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伤亡与百姓
“该死的,有种攻城,没种杀到底吗?别跑啊,畜生!”纵马猛追一气,依然看着金骑阵型未乱,越离越远,沙游鳌直感觉有怒气无处发,那许多兄弟的性命,在他心里成了一根毒刺。
看着金人已经离去了,伊净澄便停下来,转问刘石:“这一战我们其实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了,不是将军及时赶到,我辈早已成了刀下之鬼,救命之恩,当竭力图报,只是不知道接下来将军作何安排?”
刘石摇了摇头道:“没多的想法,我们就靠这双脚,一日一夜从耕战城直奔至此,是早已经筋疲力竭了,多走半步都挪不动了,各位在此扎个营给他们就地歇息,这恩就全报了,现在刘石代这一城百姓谢过各位英雄豪杰!”
伊净澄连忙就命人取营帐就地扎营,先为耕战军那些早已经筋疲力竭的将士们准备了一些食物,就让他们就地歇息,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等空抱一腔热血,要据敌于国门之外,这胡虏来了,一仗居然打得如此丢人,想来这行军打仗,确实不是我们的活。”
刘石道:“这话却说的过了,古往今来两军交战,死于战场刀兵的,都远少于溃逃时自相践踏的,这群贼兵被我们一波杀得死伤过半,也能半点不乱,进退有序,必定是金国排的上号的精锐,各位能抵挡到现在也没让一人入城,其实难能可贵了。”
沙游鳌道:“说起来,我们海州男儿在这些正儿八经的军队面前,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满城百姓,个个都血性满满,大难临头,就没半个贪生怕死的,现在那些骑兵已经撤得不知去向了,接下来咱们应该如何应付?”
刘石不假思索地说:“那些金兵看上去是久经战阵,都是少有的精锐,这一仗没有溃散,必然走不远又驻扎下来了,他们为了避开咱们耳目,前军只有五千精骑千里奔袭至此,大部队还在后面,刚刚一战少说也损伤了一半以上,就是百战之师,也已强弩之末了。”
伊净澄一听这话,就是还有巨大的变数,立刻追问:“那将军可有对策?”
刘石说:“但是我这些兄弟更加无一战之力了,我记得海州往北二十里就是一处十分适合据南守北的地形,但要抵挡南边却无甚好处,金兵应该不会轻易舍弃此地,各位可以安排几队人马,乘夜色不时袭扰,一方擂鼓不息,一方不时用火箭袭扰,叫他不得安生。”
沙游鳌闭上眼睛想了一想,就明白了:“就算是铁打的金刚,千里奔袭至此,又接连大战数场,就算人还能打,战马也已经无力追击了,只要不时骚扰,叫他安歇不得,明天咱们休整好了的将士就可以为他们送终了,不过他们只来了五千骑可是真有其事?”
刘石笑道:“这一点,帮主就不需怀疑了,我们自然绝对可信的情报,只是后方还有几万金兵也在随后赶来,绝不会让咱们安稳太久的,这海州城墙实在不济,做不得战场,咱们好歹要夺回那可以作战的地形才说。”
沙游鳌道:“如是,我立刻去去安排人员袭扰,明天一早就准备夺回那处地面,唉,可惜了你们耕战城派来的将士,那才真叫个个都是铁骨铮铮,就因为我们这些人无能,让他们白白牺牲了,没有他们殊死抵达,我们怕也撑不到你们来。”
刘石叹了口气道:“这一点,帮主不要自责了,咱们这些人入伍的那天就已经有了这种觉悟了,只是金人太过狡猾,连续一月多次散布种种扰乱我们思路的消息,”
都已经入营歇息了,将军还有什么要交待的嘛?”
刘石道:“此地咱们势在必得,而耕战城的援军也会在不久后抵达,只是几乎能肯定金兵的大部队会先到,到个时候这地方少不了还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决战,城中若还有能作战的军力,打扫完战场再召集起来吧,随我们指挥,准备再打一场恶仗!”
两位帮主一齐抱拳:“我们即刻去准备,接下来将士们的性命,就全交托给你了,还请速去歇息,养足精神明日好排兵布阵!”
刘石点点头,也就不再多说,自入营去歇息养神。说到排兵布阵,见招拆招,他根本就没有什么经验,几次带军都是最多数百人的规模,还是对手完全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占尽地利的前提下打的,但这一次,有这些作战经验的他,却怎么都比这些帮派人物好多了。
话分两头说,金人那些骑兵一口气就后撤了二十余里,果然在刘石说的地方驻扎了下来,如果这地方直接让给了海州人,那下次要重新打回来,可就没先前那么便宜了,当时不过寥寥数十人也让他们付出了相同的战损才拿下来。
而海州帮派中一些还没来得及加入战斗的成员被组成了四队,分别按不同方位对金人营地搅扰不休,两胖战鼓震天一夜未息,各个方向不时有火箭飞来,或者人被引往另一头时,更是有人大胆上前放火,金兵去守时人又鼓噪而散,半点摸不到头脑。
附近林地又杂,不说早已人困马乏,就是强出去追,也入不得林啊,这一处南边地势较高,地形又复杂的位置,如今反倒成了这些骑兵最大的障碍,折腾了大半夜,金人已经是任由他们折腾,只守住不放火便好。
到第二天沙游鳌又带了一千人马前去探视时,才发现天明之前这些骑兵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弃营而走,使海州将士一把火轻易把这处金营烧成了白地,而一个骑兵的影子都没人看到了。
因此预先做好准备要打的那一场血战,也就避免了,在刘石和那些耕战军战士的协助下,他们很快就在这里建造好了有效得多的防御工事,毫无疑问,金人要进攻海州,只要不想走七弯八绕,又容易被突袭的地形,还是要从此地过了。
而海州城那一战阵亡的都有数千,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好汉,打扫战场认领尸首,很快整个城池里几乎是个个披麻,人人戴孝,两个帮派的头领们即使没有亲人牺牲,也穿了一身素服协助办理丧事,这一时真是悲歌四起,哭声震天,叫人不得不动容。
伊净澄走在帮派中为那些举目无亲的牺牲者举行葬礼,战事随时可能再起,前线丝毫不得松懈,但战士的英灵绝不能不加抚慰,所以大队人马又沙游鳌带去了前线,由刘石临时熟悉一下方便指挥,而他就留在城中,一则多少城里留些守军以防万一,而来抚恤伤者,为死者安排后事。
巨獒帮的成员大部分都去了城门备战防守,只有少数老弱病残留在他身边,安排完两个帮派英魂的丧事后他就也要去军营了,正带着满脸的悲伤批写名单时,突然一个白发老妪直接闯进了他的总舵。
他一样就认出了来人,她儿子是一位武艺不错,人也早过了而立之年,却还在帮派中打拼的小头领,这次守城也是十分英勇,只他一人都拼死了超过三个金人,结果到底因为没有章法,不慎陷入敌阵死于围攻。
“沈大娘,您……唉,您放心,你儿子是个顶天立地,铁铮铮的好汉!他走了,我们都是您的亲儿子!只要我们帮里还一个年轻人活着,您就不会没人养活。”不等人开口,他上前就扶住这位跌跌撞撞闯进来的老妪。
沈大娘上来轮拳就打,一边骂道:“就是你们这些天杀的匪人,一天到晚拉帮结派,打打杀杀!我两个儿子都是在帮派火并中去的,阿二他三十多了,为了这什么帮派连媳妇都没空娶!老到现在家里就我一个老太婆,再没半个念想的,还要养着我做甚!”
在场的人也大多认得这沈大娘,是以也不好上来拉她,伊净澄扶好她,任她拳打脚踢,只不停地劝说:“大娘,娘!我们帮派常年火并,折了多少兄弟,这事罪过之极!您就是为此捅我一刀我也认了,可是阿二哥这次,却绝对是件光宗耀祖的好事!”
沈大娘边打边骂,手脚却软了,哭喊得越痛:“这般绝户的歹事情,可有半点好处可言,还是教我下去没法对他爹交代的好事?你们这些天杀的贼,为何不会暴毙了?”
伊净澄道:“大娘!这次我们两个帮派没有火并,而且联合起来抵挡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胡虏贼寇!那金国恶贼从北杀到难,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白骨遍野,汴京那么多人给他们一仗杀绝了,太原城抵挡了半年多,也是半个活口都不留。”
沈大娘听得这么说,这才愣愣地停下了手,喃喃问道:“那些金人真就那么恶?他们好好地过日子,为何就要来杀戮我们呢?难道打起来,他们就不死人的么,他们一个个就没有妻儿老小么?”
这一席话,问得是让伊净澄哑口无言,金人有没有家人,死了会不会有人伤心,这就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而这些胡虏也同样也不会考虑这么多被杀戮奴役的百姓,是否有家人和亲友了。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帮众走了上来,和伊净澄一同扶起她说:“大娘啊,这世上,本就有些人永远不肯好好过日子,总要搅扰得别人不得安宁才自在,西街那个泼皮不是搞得天怒人怨么,又有哪个亏欠了他?想来那金国大抵生出来的都是那种人,我们才不得不拼命自保。”
沈大娘孤冷冷地愣了一会,终于放下了手,然后甩开这两个扶着她的人,摇摇头转过了身,嘴里叨叨着:
“我们家阿二总算做了件正事了?想来下去也会自己和他爹说了吧,嘿嘿,说来说去还不是这些就知道打打杀杀的男人造的孽,唉,说什么也没用了,咱们家也就剩老身一个了,不定哪天就一起来咯,阿二啊……”
“安排人最多三天就要去她家照顾一下,这一战像他们家这样的倒不多,不过需要抚恤照顾的不少,千万都要照料到,那海鲨帮的伤亡还要大些,他们的人都出去布放了,你也要照应一下,万万不可怠慢了。”
目送沈大娘一摇三晃,絮絮叨叨地离去,伊净澄叮嘱好身旁的手下,就扶着下巴沉思了起来。
以金国人的德行,全城百姓全都舍命一拼,全部死在疆场上,和军人战败,被屠城泄愤的结果一样,想来人死不过头点地,只怕不会比受金人奴役要差上几分,但是一仗下来才知道,战争带来的,不只是前线沙场上多少死多少伤的数字,而是一连串的变化。
即使这一战打胜了,为此带来的影响和后果,都不是简简单单一次凯旋,一场欢呼可以解决的,人们需要几年,甚至一两代人才可能抹平这些战争带来的创伤,而这一切,根本不是他们自己可以选择的,一切都是因为那些胡虏挑起战争造成的。
可是为什么呢?战争的后果如此可怕,为什么古往今来任何王朝、势力就能一直征战不休,纷争不断,眼睁睁地反复重复一次又一次的尸横遍野,至亲消亡?
越想越远,但不管历朝历代的战争因何而起,起码他们面前这无数场惨剧,都是那些野蛮而凶残的胡虏带来的,也不管是站在什么角度去看,他们的牺牲,也为城里大多数人带来了平安,就这一条,这件事情,还是配得上“好事”两个字的。
至于那更多的是是非非,以他一个海州帮派的帮主,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角度去想了,俗话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应战争而生的想法和话题,还是应该去问一问真正了解战争的人,而昨天晚上那个持浑铁枪的刘将军,怎么看也是一位沙场猛将。
于是他下定了决心,安排好这场盛大的丧事,和城内的守备以后,就去前线私下里问一问刘石,真正的将军是怎么看这些事情的。
第二百六十五章 斗争与求和
这一战伤亡惨重,城内丧事何其多,再怎么也不能全部亲力亲为,面面俱到地全部解决,把事情交待好,他就决定为这件事去一趟前线阵地,去好好问下刘石那个问题的答案,好回来对帮里兄弟给个交代,把这话说出来,他就决定出发了。
尽管心中这种想法也是实情,而刘石的耕战陷阵军也需要很多箭枝补给,伊净澄也要带人将已有的箭枝送过去,城里匠人还在继续赶制,但是真正的缘由,还是不愿意看到别人在前线和虎狼之师拼命,自己却躲在城墙背后畏畏缩缩。
收拾一下,带上他乘手的那把破风大刀,就毅然准备出城,去到前线和部队汇合了,就在他快到走出城门时,突然一匹极其高大神骏的黑马轰然而至,那惊天动地的气势叫人躲之不及,看马上那骑手是苦苦拉了许久缰绳才叫马停下来。
伊净澄惊险万分地避开了这次冲撞,不由得怒上心头,正要喝叱那人时,却发现是徐之章骑着那匹御赐的骏马,他不由得摇摇头,问道:
“知州大人,现在战事不紧了,您突然这般纵马是为何?城内马匹受惊都要搞得鸡犬不宁的,何况是您这匹世间少有的良驹。”
徐之章轻轻爬下马来,看样子两腿还在发抖,擦了一把汗说道:“没有没有!我听说帮主要赶去前线阵地,所以特地过来让你把这匹乌云盖夜带走,送给那位刘将军骑。”
伊净澄听了十分诧异:“大人你可是认真的,这可是皇上御赐的良驹啊,世上多少名将豪杰不惜散尽千金要得一骑而不得,你当真舍得就这么送人上战场?战场上射人先射马,刘将军这一骑,这匹马可能就回不来了。”
徐之章摇摇头说:“城里多少英雄儿郎也都回不来了,我做父母官的,岂能将匹马看的比人命贵?这马你也看到了,他压根就不服我,每次骑都要我半条老命,这般英雄坐骑,若能认得个武艺高强的主人,怕就是死在战场上,也比在胯下要高兴些。”
伊净澄叹道:“知州大人,因为海州朝廷官员失势,伊某向来都不把您当个人物,今天才知道您也是个深明大义又顶天立地的好官,是我等错怪了你,还请受我一拜,以报之前无礼!”
徐之章上前想扶起来,又扶不动,只看着人家跪下去,这才道:“帮主真不必多礼,其实就在昨日大战之时,我心中都忐忑不安,时刻想着要弃城而走的,真打到面前,做这个父母官,是真愧对一城英雄。
“昨日看时,却时人家只靠一双脚徒步行军数百里来支援咱们,而大宋顶尖的战马,却赐给了我这样的脓包文官!所以我才算是大彻大悟,真正放下了这些有的没的,这件事情过去了,必定倾尽家资为他们置购马匹,避免他们如此受累。”
伊净澄道:“是啊,金人奔袭数百里,是五千骑兵,个个都有好马,我们这边本就缺马,难得有几匹好马,也都赏给了文弱官员,以至于大战在前,三军却无马,您且放心,这马我会交给刘将军,那军马也不消您倾尽家资了,我们自会相助。”
徐之章道:“我那点家资花光了倒也买不得多少马匹,这事徐某就先谢谢帮主了,此事已急,就不多叙了,还请速速前去,将这乌云盖夜赠与刘将军,叫徐某多少能为他助力几分。”
伊净澄看他如此坚决,也就不再多说,抱拳道声:“那就保重了,告辞!”牵了马,脚下不停就顺路朝北疾步而去。
徐之章腿脚还略有些浮,他是真搞不定这匹烈马,但是看那一身乌黑似碳,浑身上下没有半点杂毛的良驹真被牵走了,那眼神中多少还是割肉般疼,呆呆地朝那方向望了半个时辰才舍得回府。
而抵达那片阵地时却没找到刘石,原来一夜过去,他们发现敌营已空,第一反应就是将这地方占回来,再重修巩固一下防御工事,准备在此好生同金人大干一场,哪里知道刚站稳脚跟,探子却报前方数十里也没有金人的痕迹了,他们一撤就不见踪影了。
当下略加商议,刘石就决定依然以这处易守难攻的地方做主阵地,但却不死守一处,另外带人往北再安排了几处适合抵敌的位置分兵把住,叫金人再来攻打时互为犄角,使之不能尽力进攻,而真正交战后一边设置障碍且战且退,再来这边反击。
所以说伊净澄只看到了数百名还在忙碌不休,组织防御工事的兄弟,却没看到刘石、沙游鳌和那些头领们,拉个人过来细细问了一遍,在知道他们分头在另外几处准备壕沟和拦马栅,待金人来时设置障碍,尽可能在交战前损伤对方有生力量。
他细细看了看这地方的准备:除了粗大的木料做成的栅栏外,一堆堆装满土的袋子被准备好,随时可以堆出障碍来拦截敌军,袋子里的土是挖壕沟挖出来的,数条极深的壕沟甚至可以当做地道,敌人杀到这里那是再凶猛也无法全力发挥,只会处处掣肘。
略一过脑子就知道,这些玩意看上去是挺土的,但是在金人擅长的作战领域上,简直可以发挥神奇的作用,配合刘石那些人几乎是神奇的射术,更是叫金人不知道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
微一停留,好生感慨了一番,他连忙带手下携箭枝补给只奔刘石主持的那处阵地,那是一个坡度不小的官道上,大队军马要去海州,基本上避免不了走这几条大道,否则险路行军更加危机四伏,容易被偷袭。
而刘石将本来只有五百人的耕战陷阵军分作三队,每一队指挥一批人在一处地点设置障碍,挖掘壕沟,准备拦马栅来阻碍金人行军,现在应该都看得到施工过程了。
果不其然,赶到那里时刘石安排这地方也一样装沙袋,挖壕沟,设置障碍准备简单的工事,一看就看得出这是为大军前来时略一抵抗就能从容撤走而安排的。
牵着乌云盖夜走在施工场地上,却到处也没看到那什么刘将军,叫伊净澄好生纳闷,来回寻了两圈也没找到时,只好就进叫了个海州人士询问。
“啊,伊帮主您好!刘将军就在那边一同干活呢,你看,就是哪个铲土的!”那人伸手一指,果然看到一个满脸土灰的人在挥汗如雨,手上铲子飞快地把土往壕沟上面抛。
“啊,刘将军,您怎么也亲自干起这些了?伊净澄特来求见!”他连忙跑过去一边喊道。
刘石看他一眼,就先把手上的活停了下来,把铲子放在一边,走过来说:“伊帮主!怎么这送些箭枝补给过来,还要您亲自出马?怎么说城里也可能被暗施突袭,可少不得镇得住场面的人那。”
喂,我这里奇怪你怎么和最小的大头兵一同干起粗活来了,你上来就稳我为何亲自出马?这话哪里还聊得下去?伊净澄一头青筋回答道:
“城中自然有我们帮派的重要头领镇得住,那地方真被人摸了过去我们还没发现,也是失职了,而伊某认为,箭枝补给本是第一要紧的事情,旁的事我还不着急动身了。”
刘石道:“有道理,这事让你亲自走这一遭,其实辛苦了,先坐下来喝口水歇歇吧,我们人手不全在此,而是分了三个阵地互为犄角,一会你们还是要把东西分开来送到其他地方去。”
伊净澄就同刘石一起去了营地中间坐下来,看他一头热汗把脸上厚厚的土灰流出一道一道黑痕,忍不住就笑了出来,然后说道:“这时候我才觉得,你们这些做将军的,果真就和我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帮派头领不同。”
其实刘石就是个刚拿录取通知书,还没来得及上大学的历史系学生,哪里算得什么将军?那些用兵之道,布阵之法是半点都没有系统的学习,但是自西京以来,他与何陆亲力亲为,调度指挥,排兵布阵,打了数不清的大小阵仗,倒也有了不少的心得。
加上彻木衮达吉布给他的那本囊括了治国用兵的自然之道,其中描述了种种法则变化,在他这样有唯物辩证法基础的研究加,加上何陆、李桂兰那妖孽一般灵活的脑子,这一般带兵的将军倒是真比不得他。
可是被人劈头就这么夸一手,他多少还是不大好意思,毕竟他从来也没觉得自己是诸葛亮那样能羽扇轻摇就叫敌人灰灰烟灭的智将,而是一直都打算以纪律、军容和士卒势力去碾压对手为目的的,终极目标就是挥手一框a过去就能赢。
也亏他一脸黑不拉几的土灰,看不出脸红,只是嘿嘿笑道:“说实话,这排一将冲锋在前,领军陷阵,刘某还有几分底气,那排兵布阵,暗行诡计,我当真是一窍不通,帮主这话赞誉太过了。”
伊净澄道:“将军过谦了,您的战绩,张元帅当时就赞不绝口,那种种事迹说出来都叫人动容,我们几个头领都恨不得能在你帐下做个马前卒,多杀几个鞑子赚几个!而在下此来,除了运送兵粮箭枝,还有件十分苦恼的事情,想听一听将军的看法。”
刘石道:“我不过一介武夫,充其量就一个拿着兵器同贼人拼命之人,哪里能有什么看法?不嫌我土的话,帮主只问就是,何须多此一问?”
伊净澄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想了一想道:“刘将军,这一战牺牲的兄弟们,那是上有老下有小,落得城里是人人披麻,个个戴孝,我走过时,听到满耳悲声震天,世间战争多至如此,却为何古往今来,总是征战不休?那些金人也死伤了数千,难道他们就没有家人吗?”
