学究模样的人离开了村子。
看金人这般怒气,那些个长舌妇也都怕事,便转去别处聊去了,只剩下刘石听着铁匠铺里传出来的,单调却不息的叮当声。
这倒有点意思,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那铁匠不但不跟金人走,手上还分毫不停,应该是个比他手上铁锤还要倔强的家伙吧。刘石本来心中就想要为村中找个铁匠,见到这般奇事,更是无论如何都要进去看个究竟了。
来到从外面看怎么都其貌不扬的铁匠铺,抬脚一走进去,就看到一副有欠打扫的邋遢模样,满屋子里的各种事物,都被黑色的炉灰重重地堆了一层,地上刚才那群不速之客留下的脚印极其明显。
除了遍地层层厚重的炉灰,就看到一些农具和两把菜刀摆在进门的铁架子上,菜刀应该是才打出来没多久的,刘石走过去,就随手拿起了一把,细细品味起来。
虽然这是给人切菜用的刀具,但黑沉沉的刀背厚薄是恰到好处,既坚固又不沉重,刀锋上刃口更是百锻而成的好钢,薄如蝉翼,又坚韧无比,说是斩金断玉的宝刀有些夸张,但是在这个年代绝对不是凡品。
就在刘石用手指轻拭刀锋,细细品着这让人赞叹不已的菜刀时,那杜铁匠有些含混不清的声音传了过来:“锄头五十文,菜刀是有人订了的,要买得等两天。”
刘石叹道:“杜师傅这门手艺可说是教人叹为观止了,金兵此来,说是要请人见证,我看纯是为了您精湛的打铁技艺了。”
杜铁匠带着哼声说:“我却只会打些农具、菜刀的,打不得杀人的兵刃,你们要的我其实不会,就是强拉去了,也是个百无一用的废人,吃饭倒一餐两碗,又何苦再来?”
刘石上前抱拳道:“在下刘石,乃是西南边一个村长,却和金人无关,如今那些金兵是盯上你了,怕是不肯轻放,此后必生祸患,师傅何不乘金人已走,来个釜底抽薪?”
杜铁匠猛一摇头说:“走不得!这些人来找了我,就强要我同去,我若走了,这村子里的人就得遭殃。而且章镇十八乡里就我一人打铁,我要是走了,他们以后农具、菜刀都难找了。”
刘石说:“但是师傅又不自走,又不肯随金人去,这章镇十八乡且也难独善其身,却不是到头来还是被牵连受害了?”
杜铁匠哼哼唧唧的说:“我就是死了也不去帮他们去打什么拿来杀宋人的兵器,我自幼孤苦,都是这乡里乡亲的人养大我,送我去学徒的。铁蹄面前任我走不走,乡亲们也难保平安,没了乡亲们,我活着又有何用?”
刘石仰天长叹,竟然再也无话可说,也叹自己心中只想着挖个铁匠回耕战村,却忘了这些村民才是根本,心中不怀天下百姓,和这位铁匠的心境比,也落下成了。就是哪一天真成事了,他刘石不也只是个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凶徒么?
知道再和杜铁匠多说也无益,天色又晚了,金人已经开始扎营了,他们还在行军中,再晚些不动手,次日绝不能继续逗留于此了,应该暂时不会为难这铁匠了。他便走出铁匠铺,去观察金人扎营的规律。
这路军队的军马让人十分费解,他们的粮草辎重竟然并非另有粮队运送的,而是和大军一同行进的,凭刘石敏锐的观察能力看得出,他们的运粮队伍和主力军马都是在一起扎营的,这样就让他这种高手也完全没有机会去放火烧粮。
但是这般行军得多慢啊?跟着如此多的粮草辎重齐头并进,而且他们还将南京城内搜刮到的粮草全部带了出来,当真是游玩观光的队伍都能比他们快些!
所以这路军马真的就是为了游玩出来的吧?心中暗自吐槽不休,刘石在暗处绕着金人营房转了一圈,记下了他们各种扎营的特征后,十分头疼地回了那个章家村子,打算找户人家借宿。
兀术用极刑压制的军纪,对常年靠打草谷为生的金兵来讲,并不能一直起到作用,刘石摸回村子时,就看到几个金兵鬼鬼祟祟地也摸了过来,然后去敲一户人家的门。
刘石伏在一旁看时,原来这户人家的女主人颇有些姿色,这些人白天就已经扳好点了,打算夜里来袭击一波,次日一早大军启程了,就没人会知道他们干了什么,何况携粮草行军,半点不着急,他们一身精力根本用不完呢?
就在那些金兵把门敲开后,开始张牙舞爪地吓唬这户人家时,刘石呼地一步上前,冲了上去,就一把抓住最前面那个人,挥手扔了出去,喝道:“滚!”
那几个金人本来就是偷偷摸摸来偷腥的,其实都提心吊胆,被他这一出着实被吓了一跳,但是却看只是一个人,他们怎么说也是欺压百姓惯了的金兵,火气上来哪里就啃认怂?几个人就一起上前,好歹要揍他一顿再说。
第一百六十二章 密林猛兽
就凭这几个寻常军士,来围殴现在的耕战村长刘石,却不是捋虎长须,作死么?给他恶狠狠地挨个揍了一顿,反而怕别人声张,违反了军纪要砍头,他们只能抱头鼠窜而去,几天再也不敢提这晚上发生的奇事!
