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五章 征兵与操练
那老田这群人和万坚是朝夕相处的,听到他这么说,那是忍不住大惊小怪起来:“不能吧,万坚老弟,咱们这一群人里,土里刨食的本事都不如你手脚麻利,怎么,你还有一身过人我武功?那不是什么好处都给你占全了?真人比人气死人那。”
万坚声音提高,让大家都听得道:“换作以前,这便是稀奇事了,但是到了来了这耕战城中,就算不得什么怪事了,实不相瞒,那上面堆着的金国盔甲,起码有三副的主人是在我手上栽的!”
周边一片哗然,老田还是有些迟疑地说:“在没这道理啊,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没见过几个庄稼汉会高深武功的,除非有谁能证明你不是吹牛,否则我可不信。”
这两人在如此大庭广众,这般严肃的场合如聊天打趣一样,刘石他们却没有打断,而是静静地看下去,果然万坚就走上前来,在他们中间空旷一些的地方,对大家抱拳说道:
“各位,万某同大伙吃住在一处,耕田耙地、挖渠运土那是不输给谁,同样舞刀弄枪的卖艺功夫我自不精,不过上阵杀敌的功夫,也没白跟将军们打几仗,一同干活的兄弟有哪几个不信的,不妨上前来试一试。”
吕大壮在这吃喝管饱,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加上个子也比他高半个头,听得这么说,就站出来笑道:“既然万坚兄弟这么说,我这膀子力气倒是不输于人,来试一试你拳脚就好。”
万坚伸出手来,双腿微蹲,笑道:“这个好说,还请吕兄不要留力,只管尽力攻过来!”
吕大壮看他们这般在这场合胡闹,也没哪个大人物有意见,正好也想要看看这所谓杀过金人的人物到底有多厉害,也就二话不说,上前尽力一拳就照万坚胸前打去。
尽管吕大壮身形要更加高大强壮,但是修出内力后,各方面实力和普通人却有了十分明显的差距,只见那一拳还没打到面前,就被万坚抬手抓住了手腕,任他怎么使劲也挣之不脱,憋得面红耳赤,十分难受。
待到人把手松了,吕大壮却看手刚刚被铁钳夹住一样,这时候竟连点红痕都看不到,心中暗叫奇怪,但是男儿动起手来,却不是那么轻易就肯认输,他后退了一步,再抱一下拳,这次竟是拼尽全力,一拳带着体重猛撞上去,拿出拼命的架势出来了。
一时间离得近围观的百姓们甚至惊呼出了声,可是啪的一声响,那一拳却没能打伤人,而是轻而易举地被人握住了拳头。
万坚笑道:“你这两拳就是咱们庄稼汉的把式了,有力气有速度,却没半点伤人的本事,先前我也是如此,后来跟着刘将军他们操练了几次,打了两仗,如今个把金兵却入不得我眼了。”
吕大壮发了会呆,长大了嘴巴问道:“咱们这些庄稼汉,当真可以短短一两年间就能打赢那些残暴无比的金国恶贼?”
万坚还没说话,刘石那洪亮的声音就亮了起来:“不错!我们可以十分肯定地告诉各位,只要咱们心齐,加上假以时日的操练,再来多少金人,都不过是在咱们地上多堆几副铠甲的事!现在农忙已毕,咱们耕战军就要重新开始练兵,准备抵挡那些来犯之敌了。”
吕大壮是站在人群最前面了,还没来得及回去,突然就靠着自己离前台最近的位置大声问道:“那俺这样的庄稼汉,也可以参军杀敌吗?那些天杀的贼,俺媳妇还没过门就死在了他们手上,拼了这条命俺也要上去砍死一个算一个!”
张衷伍微微点头,语气平淡地回答:“全城百姓,只要有心杀敌,自然都可以参军,但是错过了先前的入伍,到这时候需得人品、性格、念书识字都过得了硬,加与一定的贡献度,才能正式编入军队,打仗要人,田也不能荒了嘛。”
吕大壮一听脑袋就耷拉下来了:“咳,你们怎么能到今天才说?早知道俺晚上不睡觉,也要多认几个字啊,看看你个驴蛋,整天就知道偷懒,人家教了那么多好认的字,却就想着打瞌睡,唉。”
一边说一边走回了人群中,那般颓废失落的模样,就连石头看了都会心软,但是规矩就是规矩,耕战城中,并非所有事情都能讲人情,起码在这方面是绝无二话可说的。
张衷伍接着说:“诸位,一则是农忙咱休,二来我们已经得了可靠的情报,金人已经开始厉马秣兵,蠢蠢欲动,不多时就要挥师南下,再来侵犯我们的家园了,他们打不打赵宋,都免不得要同我们做过这一场了!