刘石说:“这一点,却一言难尽,我只说一件事,宣和年间我游历海州时,金人尚未作乱,贵城两大帮派依然为点小事就能真刀真枪地大打出手,其实天地之间,管他豺狼虎豹、鼠兔獐鹿的,都会为了自己的利益互相争夺,此乃万物本源。”
伊净澄道:“原来如此,所以说咱们这些人,从根本上说和那些飞禽走兽是一样的,到底走不脱世间纷扰争夺了。”
刘石道:“可以这么说,但不全队,我们生而为人,被称为万物之灵,那自然就与飞禽走兽们要有不同,必有其独到之处,我寻思三皇五帝至今,无论哪个中原之主,最终的目标不过是天下太平、长治久安、人人安居乐业,这一点,却非畜类可比了。”
伊净澄若有所思地说:“伊某读书不多,却也听过古人时,只要外无敌虏侵略,而内百姓安居乐业,那便可称作盛世了,古代君王莫不如此,而金宋两国原本互为友邦,那些金人放着百姓平安不享,却屡次犯境,征战不休,果然夷人并无仁慈之心。”
刘石摇摇头,叹了口气道:“叫刘某看来,却并非如此,金宋两国互为比邻,本当互助互强,团结对外,却不知从本朝太宗皇帝起,就一心提防将士黄袍加身,百般打压能战之士,又毁了军马之基,到徽宗皇帝时,更是胡作非为,耗尽钱粮去玩花石纲。
“以至于前线将士不仅将不知兵,兵不识将,那粮饷又少,导致吃空饷严重,边疆号称一万人马,少的竟然不足一千,这就有如二虎同山时,一虎去了自己尖牙利爪,你说那另外一虎可肯同他共享山林?如此自断手脚之国不取,却不是逆天而为?”
伊净澄默然半晌,无话可说,终于还是问了句:“那将军看来,为一方之主,是一定要以强兵为先,以武为重?”
刘石笑道:“我不过一介莽夫,哪里敢说这么大的话,只不过觉得,有恶邻在彼,若以割地岁币求和,等于割肉喂虎,早晚国破家亡;若厉马秣兵,自立自强与天地之间,以斗争求和平,则长治久安,则和平存!”
第二百五十七章 各方准备
伊净澄细细品味了这句话许久,又问道:“那么,天底下真有可能做到既可以为天下太平为念,励精图治,又可保证兵强马壮,外拒强敌而内惠众生呢?是要如此的话,又当如何去做?”
刘石说:“这一点我却是半点都没想过呢,人在江湖只能随波逐流,哪能处处都规划好下一步?而我们耕战城就去掉了尊卑之分,什么人都要一样的尊重,军民同劳,官军同灶,让人人都身体力行明白衣食是从何而来的,在一起去守护自己的家园。”
伊净澄说:“可是,你那一城一池之地。这样做自然可行,可是你们一城之力,就算作到了盛迈尧舜,路不拾遗,那也不过是一城十万之众,却和天下数百万众生何干?若将军以一城为据扩展天下,早晚要称帝封侯,那时候又岂能同寻常百姓同衣同灶?”
刘石耸耸肩道:“这就不是我们当前能去考虑的事情了,不过这种事情人人都能以天下为念,以后的事情就能水到渠成了,所以耕战城从上到下,不管是什么人都要识字念书,学会简单的道理,将基础打扎实再去考虑今后。”
伊净澄闭了会眼睛道:“难道说,你要将全城人个个都养的像那些朝廷文官一样?那些人当真是百无一用,只能哭爹喊娘,说起来,咱们城里的徐之章知州,还算得个好文官,起码不拖后腿,倒托我将这匹徽宗皇帝御赐的战马赠予了你,叫什么乌云盖夜。”
这话里当真是不拿那些维护北宋制度基础的文官当人看了,但是有人这么好心送一匹好马给自己,怎么也得好生看一看,这马在宋朝,和现代的车都属于交通工具,那种少有的好马,不就是极贵重的豪车或者战车么?
于是他兴致来了,两人现在也失去了足够的兴趣去聊那些什么众生大道了,就起身去看那匹乌云盖夜了,于是两人就径直去了这军营栓马之处。
刘石只一眼看去,就算他不是相马的行家,这比寻常战马高一个头,浑身乌黑似碳,不带半根杂毛,肢体匀称,肌肉饱满,怎么看也是匹万中无一的良驹啊,徽宗皇帝就这么把它送给了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看得欢喜,他禁不住就要翻身上马一骑,伊净澄连忙说:“刘将军小心,这匹马神骏无双不假,但是性子也是极其顽劣,每次徐知州骑它时,倒不如说是它的随从,每次要快要慢,半点不听知州的,倒像是它是主子,知州才随从!”
刘石笑道:“那个自然,这般好马岂是什么人都能骑的!”
只见他一拉缰绳,乌云盖夜就直立起来,却不准人上马,那刘石一脚勾住马镫,只一转身,人就骑了上去,任它怎么蹬怎么甩,就在他背上,纹丝不动,那马怒火起来,转身寻路就朝南边狂奔而去,刘石也拉紧缰绳,就在背上同它过招。
这伊净澄看这马如此顽劣,真不知道徐之章是修了什么福,还能在马背上坐得住,可是看这它转瞬化作一道黑影就箭一般南去了,不由得狠狠为刘石捏了一把汗,心中不停盼他无事,就怔怔地站那里许久也不曾走动。
这满肚子担心,那时间就可说是度日如年,也不知道是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一个时辰,突然远方烟尘渐起,那一阵马蹄声又带着刘石回来了,却正好就在他面前停下,没有多走一步。
伊净澄看时,只见那马浑身黑毛都被滚出来的汗带出一道道的亮痕,身上还有尘土沾着显得极污秽,鼻子喷出来的气却不甚重,显然这一阵奔驰还没使出全力,不由得有些紧张:“刘将军,这一阵你可吓坏我了,您没受甚么伤吧,这马可不是什么善类!”
刘石一骨碌翻下马来,笑道:“帮主说笑了,你看我这样子,再来头老虎都能打死,能有什么事?而且也不要用什么善类恶类来形容我这位乌云盖夜兄弟了,今后,这就是我的好兄弟了!”
他自穿越以来,好马良驹也不是没骑过,但大抵都不是自己家的坐骑,就是骑时,也总有一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这一次遇上这一匹如此顽劣不驯的千里良驹,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晃大半个时辰相处,就把它驯的服服帖帖,也算是无师自通了驯马之术。
这世上有人可以运转使用的灵气,自然也有出类拔萃的飞禽走兽,这匹乌云盖夜就是属于天赋异禀的马匹,那力量、速度与体型都是普通战马怎么都没法比的,自成年之时就有一股桀骜之气,又有几分灵性,御赐给徐之章后,都是居高临下,给他面子才让他骑一下,想怎么走可从来轮不到他说话。
这一下竟然遇到一个半点不多礼,走上前就骑上来的莽夫,如何不怒?就使尽浑身本领想要将之甩下去,它迅捷无双,力大无穷,却不料刘石那一身功力也是当世少有,全力以赴折腾了许久,甚至在地上打了两次滚许久了也甩不下去,那身桀骜之气在他面前就退了。
现在刘石叫它往东它绝不往西,而许多动作简直不用做太大动作,就能体会到刘石的想法,简直心有灵犀一般,驰聘起来那是有如自己多生了四条腿,说不出的得意,使他们半个时辰内到处兜了一大圈,跑够了这才意识到,战事还紧呢!
听得刘石这番解释,那伊净澄真是听得两眼放光,这匹马光气势就叫人望而生畏,如今看它对刘石不但是服服帖帖,模样里更有几分朋友之意,真是寻常天下男儿的梦想,可惜这种烈马极其桀骜难驯,认主后也不事二主,目光中难掩有一分萧然。
不过从大局考虑,他还是返回了海州,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不能掉与轻心,城中必须要有个镇得住场子的人在场,还有一点就是,对沈大娘那些问题,他已经有了答案,以大义之名为之开导,无论如何,他自己也会好受一些。
再三回头看了看不久之后将成为战场的营寨,他依然返回了海州。
兀术的计划几乎可以称为天衣无缝,当时天下都以为金军在南京城内出现了内讧,太宗完颜晟甚至两度下令他即刻回中都叙职,渗透进金营中级军官的赫连组织密探都被蒙在了鼓里,以至于各地都没有做好充分的准备应敌。
就在谣言闹得最烈的那天夜里,五千轻骑在他的心腹大将带来下突然出击直奔海州,一日一夜拿掉了沿途数个易守难攻的地形,有几处人几乎还没意识到金人来了,就惨遭屠戮一空,第一阶段可谓是顺风顺水。
然后完颜广就率领五万大军次日携适量辎重快速行军,途中并不节外生枝,除了较大的庄户宗族并不停留,遇到了特别大户的村镇,也就进去略加威胁并征缴些许钱粮就走,只将途中情况报回南京,让后军慢慢收拾。
第三波大军又兀术亲自压阵,紧随其后一路尽收途中各村各镇居民,以屠村威胁将各地钱粮征收一空,强征各地百姓加入仆从军去协助作战,留下部分维生的钱粮让他们的老弱妇孺呆在原处,借此以控制这些百姓,逼他们乖乖就范。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的,可是轻骑在势如破竹,以优势过人的战损比几乎要打破海州城时,突然遭受了伏兵攻击,而且一战还打得极其惨烈,兀术的亲信先锋是当场阵亡,伤亡过半撤回营地时,又遭反复袭扰了一整夜,闹得人困马乏,再也无力坚持,只能沿途回去和大部队汇合了。
在离海州还有一百多里的官道上,完颜广看着这群三分像兵七分像贼,一个个神情委顿,有气没力的家伙气不打一处来,他本来就是要为报兄仇,才几番请缨挂帅的,却不想连战略关键的第一步都没拿下来,前军就伤亡过半一个个半死不活地退了回来。
“哪个领军的,给老子拖下去砍了!”只见他暴跳如雷,气得手脚齐舞,却不想一个将领走上前道:
“报将军,前军先锋将军当场阵亡,当时战事太过激烈,连尸首都没抢回来。”
完颜广怒火更甚,更加收不住:“这就更说的有底气了!你们主将都阵亡了,却能留着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废物逃回来,叫我如何去向宗弼元帅交代!来人,把这几个军衔高的都砍了!”
这时他身旁一名参谋连忙低声道:“将军暂且息怒,前军五千人马都是久经战阵,弓马娴熟的族人,宗弼元帅亲自挑选的,若是他们都贪生怕死,世上也就没有英勇的将士了,想必是中了诡计才至于此,还请给他们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完颜广这才怒气略息,喝道:“看在参谋面上,先寄下你们的人头在项上,且给我把心提起来,随我大军一同前去攻打海州,这一次定要踏平屠尽那些南方蛮子,好教宋人听着我们梦里都怕,出发!”
这边大金五万多人马气势汹汹地走大路直取海州,那边刘石那些人阵地却都布置得差不多了,正面刘石带领三百耕战陷阵军,指挥五千海州帮众依着障碍使金人不能顺利行军。
而其他两路各有一百陷阵军带领几千帮众,将道路改得只能步行不能行马,勿要反复袭扰叫他不得安心攻打。而去那处易守难攻的主战场,一路上都有人马安排接应,到正式交锋时起码人数场面上不至于此太大的亏。
各处都有探子随时在关注对方的动向,刘石自然知道金兵已经就在眼前了,他们虽然在攻城时此了意想不到的大亏,但一路上场面都很好,骄兵之气不散,肯定不会太把海州军民当一回事的,正好可以趁此机会极可能打击削弱他们的有生力量。
所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退我退,前提都是要在敌军有足够自大,缺乏充分局势了解的情况下才能做到的,而这场战斗刘石心里最大的优势,就是敌方领军之人不是兀术,而是那个满脑子想着要报兄仇的完颜广。
因为当时在长江渡口,他们能打赢那一仗靠的就是对方足够狂妄,而这一次直面兀术的话,骄兵之计怕是不大好用,而万幸这一次来的是完颜广,没有亲身经历那种场面,金国人对宋人那天生的心里优势是难于改变的。
想到这一点,刘石肚子里就一股子邪火,古往今来哪有汉人不够热血好战的事情?就是他穿越前的历史中,在坚决反复打压国内名将的前提下,大宋也一直反复都有出能打得金人不敢南望的军队嘛,这些宋朝的文官和皇帝到底在图个啥子呢?
正想那些旁的事情时,突然听到几声十分威严的喝令声,却是陷阵军的几人押着几个灰头土脸,被五花大绑的家伙来了这边。
一名队长上前报告:“报刘将军,这几人不知是怎么搞的,从那边林子绕不过去,居然直穿过了咱们的壕沟,就想往海州那边溜,给我们发现后拿住了,十有**是派去渗透的奸细!”
刘石抬起头来看时,却觉得这几人颇有些眼熟,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谁,不由得细看了些,却不想一个壮些中年男子叫道:“啊!刘将军,你不是刘石兄弟吗?”
听人这么称兄弟,倒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不过这语气听起来,他就真想起来了,一拍手说道:“这么说来,你是秦林秦教头!这位就是魏家庄的魏健了!两位怎么落得这般田地,要走去城中,却不走大路,而是穿过密林还走壕沟呢?”
一边说,刘石一边亲自为他们松绑,却看秦林一脸颓然,竟然说不出口,那魏健满脸惭色,有气无力地说道:“家门不幸!我等商议后把附近十几个村子的百姓聚在了一起,为了个城廓,打算以死据金兵,却不想我哥哥早就收了他们银子,金人来时连夜把门开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实际局势
这话由不得刘石不惊,细细询问后,才听他们说出缘由:那座咸鱼村之前自己筹资搞了团练,在官军大吃空饷,全部管事的情况下也算是保住了一方平安,方圆百里的村落再无散兵游勇敢去骚扰。
却不想靖康一战后,金人退兵一回去,却搞起了迁都修中都,南征又吃了次败仗,这么久也就没怎么再去管他们这边了,而南宋朝廷被兀术一吓,整个班子连滚带爬逃过长江后更是为了议和许长江以北尽归金人,江苏离临安近些还好,山东那就是真三不管地带了。
而那一代的处境前面也就提到过,之前是个人都骂金人残暴,宋人无能,是什么朝廷官府都烂到根了,可是上面当真没了个朝廷,那真是群魔乱舞,邪像环生。
不说再没了律法管束,许多冤仇说报就报,却全无告官之处,于是或冤冤相报,或一发不可收拾,从私斗成风到劫掠自利,后来干脆就拉帮结伙,靠抢营生了,那些本无管束的地方就再也维持不了秩序,闹得民不聊生了。
而安徽、山东各地也少不了人多势大的豪强,却有不是官府胜似官府的豪绅、族长在,倒是能稳得住秩序,可是没了约束,胃口就也大了,看咸鱼村那一套能保得住平安,就纷纷效仿,各办团练都办起来了,一时间到处都是土皇帝。
而咸鱼村虽然有自己的武装力量,但是到底底线不破,除了收外来武人和其他村落的银钱,并不过分,而这些新兴的地方势力那些首领却是一手遮天,为了扩大势力和影响,强迫百姓劳动,以保护为名更是四处寻人来做极繁重的工作,与他们为奴。
在这种情况下咸鱼村的武力也就不再能威慑一方了,那边彻底乱成一团,各地之间的贸易也就中止了,魏家庄就就那些村子的人聚集了起来,围了一堵城廓来抵御外人,倒也混得一时安稳,直到这次金人骑兵经过。
当时魏太公是明令魏家人毋宁死,不可降金,因为受金人奴役的百姓不比死能好多少,而随后完颜广大军到时,他们做好了玉石俱焚的准备,却不想兵临城下的夜里,魏康居然偷偷打开了寨门,直接放了金人进来,魏太公宁死不屈,组织抵抗,自然不是正规军的对手。
而他的遗愿就是把魏健托付给秦广这一群厚待了许久的武人,让他们护着魏家这点骨血逃去南方生存下来,所以秦广他们付出了巨大的牺牲,从早已留好的后路带着魏健逃了出来,性命虽存,却再无半点斗志了。
看魏健那有一搭没一搭,十分纠结地说完了这一切,然后就魂都散了一般麻木站立,秦广终于说:“其实魏太公废长立幼,多少是有隐患的,但是康少爷当真不是能成大器的料,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却想不到他居然会做出这种勾当来。”
刘石问道:“那么金人要进寨子里,只是为了掳掠杀戮么,那一片地方的一些事迹这些日子我也有说耳闻,怎么说也不是大宋属地了,他们不至于非要赶尽杀绝吧。”
秦广道:“若只杀个干净,倒也自在,金国向来是募兵之法,就是把女真人外的属民强征入帐,打仗他们先去送死,精锐伺机而动,功劳晋升几无可能,死的却是女真人十倍,所以知道一点的契丹人和汉人是死都不愿意归他们管的。”
刘石叹道:“这些人看时,非我族类,毕竟不当人看,只是你们早知道那地方凶险,金人早晚要来,为何不早些逃离了那片炼狱之地呢?”
秦广道:“落叶归根啊,其实魏太公早就安排健少爷后路了,只是他恋土心切,加上金人这次动静实在太突然了,实在措手不及啊,而且那边也是靠捕鱼为生,种地是副业,这一下离开了故土,却别处能否活的下去还两说呢。”
刘石道:“我们这里组织人马,就是要和金人干个分明的,只是你们从那边过来,身份多少尴尬,这时候也是筋疲力竭,可否先去海州城里歇息些时日?”
这话说出来,还是不信任他们,这些人还是要软禁起来,直到仗打完为止的,秦广也清楚厉害关系,半点不多说,只点点头,就任人看押着往海州城去了,只是不再捆绑了。
一名禁军忍不住说道:“唉,那些京官老爷个个把大金奉为上邦,就差恨不得自己娘没找个金人嫁了,到头来也是落得走在阵前做马前卒挡刀的命运,可知是无耻之极。”
刘石摇摇头说:“那些人眼中才没这些做马前卒的百姓呢,哼,这些极端自私的混蛋,都往往是做着随便什么人坐天下,他们也一样当害民的官老爷!加上金人抓走的都是皇上和那些主战派,那些主降文官却留下来继续祸害了,也助长了这些人投降的决心!”
听了这话,这些炼狱里走过一趟的禁军们,哪怕早已心如死灰,要在战场上一心求死,到刺客也都忍不住扼腕叹息,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实实在在地为了这场抵御暴金做坚实的准备,却不知道刘石他们对禁军们的期望,其实远不止如此。
壕沟和层层土坡,还有从城里运来的拦马栅与箭枝,很快就将前线阵地设置出了重重障碍,哪怕敌人再凶猛,都无法对这种地方发动迅如雷霆的攻击了,只能通过消耗来缓慢推过这些地区,若他们不在乎前军生死,那对有生力量造成的打击就狠了。
刘石远远看着前方,探马已报,敌军大部队就驻扎在三十里外,随时都可能打过来,他盘算着敌人到底是半夜突袭还是等军人士气高涨,精神最佳的时候来攻,根据他设置的这些障碍,能对他们带来多大的伤亡,并反复推送金兵主攻的方向。
在他走出壕沟,再次观察地形时,一名体态婀娜的美女以十分得体的步伐走了过来,这时候会出现在这儿的,必定不是什么善类!刘石做足了准备,提高警惕细看时,却做出了吓一跳的模样,因为来人是向蓓莲。
向蓓莲很随意地瞟了他一样,冷冷地说:“真是哪儿都有你!”
刘石抹着额头说:“向姑娘,这一路的防线都是我布置的,你若有什么事情,问我本来就是最合适的嘛,当然哪儿都有我啦,能别计较这个么,你来应该有什么正事吧。”
向蓓莲道:“这战场的布置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像你们这样又没马又没盔甲的,说不定能有奇效,这样子摆明了死守的模样,倒是让他们什么计谋偷袭都下不去手,我来是告诉你们,想只靠这海州抵挡大金,其实十分艰难,搞不好孤立无援的反而是你们。”
刘石说:“此事我早有准备,并非全无了解,不过姑娘来的如此突兀,应该是另有发现了吧。”
向蓓莲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给他说:“哼,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模样,却对那边全部设防,来,你自己看看。”
刘石看时,那是一张早已从信封里取出来,已经看过了的信笺,打开来细读时,上面居然是:
“上邦天将亲启:
自宋帝南渡长江起,江北诸地以虽和议归属上邦,吾辈身管地方,一年级兢兢业业,如履薄冰尽心治理,但求人人安居乐业,以待上邦接受,从未懈怠。
然海州弹丸之地,地恶民刁,竟然不顾和议之实顽抗天兵,逆天而行强据王师,我等甚羞与之为伍,乃望王师早至,吾地上下必然箪食壶浆欢迎王师,绝无二心。
苏州知州张亲笔。”
刘石看得心头火起,那金人所过,不是屠城劫杀,就是强征平民去军前送死,那宋人的命去填攻宋的战场,这些官员竟然一口一个上邦天兵,满脑子喜迎王师,宋人科举还是有不少寒门登官的,难道这群人就真的没一个父老乡亲的么?
火归火,可不是眼前这位姑娘闹的,他压住脾气问道:“那这消息金人已经得到了么,还有哪些城市如此没有底限?”
向蓓莲说:“我在苏州也呆了好些日子,上上下下自然认识了些朋友,他们将这事透露给了我,因此我急追了上百里才抓到这个信使,取了这信过来,不过这一次虽然截住了,这些官儿的想法早晚拦不住,只要到了金人手上,你们就有的看了。”
刘石皱着眉头道:“若是金人知道了这事,不消直接入城,只要他们来个接应,我们这仗怕就是没法打了,话说回来,姑娘既然得知了苏州的情况,那这一代到长江还有十余座城池,那些人的事情怕也都在你们眼中吧。”
向蓓莲道:“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只是苏州有些熟人而已,而且不是小鸟姐叮嘱我要关注此事,只怕也就从我面前溜过去了,总之你们这次和金人动手的结果也决定大江南北百姓们的命运,所以千万多留个心眼了,告辞!”