看这些人来去都鬼鬼祟祟的表现,刘石算是明白金人的纪律已经抓得很严了,否则他们绝不会就这么罢休,必然会喧哗起来喊人找回场子,如果太过声张的话,他肯定会灭这些人的口。现在的情况他也就没下狠手,放任他们离去了。
“大哥、大嫂,小弟沿途赶路,到得这里时天色全黑了,碰巧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方便借宿一晚么?”既然金兵帮他敲开了门,他也好歹算帮了人家一把,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便就直接打算在此借宿一夜。
“好说,好说,还要多谢小兄弟出手相助,这里现在可不太平了,你歇了一夜便赶紧走别路离开吧,可不要遭那些鞑子伤着了。”那位村民连忙拉了他进来,就把门反锁了。
当夜他们为刘石铺了张草铺歇着,其时已经晚了,村民都睡得早,也便无话,刘石暗暗记得这处地方,要是金兵没有铲平这里,他必定要带人来将这村人口都转移走!
果然不出他所料,当夜金兵夜袭不成,第二天天刚亮金兵就直接开拔了,连杜铁匠都没回来再请一次,估计是已经记下了这地方,大概等以后再有精力,才会来找这位手艺精湛的杜铁匠吧。
此后一晃许多天,刘石就跟着这批金兵后面一同沿途观光,不时观察他们安排军粮和营房的规律,但是尾随许久,也只有一个结论:这支队伍并没有明确的作战目标,感觉就是去运粮的。
经过了这许多日子的观察,只有一件事情是确定的:南京城出来的粮草,起码有七、八成在西路军马这里,而根据军灶的数量估算,这边人马大概有两万多人。
如果他耕战村那一千多军马已经操练达到了他心中的水平,只怕全部调出来,对这个金营来一次夜袭,说不定就能让他们老老实实地滚回南京去。
但是拉起队伍到现在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各种需要的装备和训练都未能成熟,战术和士兵的能力还没有完全成型,尤为关键的是,他们的实力不能再暴露了,彻木衮达吉布肯定在盯着自己,如果贸然袭击金兵,等待他们的只怕永无宁日。
毕竟他们是在几乎全员务农的情况下,才能保证粮食和生存的,没有化肥和工业,要培养一支全都有内力的军队,需要的物资实在是太可怕了。
看着军容日渐整齐,士气逐渐高涨的金兵,沿途跟随他们的刘石心中是越来越冰冷,尤其是官道上偶有县城或是岗哨,都是半个守军不见,那些拿米吃粮的宋朝军人,总能用一双脚跑出比金人的消息更快的速度。
也幸亏金人这一程主要还是行军,直抵长江渡口,沿途所过,不过是安抚民众,军纪还算严明,虽然不时还是会有些改不了吃屎的人,会偷偷去奸淫掳掠,但是一被抓住了都是直接处斩,使这沿途百姓不至于像中州那般苦难。
但是这些没有农耕文明管理经验的金兵,无论怎么做也避免不了平民受害,加上中州那次的惊变,始终让刘石一路揪心,只能沿途暗暗叹气。
大军历经时日,越过诸多州县,终于离长江不远了,按照莲儿给他的暗号,他和这这边潜伏的两个点子搭上了线,得知向蓓莲那边的消息还没过来,他就将这边金兵部署的情况报如实交给了人家。
接着他就去临近自己耕战村群山的位置,按照暗号,他找到了一个在那里砍树的樵夫。
“大哥,深山老林,打柴不易,却往何处换钱钞?”刘石在他边上坐下说。
“世道艰难,繁华盛世如烟云,就在附近村落换得口米粮吃便十分好了,还谈甚么钱钞!”那樵夫手上斧子不停,漫不经心地回答。
刘石上前抱拳道:“耕战村刘石,受莲儿指引,前来见过大哥。”
樵夫道:“介绍就不必了,村长自然不认得我这樵子,但你的声名早传遍了天下,小人却熟知多时了!”
这段话让刘石十分尴尬,听这位伪装成樵夫的话来说,他的人物印象是早早传遍了赫连小鸟组织内部了,这一条不说小鸟组织有叛变的话,就是暴露了,拿他做黑锅来保赫连小鸟也说不定。
而他本人在小鸟面前,也八成像个笑话……虽然几乎每次都是人家笑脸相迎,然后变色赶人的,不知道组织里这些密探却会怎么看自己?
不过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无益嘛,刘石这人脸皮还是顶得住的,大大咧咧地说:“那便麻烦大哥相助了,若小弟遇到要事需要报给村里,就来找您了。”
樵夫笑道:“跟我这般粗人有话直说就好,可别整这么文绉绉的,听得人浑身难受,教路人看到还生疑!我看你也不是什么书生像,说话照直里说便好了!”