刘石道:“向姑娘,怎么说你的本事也是世间少有,这一战的胜负也少不了对你有影响,如今大战尽在咫尺,可否出手相助一把?”
向蓓莲道:“我也不去别处,只是去海州城里逛逛而已,这场争斗自然同我脱不了干系,但是我也有要事绝不能上这战场,还请好生用兵,尽力作战,不要失了天下百姓信心。”
刘石点了点头,说道:“刘石代此地全军谢过向姑娘相助!”
看人家就那么停都没停一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刘石多少有些头疼,不明白到底哪儿得罪过此人,不过去的既然是海州,那地方被偷袭遇险的可能性也就降低了。
再想一想百灵客栈那些人真的是个个诡异无比,赫连小鸟那一笑的魔力,就能使寻常男子连命都不要了,心肝都愿意当场掏给她,终身成为她的奴才,而这位向蓓莲的功力不足,但是城里的那些朋友应该也不是用什么良善手段交的。
穿越后他倒没听过什么苗女蛊虫的手段,但这位姑娘使毒虫的本事他是见过的,就藏身上点点小虫,便能顷刻间夺取多人性命,当真是神鬼莫测,防不胜防,那些操纵人心的蛊术多变也会,可惜这边对这些一窍不通,否则很多事情还真方便太多了。
略加思考他就派人先将这信笺的事情顺路回耕战城,想通知一下张衷伍与何陆那些人,让他们另想对策,而他自己则将心思全部用在了海州这次防守战之上了。
苏州的确不是唯一一个写信邀请“王师”先来占领自己的城池之所,当然了,他们绝对是第一个信件被拦截了却不知情的城池,而这事一旦得不到回信,短时间他们也是断然不敢再派人过去金营询问的,因此苏州的威胁倒影响不大。
完颜广反复看了几遍这些书信,什么萍州、合郡、章州的,一大把评击海州不智,一把心肠邀他们先去取了自己城池的。
“你们看,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完颜广面色难看,也对这种不战先降的地方官十分反感,对参谋问道。
“副元帅,此事难讲,这一代十余座城池,个个都来信愿意归顺大金,那唯一真有兵力的扬州和苏州却并未表态,那些弹丸之城咱们先去拿下来,多少也得些助力,就怕其中有诈时,扬州什么的再来起事,场面就变得复杂起来了。”
完颜广道:“言之有理,若扬州、苏州有其一有明确的归降态度,先取这些地方,将海州和耕战城分割开来,他们被困死也就早晚的事了,不过咱们大军都到这里了,此时不去先取了海州,却还要多绕许多道路,舍近求远便不智了。”
那参谋道:“不错,咱们大军已至,宋人是见者心惊,闻风胆裂,耕战城不过弹丸之地,藓疖之患,这般尽到眼前了却退而取其他,岂不惹人耻笑?还请副元帅早定计策,尽快去破了这海州城池,以实行宗弼元帅的战略。”
第二百六十九章 阻击
刘石派去报信的信使刚刚快马加鞭离去,完颜广就已经携大军到来了,这一次当真是席卷天地,透过壕沟望去,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却也阵型不乱,全军都看不出乱糟糟的地方,和传说中大批送死用的仆从军并不相同。
而逼近阵前,却没有看到高高的围栏,只有数道纵横交错,又深又宽的壕沟,加上后面垒砌起一米左右的土推掩体,和寻常城外结寨据守的阵势大不相同。
大军在壕沟不远停下脚步后,就有说客独自来到沟边用十分标准的汉语大声呼喊:“前方军民且休动武,当今大宋暗弱无道,又屡犯吾境,以至于天兵一至,城破君俘,大失民望,更将江北之地尽属我朝,弃公等如无物。
“又兼大宋历来重文轻武,尔等越是劳苦功高,越要受宋王摧折,以此一城之地抗拒天兵,实乃金宋共敌,还望诸君以天下大势为望,弃甲归降,一同讨伐昏君,从此天下太平,众生安居乐业!”
在场的人听起来,这一番话未必真有招降的意思,但却如此陈明了厉害,对那些不明就里的寻常士卒、百姓影响就大了,毕竟大家抛头颅、洒热血出来保家卫国的,这敌国抛来了善意,背后大宋却随时给你捅刀子,却叫人何去何从?
那个说话的人看样子应该是汴京或者燕京降金后被金人带去的文官,虽然中气不足,声音架子却不小,声音发出来得意洋洋,一副:看哥降了金以后混得多好,这叫风生水起嘛。
这副德行跑来做说客,那身后许多军民哪里有多少听的到的,前线这些人哪个不苦大仇深,这些说辞除了让大家更怒,还能省的什么!刘石看得这样,就顺势大喝道:
“住嘴!我军中将士多少人先前居住在西京、燕京边界,那反复打草谷扰民的,只有金兵,从无半个宋人!暴金自长白上起兵,一路征辽攻宋,所过之处尸山血海,屠戮之数远胜河沙之数,那太原、汴京的现状,就是尔等蟊贼口中的太平?
“不错,若契丹人和汉人被杀绝了,你们女真人是太平了,可是这天下神器尚无定数,却依然劳师不休,哪一日才得清平?若真要拿出诚意来,不妨教你那女真精锐上来决一死战,莫要龟缩在后,教他族平民上前挡刀!”
他这声音可是中气饱满,气韵悠长,近处听时也不觉震耳,但远达一里之数却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话一出,那些强募来的契丹人和汉人动作都有些躁动起来,而那些把真心都卖而金人了的奸贼们赶忙呼喝叫骂,稳住那些仆从军的性子。
完颜广气得破口大骂道:“南蛮贼子!胆敢如此辱我大金,喝令那些废物让开,我让他见识见识女真男儿的本事!”
身旁参谋也是气得不行,待这命令下下去才看到,那么多壕沟显然都布置好了弓箭长枪,任他什么精兵劲骑要杀过去都得拿人命去填,叫仆从军一旁看着,拿女真人去填,却哪有那么多人填!只好再示意,副元帅要淡定。
但是副元帅显然不这么看,他虽说让人感觉不靠谱,但脑子其实不笨,只压低了些声音说道:“刚才那人并非响动如雷,却极其洪亮,使全军几乎都听到了这该死的声音,而且其中还带有一股诡异的煽动之意,让人难掩动容,若照常让外族军强行填上,只怕难为了。”
参谋道:“说得也是,就连我都不知不觉被那声音吼得热血沸腾,恨不得猛冲上去杀他个明白了,想叫个宋人文官去做说客,却不想遇到了强人,事到临头也不能无功而还,可教仆从军先上,让极乖觉的黑水营协同进攻,一振他们士气,而叫敌人见识见识我们的本事!”
完颜广道:“正合我意!”随后下达了命令:“诸位将士!那些逆天而行的贼人只会搞些鬼魅勾当,切不可受了他们蛊惑!我们大金的将军无论哪族都是一般对待,黑水营同汉军、契丹军一同攻上去,填了他们的废沟,拆了他们的土堆,叫他们知道甚么叫大金天兵!”
那黑水营是完颜阿骨打起兵以来大金最勇猛善战,好战如狂的一个部族,他们东征西讨中出力最多,屡立奇功,但是因为过于嗜血好战,不喜纪律管束,城破必屠,杀人无算,战时平时那烧杀掳掠无恶不作,当真是金人治下百姓的大灾星。
这一次直接让他们和那些仆从军一同杀上去,这些嗜血如狂的人物那是半点都不怕死,能冲锋陷阵也是求之不得,同时既能让那些仆从军安心,又能让满足这些人好战的**,起到监军的作用,实在是一举多得,教那些南方蛮子好好感受下挑衅大金的下场!
那边战鼓开擂,号角吹起,一排排披甲率极一般的仆从军就往前冲,一群黑水营的人掺杂其中,就要用攻城的方式夸过壕沟,这壕沟比起他们多次越过的护城河实在是算不得什么大事。
然而海州军民根本就没有打算阻止他们跨过壕沟的动作,看起来这些东西只是为了阻扰马军用的,那些在监军长枪弓箭下不得不上前送死的仆从军,战战兢兢地越过横梯硬着头皮冲入阵地时,一群身手矫健,凶相毕露的女真人也发出嚎叫人灵活地越过去。
到了这个距离,靠前的金兵早已尽入弓箭的射程了,土堆堆出的坡度也使防守方可根据掩体射击,金人却难于射到他们,加上那条壕沟,走过云梯毕竟不是平地,要补上来连续攻击也难,所以气势汹汹的金兵们,不曾想到等待他们的只是一场屠杀而已。
可怜这些仆从军本来就没资格批甲,拿着粗劣的武器走横梯跨过壕沟就战战兢兢了,好不容易翻过了梯子,这地方也不便携带盾牌,走近土坡时听一声放箭,就看数不清的人咕噜噜中箭滚落壕沟了。
刘石一起的这三百陷阵军射箭可不是寻常守城人士,弯弓就乱射的,他们带来的加长箭枝不多,现在用的只是寻常箭枝,可是用那麻背弓依然射得比一般人要更准更狠,数百人久经训练,这站在打定靶真是少有虚发,箭箭都有人倒地!
加上刘石那不时一箭让一个动作灵巧矫捷的黑水营兵滚落下壕沟去,不一时越过来了的人就从汹涌而来变得稀稀拉拉了,人数优势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在督军强行赶将过去两三批,每批数百人的强攻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摸上了掩体,就全部被杀死滚进壕沟里了,更夸张的是,不少箭甚至伤到了壕沟这边的金兵,而金人的弓箭怎么射都是白白浪费力气,根本动不得掩体那边分毫。
完颜广就是再狂妄也看出了对面这种看不出什么道理的防御工事,其实是十分巧妙实用的办法,根本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对付,不得不开始思考对策了,可是战术还没来得及改变,又一批仆从军杂着一些凶悍的黑水营扑过了壕沟。
这次乃是个恶名之盛,连金人都咂舌的黑水百户长带队,此人数次都在人家正商议是否要屠村屠城时,他就开始滥杀了,而领军掳掠打草谷时从未留个半个活口,管他老弱妇孺,东西可以没抢到,人是一定要杀的,只见他怪叫一声,推着好几个仆从军就越过了壕沟。
此人却非简单的凶狠残忍,一身武功也是十分高强,只见他左翻又转,许多支瞄向他的箭都射空了,还有一些准头到了的,也被他借仆从军躲掉了,一下就吸引了许多弓的射击,到后来他干脆提着两个仆从军就像盾牌一样边遮拦便冲,不一时就杀到刘石面前了。
因为这一次黑水营的人来得也挺多,而那个百户长又多吸引了一些弓箭的注意力,很快就有更多人冲上了掩体上方,呼喝凶猛,提刀就打算如虎入羊群般杀入这些躲在掩体后面靠弓箭袭击的海州战士群中。
看到这般场面,可想而知完颜广激动得都跳了起来,大呼道:“还是咱们女真族的勇士勇猛!其余各部,乘此机会,一举冲杀过去,将那些躲在土堆后的贼鼠之辈斩尽杀绝,不留活口!”
在他印象倒算是没错,历史上这个年代大宋的弓弩技术也确实发展到了天下无双的地步,以至于战场上过于依赖远程作战,加上宋徽宗的倒行逆施让大宋战士失去了战心,往往那极强的弓弩没完全抵挡住敌人,被杀到面前了就士气全失,弃阵而逃。
其实宋朝也不是没有那种凶猛强悍的英雄将士,不说刘石才知道的岳家军,就是杨家将也是因为粮饷奇缺,士兵又足数才严重降低了战斗力,还被友军出卖,否则也不至于受金人围攻尽没。
而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却不是什么近身就逃的脓包宋军了,只见他们挥着长刀,舞起枪棒,正要进行一场穷追猛打,赶杀那些四散奔逃的敌军时,却看眼前那些人和想象的不大一样。
何止是不大一样?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领军刘石那双目之中,根本就没有半个金人,他都没有做出什么应对动作,还有一部分军人则坚定无比,看得出有些许紧张,但是射箭的不停,补位的人提枪上来抵挡,有条不紊,丝毫没有被破阵的感觉。
如果只是这些,他们这些杀人如麻,以血为乐的恶棍倒还不怕,可是一部分先前的禁军就不一样了,那眼神极其冷漠残酷,既不像猛兽观察猎物,也不像是在看仇深似海的仇敌,而是一种漠视一切,空洞的眼神。
那些仆从军自然看不出多少问题来,这些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的黑水营兵却明白,这些人是纯粹为了杀戮而来的,只有经历过战场上最残酷的考验,同时也彻底为杀戮所麻痹的人,才会有这种眼神,他们绝不会在乎自己的生死,只要敌人死在自己面前就足够了。
当然,陷阵军的人也一样接受了耕战齐心的文化、思想教育,受到了足够的改造,这些残余的禁军,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和城中其他人一样正常生活,相处融洽,但是面前站着这些些无论从**还是尊严上都彻底毁了他们的敌人,他们压抑已久的怒火,终于到爆发的时候了。
黑水营的百户长比其他人更加了解这种眼神,也许再没人比他更了解这种眼神了,在血腥中失去了自我,变得双目中只有杀戮的他,和面前这些人的感觉完全一样,他虽然不怕,但是只一瞬间,他就明白他和杀上来的这些兄弟,建功立业的可能性已经完全没有了。
一阵整齐的喊杀声,放完一排箭过去前排陷阵军立刻让位,两排长枪就捅了上来,他们的阵型并不紧凑,不是那种人墙一般的枪阵,但是这些人持枪就和都说好了一样,有人使力就有人配合,有人枪势空了,就有另一支枪补上他的破绽,一动手金人眼里到处都是枪尖。
就连那武艺十分高强的百户长手上长刀也找不到半点杀进去的空隙,一犹豫时,陷阵军前排后撤,一排箭过来直接把他射成了刺猬。
这一批好不容易才杀上去的金人顷刻间就全被杀光了,连人家的阵型都不曾打乱半点,而黑压压涌过壕沟的金兵,根本没来的及补上来,就继续成为活靶子了,不过这一次是势在必得的冲锋,只凭那些陷阵军射箭显然不够了。
看看金兵涌过来越来越多,越来越挤,刘石一声令下,阵地上全部能拿弓的人都张开弓,一股脑儿朝着他们只顾射,虽然这些人手上弓箭的射程准头都比不得刘石那些人,可是耐不住敌人人多、密集啊,这时候真是个个都是神箭手,那射偏了的人都算中奖了。
然而不管是金人还是仆从军,都在反复死人和掩体被突破的刺激中变得疯狂起来,在有新的命令之前,他们开始发疯一般猛冲,而这个阵地预留的箭枝,却并没有多少,不多时已经见底了。
第二百七十章 准备,正面破敌!
刘石看时,又射了一支寻常箭枝出手,他出手又快又准,更是双箭齐发,堆在他这边的箭枝比其他人要多得多,可是射完这一下再一摸,手头没箭了,迅速环视一圈,箭枝基本上都用完了,而金人那一波巨大的冲锋,也不只死了多少,越过壕沟还有稀稀拉拉的士兵。
“干得漂亮,诸位!沉住气,在此设置障碍打击敌人有生力量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通知其他两个阵地的兄弟,撤回高地,合兵一处准备跟他们决战!撤!”
海州城内的这些帮派人士到底缺乏训练,收到了撤离的命令动作就开始忙乱起来,刘石只能先分开陷阵军们,去安排他们有序离开,而他则带领几个帮派头领留了下来准备断后。
这一阵没头没脑的冲锋也不知死了多少仆从军,就连黑水营的将士都倒了近百人了,连最残忍嗜血的他们,到后来冲锋都没有多少底气了,不过仆从军也没的选择,不冲也是死,只能闭着眼睛就那般瞎冲一气,上去了却看那里的守军已经撤的一个都没了。
于是就有人大呼小叫了起来,慢慢的完颜广总算知道,海州守军被打退了,他指挥大军填平壕沟,以便马军顺利通过,就走入对方布置的阵地里,细细观察起来:
这种在野外阻击的战阵对他们来讲确实是闻所未闻,要费力造出这样的地形来,不知道要花费多少心血,而敌人早有准备,不从这条路过的话,功夫也就白费了,傲气满满精锐又有谁肯做这种徭役才去干的苦差事?
而上次打探此处这地方根本没有这些,必定是全军一起挖掘的,可以想象,那些海州军人全都参与了近来,从战斗场面来看,这些人也肯定是精锐,绝没有大群的民夫在内,总而言之,这一场战斗的结局,完全出乎他们的意料:一个对方的尸体都没有留下!
完颜广脸色十分难看,冷冷地望着这次战斗的结果,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位副将和兀术的参谋也跟了上来,都沉默良久,完颜广率先开口了:“各位,这一战,你们都有什么看法?”
一名副将咬牙切齿地叫道:“这些贼人费尽周折整了这些障碍,却根本没打算守住这里,只是阻杀了我们进攻的战士就逃,只真是一群鼠蚁之辈!”
完颜广叹息道:“的确如此,在我们看来,他们确实是大费周章设置了这么多障碍给我们,让我们以为他们要死守此地,却只阻杀了一批将士就狼狈撤退了,但是实际上呢?各位都身经百战,久经沙场,难道只看到这些了?”
随后转过头问参谋:“怎么,遇事最冷静清晰的你,也是这等看法?”
参谋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如我看来,这地形本就是个特地挑选了的较高地形,挖沟筑垒要费的劳力要省不少,而这些人只用不到两天时间就把这里挖成这样,说明他们的劳力也十分充足,显然,这里的一切都是深思熟虑,准备充分的前提下完成的。”
完颜广说:“说得没错,但是还不够全,你看咱们的将士,大部分都没能越过对方的掩体,唯一几位冲破了封锁的兄弟,你看,就死在这儿,连一步都没踏过去!这位战功无数,也屡次抗命的百户长,虽然死于乱箭,却也没冲过去,就倒在这儿。”
参谋这才意识道:“啊,先前咱们作战,无论辽宋,只要正面击破了对方弓箭部队,没有不慌乱的,这都杀到面前了,居然半步都没冲过去,抵挡他们的弓手,绝非等闲之辈,难道说,之前咱们的情报有问题,海州城里,并非只是寻常帮派人士?”
一名副将插嘴道:“这一年来,山东、江苏之地元帅是多派人员来往,各地官府、豪绅都还好,就这海州地方官失势,那些帮派十分顽劣,不过到底是些一时意气组建起来的人,并无甚了得,但是往西面走,淮南路那边,却兴起了一股势力,元帅极为重视。”
参谋道:“可是我们早就关注了,那耕战城和海州并无太大瓜葛,虽说也有往来,但是他们总共几万百姓,还要养万余兵马,只是自保都艰难,我们没有打探到,也不可能会有军马常驻以此的,此事只怕另有蹊跷。”
完颜广说:“哼,从骑兵出征到海州攻城不过一日一夜,到咱们大军抵达,也不足四天,敌人就能如此准备充分,这些地方是怎么看都不合理啊,再往前进,怕是一样为咱们做足了准备,这样杀到了海州城池时,只怕咱们伤亡太重,士气难继了。”
参谋道:“时不我待,如今大军已杀至此,断然没有就此罢休的道理,依我看时,咱们当继续进兵,若还遇到这种无法攻打的阵仗,就驻扎在前,只困不攻,派快马去禀报了元帅再说,若敌军愿以一战,就当一举破敌,教他们知道轨迹终究胜不得大军!”
突然一名参将走上来:“报副元帅、参谋,此战未见敌人尸体,我方战死千余,重伤数百,轻伤者不计其数,已令军医调治,接下来如何还请定夺。”
完颜广道:“传令下去,教汉人营和契丹营立刻动手,将这麻烦的沟渠填了,以备马军通过,咱们将士先行通过,今夜就要赶到宋军营前!”
那边金人计议已定,刘石却又做了个完全在他们意料之外的决定:三路军马本为犄角,金人却强攻太急,战斗结束的太快,使其他两路没起到什么牵制作用就一同撤回了海州二十里的高地,而一会师,就背靠壕沟结阵,显然是要和远道而来的金兵打一场硬仗了。
看刘石左右指挥,沙游鳌看上去是十分不理解,虽然十分配合地帮助排兵布阵,组织人马,陷阵军带两帮派各五千人居中,海鲨帮和巨獒帮头领则各引一万人马分列两旁,只能正面交锋后,两边就多用弓弩截住侧翼,使金人不能夹击。
布置得差不多了,沙游鳌实在忍不住了,来到刘石身边悄声问道:“刘将军啊,你说咱们耗时费力备了两个阵地,只中路阻击了一波金人就全放弃了,已是不解,可是这地方如此周全的防御,为何就不用起来,却要背沟结阵呢?”
刘石道:“我们可不只是为了防守而来的,沙帮主,这些金人虽说几征几战,多少次过些大小亏输,那心气到底还是极高,而咱们这些宋人兄弟,个个都是血性汉子,战场上没个怕死的,可是正儿八经的心中感觉,对金人还是要低上一分吧。”
沙游鳌轻叹了一声:“是啊,帮里兄弟大抵傲气不失,要咱们这些膝盖上没弯,跪不下去的汉子去跪金人,那是打死我们也不干!但是每次咱们一同商议如何抵敌作战时,口头上说是抗金,其实心中都是想着去赴死的。”
刘石指着前方,再问向一位禁军出身的陷阵军队长:“徐队长,如无意外,金人就要赶过来,此时有何感想?”
那徐队长面如实木,没有半分动容,又毫无感情、平淡之极的语气说道:“上前,杀敌!”
刘石对沙游鳌说:“那金人骄横跋扈,东征西讨也风光了许多年,一向自以为天下无敌,名声传播时,这大宋的官军也闻之丧胆,只有教他输一场口服心服的大战,以后听到咱们名字能从梦中吓醒,那才保得长久平安,而就在今天,他们能活着回去的人,会永远记住这一战的!”
沙游鳌给这段话说得那是热血沸腾,可是他到底是一帮之主,却不是特别容易被煽动的人,听到了这么说,还是忍不住问道:“可那边是正儿八经的数万金兵啊,只是当时几千轻骑就教我们全城抵敌不住,将军这般和他们硬碰,是否有些欠考虑了?”
刘石笑道:“阵势已经就绪,一会两军相接者,唯独勇者得先,咱们的弓弩箭矢都远比金兵要强,那边壕沟没那么快填好,金人前军要杀过来必然缺少战马,又劳师一日,也是强弩之末,此时要来送死,不杀可惜,若今夜不来袭,咱们再退回壕沟后面不迟嘛。”
沙游鳌这才意识到刘石的想法:自前面的阵地金人本就是劳师远来,又打了一场憋屈的仗;壕沟一时难平,越过来的敌人兵种上也就没有了优势,而此地与哪儿相隔不过十里,金人气不过强追过来时,必然昏了头脑乱了阵脚,整体战力表现肯定不足。
可是刘石这五百陷阵军,和中军的海州军民也同样是疲敝之师嘛,这样子真的没问题吗?不过人家几百人都毫不动容,表情是稳如泰山,他再多问,只怕反而动摇军心,就不再多说,自去东军亲自带领海鲨帮人马准备截击了。
却说强过了壕沟后,完颜广一面派人填一部分可以过马,一面就引步军沿着大道直追,那壕沟却纵横数道,轻易填一下马军却依然难过,一时间过不去,十来里路的下一阵地却很快就赶到了,而接下来的场面却教金国的将帅都吃了一惊。
他们看着海州军民背沟结阵,连营寨防御都没有,就稳扎在那儿布好弓弩刀枪,等着一场硬仗哩,和宋人打仗不是被官军逃得连战马都看不到影,就是拿人头去强堆人家的防御工事,打不完的攻城战,这般正儿八经地野地对阵,当真可说是头一次。
看了许久后金国那些将帅都还很懵,忍不住互相交头接耳起来,不过商量来,商量去,他们还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这些人是失心疯了吧,这里可没有那样的深沟高垒抵挡,南人弓弩虽利,却难道能射穿盾牌?众军听令,中军突击,一击击溃贼兵,左右两翼准备包操,叫他们一个也回不了海州!”
前面连续三排军士一起高高举起了盾牌,将自己和身后的金兵遮挡得是根针都插不进去,一步一排脚印地逼近了中阵,为了打出第一波气势来,这一排都是女真人,连仆从军都安排在后面几排,盾牌顶着箭矢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却依然一步一步更加靠近刘石那些人了。
耕战陷阵军的人用一种猛兽一般的眼神盯着那些步步靠近的敌人,一位后来加入的新兵战士热血沸腾,握紧枪忍不住站出了队列,走到了最前排准备拼命,却被一只大而有力的手抓住了肩膀,往后一扯,就丢回队列里了,一个让人冷彻骨髓的声音响起来:
“新兵好好记着,队列与纪律重于一切,而你们还没到以命相搏的时候,我们的意志需要你们继续传播下去!”
那些躲在盾牌后面的金人,到底看不到前面敌人的眼神,而他们也没打算用盾牌将对手强堆过去,一到真正短兵相接的距离后,金人们就把盾牌分开,一手牌一手刀,高喊一声,就要蹂身冲将上去了。
呯!啪!刘石拉开了独他一人用的那张组合弓,一支漆黑的箭就朝一面盾牌猛飞过去,破空爆裂之声,直接把那个顶着盾的士兵和他两个同伴掀翻了,而这支完全不讲道理的铁箭也就发动反击的命令,陷阵军的战士们放下了弓弩,人人都提起了长枪!
古往今来寻常士兵的操练也都是如何服从命令,如何需要冲锋的时候冲杀上去不怕死,而正经教导普通士卒的武艺,也不过是寻常能拿起兵器劈砍刺罢了,像杨家将那样士兵能稍微练一套简单些的套路,在北宋一百多年间就教各种敌人束手无策了。
而这一次金兵面前的陷阵军,却是人人都学了一整套专为战场上两军交战用的正合枪法,而且全部人员都是练出了内力的人物!他们靠药物刺激,加上雾岛心法强催出的功力比起武林高手来说是算不得什么,但是这么多人配合其来,和寻常士卒如何能比?
就算是渔猎出身,从小英勇善战的女真劲旅,在这种对手面前,那又能如何?
第二百七十一章 投敌命运
只听一阵杀声喊出,陷阵军的将士们如波浪一般,前排一轮一刺,每攻击出完手,就有两排间隙中再出一枪帮他抵挡,而后前排等着机会补上来,不使战友陷入危险,分三轮如此反复,每攻必进,每缺必补,杀不出半点破绽,对方明明近在咫尺,靠金人手上那些兵器却半点伤不到他们。
比起寻常军人,这每一击都运行内力的枪刺力度,可以说是大得出奇了,而正合阵中,这枪法的攻守配合又巧得离奇,盾牌被轻易挑开,一旁就会有一枪补上来收命,更别说刀枪剑棒,这场面用刘石的眼神去看时,那就叫做一群配合默契、训练有素的成年人和小孩们打群架……
这五百陷阵军分为数排,带甲在前排,一路向前,那真是当者披靡,竟无一人可挡,同时后面海州那些帮派人士跟着冲杀上去,一时间千军万马声势夺人,前进时又一往无前不可抵挡,给交战范围内的金兵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开始前排的金兵还好,哪怕是打不过,好歹也算得是沙场军人,真刀明枪的能杀一场,挡得那么几个回来,就是死也死得明白,起码是在打仗,肯定是要死人的嘛。
而那两排当先的女真军人都倒下了以后,那些仆从军就被监军用刀枪、弓箭逼着赶上去了,这些人,不上前就是死,而正面同那些阵法森严,个个武艺高强的陷阵军对攻,也一样是有死无生,毫无希望。
所以海州军民几波交战后推进速度就快了极多,不一会就把金兵的前军杀得七零八落,开始混乱起来,但是在后方指挥的完颜广与那些参谋却根本不知道前方的情况,只知道杀声震天,悲呼四起,正在进行一场极为残酷血腥的厮杀。
“就是这样,这些南方蛮子借着地利打了场占尽了便宜的仗,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居然敢这样和我们对阵!是时候让他们了解下我们大金为何可以平辽灭宋,横扫天下的!左右两军从两旁包操侧翼,再切入阵中分割开来,杀他们个片甲不留!”完颜广气冲丹田,命令声响彻云霄。
这一声令下,金人那早已蠢蠢欲动的两翼部队哪里按捺得住,纷纷咆哮起来,猛冲过去,从正面交战区左右两边包操过去,要和中路打一个合围。
金兵的指挥不知道中路交战场面已经在朝崩溃方面靠拢,但海州军民却是清清楚楚,这一战的优势全靠得是那五百名排在前线的耕战陷阵军,一旦金兵成功包操进了海州帮派成员之中,那么战局会在一瞬间就逆转!
而且就在数日之前,金人只几千轻骑就打得这些个个傲气冲天的豪杰们一败涂地,从始至终都完全靠一身血勇用人命反复去堆,海州才坚持到刘石的部队到来;而再往前推,这些金人暴虐、嗜血、善战的名声更是深入人心。
而这一刻,他们来了!战术早就安排妥当,准备多时了的沙游鳌一马当先挥起他惯用的钢叉怒吼一声:“兄弟们!前军胜券在握,咱们可不能给他们拖后腿了,海鲨帮的人向来都是人可死,这面子丢不起!”
这一声令下,就他身旁那些人纷纷吼叫起来:“宁可战死,绝不后退!”
喊杀声震天动地,一则为自己壮胆,二来告诉敌军,他们的态度绝不会害怕和退缩,这一次就是要和敌人杀个分明的!
右翼则是巨獒帮的豪杰们在拒敌,他们的的帮主却不在此,看着曾经打得他们无力抵挡,只能用人命去填的金兵汹涌而至,可以想象,这些人的压力和恐惧更加沉重,但是华夏儿女,当真事到临头也却没有怕死的道理,都纷纷暴喝起来:“杀啊!死也不让他们冲过去!”
这一次他们不再和曾经那样凭某个人高强的武功,或者出类拔萃的技艺,因为短暂的时间里刘石已经为他们灌输了战场上对阵的战术,只排成队列,用长兵器织成人墙,用人力和勇气阻截暴戾的金兵!
而一旦正式交锋他们才发现,比起先前他们靠武艺高强的人奋战,现在的场面竟然要好了很多,虽然这般木然直当的战术并不灵活,真正要和身经百战的金兵硬碰起来,还是吃些亏,但是场面比数日前的防守战就要好太多了:
海州城的铁匠为前排的将士们打造了铠甲,而走在前面的都是有些功夫的豪杰之士,只要阵型不动,金人根本打不出优势来,只能一轮又一轮徒劳无功地冲击,毕竟,帮派豪杰们有很多会武功的人,力气够大,而上一战也早已证明,海州军民绝不怕死!
两翼包操遭遇抵挡的战局上,无论场面还是伤亡都是金人占优,只是还不明显,那两翼的指挥官都坚信,即便现在还没有结果,要将这些帮派人士击溃打散只是时间问题。
而正面交战处两刻钟过去,场面却发生了让完颜广惊掉大牙的变化:
前排的女真兵将早就被那悍如天兵一般的耕战陷阵军杀了个干干净净!而在监军的刀枪、弓箭逼迫下,那些仆从军只能硬着头皮往上面从,他们都是些汉人和契丹人,金人跟本不把他们当人,将他们家小妇孺养在后方为奴,只是要他们上去挡刀送命而已。
而在王朝,是不是人他们也没的选择,毕竟金兵所过,怎么着都是负少胜多,闷着头往上冲时,活下去的机会总要比转身强,因为监军是绝不会留半个活口的。
也正因为这样,金国每次出证打完仗,都会给他们部分人一些甜头,在仆从军中提拔一些特别顺从金人的人,只要他们老实听话,又混了些战功,就让他们负责指挥和管制这些仆从军,而得到金人提拔的这些人,更加是把金人看得比自己亲爹还要重得多了。
此时那些仆从军的军长们正在帮助监工大声呼喝,强要赶自己的同胞们上前去送死,那真是威风凛凛,得意洋洋,一副骄横跋扈的模样真是十倍于金人,叫人人愤慨,却无可奈何,只能忍着这些混蛋狐假虎威,却去为金人卖命。
可是金时却不同往日,刚才冲在前排那好几百金人上去,还不到几个回合,就通通身上来个透明窟窿安心地躺地上不管了,这两边人马都数万,战场上真正能短兵相接的却不过数百数卒,再看上被赶上去的仆从军兵器铠甲都不如金人,哪里还能做得抵挡?
只见耕战陷阵军那些人队列整齐,动作干脆利落,一进一让,一补一挡,一轮下来就倒一批,一轮下来又倒一批,那些仆从军本来就是迫于无奈上前冲的,这时候怎能不动摇?那陷阵军却不管面前的是女真人还是契丹人还是汉人,只管一捅一排透明窟窿,步步前进。
再杀几批仆从军终于动摇了,后面就是弓箭刀枪,但是盘算一下好像前面的死起来比监军杀人还要快些,不是么?那二鬼子们还在那里挥着鞭子边抽人叫骂道:“冲啊,冲啊!元帅辛苦凑来的粮可不是喂狗和废物的,再这么磨蹭监军就杀过来了!”
这时候一个五大三粗的汉人刚好站在一个二鬼子边上,冷不丁脸上被他抽了一下,立马浑身无名火烧起几丈来高,吼声如雷,震天动地:
“直贼娘的,你这狗厮鸟又算得什么东西,天天仗着金人作为作福,好像人家当你是人一般,你狗都不如知道吗?”
那个二鬼子更是怒不可遏,克制不住就边抽鞭子便要拔刀叫道:“反了你了,怎么说我也是军功得来的管制,你这蠢东西省的个甚么!不杀了你都当我好欺负!”
那汉人彻底上头了,大吼一声道:“兄弟们!前面那些人太厉害咱们杀不过,后面金人弓箭等着咱,回去也得死!横竖都是死,将这些狗东西杀了也省的死了都受气!”
这一吼你看那真是一呼百应,这些仆从军中汉人居多,契丹人同大宋打了多年交道,也多半都听得懂些,那一时都躁动起来,提起兵器就将金人提拔出来的那些二鬼子杀将过去,那一人领几百仆从军的二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就纷纷被剁成了肉泥。
所谓一不做,二不休,事情都到这种地步了,就是再怕金人又如何?那人接着暴叫起来:“兄弟们!咱们的家人被他们扣在后方,要我们来这里卖命,现在横竖都是死,我们死了也保不住家里人了,且跟这些金贼拼个明白,死了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这一下倒没有一呼百应,这些人里和金人打过交道的,多少还是要怕几分金兵,但是也有些已经豁出去了的人,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不如就拼几个算几个,于是部分仆从军真往回杀去了!
还有一部分人却没反应过来,依然闷着头向陷阵军杀过去,这一时间战场就大乱了起来,后方女真兵、陷阵军都和割麦子一样杀向这些仆从军,而仆从军中苦撑着没死的人则先行杀光了那些二鬼子,正是一番辛苦投上邦,大战临头先授首!
完颜广本来骑着战马在大军中央压阵,如今大军已经杀了过去,他的位置就偏后了,那地形和人手又十分杂乱,叫他看不清场面,在后面只见得场面越来越乱连他的女真人精锐们都开始咋咋呼呼起来,忍不住就焦躁起来,却听到一个副将急冲冲跑过来说:
“报!副元帅,不好了,中军对阵,我方吃了些亏,那些怂包的仆从军们就怕死不敢上了,畏畏缩缩要退时,被监军拦住,居然就反身和咱们的监军冲突起来了!”
完颜广头上冷汗立刻就滴了下来,这种阵势和套路和宋军交战那是屡战屡胜,从无失手,自西京出发,围攻太原乃至攻击援军,那是动手就没有吃亏的事情,如今却会被群帮派人士打成这样?这也太不合理了,不过前军吃亏,只怕仆从军更加不济事,却不能这样下去了。
他连忙下令道:“控制情绪,我们前军派了自己人上去都没打散敌人,这些仆从军肯定不济事,速速指挥他们散开两边,咱们大军亲自上去迎敌!”
于是副将连忙把这些命令传下去,那些监军急忙呼喝起来,要他们先让在两边,让女真营上前做战,这一下立刻就有很多仆从军看到能捡回一条命,赶紧就溜开了,却因为太急于逃亡,朝两旁互相冲撞,自相践踏死不少人。
但还有少数人却不依不饶,那个怒火起来的汉子手臂上都着了一枪,却是动了手再也不肯收,依然朝监军冲杀过去,一边大叫:“咱们都冲撞监军了,该死的军法都触多少条了,就是没死在这里,回去又有好日子过?杀啊!”
一时间还有几百名仆从军同他一起拼向那些监军,因为刚刚下了新命令时,有些人就放下了武器示意将令,却不想这些人居然还杀了过来,当场杀死了十来个女真士兵,而扑上来的金兵马上就把这剩下不肯屈服的仆从军杀了个干净。
这一时战场上真是遍地尸首,血流成河,残躯断臂铺天盖地,让这些仆从军付出了无法想象的代价,而战场不会因为如此惨状就中断,耕战陷阵军已经越过仆从军所在的前军位置,抵达了完颜广所在的中军之处,杀到面前来了。
已经无法估量这一阵给金人和那些仆从军带来了多大伤亡了,而左右两翼依然在残酷厮杀,那边杀声震天,却没有达成击溃两翼,对海州军民进行分割包围的作战目的。
一旦那边陷入了僵局,一时间分不出结果的话,就再也指望不了了,奇不能胜,只能以正合定输赢了,完颜广长鞭一指,大喝一声,中军标准军容的女真人部队发出嗷嗷怪叫,也朝那些队列整齐,动作有力的耕战陷阵军猛冲了过去!
这场决定性的大战,终于开始爆发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刘石出战!
这个时候金人征战未停,虽说已经有不少权势之人用仆从军顶了自家名额来逃避兵役,但是原本的制度还没烂透,正统的女真兵营,还是由一群能征惯战,个个都是凭军功得的伍长、十夫长、百夫长到猛安制度,战斗力也不弱。
这一时同耕战陷阵军交战,自然是几步之类就有伍长,丢只鞋可以砸到三个十夫长的水平,这些人作战起来自然比不过陷阵军这些人配合默契,但是不少武艺却也不弱的,杀声起时,几轮交锋下来,倒下的还是金人多些,但是陷阵军已经有了伤亡。
当然和完颜广想象的场面确实不同,原本以为这场战斗打到现在,海州那些人就是再英勇,杀了这么久了,体能也严重受损了,而相对而言,女真营却是在仆从军后面以逸待劳,这一战是势如破竹的。
可是那些士兵长枪使起来,那力量却大得惊人,完全不是普通士卒能比的,而且越战越勇,丝毫不觉得疲敝,简直不合常理!而几轮下来陷阵军继续在往前突,金人虽然已经开始对他们造成伤亡了,却依然是一边倒地败退,差距是越来越明显了。
“兀骨脱!这些南蛮子有问题,我看十有**是他们从帮派里挑选了一些武功高强的人专门组成的队伍,寻常军士对阵太吃亏了,但是这种人绝不会太多,我看应该就前面一两排!你速速带些猛将前去,杀了那两排南蛮子!”
那兀骨脱本是女真族一个天生异象的怪人,身高九尺,赤面褐发,自幼就力大无穷,脾气极躁,因为性格顽劣,又常伤着邻里,在那边也是声名远播,十七岁时被完颜阿骨打慕名带走,派名师磨炼其武艺,要他随军杀敌。
这人仗着力大无穷,手持比寻常兵器还要重得多的一根狼牙棒,在沙场上是杀人无数,多力苦劳,却到底吃了脾气暴躁的亏,冲锋陷阵他在先,拜将封官也无份,好在他本身也不喜领军,又是个直性子,倒也欢心,如今完颜广以他为副将,就是用起勇猛而已。
那兀骨脱领了几名武功高强的金国将领就冲到阵前时,只一棒就将两杆互为攻守的长枪砸落在地!随即就一棒朝那被打懵了的军人头上挥过去,却不想立时又来了两杆枪架住了他这棒。
哪知道这人当真是神力惊人,这一下两个陷阵军都架不住他,竟看他持棒一探,然后尽力一摆,让那两杆枪咔拉拉就和筷子般轻易被折断了,随后大喝一声,还要一棒打死面前那人。
可是这一棒要打下去时,却不想那人不闪不避,反而迎上前来,张开双臂就想打他,却不巧兀骨脱反应也不慢,一棒挥下去人却退了一步,如此灵活如何打得到?哪知道那人竟然顺势就抱住了他的狼牙棒!
这一下叫杀人无算的兀骨脱也吃了一惊,一看过去却看到这个陷阵军的眼神: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只透着纯粹的杀意,连自己性命都漠视掉了的眼神,这一棒下去人就是没了,可是他双臂居然还紧紧抱住了狼牙棒,挥也挥不掉,好像长在了上面一样。
兀骨脱暗叫不好,这地方前后左右也走不动了,那狼牙棒本来就六七十斤,再加了个人的重量,就是真天生神力也徒叹奈何啊,他左抽又甩人还是紧紧抱住自己兵器,却不想三支枪刺过来,他急忙一格一挡,总算是避开了这一刺。
正松了口气,力气却刚刚用到老了,正无处着力时,侧面又两枪过来,一枪中喉,一枪戮进心窝,这个大金极为悍勇的猛将就此魂飞魄散了。
那完颜广在远处时看得分明,这位临敌十余载从未吃过亏的沙场大将,居然就这样轻易倒在了一群寻常士卒的枪下!叫他三分惊七分怒,这可是当年完颜阿骨打的宠将!再也不做什么战术,只把手上大戟一挥,命军队不分什么阵容全军不顾一切朝对方猛冲!
这一时就是陷阵军再骁勇善战,就靠他们那些人打起来也难为,突然一声号响,海州军民这般让开条道来,看着情况已急了,刘石亲自骑马朝前方杀上去了。
可是陷阵军战事太急,找不出位置让开让他突上去,而现在他骑了匹马,却不能和以前那样蹂身挤上前,正打算先下马再上时,却见那乌云盖夜突然一声嘶鸣,四足起时,腾空一丈高,轻易就越过了几排陷阵军,直抵金兵阵中!