刘石心中总有种别人还是当自己是笑话的感觉,但是多少人家还是帮了自己的大忙,便再次抱拳致谢,就转身离去了,这地方不是王柱家里,在外面说得多了容易遭人注意。
如同回家一般,刘石来到金营附近继续凭自己心明眼亮地观察这天他们是怎么扎营的时候发现,金营和往常有些不同。
“嗯,怎么看起来怪怪的?”刘石摸着下巴绕着这疙瘩观察了好几圈,一时间没察觉出问题出在哪,闭上眼睛仔细一想,突然一拳击掌:那些军粮在大营一起了!
就是说,这地方离长江渡口那是越来越近了,准备作战的部队,就和运粮守粮的军队分开了,那么那些兵粮是运去支援苏州了,还是藏在一处什么易守难攻的地方?刘石扭了扭脖子,顺大道往回走,顺着车辙痕迹很容易就能找到军粮的去向。
作为一个临时转职的密探,刘石跟王柱还是学了几手的,而他功力深厚,能比别人察觉更细微的细节,做起这些来简直易如反掌,在天黑以前,他就悄悄摸到了金兵藏粮的地点。
一眼望去,刘石就差点叫了出来:“好家伙,藏个军粮也敢依山伴林!这不是逼人纵火烧粮么?”
原来金人居然在一片地势较高的山地边上,依着一片深山老林扎营,居高临下来守卫军粮,但是这地方除了易守难攻之外,营地直接挨着迷路,简直是诸葛亮说的:“是谁教主公如此扎寨,可斩之!”的那种地形!
摸着下巴想了一想,刘石觉得凭自己一个人摸进去下手的话,大概烧不干净这些粮草,总能逃走一些,把耕战村全军拉过来问题倒不大,但是现在正是六月间,临近上半年收割、下半年下种的双抢时节,可出不得什么乱子。
而且就算烧了这些粮草,金人对这一路上的宋人居住点也很熟悉,不过是再去抢杀一遍的事,却不能就这样随便下手,得找个更妥当的时间让他们万劫不复才行。
不过以后还会不会有这么适合劫粮的地形就两说了,天色已经全黑了,刘石只能长叹一口气,走进了树林深处,找棵大树就那么靠着休息了。
睡到半夜,突然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让他提起了注意力,以他的功力,方圆百米之内有半点鸟兽的动静,都能摸得清楚,但是这种临近身边的危机感出现了,他却没发现有什么动静,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刘石自功成以来,已经许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却不知道危险来自何处,难道金人派出了超级高手来对付自己了?
但是乱想也毫无意义,他也不是个软柿子,敌在暗,我在明,找不到危险所在,就做好万全的准备了,他凝神提气,双拳握紧,背后靠树,不给对方袭击背后的机会,缓缓等待对方出手。
也不知过了多久,依然没有敌人出手,那种危机感却没有半点减少,看来需要长时间耗下去了,刘石纯阳神功极为充沛,没有激烈的打斗基本上感觉不到消耗,这种场面熬到天亮,他就不怕暗处偷袭了。
明亮的月光穿过大树留下了大片的阴影,哪怕刘石也不能从阴影中看出什么异常,嘹亮虫鸣声此起彼伏,这般夜景中隐藏着的危机感,却正是锻炼他心境的一个难得的契机。
浑身功力运转,刘石的意识就像有了触觉一般往周围发散,空气中略微的变化都能感觉到,但是随着气息渐渐外扩,他确定身边的灌木、草丛中没有敌人,就在气息进一步扩散的时候,数道锋锐的寒光划破长空,从树上直划下来!
差一点就要被他感知到的地方,一个黑影挥出双爪朝他划了过来,这锋芒一看就锋利无比,不能硬挡,但刘石哪里是任人宰割的料,感觉到攻击,就一触大树,哗一声滑开了数尺,避开了这一次从天而将的偷袭。
一只两米见长的大花豹弓在他刚才站的位置,牙齿和利爪看上去就像最锋利的兵器!
怪不得没能感觉到靠近,这种中型猫科掠食者是最擅长伏击的动物,在这种武侠世界里,人类可以通过修炼内力变强无数倍,那么这些野生的猛兽的实力,究竟会是什么水平?
刘石摆开架势,走出弓步,一招奔雷袭电已经蓄劲,就要朝花豹的头部打出,却不防花豹居然乘他要出手的瞬间又是一爪猛抓过来,叫他来不及打出,只能顺势猛避,躲开了这一击。
花豹动作快得让人无法想象,但是浑身作势一击扑出,却不会收势,被刘石避开这一招,扑出数米,一爪打在顽石上,这才快速地转过身来,一双金光闪闪的圆眼睛继续盯住刘石。
不是说猛兽只有在极饿的前提下才会攻击人类么,而且这两米长的豹子也是他原来的世界没有的品种吧,刘石暗自吐槽,却也看得出这有内力的世界,猛兽的实力绝不是他印象中的那么简单,更加聚精会神准备应敌。
不过这次豹子花了些时间调整姿势,准备下一次攻击之前,却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出手了,刘石哪里还会留手?掌翻拳出,一招奔雷袭电击出,电光照亮了这一片灌木,强烈的闪光让豹子吓了一大跳,浑身炸毛呼地弓起身子,往后猛蹿数米!