这马一跃真是身如闪电,不但越过了全部自己人,直接就落向了敌人中间,那金人看马来得突然,反应慢些的直接就懵了,反应过来的连忙举兵器就朝上去戮,却哪里来得及举起来?刘石武功高,反应也快,看乌云盖夜带人已在半空了,顺势就喝了一声:“乌云雷落!”
这一式从上攻下的奔雷十三式掌击,在他现在的超强的功力支持下,轰一声就劈下去好几道电光,那些金人本来就被这突然腾空的战马吓了一跳,这一下又见雷落,哪里还站得住?一下被劈到了数人。
刘石一招下来将他四周的人纷纷震慑得七荤八素的,哪里会等他们反应过来?只看战马已安然落地,他就霸王枪一招,一式力拔山兮横挥过去,一击就把那七八个金兵直接挥了出去,那身后却有反应过来了的金人直杀上前。
刘石再吼一声道:“骓顾尾!”只一招回马枪打过去,转过身来面前被他推出了好几人的空档出来,真是一将震万军,他原本是打算亲自出马带领那陷阵军穿插杀敌的,却不想那马竟是匹口极其好战的疯马,一看他要下马竟不顾一切就一跃踏入了敌阵!
尽管他也没打算直接就一人杀进重围,可事到如今了,也就没得他多想了,舞起枪来,大喝一声:“耕战刘石在此!我看哪个上前当吾!”
他那身功力虽说是靠系统练出来的,但是当世之中,寻常人要达如此境界怎么都要苦练一辈子才行,到了这个境界再往上,那就是赫连小鸟那样,只一颦一笑,三言两语就能让人神魂颠倒,一生甘为其奴了。
刘石没有那种邪魅的功夫,对这身内力的操控和使用也远不如她纯熟,但是内力也是真深厚,这竭尽全力一声吼时,就有几分他印象里的狮子吼之感了,虽说不至于让敌军直接缴械,却当真让战场上的金人产生了无法抑制的畏惧之,一时间人人倒退,竟没一个上前。
“没人来了吗?那本将军就过去了!”又一声震天动地的喝声,刘石一枪先发制人就朝刺去,呜的一声响,长枪带着锐利的风声一下刺透了两名金兵,而那枪破空的巨大力量也没陷在敌军身上,而是将两人尸首都冲裂数快!
东汉末年时有传闻燕人张翼德一声吼,已至喝水断流,叫十万大军人人胆裂,无人敢前,那被迫要上前一并的夏侯杰更是直接心胆惧裂吓死当场,这一仗打到现在,本来就被以逸待劳,没打出优势的金人,又遇如此猛将,按理说就该撤了。
哪知道那完颜广大概是不知道三国历史,而金人和宋人作战,也实在是亏吃得太少了,这一下被震慑的许久不敢动,竟停下了指挥,又几合下来看刘石开始大开杀戒了,却咽不下这口气,气冲冲地喝道:“不过一匹夫尔,焉敢在我天兵面前称雄!真敢欺我大金无人?”
这话一出口,金人那边立刻就有位武将会意,也骑了匹骏马挥棒杀向刘石。
可是像乌云盖夜这样世间少有的好马,却不是寻常骏马能比的,你看那金将的身材不及刘石雄壮就算了,战马也矮了半个头,这一般却像个孩童举棒冲向大人一般,十分儿戏,刘石那边已经开始在军中左冲右突,杀戮小兵了,都没多看这个金将一眼。
这边数百陷阵军和刘石是一起操练了许久,十分默契的,一看主将入阵了,也就收起了之前铺开的阵势,走出队伍来跟上他,一同形成了插入金军中的一柄尖刀,那刘石战马虽悍,却并不鲁莽,往来跑动十分乖觉,总不叫主人落单。
可想而知这位金将这般冲了上来,那能对士气起到一分一毫的帮助么?刘石这入阵以后却跟变了个人一般,十二路浴血霸王枪就只管杀人,那威力十足的浑铁枪起出,真是指哪哪崩,再没半个金人抵挡得住。
那位金国将领打马杀上前来,还没来得及交锋就被一招霸王举鼎直接当胸挑飞了出去,腾空一丈多高直砸在地上,然后就在众军践踏中没了动静。
完颜广这才反应过来,那什么耕战刘石当真有万人敌之风,突然一个念头闪过他脑海:
“宗弼元帅说我兄长就是作战时突然被力大无穷,还能行雷闪电的怪物杀害,他说极宋军可有些邪秽之物,可能是僵尸邪魔所为,这人力量完全不合常理,那些敌军也当真是个个凶猛,人人不怕死,难道说真是个得了道的尸王带领不死不灭的僵尸拒敌?”
正常人念及至此,怎么着也要先把人撤走,再想办法如何对付僵尸了,可这完颜广却是一心想要为兄长复仇,到这时候如何按捺得住?一时间竟不顾当前场面已经不占优了,下令擂鼓大呼起来:
“诸位将士听令,敌军使邪物作战,有悖天道!有道是邪不压正,大家奋力上前斩杀那贼首,邪兵自破!杀一员邪卒者高升十夫长,斩贼首赏千金,封猛安位!”
这一声喊时金人们就不再乱跑了,练兵千日谁不指望能上疆场上杀出一个大小官职?而这一次真正的一本万利,高官厚禄就在眼前了,那大金可不比大宋,武人才能得权势的呀,在一片喊杀声中,只见数不清的金兵金将纷纷放下失去了陷阵军配合的帮派人士,朝那柄尖刀围杀过来。
却不料不管多少人来,竟然包围不住,刘石那杆霸王枪起先是一杆黑沉沉的混铁枪,在众军中舞成一阵黑风一般,指哪哪乱,根本没法和他交锋,那些寻常军士当真如打草割稻一般,如枯枝败革,只一碰溃,一刺就散,围攻起来毫无作用。
看得这般情况,那些金国的将领们也都是马上杀出来的身份,还真没有见得敌将凶猛就怕了的,上去一个领军的将军又被刘石连人带马整个砸倒在地后,他们算是相信这个怪人绝非一人能敌了。
这一军金人中最能打的兀骨脱却早早死在了乱军之中,想要拿武将单挑胜刘石那是白日做梦了,可是主帅没说退,那么这些金人也是有傲气的,岂能大军在此,就这么因为一个宋将所向披靡,就一同认怂跑路?他们不干。
但是看那猛将使条浑铁枪,在群金兵中间几进几出,如入无人之境,杀得衣甲透红,就不知收了多少条人命,竟然半点不知疲敝,武将单挑打不过,小兵围攻也是如同被割草一般是上去送死,金人们终于放下了面子,好几骑将领一起掩杀了过来!
这些将领本身有些武艺,人人也都带了自己精锐的亲兵,这一阵杀过来时,却比先前的场面好上许多了,刘石那模样已经完全沉浸了杀戮之中,已经到了只要能杀人,就不顾一切的地步了,看着许多生力军杀过来,提枪就猛杀了过去。
那陷阵军的将士们却一下跟不上去,被那些金国将领的亲兵们把刘石和陷阵军阻隔开来了,于是陷阵军就拼尽全力往前方杀,想要和主将汇合,阵型终于出现了破绽,伤亡开始大规模出现了。
而刘石则被七八个将领绕着圈子围着攻打起来,他那套浴血霸王枪虽然凶猛无匹,无人能挡,却是一手至强至猛,并无什么花招技巧的功夫,这一时被许多武艺高强的将领围攻起来,一下不能马上杀死敌人,手上招式却沉重,身上就开始挂彩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浴血之力
刘石杀得酣畅淋漓的目标,哪怕不是怂包的仆从军,就算是金人的精锐也是相对而言的,这些人根本没资格练习高强的武艺,只能实用地依靠武器进行攻击,更不谈内力、功法了,在人强马悍还有浴血霸王枪的刘石面,还真是一个又一个的血包。
而这时候突然一群领军的将军集体围攻起了他,他们也许没有修炼过联手配合的功夫,但是武艺远在寻常军士之上,这打起来就有攻有守,有辅助有配合,各自牵制,让刘石气势拔山的力量根本无法完全发挥。
他一招霸王巨鼎,正面的对手退些,后面的对手攻他弱点,反身骓顾尾人家前面的又折回来,那一攻一守、一进一退,叫刘石一时间无可奈何,而六十多斤的霸王枪在他手上哪怕再怎么举重若轻,也终究是极重的武器了,十余合下来就出现了破绽,肋下被擦了道血口子。
而已看刘石见血了,敌方就更有底气了,突然亢奋得仿佛打了鸡血,这可是击杀直接赏千金,封千户长的活生生的军功!一个个仿佛力大无穷,精力不尽,手上招式是一招狠似一招,刘石本就办得招架格挡,这一下人人都如此振奋,就开始吃亏了,身上又多了两道口子。
要糟!这群人围上来,连半个小兵都没法杀到,这浴血霸王枪消耗内力又极快,这一下回不了血和内力,再被磨几个回合岂不是要栽在这儿?那陷阵军虽说是锐不可当,可是被这么多将领的亲信精兵拦住,一时间也过来支援不了,场面就囧迫了起来。
事已至此,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内力本来不就是要耗掉么!且不顾那劳什子的体能,有多大力气使多大力气,只要要害不被击中,哪里还管他什么刀枪剑棒!一念已发,刘石就鼓起全身的内力,以霸王枪的招式运足了劲,暴喝一声:
“先发制人!”只略一动,错开了几杆直指自己要害的兵器,霸王枪上带着一声破空的锐响呼啸而出,直指他正面那个力气大些,正打算以力量来牵制自己的高大将领。
那将领是兀骨脱死后金将中较为高大威猛些的类型,可是眼前这位刘石那豁出一切的忘我一击,就算是兀骨脱还在,也不过是当场身死,他哪里能抵挡得住?手上狼牙棒横起来想要架开这一枪时,就听啪的一声脆响,手上棒柄碎成了纷纷木屑!
一声音爆还没传遍战场,又一声咔嚓声,那带着石破天惊之力的霸王枪直贯其胸,一声内爆,这枪居然带动了空腔效应!一声响后就看面前那人胸腔半边就剩下白骨了,那血肉四溅,炸得到处都是,叫人三分恶心,七分惊悚!
这一招过去,刘石浑身上下多了五道伤害,或轻或重,最深的伤害还是他不顾一切猛冲,自己的速度撞出来的,虽然没伤及要害,如此多的伤口却也骇人。
可是刘石这时候竟然完全感觉不到疼痛,整个人各方面都和之前不同了,到了这种程度他不但没半点感到异常,反正杀心大盛,全力出招,再没有半点对自身的守备,只攻不守,身上立刻又挂了几道彩,而眼前又有三名金将被撕碎了半边。
看得围住他的将领都被杀了几个,完颜广也狂性大发起来,抬起戟就要亲自冲过去,那参谋看得不妙,连忙让人拦住他,阵前主将出事了可不是什么好事!顺便就指挥更多武艺高强的将领去围攻刘石了,此人已经浑身是伤,血肉模糊,再挨几下就血都流尽了。
刘石杀得兴起,就完全忘记了自己本身的位置是冲阵大将和全军总指挥,只要杀的满足,哪里还记得自己,又一式横扫千军活脱脱把三名敌将甩下马去,突然浑身脱力了,刹那间天地万物都停顿了,他那一身的故事,开始走马灯地倒放了。
“浴血霸王枪已经登封造极,您在这场战斗中已经积累超过了五十点血气,请问要释放技能特殊效果‘破釜沉舟’吗?”系统那不男不女,毫无任何感情的声音机械地出现在他脑海中,打断了他倒放的过程。
“这不废话吗?都xx的要归西了还用问?有什么用什么,先苟下去再说!”刘石大吼到,不过这个时间点好像有点问题,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只是在脑海里暴喝。
“收到,鉴于您现在的状态,已经激活浴血霸王枪的特殊技能‘破釜沉舟’,一次消耗五十点血气,将积累的血气灌入经脉,恢复最大生命值的三分之一,并使接下来一刻钟内拥有本身双倍内力,每次击杀目标恢复的内力翻倍,并增加一分钟持续时间,最高增加两刻钟。”
就是突然间内力翻倍,血量回复,杀人回得蓝变成百分之二十一个?人的力量翻一翻可不是想象中的一加一等于二,重量级对战一百公斤打一百一十公斤都差距海了去了,这一下翻一倍,眼前这些渣渣还不是个个排队授首?
正杀心上头,双目血红,手上霸王枪就要舞起来时,系统不冷不热的声音再次响起:“‘破釜沉舟’效果已激活,持续时间结束后,将进入十二个时辰的极度虚弱状态,并随机出现一个异常状态,请小心。”
喂,你这混蛋系统不要这么马后炮行不行?这实在是太不负责任了吧?刘石额头青筋暴起,但是浑身翻涌而起的血色内力一边膨胀一边变成了杀气。
他那身纯阳神功本身就是自经脉基础开始修炼,把一身筋骨锻打得千锤百炼,再以此为基础熬练出的极纯厚、强劲的内力,之前的什么武功尽过了纯阳神功运转后都会变成纯阳功法的套路,变得光明正大,以刚制敌。
而浴血霸王枪却不吃这一套,他处练时就能感受到那体内如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纯阳功力,一旦以浴血霸王枪的套路去运转,就会使出那种血色并且充满杀气的内劲出来,并且有击杀目标后会获得更明显的血气,多杀几人枪尖带出的锋芒都会变成血色。
而系统那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过了以后,刘石的世界重新开始运转起来,如今他血染征袍,乌云盖夜炭黑的毛发都沾了数不清的或鲜红和暗沉的血迹了,只是这匹走兽当真是乖觉,在人群中反复穿插征战这么久,居然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实在是不可思议。
“霸王别姬!”一招在这浴血霸王枪招式里只能算威力极其一般,甚至有些花哨的连挥带刺,居然就将一个缠斗了他许久的将领戮下了马!这一下当真是力拔山河,气势滔天,他一进一退都让金人个个心惊,一喝一吼更是让金国三军震颤,人人丧胆!
这不是寻常武将之间的差距,更像是獐鹿鼠兔在丛林之王面前的颤抖,那滔天的虎威真是让寻常的战马都站不稳脚,更别说这些血肉之躯的士卒了,说也奇怪,刘石三下五除二就杀出了敌方将领的重围,却不去和陷阵军们汇合,而是直接冲向了金兵最扎堆的地方!
只看那霸王枪挥动时划出的触目惊心的血痕,随手过处就极其骇人,这时候竟然全不顾战局,纵马就朝那些普通金兵杀,你说那些寻常士卒哪里挡得住这种场面?只看血光一闪,就有人身首异处,或者干脆四分五裂,那招招式式竟无失手,动手就有人丧命。
但是纵观整个战场,刘石一人虽说杀得金人心胆俱裂,人过之处到处都是哭爹喊娘,又吸引了大量的注意,叫完颜广到处调精锐和将领去围堵那一人,真是一人震万军。
但是因为这次莫名其妙地没有了战术,导致陷阵军和海州豪杰们的配合断了档,导致金兵长驱直入杀入了海州军民中间,这一下阵型也乱了,一阵对杀下来,就吃了大亏,被杀得节节败退,开始撑不住阵脚了。
当是时整个战场上的局面是一塌糊涂,金兵追着海州豪杰们杀,两路侧翼和帮派高层带领的对付硬碰到了白热化的阶段,双方伤亡都越来越金人,开始控制不住局面了。
而陷阵军那五百人陷入了重围,伤亡开始越来越大起来,唯独刘石左冲右突,指南打北,血光舞处士卒身首异处,铁枪落出兵折甲裂,死伤无数,那些武艺强些的人想上来拦截他都跟不上马匹,迎面上来的大小将领也不过一合之数,不死也残!
整体战场上的优势渐渐倒向了金兵,但是金国那些元帅参谋什么的,胆气却是越来越冷了,他们眼见着刘石势不可挡,当者立毙,往来冲突,已经不知踏过几十几百金人了,而那看上去只有数百人的陷阵军,如今已被重重包围,多数带伤,却依然坚如磐石,根本攻不进去。
太可怕了,难道要下令连着自己人一同乱箭干掉他们吗?这么激烈的战场上弓箭一定会误伤自己人,而这个耕战刘石和那数百军士,当真是半步神圣的尸王,加上一群不死不惧,力量无穷的僵尸一样可怕。
就在完颜广还在做最后的犹豫时,听到刘石声嘶力竭地喊杀起来:“杀!杀!杀!全都给我杀了!片甲不留!”
那刘石明明在孤军奋战,一人从金人群中杀得血流成河,动作语气却好像在指挥军马杀戮一般,而且开始开始枪尖带出的锋芒发红光,到了这个时候,那双目都闪着似乎能灼伤人的血红亮光。
他们从下午开战,打到现在天色已经要全黑了,没有杀入战阵中的军士们开始打起了火把,而刘石那副模样叫他们越来越胆寒,再也没有半点心高气傲了。
“横竖救不了,都杀这么久了他连半点疲敝都看不到,只要近了身的兄弟就必死无疑。”参谋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他已经对这场杀戮看麻木了。
完颜广也憋不住了,直接下令喝道:“放箭!照准那个邪物放箭,我看多时了,他的伤势常人都可以死几次了,这人居然还能如此猛恶,绝对不是人!”
放箭?刘石冷笑一声,他的组合弓还在背上,箭壶里还有二十支铁箭呢,听到这个声音他又一招横扫千军后挂起枪就拿起了弓,只见在飞奔的马上他手上弓箭的动作都没看清,远处正在指挥射箭的指挥就有两个落了马!
听到连他一起射的命令后,金兵终于能逃离这个阎王的身边了,管他什么人,只要沾上他就必死无疑的,这会人都朝远离他的方向逃开,也就让刘石身边有一定的空位了,于是金国的弓箭手们全都拉满了弓朝他射将过去。
这一时箭如雨发,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朝他飞去,叫他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只能伏下来强行避开要害,一下子就中了数箭,却不想那乌云盖夜当真是匹为血战而生的神马,看这情况居然几步就贴到了还在逃亡的金兵旁,左奔右窜却怎么都有金人帮他们挡箭。
而直到这个时候刘石才发现自己已经冒进太深了,四面八方敌军彻底将他团团围住了,就算他武功再厉害一些,这马再神骏一些,等待他的也不过是力尽而亡,或者被乱箭射成刺猬。
而进入了破釜沉舟状态后自己到底杀了多久?这么久发生的事情他一清二楚,但就是没意识到自己根本不应该这么做,明明都是胡来的行为,为何当时发生的时候觉得那么合理?
还没来得及犹豫,他血红的双目又一次闪起光来,一边随着战马在金人中间躲避箭雨,一边继续盘算起现在的局势了,这个时候要回去和陷阵军汇合,再把海州豪杰们拉一起来摆开阵势是不可能了,而且,还没杀狗呢!
双目红光一闪,刘石远远望向了那群衣甲特殊,有个金盔银甲,就是刚刚下达放箭命令的家伙,显然在一群人簇拥之中,是这群金人的头目了,于是他把枪一招,喝道:“不是你,就是我!”
那乌云盖夜会意之下,开始顺着刘石势不可挡的杀戮,从金人群中穿插了几下,突然就一支箭一般朝完颜广那群人冲了过去!
第二百七十四章 奇功险入魔
三国志有云,羽望见良麾盖,策马刺良于万众之中,斩起首还,绍将莫能当者,遂解白马之围。
这件事情无论是话本、评书还是小说中,都让人津津乐道,百提不厌,关羽被称为武圣人,此役起了十分重要的作用,而在后来明朝人写的演义小说中,都刻意淡化了武圣人的勇猛,将冲入万军之中强杀主将改成了武将单挑后阵斩。
千军万马摆出了阵型,就是站在那儿不动,要如同乘风破浪一般冲开人海斩其主将,这怎么可能?起码在这一刻之前,那些金国将领都不会相信。
但是前方那一人双目流淌着刺眼的红光,在数不清的士卒中间左闪右避,横冲直撞,那杆吓人的浑铁枪是刺中就死,擦边也残,这所谓千军万马的兵卒将军,在人家那一人一马两大煞星面前,简直就是帮他挡乱箭的人墙了。
直到人家反复左冲右突,已经离完颜广不足五百步了,金军的高层们才意识到:这耕战刘石居然是冲他们副元帅去的。
刘石并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看过三国志,不过显然那些人没有颜良那般托大,离完颜广就剩五百步以后,那乌云盖夜如风似电,一道黑线载着刘石直插过去,这一下离金军的指挥官们一近,那些弓手们哪儿还能射箭?
看样子刘石和乌云盖夜都带着几支箭,但是不只是有意避开还是运气好,都不在要害,而到了这个时候,他们冲开那些拦在中间的士卒真如海鳅船破浪一般轻松,全部一卒可挡。
完颜广一时间就愣住了,再怎么样也想不到敌人居然会直杀向自己,而那么多士卒在那一人一马面前和纸糊的没两样,发号施令惯了的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做,茫然失措了。
突然参谋的声音吼了起来:“不好!拦住他,别让这贼近了元帅!”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原本打算继续站在那里指挥将士去围攻这个鲁莽的怪物的,可是那马太快,顷刻间又离他近两百多步!
那全程都十分淡定的参谋终于淡定不起来了,大声喝道:“都给我上去,一定要拦住他,绝不能在此时教元帅有失!”