看来这家伙虽然爪牙强悍无比,却依然是只野兽,还是十分怕雷电的,所以他就毫不客气,虚张声势连续将奔雷十三式一招又一招,连续数道闪电猛劈过去,终于把花豹吓坏了,低吼一声就蹿入了黑暗之中,那种让人心悸的危机感,也就此消失了。
刘石抹了下自己渗出的冷汗,他速度过人的拳掌都被花豹十分随意地避开了,不是电光吓住了它,只怕不得善了,再低头看时,那块被它爪击过的顽石上,如同利刃割开豆腐一般被抓出了三道深痕!
果然武侠世界里有内力存在,猛兽也不能以常理观之。只是一只花豹就强到如此不讲道理,那只威震数个县城的吊睛白额大虫会有多可怕?想想看能徒手打死它的武松,又是什么级别的高手?自己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装什么武林高手去献丑了。
逃脱了此次大难的刘石,再也不敢随便在深山密林中随意休息,便悄悄走出了树林,找了片杂草重生的地面打坐起来,静待次日天明。
第二天一早,刘石看金兵打起了起床鼓,便提前走在道路前,看他们如何行军布阵,并且决定无论如何,如今他们全部离开了,就去找樵夫传个信,去村里喊一支队伍来将那支守粮的军马吃掉。
但是他们却并没有和往常一样全军一齐行动,而是营寨不收,却派出了前军杀气腾腾地朝黄河渡口行进,好像要去攻城拔寨一般。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南宋哀兵
这些金兵一路畅通无阻,都到了长江渡口了,为何不干脆直接渡江,而是粮草兵营分开来扎营呢?刘石开始疑惑起来,难道在长江以北的渡口位置,还有大宋的守军?这些在当时靖康之难时,都是隔河结阵的宋军,什么时候肯背水结阵了?
事出反常,他的脑子开始转动起来,根据他同大宋朝廷里的那些人这么久以来的接触来看,宋军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那么长江岸上,会是什么人来抵挡这些金兵呢?
刘石突然想到,那豪气干云的李丰江,和他手下的水寨,有可能会出手拦截金兵!
那些水寨群豪,虽然也算阵容整齐,人才济济,但是要以一个绿林水寨去抵挡金国正规军,依然是以卵击石的行为,怎么着也得乘他们半渡而击吧,心里一紧张,他就施展轻身功夫,以最快的速度朝那渡口冲去。
浩浩荡荡,绵延数千里的长江,两岸的地形并非哪儿都能渡江的,而安徽这一处渡口,两岸有一大批区域地势都较平缓,大多数水位时间,这渡口都能轻易摆渡,而且有现成的官船和码头,只要能占领住,他们就有十足的把握渡江了。
而刘石在金军杀到前赶到了这个渡口,看到那里有一座宋军营地,他小心离近了些看时,发现是一支打着:宋、张旗号的军马,大概有三、五千人,借着这边渡口略窄的路口扎下了营地,修建了十分简单的防御工事。
“我说,人家从南京城出发到此,前后也花了二十天,想守这地方一座城墙也完工了吧,这么随意的营寨是真心想守住?”刘石满脸无奈地看着宋军的操作,再细细打量了那些士兵。
可怜这些士兵,不说老、病和残,光弱这个字那是妥妥的,阵容外围,最先要短兵相接的那些军人都个个面黄肌瘦,站着都是有气没力的,不是配了部分神臂弓,说是当场抓的农民兵他也信啊,就这些人去打对付宋弩有十足经验的金兵,怎么也看不出有多少求胜心吧。
不过国难当头,不是弃寨而走,而是稳稳地站在那里,这些军人就是他见过的最伟大的宋军了,轻叹口气,刘石心中就有了个计较,便继续脚力全开,去找樵夫了,宋军都在努力了,他不去做点什么,让金兵毫无阻碍地封锁群山,那就罪过大了。
在这六月初的高温中,他这强悍的体质跑过如此远路,也出了一身白毛汗,看到樵夫在那里一下接一下,十分有节奏地砍着一棵树,他上前把一袋包着纸条的铜钱交给对方:“村中缺柴,麻烦大哥送一担柴去村子里。”
樵夫掂了掂袋子,发出叮当的声音,笑道:“村长放心便是,这山路我可是走得惯熟了的,天黑之前保证将柴送到村中去,只将那颗心放进肚子里就好!”
说完就开始捆扎起砍好的柴,挑起来就一步一步稳健无比地朝山上走去,他的脚步看上去虽然稳健无比,一步一停,但是步伐丝毫不慢,足下其实生风。
望着那稳健的背影,刘石捏着下巴说:“这步子不慢,但是要找到烟杆子,再通过老白把消息传给何陆,然后将田里的那些人召集起来,最快也要两天了,这么久也不能干站着吧,要不就去渡口的战场看看,说不定真有什么奇迹发生呢?”
虽说他并没有保什么指望,但是说干就干,刘石将装束再收拾整齐,便转身朝那长江的渡口急奔而去,想到这时长江岸边,已经是六月盛景,到处郁郁葱葱,一片深绿,大好河山被赵宋官家随手遗弃,只有些许老弱残兵在守卫天险前最后的阵地,也许不能取胜,但是绝对悲壮。
不知道过去时那些人还有没有幸存的,但是这些老弱残兵,也是金人的罪孽,只要一有机会,他必定会给这些血债累累的金兵去找一些麻烦!
岸边的深绿夏景和长江滚滚波涛,走马灯般从眼前往身后飞驰,渡口离樵夫所在群山却也有极远的路程,刘石那堪比骏马的脚力,也足足到日头西挂时才抵达那个渡口。
就在他满心凄凉,想象着的那边的宋军全军覆没时,却陡然发现:那些弱兵坚守在阵前被金兵杀戮殆尽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尸横遍野倒是没错,只是金宋双方伤亡都不小。
金兵对付强弩过人的宋军,通常同的派浑身铁甲的精锐正面强冲,毕竟打重甲弩箭只有在三十步内才能发挥有效的杀伤力,然后用骑兵穿插侧翼。
但是这个渡口的地形只有不大的一个口子,骑兵根本从侧翼穿插不了,而正面突破,一进入近身范围,强弩发挥不了作用的宋军却和之前不同,不但没有半点溃散,前排哪怕再虚弱的军人反而猛冲上去,用自己的身躯为后排弓弩制造攻击的空间!
金兵在这渡口强攻了大半天,面对这支个个面黄肌瘦,面有菜色的军队,却没有占到太大的便宜,但是刘石怎么都看得出来,尽管这些宋军人人眼中都燃烧着异样的火焰,是抱着同归于尽的目标和金兵血战的,但是他们的体质实在是太弱了,正的是要到极限了。
是什么让他们坚持下来的?背水阵吗?不大可能,他们虽然无路可退,但是如此虚弱的士兵,体能是有极限的;是为了效忠那个大宋?无论如何,这些人都是华夏民族的勇士,自己岂能就此袖手旁观?
也是无巧不成书,这些宋军就是再如何英勇顽强,也已经到极限了,而一整天的拉锯战,也让这些如狼似虎的金人彻底失去了耐心,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穿得威风凛凛的将领,挥舞军刀神气无比地下达了总攻的命令,这边所有的金兵都蜂拥而上,要斩首夺功!
亲贼先擒王!经过了昨夜和那头怪花豹的交锋,刘石悟出了战斗中并非是声势夺人就一定占优,相反,完全屏住气息,让人注意不到自己,进入最合理的位置在一击偷袭,才是和高手决生死的正确打开方式,因为谁也不能保证对手都能和那时候的自己那样,心无旁骛。
在金兵万众一心,这前军余下的两千金兵,全部把注意力放在了前方有如风中残烛的宋军身上时,跑动起来更是尘土漫天,视线受阻。刘石压制住浑身的气息,使常人看之就像一块路面顽石一般,然后伏低身子在军马冲锋掀起的烟尘中,渐渐靠近了他们。
也不知道是不是压住气息的效果,还是金人实在没有注意到后面,刘石溜到了那个将军边上,竟然没引起任何注意力,同时原本已经筋疲力竭的宋军居然在这场势不可挡的冲锋中,继续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并没有彻底溃散,失去抵抗力!
这些宋军的顽强程度也是远远刷新了刘石的认知,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计划,相反,金人兵将的注意力长久放在那些残兵身上,使他能更顺利地出手了!
已经到了最适合出手的位置了,刘石压根不敢想象,自己竟然有如此出类拔萃的刺客天赋,他手上蓄劲,蹂身向前,一招雷破长空自下往上,打向那将军铠甲防护最少的腰肋部位。
啪的一声响,这一击命中就让他意思到,那名将军功力其实不弱,但是这般突如其来的突袭,还是个功力在当世都算少有的高手出手,哪里能抵挡得住?随声滚落马下,人还在挣扎,刘石就唰地上前,一脚踏碎了他的咽喉。
难于置信的是其他金兵居然还是没几个人发现他!那将军带的副将看将军滚落马下才注意到被人偷袭了,但是刘石这一身灰布外衣,也直到他一脚踏碎了那将军的喉咙才发现。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出声,刘石就先注意到了他,击杀指挥和副将本来就是他的第一目标,如今的他不说武功盖世,也是天下少有了,这般寻常副将哪里能挡得住他?踩死主将刘石就迅如闪电,冲到他身边一把捏住了他下巴,手上使劲,这人就没了。
其时那个副将是想要喊人还是出手帮助将军,就不得而知了,在这种乱糟糟的场面,他就是喊出声来,多半也没多少人会转身注意他的。
现在金兵已经群龙无首,只能继续沿着原本的战术进攻了,这般刷经验的机会何止是千载难逢?这一下他浑身功力爆发顶点,双手挥动,如暴风骤雨一般在后面将铁砂掌打出去,噼噼啪啪瞬间打翻十几人!