这附近的多名大小将领也会过意来,这般战场上主帅一旦被阵斩了,那这军队也就直接要士气崩溃了,还打什么仗?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围将上来,可是那乌云盖夜一声震天嘶鸣,居然颇有几分头马声势,叫那些马动作都迟钝了许多。
而他本身更是迅捷、灵活又凶猛,又钻又撞,哪里拦得住?不过又给刘石枪下加了几个有在金营中有名有姓的将领罢了。这许多大小将领围将上来,确实延缓了刘石杀向完颜广的速度,但是丝毫改变不了刘石离他越来越近的事实。
不足百步了!死来!刘石也是震天狂吼了一声,双目鲜红,除了要置眼前敌首于死地外,再也没有别的想法了,而那些抵死拦在他们中间的什么将领又被戮了两个下马。
“跑!元帅,快跑!”参谋看着场面完全不合常理,那人根本远超了他们一生多少战场中遇到过的人的极限了,如何还能同他硬拼?终于提醒主帅,这里挡不住了。
跑?元帅一跑,这大军士气也就一落千丈,再怎么也没法打了,可是若被阵斩于此,那就真没有然后了,完颜广说不上怕死,听这么一提醒,终于掉转马头,快马加鞭朝来路跑去!
主帅已退,整个战场上的金人都震动了,如果再出点什么意外,失去了指挥的大军就怕要全军溃散了,已经不能再战了,看完颜广一溜烟远离了战场,参谋也下达了鸣金收兵的命令。
听到了那刺耳的锣响后,刘石闪过一个念头:走!我准你们走了吗?走了他一个,你们这些人就不能杀?一心只要杀戮,再无半点杂念的他如今又失去了主要目标,这下更加穿插在金兵中间,逮着那个看上去地位高些,或者谁指挥杀谁。
那参谋还在马上指手画脚安排能打一点的来前线拦住刘石,却冷不丁被人家冲到了面前,他虽说在军中行的是文事,到底也是马上爬上来的人,手上到也有些武艺,看刘石来时,拔出令刀就想要同对手过招,可是兵器刚抬起来,人家浑铁枪已经到了脸上。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面前这个人到底有多可怕,不过知道与否都无所谓了,这战场上的事情,以后也就与他无关了,就听刘石声嘶力竭的狂吼一声,铁枪透盔而过,碰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其他人也再不用去找他的脑袋了。
金国的的主帅已经撤退了,那个参谋死前也下达了退兵的命令,所以无论场面怎么样的金兵都开始后撤,让刘石再也找不到厮杀的目标了。
这个指手画脚的家伙总算是杀了,可是为什么这些鼠蚁一样的杂鱼已经开始逃亡了?看来是个身份最高的混蛋走了,这不行,都走了我杀谁去?走不得!杀!
刘石突然一拉缰绳就打算去追击那完颜广,却不想人家已经逃亡许久了,再一眼望去人家就剩个点了,哪里还追得到?他不由得气满胸膛,挺枪见人就杀,左一招力拔山兮,右一式横扫千军的的,那是随手一挥就要几条人命,在战场上照人多的地方见人就杀。
不过大军已经在撤了,再杀也没多少人可杀了,刘石一身戾气不散,再杀几十人时,身旁却没活的金人了,那些被赶在一旁的仆从军逃起来可比上阵积极多了,而这些训练有素的金人撤离也十分有序,就他一人一骑再怎么杀也杀不掉多少,就看不到能杀的金兵了。
啊!还不够!为什么这些混蛋上了战场都怕死?为什么不和我杀个分明?胸中一种难于抑制的杀欲和上瘾了的毒药一样让他克制不住,把眼睛望过去时,却看到已经伤亡惨重,减员了不少的陷阵军朝他赶过来。
啊,总算又有人来了,我又可以……啊!刘石突然把枪挂在马上,又力抱住了脑袋,这一瞬间他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状态明显出了问题,这是绝对不是自己应该做出的事情,可是为什么呢?他在全力遏制自己那疯狂的思想,牙龈都咬出了血。
猛然间,他又想提起枪来了,这时候他发现,这个状态并非是他在使用这套浴血霸王枪,反而给他一种感觉,是这一身使不完的内力在自行运转,反而在操纵他的意识,这套枪法越杀越强,只要杀戮不休就能疗伤恢复内力,根本停不下来。
而现在那身强悍无匹的巨大力量在他体内往来冲撞,居然要控制他提枪去杀自己的兄弟,这种事情哪里能由得他胡来!而强行压制自己这种冲动时,他那超出平时一倍的内力在他体内往来冲撞,简直让经脉都要爆裂!
对了,是内力的话,纯阳神功号称是至高无上之武林宝典,这浴血霸王枪的血色内劲如此霸道,不如以纯阳神功的走势来引导运转一下如何?
于是他就在这炼狱般的战场中,满地尸体中间闭上了眼睛,就像以前躲在燕志材寨子里那样放平心气,慢慢运转起纯阳心法来,也是运气好,这雄浑无比,完全无法匹敌的内劲,居然在纯阳心法的引导和运转中,慢慢平息了下来,渐渐化作了他的纯阳内力。
一轮又一轮的运功,他体内狂暴不息的内力总算渐渐平静了下来,再运转一两个周天,浑身功力终于重新又回到了他自己的掌控之中,再也没有那种绝对不能去想的,胡乱杀戮的想法了,只是原本感受中金光灿烂的纯阳真气里,却多了一丝挥之不去的血气。
再尝试了几次那血气也半点不动,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完后,刘石就打算收了心法,做接下来的战事安排,却不妨运转最后一周天的时候,突然又进入了一种玄之又玄,好像万物在自己眼中都微乎其微的感觉,只感觉自己一瞬间高大如天神。
这种明显不对劲的感觉让他十分不解,但是以他对武学的专研中,很快就意识到了这种状态和但是他疗伤七天后感受到的,好像摸到了什么特别高深的境界的边缘一样,那时候就开始辟谷打坐,只要有足够的岁月去澄静心中杂交,修为必然发生质变。
而这一次即将要触摸到的那种境界,和当时有几分类似,但是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告诉他,这一次的领悟和上次截然不同,如果说那一次是依靠纯阳神功极单纯的至阳内力升华入一个新的境界的话,那这次则是强行将他什么心思杂念都融作一块,使实力大涨。
用通俗一点的话来形容,这一次就是入魔了,人非圣贤,谁都少不了邪思欲念,如果任由这种方式把全部其他的内息、杂念都包容后融为一体,那他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真的是不可想象,耕战城绝不允许一个这样的怪物出现!
又一次从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中走了出来,这次刘石半点上次的惋惜之情都没有,倒是长吁了一口气,总算没有酿成大祸!那杜铁匠说的,这枪法邪门得紧,却想不到这么容易就差点让他失去理智了。
从心魔中走了出来,睁开眼睛看时,却见身边许多海州城里的豪杰们在处理战场,而陷阵军的战士们守在他边上,还有脸色苍白,少了一条右臂的沙游鳌也坐在他旁边,这些人显然都是因为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在担心。
“我没事了,各位,现在情况怎么样了,金人全部撤了吗?我们伤亡状态如何?”刘石连忙翻下马来,对领头的那位禁军问道。
“陷阵军伤亡过半,近百人阵亡,暂时无法组织起这样的战斗了。海州豪杰们后来失去了我们的掩护,被金人分割冲击,损失很大,两翼军马任务完成的很出色,强行抵挡住了金人的冲锋,但伤亡大于金兵两翼,总共死伤过万,损失十分惨重。
“至于金人,被我们杀死的,被将军杀戮的,自相践踏而死的,粗步估计也有万余了,但是这一阵他们能领兵冲阵的将军死伤无算,应该缺少足够的领军人物组织以后的战斗了。”那名禁军介绍的十分详细。
“金兵两翼,在他们中军被我杀退时,那两翼还没来得及退走吧,他们从哪边撤走的?”刘石想到这一节,接着问道。
那名禁军答道:“当时他们应该打算从两旁小路撤走,但是哪儿我们的壕沟还没撤,所以绕了一圈还是从这边走的,我们的状态也不佳,加上将军你好像出问题了,所以我们没敢乱来。”
刘石叹息道:“他们中军被我们杀得狼狈撤离,这时候两翼各自孤立,必无援军,若当时我清醒时,只要截断去路,杀他们一个溃败,他们才算真元气大伤,短期内再无作战的能力了,唉,都是我的过错!”
一旁的沙游鳌听得连忙说道:“刘将军这话也就太过了,这一阵能打退那些贼人,却是你们出了九成九的力气,而将军更是以一人之勇打退了敌军,我们这些人能壮个声威就是极好了,哪里能说是您的过错!”
刘石摇摇头道:“唉,这话我也说不清楚,总之这一仗并不该打成这样,原本大好的局面搞成现在依然是平分秋色,到底还是刘某出了问题,算了,多说无益,战场还在我们手上,快速收集战利品,据寨而守吧,金人就是再来,也还要把他们挡在这边。”
说完话后,看刘石无恙了,他们就各自起身,打算离开,却突然听刘石说:“哎,等一下,我拿不动这枪了,谁来帮我拿下枪?”
一名陷阵军的战士立刻跑过来帮他接过去,掂了一掂道:“这玩意可是真重得紧啊,将军那般使了许久,真是天神下凡,令人敬服啊!”
却不知刘石那破釜沉舟的效果已经消失了,现在处于极虚弱的样子,本来是扶着柱在地上的那柄霸王枪,这一下霸王枪被人提走了,差一点就站不稳了,连忙叫到:“再等一等,麻烦扶一下我好么?我站不住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相持
这一战,刘石单枪匹马杀入金兵阵地,左冲右突,到直击主帅,横中直撞,前后斩将杀敌不计其数,混乱中也不知道因此自相践踏伤了多少,光在金营里有一定名气的将领就有数十人死于他枪下,当真是见者心惊,闻名胆裂。
从这一天开始,这一营金兵中间关于此人身上的传言都多得数不清,什么尸王将鬼的,魔王临凡的,真是说什么都有人信,就拿拿来唬孩童,都叫小儿也不敢夜啼。
可是只有刘石本人知道,这原本就是准备给金人狠狠来一个下马威的战斗,打得实在是糟透了,他的弓箭在手,冲阵又猛,只要自领陷阵军以尖刀之势撕开金兵阵型,再引军穿插分割,逐个击破,战损比肯定要比如今这个平分秋色的场面好上许多。
然而因为他自己失去了理智,加上那匹好战无匹的乌云盖夜帮助,使他在这场数万人进行的战斗中出尽了风头,当真是一将出马万夫莫敌!使海州这边明明因为他的胡来造成了不该出现的伤亡,却依然奉他如神明,对他各种言听计从。
可惜战机稍瞬即逝,金人吃了这场败仗,以后也再不会如此托大,仗势强攻了,也就失去了结束这场战争最快捷简单的机会了。
想来想去,他对那匹乌云盖夜依然抱怨不起来,这马是真的当世难得的良驹,就称一声神马也不过过,这个水平放在穿越前简直是坦克级别了,陆地上怕再无坐骑能与之匹敌了。
而他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糟糕一些,系统说过一旦破釜沉舟效果结束以后,就会进入极度的虚弱状态,但是再虚弱也不至于这样子除了能说话,气息还在,就连个手指也动不了嘛,他这体重可比霸王枪要重,都是担架抬过壕沟的。
反复思量了一下,显然身上受到的副作用不只是虚弱的dubuff,浴血霸王枪那开挂一般的效果让他拥有了双倍的内力,而且随着敌军死于枪下,那漫天的血气可以一直为他治愈伤口,但是体力却不受影响。
可想而知,在无尽的内力催逼之下,他反复挥舞那杆本来就重得吓人的霸王枪,也不知反复冲杀了多久,肌体的疲劳度远远超出了自己承受的极限,却因为内力充沛,大战时感觉不到,随着敌军已退,破釜沉舟的效果一消失,他终于了解了自己现在是什么状态了。
躺在担架上他默默沉思着很多事情,根本平静不下来,这一身战场上万夫莫敌的霸王枪法,也实在是太诡异了,以他如此高的修为也轻而易举地变成了枪法的载体,而且过程中甚至没有半点违和,直到想对陷阵军的兄弟们动手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出了问题。
而原本的计划是,金人没有做好准备打一场难啃的硬仗,借此机会对其迎头痛击,让他们从此心中对海州军民们产生了久远的恐惧感,随后再通过其他部队联合的打压叫金人再无斗志,早晚就要退兵,给耕战城多一段稳定发展的空间。
结果这一仗双方伤亡都极其惨重,后来点卯加上计点人马,真是十去二、三了,伤亡甚至超过了被打得败退了的金兵,这样的战果出来后金兵虽惨,但是心理上对这边就没那么重的阴影了,这次作战的目的显然就没有达到,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直接据守壕沟。
而五百陷阵军也伤亡过半,还有战斗能力的人不到三百人了,耕战军其他军队虽然也不弱,但是没有如此制式化的全内力阵容,再要在战场上给敌人留下不可抵挡的印象也难了,总之接下来的战斗,变数相差就太多了。
不过也有两个好消息,一个是快马来报,张衷伍带领一万人马已经支援过来了,不久便能抵达海州,只要这些人到了,无论进攻退守,都有军容完整的队伍带领,那些金人想要再占阵势的便宜,就不如干脆去做梦了。
另一个是在乱军中他虽然往来厮杀,却不只是使枪,那短短时间里思想不由己的时间里,居然把那一壶二十支铁箭也全用射了出去,而这时候看系统里,一箭双雕这个磨炼了许久的技能,已经融会贯通了。
也就是说,他可以以此为据,修炼下一阶段的射术:骑射无双了。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顾名思义,知道这套功夫有多厉害了,他现在拿组合弓能把箭射出步枪的感觉,但是射箭的时候人得定住;那骑射无双的基础就是在移动中使准度和射程都达到一箭双雕的地步,这样子只要多给他一些箭,那怕真是来什么都不怕。
东汉末年吕布就以数十骑攻张燕数万大军,几战也不曾交锋,就每一次骑射杀敌数十,让对方无可奈何,不得不退兵了。
而他这套功夫不但自己可以练,还要培养一支都有如此能力的大军,这宋朝年代的天下,可有谁能争锋?一想到这,他都忘了自己的状态,想挥下拳表示得劲,发现实在是抬不起来了,这才老老实实地研习系统新出的技能:
骑射无双,是指移动中极为精准地射击目标,必须在反复磨炼才能确保一击中的,无论目标静止还是移动都须不在话下放算成功。
弓手常有,而战马不常有,攻城守卡又各有局限,并不能确保何时何地都在战马之上,故除去弯弓射箭之法,此套功夫附带一套轻功步法,可以在段时间内进行高速位移并同时射击,可同时闪避还击。
刘石看得口水都快要流下来,好在躺在担架上也流不出来,不然这模样就丢大发了,同时进行高速移动并射击的步法,就是不射箭那也是极有用的嘛,而且这系统好像知道他们耕战军缺马一样,还贴心地为他们安排了一套人力骑射法,只要练成了只教步法给军士也不错啊。
一边想着这些,他一边就在意识里琢磨这套新招式了,不过射雕神箭那五式是一式比一式难上数倍,什么时候能学会那就是天知道到了。
正想时,已经进了营寨,其他人反复确认了刘石的状态没有大碍,还请了医生来看,这才放心放下他,各自离去去准备这里的防御了,其他人都出去了,一名前禁军身份的陷阵军队长却留了下来。
“啊,虽说我这模样不大像样,但是真没啥大事,一会就好了,不用专门留人照顾的。”刘石笑道。
那人低着头,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这才说道:“末将是前禁军成员王善走,今日血战,未能完成当时在群山中立下的誓言,与金兵血战战死当场,而此战手刃胡虏数人,心愿已了,禁军之时犯的罪过,也以敌人首级相报,如今再也无需苟活于世,请将军赐死!”
刘石叹息道:“王善走,很久以前了,我和一些和你名字相似的禁军打过交道,他们作为将领,都是些先走、逃先这样的名字,初上阵时,听得将领名字那士气就丢了一半,却想不到,今天你却这么说。
“说的不错,汴京城的禁军,已经消失了,你们作为禁军犯下的罪过,也终于在这一战中,彻底洗刷了,作为汴京城禁军的你,你们早已不复存在了,而今天的你,和存活下来的战友们,早已经不是禁军了,不是吗?”
王善走道:“一日犯错,一生罪过,越是生活在现在的耕战军中,我就越不能面对自己的过去,实话实说,现在的日子里,真的每一天都是在悔恨中煎熬,其实生不如死,不知何时是个头。”
刘石道:“越是如此,你就越比寻常军士更理解这份军民之情难得,作为禁军的你,已经随着这些变化彻底死去了,但作为耕战陷阵军,你却成为真正可敬的军人!是逃避罪责去死,还是将这份可敬的军心传播下去,由你自己决定。”
王善走想说些什么,一时间却说不出口,一下子单膝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地说:“请恕王善走悖了禁跪之礼,今时今日再造之恩永铭于心,我等必定一生以传播耕战军理念为己任,死而后已!”
打扫完战场,海州军民继续据那高地的壕沟,一边建筑防御工事,一边巩固战线,还让陷阵军的队长抽空训练一下这些豪杰人马,让他们下次作战时不会那么吃亏,看样子是完全放弃了进攻的打算。
猫儿龇着牙一副牙疼的样子:“哎呀呀,这两边的指挥官真的是,哪有这样打仗的嘛,自己的优势丢一边,尽干些蠢事了,还真有凭一人蛮勇主帅冲阵的,真是我上都比他们强!”
赫连小鸟笑道:“毕竟你是大将军之后,许多行军布阵的道理自然也就懂了,却是常人不能相比的,但是刚才这一仗的场面,其中复杂程度却远超我们想象,若真让你来指挥,只怕你那一方败起来还要快得多呢。”
猫儿哼了一声说:“才不信,这些蛮子能使出什么门道来,不过之前也没见小鸟姐这么在意过呢,居然亲自来观战。”
赫连小鸟说:“咱们的事情要办,大金就不能太过顺风顺水了,否则这边都没准备好,那里就全被平定了,这一仗直接关乎兀术的战略意图,别的仗可以不管,这一战如何能错过?”
虎子说:“这么说,那咱们什么时候动手?我这就去召集兄弟们过来,这段时间咱们人多了这么多,还没试过一次一同出手的威势呢。”
赫连小鸟摇摇头道:“唉,人家刘石就带了五百个人来,就把金人打成这样了,现在那些孙子估计做梦都在被追杀,日夜严防死守,连个苍蝇要飞进去都难,我们就这么贸贸然去袭营,是嫌人太多了要被干掉一些么。”
一听自己会错意了,虎子就半句话不多说了,一点儿表情也没变,猫儿却接口道:“那怎么可能,只要小鸟姐出手了,就算他们守得再严,还不是一群羔羊!不过只是来看戏的话,这仗其实精彩了,想不到现实中还能看到说书人嘴里的那种战斗。”
赫连小鸟呵呵笑道:“就你会说话,这种事情是能当戏看的!若是刘石那边彻底败了,咱们自然就要出手,叫金人没法顺利进攻,如今这场面最是有利,何须我们多事,走吧,该去找咱们的老朋友了。”
猫儿崛起嘴说道:“那几人据说是随军出来了,只是深居简出,又没个明显的身份,到现在为止都摸不清状况,这般找下去哪里找得到嘛。”
赫连小鸟道:“这伙人就是藏得再深,只要一出手就能穿帮,咱们亲自盯着,躲不了的,少说废话,动身!”
虎子和猫儿立刻就朝两个方向去了,她才边走边轻轻说道:“那一身武功居然给他练成了那样,更难能可贵的是都入魔成那样了,还能硬生生地把心神抽出来,这家伙还真是不可限量啊,就这么放着他真的好么。”
“报,有少许敌人前来骚扰,似乎打算袭营,不过被哨兵探知后立刻撤走了。”一名传令官跑到了完颜广面前。
“我们已经坚守不出好几天了,这些天是天天都有这些有的没的事情来骚扰,明明是他们固守在防御工事背后好么。”狠拍了一下桌子,他的样子显然是因为忧急交加,变得憔悴多了。
一名高级将领道:“副元帅勿恼,末将也是虽太祖东征西讨至今的,从未见过如此悍勇之贼,此战虽未胜,从战果上看也不算败,只消稳住阵脚,不日宗弼元帅抵达,自然就有应对之策了。”
完颜广唉声叹气:“你等今后还是一般地抛头颅、洒热血为国报效就是了,某这次有此大失,非但报不了兄仇,还把元帅最器重的参谋也搭了进去,若不是要等到元帅来接手此地军权,我也早就以死谢罪了。这强敌在彼,还请各位不要懈怠!”
第二百七十六章 主力皆至
这一场极为惨烈的大战,确实是血腥无比,死伤无数,而古往今来,正面战场伤亡当场导致人马十去其三,也能大军不散,继续对垒的队伍,都已经可以称为训练有素,军纪严明的精锐之师了。
而大战结束,双方再互一试探,对此情形有所了解后,也就不急于交战了。如今双方都已元气大伤,缺乏再一次大规模进攻的动力了,加上很快都会有非常靠谱的援军过来,所以就安心进入了对峙阶段,海州军民也得到了难得的调整和喘息的机会。
听说了这次正面战场打出了这样的结果,哪怕物伤其类,为同胞阵亡十分伤感的海州百姓们也都欢呼雀跃了起来,伊净澄亲自带百姓们自发筹集的粮草军资去了前线劳军,并且把废了一条胳膊的沙游鳌换回海州养伤,他就留在前线主持军队了。
这一战,两方领军的主帅都极其自责,不说完颜广现在万念俱灰,全部心念就是稳住人马,等兀术到就以死谢罪,刘石则在躺了一整天,那虚弱的状态消失后坐回了军案上。
他尝试动了动手脚,略微运转了一会内力,意识到纯阳内力中混入的那一丝血色功力根本没有消散,而内力的总量大大提高了,如今是更加雄浑霸刀,极其强大,唯一的问题就是,现在开始这种武功谁还敢随便用呢?
不提内力的问题,他那霸王枪回血回内力,却不治疲劳,而且不知道是什么感人的智能系统,居然治穿刺、枪伤和刀伤,运动过度的拉伤却不带管的,刘石那失去理智透支肌体力量爆发出的巨大战斗力,根本数倍超过了自己的负荷,不是功力深厚早就暴毙了。
而现在的样子,也就比劳累暴毙要好些了,浑身上下没一条肌肉能随便动,哪儿一动都能感受到肌肉撕裂的感觉,真的是八尺男儿,战场上一骑冲万军的铁汉子,动下手脚都能疼出眼泪来,而且那眼泪还得死憋着不出来,否则抬手去擦更要痛死。
“嘶~~!真惨那,打成这样还能活下来,我也算是生命力极其顽强了吧,还好穿越过来的体质就是血厚型的,耗得起!”刘石暗自庆幸,然后开始琢磨接下来的场面了。
陷阵军伤亡极大,人手已经不足于作为尖刀部队作战了,让他们领军,一则缺乏经验,二来经过观察,他们之间的了解也不足,只是为了完成作战任务,有时候还真不如就让那些帮派头领领军,这些都是需要时间去磨合和操练的,强求不来。
而现在这边的形势当真是十分严峻,失去了尖刀般的陷阵军,就等于失去了进攻的能力,而海州城内抗金的积极性虽然高扬了,但是这短短数天内是根本不会有什么质变的。
而刚刚力冠三军,叫金人闻风丧胆,就是梦中闻名也惊惧无比的刘石,现在却连手都抬不起来,坐在那里都浑身撕裂般的疼,只能强撑着在营帐里稳住军心,叫金人不敢轻举妄动,以免形势更加恶化。
这种场面在第三天早上缓解了,因为张衷伍带着一万耕战军,携辎重、粮草抵达了海州,这支军马队列整齐,行动统一,光行军的气势就令人生畏,而前一夜离海州城尚有十里路,就提前驻扎了下来,天一黑便不再前进了。
“张元帅!可教在下久盼了,我是海鲨帮的使者,因兄弟来报元帅将至,已在此等候多时了,前方十里就是海州城了,还请随吾京城安歇,也好为元帅接风洗尘。”一位受命迎接大军的头领立刻走了过去,寻得了张衷伍。
张衷伍道:“不必了,此时天色已晚,百姓将士都要安歇了,我等此时入城怎么说也要为大家带来麻烦,这一路上我们都是军过无痕,与途中秋毫无犯,引为治军之道,这到战场边上了,更不能入城扰民了,那接风之话更无从说起,张某先谢过各位了。”
“那在下就回去禀报一声了,明天元帅是直接引军去前线,不进城一叙?城中百姓早已备好酒食以待劳军,这般怕叫他们失望了。”那人有些失落,任务没有完成,多少有些担心。
张衷伍道:“正是如此,前线情况早已传达我处,此时正是最为危机的时刻,由不得半点延误,至于百姓的期望,那也是驱逐胡虏,保这方平安,等仗打完了,我们自然要入城一叙的!”
那人看张衷伍态度坚决,这些军人的气质也实在少有,知道多说无益,不如先把消息传入城去,就略做一揖,转身就去了城中。
耕战军有自带的粮草辎重,就真没有进海州城略歇,而是直接去了前线阵地上,次晨城中许多百姓听说有这般真正所过秋毫无犯的军队来临,那真是箪食壶浆要出城一观,却不想军马早已不声不响就开往前线了,使他们只能失望地回了城。
而张衷伍的军队进入了阵地时,刘石已经能勉强支持起身体进行一般速度的行走了。
“元帅,你们终于来了,那一仗之后我们各出了军马互相试探,但是不曾再做交战,佯攻的部队都是一触即走,已经数天了。”刘石一见面都来不及礼数,就直说了当时的场面。
张衷伍道:“这些事情兄弟你早已派人来说过了,张某了然于胸,这这些金兵的兵种组合上还有些许优势,只是一战被你们杀破了胆,相信咱们很容易就可以将他们赶回老家去!”
刘石道:“大金纵横数十年至今,那是胜多输少,直到遇到了当时的右丞相李纲才吃过败仗,再后来就是被张元帅击退,此次处心积虑,费劲民力亏空国库才倾国而出,号称十五万大军,更是吹嘘要一扫大将南北,征服天下不平。
“由愚看来,自当时海州攻城的骑兵起,到后来在那阵地中与我等血战的大军,前后总共不过五万人,此战若非金人严重虚报了军情,其实人马不多,就必定有强敌未至,耕战军素质虽强,却绝不能掉与轻心。”
张衷伍道:“大金如此倾全国之力席卷而来,却连海州的城墙都没摸到,反倒被打了个大败亏输,这一次咱们不妨去他们驻地看看,那些贼寇守营可有进攻时般悍勇!”
刘石道:“自前日大战后,他们就一直修鹿角栅栏以防我等劫营,此事准备倒是充分,如今主力已至,不给他们点颜色瞧瞧,须知不认得我等!走,咱们这就带些人去看看他们到底有甚么排场!”
当时刘石就出营,翻身上了乌云盖夜,同张衷伍一同带上一队人马,前去金营探视,那张衷伍本就是个弓马出身的武将世家子弟,一看到这马那是啧啧赞叹不休,恨不得就少活十年来换这匹良驹。
可是刘石都差点被这匹马坑死了,这马性子太烈,以张衷伍的武艺只怕降不住他。而且一旦真认住了,再无第二人可近,略一商讨,也只能就此作罢,带他们走了十来里路,抵达了金人原本扎营的地方,却发现连营带兵全没了,那地方只剩下了少许鹿角痕迹。
张衷伍道:“他们再次驻扎数日,与你们互相试探,也不只佯攻了多少次,这次咱们的将士一来,居然一夜之间就跑没影了,你看着些痕迹,这些人走的时间绝对不久,就是昨天夜里去的。”
刘石听了沉吟道:“海州军民将士虽说个个不怕死,如今也是人人都有了战心,但是要在他们有备防守的时候强攻打败他们,其实应付为难,他们这突然离去,要么就是后方出了些问题,要么就是知道咱们真正的精兵抵达,再也无法一战了。”
张衷伍道:“我们行军带了辎重,说不上快,但也绝不慢了,一路上秋毫无犯,动静也极小,也不曾受太多人窥探,而敌人却对我们的行动了如指掌,只怕这一战没有那么简单了。”
刘石道:“他们的后方也被几个情报组织渗透得千创百孔,那次奇袭海州不是有人冒险带情报出来,等我们知道时海州都被打破了,咱们这边的情况会给他们知道,也不稀奇,只是以后的作战计划,要谨慎些了。”
张衷伍道:“若是如此,也就只能谨慎些了,我看之前驻扎的地方易守难攻,与这各处的交通要道也有,出兵也方便,还是继续驻扎回去吧,派人去探一探金兵到底溜到哪儿去了再说。”
于是他们骑马回了营地,刘石虽然稍微好了些,但是还是一身肌肉略一动时,就如刀割了一般,那马却是实实在在认他为主了,只一骑上去就活蹦乱跳,蹦跶不休,等到他们巡了这一圈回去时,刘石感觉命都要没了,不是这身功力撑着,只怕要直接落下马来。
“哎呀你这家伙,是真能坑主人啊,先前人家就说在你面前徐知州才像是坐骑,在我面前居然也这么骄横!小看我的话,你可没好日子过哦!”刘石做出一副想打的样子,然而挥挥起来,看着低下了头老老实实的乌云盖夜,他只摸了摸马头,可舍不得打了。
完颜广从某些渠道中得知了耕战城不计其数的大军不声不响,所过之处秋毫无犯,许多地区甚至没感受到他们的经过就已经抵达海州了,军容到了这种程度的军队,那就不是寻常队伍能比了。
大金自己领军是以战养战,靠掠夺维持的,但是这些将帅们兵书也没少读,张衷伍的部队能做到这种程度,以为这什么,完颜广大抵还是了解一些的,看看情况不对,这边军心士气还没完全恢复,只能退一步海阔天空了。
他们一口气后撤三十余里,也找了处适合结寨死守的地方,再也不多搅扰,只加固防御设施,准备随时抵挡敌袭,顺便等兀术大军来临。
然而比起正常的队伍行军的速度,兀术那军马动作也是实在慢狠了,也幸亏完颜广那营寨驻扎打理得还算有理有据,十分巧妙,叫耕战军来试探了几次,也没能找到强攻的口子,不然十有**兀术抵达后到看的就是溃不成军的败将了。
但是俗话说的好,该来的,到底走不了,这般相持了十多天,金兵的军心和士气也渐渐恢复了,双方都对这种沉默的氛围感觉难受极了,主战的将领们都开始沉不住气了。
这天完颜广十分头疼地皱着眉头在来回踱步,突然一骑快马来报:“报!宗弼元帅大军将至,离此地不足五十里了!”
完颜广听得,忍不住长吁了口气道:“啊,终于,我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传令,立刻准备迎接元帅,前方的防守也片刻不得放松,越这个时候被偷袭的损失就越惨重!”
这般完颜广全军都做足了迎接的准备,却不想兀术还是足足磨到了夜间才到,带着几名杀气十足的将军,他走进了营中主帐,却看完颜广赤膊被捆缚着站在那里。。
而已看到兀术来临,他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去道:“宗弼元帅,您终于来了,此战完颜广不曾听从元帅忠告,处处倒行逆行,已是犯了军法,只是要在此约束军马,不敢轻生,如今元帅已至,广可以以死谢罪了。”
兀术从他身旁走到营帐中的长椅子上坐下,冷然道:“原来你犯了些错就要生要死,这次过来让你领军,却是本帅的主意,如果因此犯了大错,身为主帅用人不当,其罪需加一等,且问你,宗弼该当何罪?”
完颜广道:“这……元帅计谋万无一失,无论形势和战术都十分得当,并无丝毫不妥,如何能将强担罪责?只是广用兵不当,指挥失措,遇到危机情况又未能处置得当,更临阵脱逃,陷了参谋性命,当真是最该万死,早已无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今日死罪已定,绝无半分怨言,还请元帅下令,以慰英灵与将士之心!”
第二百七十七章 局势急变
兀术看着这位副元帅,他心里清楚,原本完颜晟用此人,只是因为他报兄仇心切,作战时必定用命,又能对自己起到监督和管制作用,毕竟自己在南京时,看上去没有多少求战的**。
而到了这个时候,这人已经对自己五体投地,完全是心服口服,叫他朝东绝不会朝西了,这样的一个人物,岂能以为一战之过斩之?不说这一战也非战之过,打败了是有别的原因,就算是该死,人家也是皇上派过来的副元帅,随便就这么杀了,自己是多了不得?
但是此时看来,他却是诚心诚意要已死谢罪,为此次大败负责,却不是存心给自己找麻烦?他头脑略一转,问道:“既然是大败,那么阿广你可知道败在何处,我方伤亡几许,敌军战损如何?这一战过去了半月,不至于没能查清吧。”
完颜广道:“这……那时候中军进攻时遭遇了那些怪人,仆从军伤亡数千未有战果,撤下他们后我族精锐上场,还是略次了些亏之后敌营阵容渐乱,我军颇有斩获,两翼进攻时遇到顽敌抵挡,也在优势。”
兀术点头到道:“战术指挥上没有问题,场面也很合理,只是敌军的操练和素质在我军之上,这不是意料之中么,却是因何非要以死谢罪?”
完颜广垂头丧气地说:“唉,当时左翼报斩级两千,右翼击破防线,也有上千斩获,中军更是将那些蟊贼杀的七零八落,全无抵挡只能,可敌将只一人,强冲吾阵,竟无一人能挡,而后直杀向我,不得已我便撤离了战场,还累参谋死于他枪下,使大军后撤不能立寸功。”
兀术皱着眉头说:“这参谋跟随娄义将军作战多年,深得真传,作战冷静,足智多谋,是我军今后军事的仰仗,失去了他,损失是真惨重了,唉,来之前我就叮嘱过,南人诡异,恐有僵尸、异人作战,只是没想到如此凶悍,此战绝非你之过,请勿自责。”
完颜广泣不成声地说:“若非我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绝不叫参谋丧生,如今当真无颜苟活于世。”
兀术摇摇头道:“这话就再勿多说!是功是过我辨得清,哪里还做得元帅领军!当时中军不稳,已经敌不住那怪人,若阵前统帅被斩,早已全军溃散,一败涂地,而阿广及时撤离,又在人心不稳时稳住军马坚持至今,其实居功至伟,此时正是大有作为之时!”
完颜广道:“罪将指挥无能以至遭此大败,错过了一举夺下海州的最佳时间,而如今耕战城援军已到,那军容绝对无法小窥,就是再战,也要付出比原计划大的多的代价啊。”
兀术道:“这一点,宗弼还是要说你一句,两军交战,先劳心,再决阵,远在数十里外,那一城人马如今已经人人决了死意,任你如何骁勇善战,用兵如神,就是破了城也不会有半个降卒,只劳师伤财,事倍功半,惨烈甚于当时太原围城。”
完颜广道:“所以,这是末将之过啊。”
兀术道:“两军交战,需以正合,以奇胜,当前敌军诡异,底细尚未完全摸清,我等强行动兵,只怕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而大金出兵以来,从未遇到如此强敌,强要用我女真男儿的性命去取胜,却也不智,胜负并不一定只在战场之上。”
完颜广奇道:“难道说,宗弼元帅还另有计较?”
兀术取出了十几封信件给他看,说:“这便是我获胜的仰仗,阿广一看遍知。”
将信将疑地接过来,一封一封细细观看,那是越读越奇,忍不住问道:“这么说来,这段时间元帅在后方,对前线的了解更在某之上了!当真教人五体投地,而这边都归了咱们,就这海州和耕战城两处孤城,不战也早晚困死啊。”
兀术道:“不错,先前你同他们那一战,也使两军再也不能发动大规模的决战,我这里也为应付他们的军力做了准备,而山东、江苏这一片地方,哼哼,除了苏州、扬州两处还在观望,其余的都以认了咱们为主,如此人心、兵力优势都在我,岂有不胜之理?”
完颜广当真是五体投地,伏在地上心悦诚服地说道:“元帅神算无人能及,某当以元帅马首是瞻,就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锅也绝不推脱!”
兀术道:“战场之道,目的是取胜,而不是悲壮,如果真让主帅上去拼个九死一生就能取胜,那古往今来作战也就不用小卒了,咱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个地区那些人对我们的支持,在这儿长久维持下去,到他们沉不住气的那天,这仗就不战而胜了。”
完颜广道:“不管是什么,元帅只管下令就好,某必定鞍前马后,全力以赴!”
兀术点点头说:“有你这句话,这事就成了大半,这一次,我将山东后方大部分青壮年百姓都募集了起来,让他们自己带粮草随我到此,只跟着我来的人马都超过了十万之数,而这些却只是小事,重点是,我将他们的安身立命之本也带来了。”
完颜广表示一脸懵逼,不知所云,只看着兀术不敢插嘴。
“自南京出发,朝廷畏咱们筹集的粮草都已保全,现在倒也充足,此地多城父母官也称百姓箪食壶浆迎我等而至,都要运送粮食物资来给我等破贼,加上那些百姓带来的粮草,使咱们在此可以维持半年以上。
“有这么长时间,就足够咱们新种的粮成熟了,只要能在此屯田维系下去,假以时日,他们就是再有什么诡异之术,也能摸个一清二楚,那时候再去消灭他们,却不叫水到渠成?”
完颜广吃惊地问道:“怎么说,难道说,你打算效仿武侯,引军队在此耕种屯田,将要长久驻扎此地吗?”
兀术道:“不过,圣上也是这个意思,大金骑兵以后横行天下,占据偌大领土,对各地百姓、土地的实际控制力却有限,天下的富庶之地是越打越穷,这才命我此次领军,一则攻下宋属之地,而要重抓耕种、生产和商业。
“而在此屯田,使粮食富足便是关键的第一步了,所以说,这次沿途将那些百姓安身立命用来种植的作物种子和农具都带了过来,一边注意操练,一边屯田种植,只要能在此地长期稳定地产粮,圣上的这个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完颜广才知道原来金太宗完颜晟和兀术早就另有交代了,而自己这批人,不过是演戏给朝内那些吵吵闹闹的扯皮官员看的,主要目的就是让他们闭嘴,兵权在人家手上,却有他们什么事?
当然,两人之间这许多话,又有谁知道他到底透露了多少真相呢?但是无论如何,就上o第一波大战中就要溃散,然后就等着被那些怪物屠杀了。
所以说,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有意义的,何况谈到现在,兀术一出口的全都是他不曾知晓的事情,再有多少是瞒着自己的,也轮不到自己去多问了,总之他已彻底对此人折服,将他的任何命令和说法当作圣旨了。
至此,兀术那十几万大军,就分为三组,一组据守营寨,不时操练,以提高战斗力。,一组专程骑射,用于对抗兵种单一,缺乏战马的耕战军,而还有将近七八万人马则乘此春暖之季,开荒挖地,翻土播种,要长期在此屯田了。
加上营中前往苏州各州县往来的使者络绎不绝,种种异常简直路人皆知,没多久这一切都进入刘石与张衷伍眼底了。
为了确保消息的真实性,身体状况完全恢复了的刘石就亲自同张衷伍绕着金营走了一圈,顺带一提,尽管他依然骑着那匹好战无比,性子暴烈的乌云盖夜,但是手上却只提了杆铁枪,暂时还真不敢使用那还捉摸不透浴血霸王枪法。
绕金营一圈,见金人见各大要道都布置了十分巧妙的防御,到处烽火岗哨那是半点不少,基本上能保证一处受袭,三路支援,又看各处开辟了不少土地,数不清的人员正在耕田耙地准备种地,一副要长久据守此地的模样。
“张元帅,江苏这数处城池的情况,你都去走过一趟了,据你说来,除了咱们现在守着的海州外,其他地方心中都比较亲近大金国了?”看了一圈找不出什么适合进攻的时机,刘石突然问道。
张衷伍答道:“也不完全是,大部分城池州县都以高宗皇帝已将城池割让大金为由,都恨不得金国人早日前来接收城池以便化作金人,不过扬州知州吕源当时却是既不接受我们,也不肯服金人,只认大宋的皇帝为主。”
刘石说:“既是只认当今的高宗皇帝,那也就早晚要把城池卖给金人的,不过有此爱国决心倒也令人钦佩;兀术在这地方种地屯田,却占了这条官道,要去耕战城和这几座城池都畅通无阻,只怕此人心思甚毒,却难于应付。”
张衷伍道:“那些已经决定降金的城池为了讨好金人,必然兵源粮草都要自愿送上,卖国求荣还陷了自己百姓,而这般看来这金国人的人马是真有十几万之众,如果就堵在这儿不和咱们交战,却不时去耕战城袭扰,那咱们的人口却吃了大亏啊。”
刘石说:“我说虑者也是如此,金人只兵力都比当时咱们全城人口还多,只要不时骚扰百姓,叫咱们没法好好种地,那就粮草民生都顾及不了,还谈何抗敌?原本他们劳师远征,辎重运输十分艰难,如今却来了个反客为主,反而叫我们被动了。”
张衷伍皱着眉头说:“当时心急大意,给咱们奇袭烧了粮草,如今他们粮草就屯在主寨一起,要袭粮却得强攻主寨了,这条路子也基本断了,据我看来,很快他们就要对扬州或咱们城做出措施了,却又不得我们不防了。”
刘石道:“此时海州人马尚在操练,短期内也难逆金国锋芒,这边农田防御也十分完备,袭击种地之人也不是咱们的目的,看起来,不出兵抵挡他们,咱们也起码要做起两手准备了,一是那边要加紧提防起来,而来尽力争取一下扬州知州。”
张衷伍道:“说不得我要再去一趟扬州了,不管实际上怎么样了,我这大宋征北元帅的印却是货真价实了,否则扬州这地方位置这么关键,一旦真倒向了大金,咱们和耕战城之间就算被兀术截断了,那时候再作战就难上加难了。”
刘石在考虑时,场面也确实比真刀实枪地打一仗要复杂的多,正商议时,金人巡逻的骑兵发现了他们,连忙吆喝起来,就朝他们冲将过来。
当地的亲信他们已经探查了个七七八八,也就不值得多花时间在这里了,他们随行只有几骑,却也不必要和金人交战纠缠,就连忙打马回营,哪知道那数十名金人居然穷追不舍,竟是一副不拿下他们不罢休的模样,而且飞奔的战马上射箭准头还不差,几次差点射到他们。
“这伙人看上去个个弓马娴熟,又有不差的坐骑,都是咱们今后的劲敌了,以咱们目前的军力想要袭击他们也就难了。”刘石一边挂起铁枪,拿起弓来一边说。
张衷伍也抬起自己的麻背弓说:“原先我们只想着和他们一战,北拒大金让他们不过来,现在看来,这些人卑鄙狡诈,远超咱们想象,回去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想个对策才行。”
这一行人那都是耕战军中千锤百炼的精英,最次也是靠自己捶打磨炼出了内功的,哪里会虚那些对比常人来讲骑射还行的金人?只见他们略一带战马,回头一箭就叫一个金人掉下马去,而刘石更是一弓双箭,直接叫两个人翻身落马。
此时的刘石已经初步开始修习骑射无双了,在飞奔的马上随意开弓,又是被追击的顺风箭,转瞬间在他箭下就倒了好几个,金人看得厉害,也只能暂且作罢,退兵回去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折中势力
兀术带着伞个蒙着面的黑衣人远远观望,毫无疑问,刘石乃至那些耕战军的骑射之术,让他们印象深刻,尤其是刘石,那匹神骏的黑马明明完全跑出了射程之外,依然一箭一个,放倒了好几名尽力追击的金兵。
兀术道:“这些人,应该和当初抵挡我们的那些怪人不无关系,当时交战突然,完全出乎意外,叫大家疑神疑鬼,以为是僵尸作祟,又兼那人会使些邪术,行雷闪电,人不敢敌,乃是我军有史以来的劲敌,几位神僧以为如何?”