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金兵就是再迟钝也意识到不对劲了,宋军的栅栏和布置的障碍全部被冲倒了,却依然半步不退,前排的宋军就以血肉之躯上前顶住金兵冲锋,为后排的兄弟争取弩箭发挥的空间,视死如归让任何阵前的金兵都胆寒。
而后排的金兵却突然乱了起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各种惨叫声,喊杀声嘈杂不已,混乱不堪,尤其夹杂着不少被铁砂掌灼伤却没当场死掉的人,那号声凄惨响亮,更是以一盖十,震天动地!
宋军的将领显然看到了这种异象,他早已经下达了决死的命令,看到这种情况,却不能放弃最后的生机,反正都是一死,他大步向前,怒吼一声:“全军突击,都随我冲!”
只见这位将军挺枪上前,虽然同样因为营养不良,面黄口枯,但是出手依然威风凛凛,带领这群早已生死置之度外的同心军士,一往无前地反过来冲向金兵,背后宋、张两张大旗迎风向前,屹立不倒!
吸引了不少金人注意力后,刘石格杀数十人后终于被围攻了,虽然他的反应和力量已经完全不是这些普通军士能比的了,但是被这么多敌人围攻也是半点施展不开,不几下就只能左支右绌,狼狈躲闪,都开始打算在被完全包围前逃走了。
却不防那边宋军居然冲杀了出来,这些不知几时失去了指挥的金兵,才发现突然就腹背受敌了,一瞬间许多人发起懵来,刘石见金兵的围攻一下就出了许多破绽,也不再只用需要蓄劲的拳掌,扬手夺过两只铁枪,双手舞起来,左刺又捅,一人就压制住了这许多金兵的气势!
那边那个宋将显然不是个寻常将军,临阵杀敌还能一边指挥军队,对比这些群里无首,又两头受敌的金人,攻守强弱瞬间就反转过来,变成宋人压着金人打了。
随着乱七八糟的金人倒下越来越多,他们居然在这种大好局面下溃散了!有一个人跑就有十个人跑,再经过一波交锋,数不清的金兵终于彻底混乱了,打不过,又没有人指挥,越来越人转过人顾头不顾尾地狂奔逃窜起来。
这般溃逃的架势,金兵就完全混乱了起来,奔逃中摔倒撞跌的也不知多少,那被自相践踏而死的军士,也是不计其数,倒是那些马军见势不对,掉转马头跑起来阵容整齐,损伤最小。
彻底杀散了这批金兵,也不知道战果如何,那宋将就引人来到刘石身边看时,此人浑身浴血,身被两箭,不知伤势如何,但一身杀气依然叫人远远看去就能不寒而栗。
他放下长枪,上前抱拳朗声道:“宋将张衷伍,受皇命据守此渡口,本欲捐躯于此,却得壮士搭救,侥幸残生,不知道到壮士尊姓大名?”
刘石站起身,就那么抽出肩膀和腿上的两支羽箭,内力逼住,鲜血不至狂涌,抹了一把血笑道:“村野一武夫而已,免贵姓刘,名石,只不知为何将军军马如此英勇,却个个面黄肌瘦,看时孱弱?”
张衷伍笑道:“都是一般的宋人,我也无甚好隐瞒的,金人来时皇上只顾要走,我说了几句不中听的,他就教我领本部军马在此据敌,确定了金兵要取的渡口是此处,我们便来扎营,只是不曾有半点粮草补给,过些时日金人不来,我们也要断粮而死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月黑夜劫粮
听到张衷伍的说法,刘石气得指着南方大骂道:“这般英雄的兵将竟然如此对待,一毛不拔,每年那数不清的岁币却眼都不眨!怎教人不心寒?刘某却斗胆问一句,金人是兵分两路南下的,那边一路去的苏州却是什么情景?”
张衷伍说:“陛下命一些不肯弃城而去军马留守苏州,却安排了李纲大将军统兵守城,只是粮草不多,朝廷坚壁清野,携粮渡河了。”
刘石暗自思忖道:这兀术的兵粮八成在这边,也没带多少粮草过去,有李纲在苏州守城,就是粮草再少,苏州大城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绝计不会被兀术攻破的,这历史是又改变了;倒是这边这张将军,不是遇到了我,今天便光荣殉国了,却没在自己所知历史上留下姓名。
于是他对张衷伍说:“那苏州有李纲大人守城,绝不妨事!倒是将军这边,从兵到将都朝不保夕,此时也无法多想,不如先在这些金兵身上搜搜看,有没有什么干粮补给充饥?”
张衷伍道:“说得是,我只道这一战必然捐躯于此,却想不到还有生机,倒是往了考虑下文。兄弟们,赶紧搜拣金兵尸体,看看是否带有补给干粮!”
金人和宋军却不一样,身上一般都带了些果饼干肉,应付急行军充饥的,而这一路上粮草充足,这些东西大部分都没拿出来吃掉,这一下这些宋军们个个喜出望外,花些时间搜出了许多面饼干肉。
这张衷伍的军马也着实是军纪严明,令出既行,这些一个个都饿得要站不住了的军士,居然搜出来的干粮不是立刻往嘴里塞,而是全部搜集了起来,交由后勤官分派。
战场上杂七杂八的尸首也没来得及收拾掉,那军营就重新扎好,把军灶立了起来,生起火来。这炖煮面饼和干肉的香味,飘在军营的上空,教这么多兵将暂时忘记了这许久以来的粮草不继,和当天折损的小半军马带来的悲伤。
张衷伍亲自帮刘石包扎了伤口,发现他身上竟然并没有几处伤口,那一身血都是杀金人溅在身上的,这时刘石看后勤官只将搜来的干粮煮了小部分,还留了不少没动,不由得转身问张衷伍道:
“张将军,恕我直言,你这么多军马虽说个个都饿得瘦了,底子却没有虚,这一餐搜来的全部干粮吃完了也不伤胃,为何还要留下一些?”
张衷伍有些黯然地说:“实不相瞒,我军粮草并非短缺,而是将尽矣,这时得来这些,还能撑一两日,若就此吃完了,下一餐便不知从何而来了,唉。”
刘石眉头略皱,暗想一想,便对面前这位将军当面直说道:“张将军,刘某人心中有一句话,却是十分想讲,只不知将军肯不肯听?”
张衷伍笑道:“本当此时,我等都是刀下之鬼了,都是少侠舍命将我们从鬼门关里捞回来一两日的,你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又有什么当不当讲的?”
刘石坦然直说:“照我说时,金兵还有近两万人驻扎在三十里外,你们只这般继续守将下去,保证没人活的过明天,留着这些许粮食又有何用?愿听我一言时,就把那些粮食都煮了,先吃一饱,我这里有个计较,管教大家还有几分生机!”
这话不甚中听,却是字字在理,张衷伍也不是个爱计较的人,低头一想,便先唤后勤官过来,教把收起的全部粮食都一次煮了,好叫士卒们饱餐一顿。
然后他才望向刘石:“刘少侠,我这边觉得你说话在理,明天的粮食也就不留了,你且说说看,你有什么计较,只要在理,张某绝无二话!”
却刘石左顾右盼了一下,张衷伍便让其他人都出营帐去了。
见人家这般信任,刘石也不做作,凭自己高深的内力,说出一番只有这位将军才听得到的话来:
“将军也看得出,小人略会些武艺,是一路尾随金兵到这里来的,他们自南京城里得了大批的粮秣,去苏州的那一路却带得不多,八成是这路军马带着的。到这边上,那金兵分出了两千人马在一边,单独守卫那些粮草,却选了个兵家大忌的地方。
“若将军依得我的想法,便叫将士们饱餐略歇,入夜后就在这里大张旗鼓,虚张声势;人马却偃旗息鼓,去铃衔枚,随我抄小路去劫他粮草,夺得多少就是多少,拿不走的一把火烧了,保管他两路军马无粮而还,将军这些将士却再无粮草之忧了,何如?”
张衷伍皱眉许久,这才说道:“若此计得成,你便立下了盖世奇功了!只是这般凶险行径,你可能保得几分成功?我又要如何才能尽信于你?”
刘石笑道:“兵行险着,何时不是九死一生?若保得住几分成事,又何需多此一举?你这军马一日就折了小半,只余三千,你不信我时,明日也就是个头了,又谈何尽信不信?”
张衷伍朗声笑道:“痛快,我张某人到了这一步,就不该多问那许多!你这般说话的语气,我也着实欢喜,得脱此大难,张某必和你大醉三天,喊你一声兄弟!”
刘石抱拳而起,脑海已经飘向了前往那金兵藏粮之地的路线上了。
这一日张家军马得了久违的一餐饱食,是人人都豪迈不已,将这次搜集来的全部粮食吃了个精光,其实也十分有限,如刘石所说:便是全部吃了,也不甚伤胃。
当时他们奉命早早休息了,这一日虽是六月天气,凉风却习习不止,看上去不日就要变天了,是以天色晚得比平时早了不少。
到天色全黑的时候,张衷伍就下令,教人动静小些,喊全军集合!
“就是这样,营中军鼓放在明处,大旗全部打将起来,火光照亮一些!”张衷伍命令道:“这边你们几个看到,若有金人来劫营,只留些许人擂鼓虚张声势,务必要走几骑去那边林中报信!”
“得令!”那十五名留守营中的士兵对这几乎是送死的命令没有半点异议,如同磐石一般接受命令。
“我这边布置完毕了,刘兄弟,到你了!”张衷伍把面朝向刘石。
刘石身上穿上了一身从尸首上扒下来的,金兵冲阵的全身重甲,手上提了杆两米的铁枪,背上背了一张长弓,对他说道:“且从你这军中选上一些,身躯还健壮些的军士,教如我这般打扮,一会大军若得了粮草回来,也得有人要留在那里。”
这话一说张衷伍脸上色变,说道:“便是这样,也不该是兄弟你留着!我身为将军,岂有临阵脱逃之理!”