一名黑衣人道:“元帅多虑了,世间鬼神之说,我等不敢妄有虚无,但这伙人怎么看都是正儿八经的武林高手,只是武艺确实过人,不过还未甑入绝顶之境。”
兀术道:“神僧可莫要清敌,当时这些人可是在万军之中纵横无敌,一人就叫我万人大军无可抵挡,不得不退兵先避其锋。”
黑衣人道:“江湖上武学多种多样,不同兵器各有所长,确实有些兵器在战场上可谓纵横无敌,不过这类功夫也就是以少敌多厉害,高手单挑却也平平,再有更适合高手对决的绝顶神功,这些人根本摸不到门径呢。”
兀术道:“我闻三位神僧镇守山门,周边各国都有派顶尖高手前往挑战,无一不折戟而归,想必三位手上的神功最是适合强者对决,当今天下,习武之人中算是天下无敌了吧。”
黑衣人摇摇头道:“天下武学修为是玄之又玄,当今世上再厉害的高手,让他去看自己的修为,也只敢说自己初窥门径,这运功习武之道,练到相对高深的境界时,才更知道不足,我们几个只是联手的阵法上有些独到之处,却如何敢乱称无敌?”
兀术道:“神僧过谦了,只是几位的功夫需要一定的条件施展而已,当世若真有那么多不出世的高人,又岂能天下大乱也个个龟缩在壳里!这一次我大军十余万男儿,也个个有家小老人,这一方面的安全,就全要托付于你们了。”
黑衣人异口同声道:“这点元帅放心,既然已经允了我等自行施为,无须随大军同阵拼杀,就是天大的面子了,我等三人携弟子必然竭尽所能为元帅分忧。”
兀术道:“三位神僧一言九鼎,你们此去的任务也不简单,还请要多加小心些了。”
黑衣人笑道:“我等苦练这身武艺数十年,自然也想要和世间少有的高人比划,那些人既然名满天下,没事我们也要去打扰一二,如今他们这般不识趣,却要以孤城之力抗拒天兵,何其不智,我想只需晓之以理便可度之,并非一定要动手的。”
说完他们也就不打算继续客套,三人就带着他们的弟子离开了金营,朝西北方向去了。
而细细观察了兀术布防扎载的方式以后,刘石和张衷伍深明其意,却也无可奈何,他们互相商议了一番以后,知道这般相持下去必然吃亏,不想坐以待毙,就决定以耕战军为主,携海州豪杰助威,一则试探一下金兵的态度,而来也给海州将士体验下战阵。
于是刘石、张衷伍一同出发,兵分两路,各携两万人马逼近金人驻地,打算逼迫敌军出来应敌,却不想兀术根本就没打算同他们打仗,看到他们派兵过来,只派弓马过人的骑射部队出来,只射箭阻碍进兵,耕战军缺少战马也无法追击,又进一步加固营房。
这种情况下可想而知,耕战军兵种单一的问题就体现得淋漓尽致,谁也说不清这大金倾举国之力,汹涌杀来的大军居然一到地方,却一改侵略者的模样,反而在江苏边上玩起了防守,而且顺带屯田,如此下去稳扎稳打,耕战城和海州的生存空间就要被压挤一空了。
而且更严重的是,那来去如风的骑射部队,近可以驰聘抵挡攻击,远就是去耕战城那边袭扰农田也是防不胜防,刘石就一双手,百发两百中也杀不得几人,而从此耕战城遭受骚扰,无法顺利种植庄稼的话,问题就严重大发了,所以收兵回营,这两人都一筹莫展。
“这……可如何是好?”张衷伍虽然身经百战,屡定叛乱,领军一生,这种稀奇古怪的战阵还是头一次,居然有十几万大军的敌人当着他们面玩起龟缩防守来!而无论是时间,还是局面,都不在他们这边,把海州城豪杰们训练成善战之军,就够他们物资崩溃了。
刘石摸着下巴也是头疼无比:“唉,这在我们家门口,还给别人反客为主了,不但人家堂而皇之的屯田,又能随意骚扰我们的耕地,而且附近几城几州又是偏向他们,一旦打起来,失道者寡助的竟然是我们了,说起来,扬州就在这几处中间,倒是至关重要了。”
张衷伍道:“那吕源倒是个铁骨铮铮的大宋官员,以他的性子就是死也不会为金人开城的,问题是朝廷里的人和他通了气,连我们也排斥在外,否则以我这帅印,说不定能劝说他站在我们这边呢。”
刘石道:“事到如今了,哪怕他就是再硬气,这扬州里也是一城鲜活的性命,一念之别,就是人间地狱,岂是他一人担得起的?如我看时,怎么着也得去劝他一劝,若晓之以理不行的话呢,不妨……”
张衷伍道:“可是这吕源虽说属于文官派别,祖上也是个武官,这等属下之民就是看得重,也能同生共死,而以武力胁迫,怕是不智啊。”
刘石想了想道:“暂时嘛,这地方少我一个也不少,这样吧,元帅你先修书一封,先把这里置于热锅之上的场面告诉何陆,让他看看能否想个什么办法,再盖个元帅印给我,我这人讲理,让我去好好劝说一下那位大人了。”
张衷伍道:“这怕是不好吧,吕源虽说在官场上左右逢源也算是圆滑了,可是脾气也真说不上好,你这三军主将就这么以身犯险,却不是鲁莽了?”
刘石笑道:“这点元帅放心了,当时我在东京一掌打死了张邦昌,也毫发无损地离开了京城,就在天子脚下拉了批人种地,这区区一个扬州,还真不在话下,何况刘某人当真是去说理的,有理走遍天下嘛。”
张衷伍细细想了一想,才说:“吕源好儒装,脸上却难掩一股杀气,武将之心尚在,你需仔细也,莫要认错了人,事不宜迟,我这就写个求见信,盖元帅章,不过你若去了次地方被人知道了,对我们这儿绝对是坏事,来回还请保密!”
刘石笑道:“这个放心,我要进出这些地方不教人发觉,不说容易,好道没人知道,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元帅就仔细些了。”
于是张衷伍就写了封信笺给刘石,又寄书去耕战城说明兀术驻扎的情况,叫他千万小心骑射部队骚扰农田,耕战城以耕为本,这一年从泸州迁来大量人口,耕地面积本就扩张得极大,若金人袭扰真是防不胜防,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话说刘石取了书,乌云盖夜也不骑,就和平常巡视一样从不起眼的角落走出了军营,然后就用从腊月十一那里学来的技巧,把气息隐藏得几乎消失了,却脚下如风,速度更快,一路直奔扬州。
那知州不愧是武将世家,这城墙各处布防可圈可点,全无破绽,各处细微环节都有岗哨关注,几乎没有死角,而这地方在宋朝也是仅次于汴京、杭州的大城,地方守将这么靠谱的话,金人想要强攻只怕要比太原更难攻克,毕竟汴京是自己送掉的。
这地方铁骨铮铮的英雄们,岂能弃之不管?刘石是暗自下了决心,哪怕真得没法说服他们加入自己的阵营,也要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抵挡残暴大金,最次也要保住这一方百姓平安。
刘石抵达扬州时已经黄昏了,这地方为了防止金国细作捣乱,这段时间已经严禁一切人员出入,而城内守军盘查得也十分谨慎,想要和当时去汴京一样混进城去,基本上做不到,而在城外闲逛的时候,他确实看到有一群金人进不去,骂骂咧咧地被赶走了。
他们进不去,可不代表刘石进不去,仰头看那城墙,矮的地方也不过三米来高,虽说建得巧夺天工,没有缝隙或凹凸不平之处给他借力着手,但是这点小问题哪里难得住现在的刘石?
伏在那里细细琢磨了这群人巡逻的规律,城墙上面却是几十米一队人,大约十分钟往来一趟,倒也抓得不严,普通的江湖人物或者军人这点时间想要溜上去那是肯定要闹出动静的,刘石却完全可以一声不响地摸进去。
常言道,无巧不成书,正当他抓好了个空挡就要从一处较矮的地势上翻过城墙时,居然看到黑暗中钻出一个黑影,一搭钩挂在城楼上,就窸窸窣窣地往上爬,翻上去就朝里面跳,然后就听到一声:“拿了!”
然后一阵七嘴八舌的喧闹声告诉了刘石:这地方城墙这么矮,就是专门为偷鸡摸狗想混进去的细作准备的,不但巡逻松散,而且早有布好了网的军士在等他们钻呢。
“哼,老子四五米的城墙如履平地,才不吃你们这套呢。”说干就干,刘石找了处城墙较高的地方,看人巡过去,就在墙上一按,几下就轻松翻了上去,再避开下面夜巡的士兵,溜进了扬州城。
按照张衷伍的解说,他很容易就找到了知州吕源的府邸,也就是扬州府,而凭他的手段,溜进府里却比溜进城要容易多了,说起来,吕源对自己住所的防范却要远低于城墙的防范。
再略一摸,就找到了知州大人办公的公堂了,刘石溜进城里的时间天就黑很久了,再一路摸到了这里,起码是二更天了,可是从窗外偷偷看时,却见那个张衷伍口中的儒家打扮,满脸难掩杀气的吕源正襟危坐,表情严肃,还在和旁人商量些什么。
也是当他刘石运气好,不多时他身旁那两人就一同起身告辞了,刘石初来,并未听清他们到底讲了些什么,只听到金人、细作、妄想这类的词,怕是和刚刚那位自投罗网的细作有关。
不过这些事情也不是他该关系的事情,只慢慢观望,看那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以后,吕源长叹了口气,呆坐在那里,既不去休息,也不再忙活,看上去十分茫然。
责任不如撞日嘛,刘石看那几个从人去的远了,就堂而皇之地从窗口翻了进去,大大咧咧地拱手上前唱了个大诺:“知州吕大人在上,耕战城刘石有礼了。”
吕源吃了一惊,不过他毕竟是武将世家,只第一眼露出了惊慌,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十分淡定地问道:“耕战刘石,是张衷伍元帅的属下吗?自家人到访,只消通个信过来便好,犯不着同那些侵我家园的贼人一般偷偷摸摸进来。”
这话说得就不是那么好听了,先给人安个自家人身份,再指责他和贼一样摸进来,却不是教人无话可接?刘石也只好笑道:
“知州大人,此事的确是刘某失礼了,只是沿途所见,此城守备森严,布防之势颇有古之名将之风,这一眼看上去难免技痒难搔,这才忍不住翻墙而入,实话实话,若是知州对自己府邸的防备有城墙那边三分之一,我便是长了翅膀也飞不进来。”
吕源冷冷地说:“闲话少说!吹得我这地方防卫如何之好,你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显摆本事么?你这次绝不是来玩的,速速说来,深夜悄然来访,到底有何用意?”
刘石这才站直了身子,光明正大地回答他:“张元帅携我等耕战军民,正在联合海州军民一同抵御犯境金贼,此时贼人势大,有十五万之众,只凭我等草民,实在是无力回天,而知州大人也在抵挡军人入寇,容我看来,同是大宋子民,正当齐心协力,同仇敌忾抗击胡虏!”
第二百七十九章 忠君还是为民?
吕源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来头,以他的身高体格,在这个年代能长成这样,八成家中必然是非富即贵了,却不知为何走上了这条啸聚山林的道路,心中不觉一阵感慨,看他这番慷慨陈词,明明大逆不道,却自以为有理,实在是可笑。
“这位刘姓小兄弟,这颗胆子确实包得了天,来了我这大宋的官府,竟然敢说出同时宋人,要一同挡贼之花,你可只我大宋朝廷,官军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你们这些啸聚绿林的乡民,可不管你是宋人还是金人。”他直言不讳。
刘石笑道:“没错,我那些兄弟们这几年那,实在是吃尽了苦头,九死一生,才侥幸活了这些人下来,靠自力更生,团结互助走到了今天敢摆起阵容和滔滔大金一战,说起来,吃大金带来的苦头,是不如大宋朝廷给的多。”
吕源冷冷地看着他:“那你还来和我说这么多作甚!吕源生是大宋的官,死管大宋的鬼,你本事高,能摸进我府里,我应该对付不了你,不过要强迫我就范投贼,却乘早死了这条心!”
刘石摇摇头道:“早在西京的时候,就有位乡民对我说,大宋要办花石纲,又要交岁币,压在他们头上的赋税太重,早晚也得饿死,在金人脚下虽然随时可能被打草谷杀死,不过那也死个痛快,不用零零碎碎地饿死,我们走到一起抵抗,只是想活命罢了。
“我想吕大人也是个读书人出身,这君王天下,再大的疆域,那也要以民为本,那皇帝从百姓本就微薄的财产中夺去的做岁币,这一次金人要攻打你,用得哪里是金人的钱粮?你若忠于大宋,却又要强拒金人,只怕大逆不道更甚我等啸聚之民了。”
吕源冷冷地说:“你这话我还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小子,你可知道,这府里府外,倒有许多人都劝我要献城于上邦大金,好做个一劳永逸的上邦臣民,从此以后就再也不担心敌国犯境,早晚有刀兵之灾了,听你这么说,我顺从了他们才是上策。”
刘石笑道:“吕大人可曾听过那南京知府胡大有?别人我不清楚,这人的下场我可是当面看到了,他倒一心投金,可是人家随便搜罗了个风流罪过就把他废为平民了,这种人不消说,以后做狗都做不成,早不知性命去哪里了。”
吕源哼了一声:“那你是说,我吕源有眼无珠,就养了一窝上上下下都愚昧无知,天天急着自寻死路的蠢材了?”
刘石道:“那胡大有虽然落了那个下场,可是那南京城还是给他手下的什么师爷、衙役去管制的啊,这些人又不用多么俸禄,又能帮金人办事,金人入城后官老爷和百姓那就低人一等了,可是这些师爷、食客却不是一样滋润自在,换个主子和不换有甚差别?”
吕源点点头说:“你说了这通篇废话,也就这句话说得像点人话,有理有据,就冲你这句话,说说看,你这次来,到底想要怎么样,不会只是空手而来,就要我全城跟着落草为寇,和你们一同是北拒大金,南反大宋吧!”
刘石道:“刘某有几个脑袋,敢就这么点人就去对抗两个大国!只是在那边同金兵血战一场,却听说这江苏许多个城池,就吕大人这儿坚决不肯投金,这才来一叙,想要为将军壮个胆,提些底气而已。”
吕源冷笑道:“你那一群啸聚的贼寇,和我官军是不共戴天之敌,你等前来是要你死我活的队伍,怎么说才能为我们壮胆?”
刘石说:“大金倾全国之力南下,你道他如此劳师动众,只是为了收取江北之地?如今十五万大军在前,强攻至此是,吕大人就有飞天的本事又如何抵挡得住?就是挡的他一年半载,刘某也担保大宋不会来半个援军,而城里有的是想要卖城求荣的贼,城破只在早晚。”
吕源叹道:“这话就不必再说了,吕某就是身死魂灭,化作肉泥,好道也是宋臣,九泉之下也不肯改个夷人名号,若真到了那个时候,尽力一战,一死殉国便了,又何须多说?”
刘石点头道:“我华夏子孙向来不缺有这些心气骨的人物,有吕大人这句话,刘某绝对无半点要求,只是来告知一声,无论金人来多少人攻城,绝不会让扬州城孤军奋战,哪怕金人再怎么凶狠猛恶,我们耕战军一定倾力前来相助。”
吕源说:“这话说得就过了,大宋臣民当真是战死,也不肯受那些绿林人物的恩惠,何况金人自骑兵以来,当真是一路所向披靡,若是佯攻我除却为打援,不是坑了你处援军?这等损人利己之事我也做不来。”
看来这人从金人来时就已经完全下达了玉石俱焚的打算了,心骨之傲也是让刘石肃然起敬,他就把身上那个鼓鼓的包裹打开来,将已经用过不止一次的,完颜博那个雕翎白裘金盔放在吕源面前:
“这一点还请吕大人放心,我等虽是些啸聚绿林的百姓,可是个个都是性命不保,打仗倒有些勇气,这金国人马和我们作战,大小也损了几个将帅,战场上决计不怕那些胡虏,只消扬州内部不乱,他们只怕前来攻打的勇气都没有。”
吕源把那金盔拿捏把玩了许久,半天说不出话,末了才道:“既然如此,这东西你收起来罢,这城中大小事物也非吕某一人可以决定,还是来日商议了再答复你,怎么说你也是远来的使者,是客人就要以礼相待,这夜深了,先去府内西边客房安歇一夜再说吧。”
张衷伍那时候心如死灰,只想要回朝领死的人,也为了那许多百姓的性命留将下来,如今已经是除了名义上不变,其他事物完全是和大宋对着干了,你这吕源手下关乎一城百姓的性命,我就不信你能不把百姓的性命当回事!这么想着,刘石就大摇大摆地去客房睡觉了。
刘石把这一城百姓的性命丢给了吕源,就心安理得地区睡觉了,他也不怕吕源动什么歪心思,放松下来就在人家客房里舒舒服服地睡了个觉,鼾声如雷,大到这屋舍附近许多人都吵得没法休息。
而他是轻松了,吕源可就没那么自在了,就在一夜之间,突然出现了两件如此麻烦的事情,怎么做都十分艰难,岂能不头疼?他苦熬了一夜没睡,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决定集思广益,请他的师爷、幕僚之类的前来一同商议。
“就是这样了,就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他们倒影响不了咱们多少,可是这些人到底都已经有了行动,怕是扬州城安稳不得多久了。”
那位文绉绉的师爷道:“这不明摆着吗?大金的使者进不来,情愿被捉住也要进来送信,这诚意可是满满的,人家都说了,只要提供些许粮草银钱做赋税,就以大金国力保证城里平安,原本设施半点不变,咱们就也是宋人人人称羡的上邦人物了,如何不好?”
一名武官愤然喝道:“一派胡言!这金人真要光明正大派使者来求见,我们如何不会让他进来,此来身上凶器毒药全都带齐了,只是被抓了才改口!你这般想做上邦大人物,为何不自己去投,去要拖一城百姓下水?”
师爷怒道:“人家不是早就说了吗,只要归降大金,除原本就该给朝廷的赋税之外,一切如旧,那里就是下水了?若不肯时,早晚落得太原的下场才如了你意么,还是说,你居然想劝我们去跟随那所谓耕战城的贼寇去落草?”
另一名武官说:“那耕战城也是大宋子民,这边官军保不了他们的命,实在是为了活下去才聚集起来抗金的,却就凭这些啸聚之民能叫暴金不得寸进,已经在那本驻扎许久了,人家也没要我们加入他们啊。”
师爷怒道:“天底下哪个武官坐大不是为了黄袍加身,谋反窜逆?你这般为他们说话,难道安得是好心?他们就真保得住你的位置?”
一时间文武双方都动怒起来,互相争执喧闹,你说他懦弱无能,他说你野心莫测,目无朝纲,就在这府衙之类争执的一塌糊涂,有如市集,哪里像个样子?
吕源冷眼看这伙人议论不休,他心里清楚,他们之间早有间隙,其实因为重文轻武,大宋中要压武人一头,武人委屈受得多了,而这地方却因为武将之后的吕源读书当了官,十分谨慎地制衡了文官的势力,导致扬州城内文官也有怨言。
原本他们都给自己面子,而这一次,一城生灵会不会化为灰烬都难说,正好大家都畅所欲言,将胸中郁闷都宣泄出来,虽然是围绕着两位使者的话题,这说得有些话明显过了,吕源明知如此,也就故意不打断他们,让他们说个痛快。
可是这大宋的文官和武官,那是自太宗皇帝开始,关系就差得没边,这般争吵一辈子也不会有结果,看得差不多也宣泄够了,他就准备要结束这场无意义的争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