刘石正色道:“张将军莫怪我不会说话,你这军马就是走回来了,没有你,我可能指挥分毫?而且要阵前杀敌,一骑冲阵,将军又哪里比得过我?这事无需多说了!”
张衷伍深吸口气,便去军中点自愿断后的一百军士出来,这支兵马中也个个都是好汉,一时间就有许多人报名,他也就点了百个还不算那么瘦弱的人出来,随刘石站一边。
刘石说道:“自现在起,不准喧哗,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多做响动,人衔枚,马去铃,放轻脚步,随我来!”
那营中近三千人,就这般随这刘石后面,出了这处安徽的渡口,尽量减小响动,随着刘石走出了长江岸边。
原本这些人都是兵甲在身,如何都显沉重,哪能不引起斥候注意?也是天可怜见,这一日正好变天,狂风大作,盖着了响声动静。却又不见雷雨,天色又十分阴沉,可见度十分小,是以侥幸瞒过了金兵的探子。
刘石带着这许多人悄悄走过河岸,又凭印象走过一条山道,便进了粮仓相傍那一片深山老林!虽说他不曾探路,但是也算机缘巧合,这林子居然这么宽广,纵横不知多少里路。
他不由心中暗喜,要如此减小动静去行军,就算是天亮了也赶不到粮仓,而在这密林之中,动静大上那么一点,却也不会引被金兵的探子发现,看着这些数围的大树在大风中婆娑舞动的怪影,听着狂风中颤抖的虫鸣,他心中一股豪气陡然升起。
“各位,我要加快速度了,你们尽可能跟上,不然林密路远,怕是天亮都赶不到那地方!”一言既出,他脚下发力,走起来就快得多了,那些宋军这一时虽说略得了些休息,精力却没完全恢复,要跟上他有些的确吃力,却哪一个也不肯屈服,咬紧了牙拼命跟上,半个不肯掉队。
也是他在那林中歇了半夜,用使出内力触觉打探的时候,对粮仓边上的林地算是了如指掌了,不然在如此密林中强行军,八成是要迷路转圈,他们自天色全黑了出发,大概在二更过了一半的时间终于到粮仓附近了,军中九成的人都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刘石嘘了一声,便叫张衷伍唤几个弓弩使得精纯的人过来。
“那边营地的轮廓,我也看得出几分了,这里射箭最稳的,就是我和这位庞春副将了,有甚话说,你只管开口就是。”张衷伍压低了声音说道。
却说这边刘石他们在准备劫粮夜袭,那边金人虽说准备了两千人马守这粮仓,但是他们压根就没想过还会有谁来劫粮,所以除了两处寨门有几人守卫,压根就是不设防的状态。
这时候西北靠林的寨门那两个金兵是满肚子怨言,一个说道:“唉,你说咱们女真人纵横天下十余载,那是所向无敌,当时在长白山时渔猎为生何其快活,这国家越来越大,日子却不顺多了。”
另一个接口道:“是啊,咱们那时候吃的是鱼,啃得是肉,喝得是奶的,这些日子天天吃这些高粱、粟米的,不说伤胃,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还要哥几个把这些玩意当宝贝守着,何其作践人。”
“是啊,打大辽的时候啊,虽然契丹人悍勇要危险些,起码有肉吃啊,现在倒好,这边就没过口的肉食,还把打草谷禁了,我看那,皇上肯定是听了谗言,才会用这等……”突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直直地插在他喉咙上,让他声音戛然而止。
另一人同时面门中弩箭,唔地一声,没能喊出来,胸口又中了一箭,也捂着脸仰面倒了下去。
“唉,刘兄弟不但武艺过人,这弓箭也比我们用弩射的准,当真叫我这领饷吃粮的人残酷不已,不是我们两个照应那一个人,这下就暴露了。”张衷伍轻声说道。
刘石嘘了一声,打了几个手势,然后这一批已经聚集好了的士兵,就开始慢慢地离粮仓的大门越来越近了。
这依着密林建的粮仓,简直就是为这次夜袭设计好的,不说那里的人都安然歇息了,就是人人醒着,也半点看不到这林中的动静啊。
“好了,我从这边摸到东边去把那两个哨兵也抹掉,如果我得手以前有巡逻的过来了,你们就提前动手,行么?”他压低了声音对其他人说道。
看张衷伍打了个肯定的手势,刘石又以那种气息全无,却快到不合常理的速度朝东边的营房那边摸过去,也不知道金人是压根不警惕,还是运气特别好,他再次出手,悄无声息地抹掉了这边哨兵的脖子,也没半个金人巡逻出来。
他立刻取下了这边门口的一个火把,将两个火把插在了同一个槽里,这个便是下手的信号了。
张衷伍立刻指挥军士冲进了粮仓之中,尽可能彻底地把这粮仓围好,等到还有个别没睡出来巡逻的金兵发现了他们时,这地方已经被团团围好,一只苍蝇都杀不出去了。
既然已经跟出来巡逻的金兵打了个照面,张衷伍哪里还会跟他客气什么?手中铁枪迅如闪电,直刺向敌人胸膛,口中吼出炸雷一般的声音:“兄弟们,动手了,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