“所有张某以征北大元帅的名号,在咱们城已有人马的基础上,再征集五千人加入耕战军,抓紧现在的时间操练武艺、阵法,到时候金兵入侵时包围家园,杀敌报国,愿意参军者,现在就可以去台前登记姓名。”
一时间人潮汹涌,个个都要挤上来先报,人人都生怕报名晚了就没名额了,一不能练一身武艺杀敌防身,二是没报上名字,以后怕在人前就显得低一等了,这般声势,早就将那自宋以来的好男不当兵五字踏为飞灰了。
刘石看人群这般踊跃拥挤,一不小心就要出现踩踏事件,连忙气运丹田,朗声说道:“诸位且住!莫要拥挤,先自回自位!自会上去挨个询问,有参军意向者,待人来问了再登记姓名!”
这般说来,那些文化过不了关,或者贡献度不足的人们,却是参不了军了,一时间就有许多人满脸的颓然,各种表情都十分不痛快。
刘石继续说道:“诸位!就入了不军队的人,也不用心焦,耕战精神中,军即是民,民也是军,只要你是这里的人,军队不打仗时也要一同种田干活,不农忙时,没参军的,也可以一道行军操练,学一身武艺备不时之需!”
“那可就太好了,我吕大壮什么都不在人后,就这念书认字,实在是入眼就头晕啊,只要能让俺上去杀敌,管我是民是军呢,拿兵器朝着贼人招呼就好,就省了许多认字的功夫了。”
“我今年做事是手生,贡献低些,但是有机会上去杀敌,那绝没半点含糊!”
“这么说,俺家葛更长大了,也可以给那些富贵公子一样,正儿八经的练功学武?元帅,这参军一定要算我一个啊!”
一片沸腾无比的呼声,向刘石证明了这些人的热情,耕战军在前两次基本上没有什么门槛就招齐近万人后,现在入伍就有两个重要的条件:思想觉悟过硬,这一条决定这支队伍、甚至整个耕战势力的未来;文化功底过关,人人都能看军情的情况下,布阵指挥就容易太多了。
而这半年来,诸如万坚这样的先锋,都感觉不少普通百姓的思想境界要在自己之上了,高强度的作业节奏,加上鼎盛的激情,使人没时间去展现自己品行中有问题的地方,可以说是大部分人都能过关了;
但是文化功底,却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大多数平民百姓,根本不觉得念书识字有什么必要,这些日子本来就够累,一天忙下来谁都希望多睡一会,那强行把人组织起来夜晚教念书认字,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所幸这里教的,都是经过简化了的字体,编成那些农民人人都自然会念的种地民谣,入手认字就好,倒也不会太过艰难,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文化进步明显。
因此这次征兵,只能从这么久念书认字的水平,和贡献分来选择了,而其他人手,也要经过最起码的操练,以便在万不得已的时候,也可以作为民兵加入战场。
和刚刚建城时不一样,后来陆陆续续又有不少人主动迁到了此地,因此城中总人口已经超过十万了,刘石仔细估算了这些人数,还是决定要在不破坏生产的前提下,组织耕战军。
考虑到粮食产量和其他经济作物收入的状况,城中一共征齐了一万五千名正规军人,这个数据差不多到极限了,因为青壮男丁就差不多全参军了,无论如何也要保持城中种地生产的人数。
再对军队进行编排组织,张衷伍麾下补齐了五千兵青壮士兵,是为耕战征北军,是军队里的中坚,他们进可攻、退可守,城中资源和操练,都对他们有较高的关注度。
何陆作为军师,统领余下一万军士,虽是一样操练武艺和阵法,但是城中毕竟兵甲不足,尚不能统一装备、武器,人员年龄也不如张衷伍那五千人整齐,被称为耕战城防军,计划是防守为主的人马。
而他也不一人扛下全部,分出了一部分人马给腊月十一和林真等人,培养出一些有特殊技能的队伍出来,以备战场上的各种突发事件。
原本禁军编成的耕战陷阵军则另算编制,不计入一万五千名额之中。
其余青壮年百姓则一律配上简单、粗劣的装备,由陆友七带队,进行队列和武艺的操练,这些人虽然不是正规军,但是在这种气氛之下,无论是他们受到的训练,还是这些人本身的热情,都让他们操练的过程绝不在正规军之下。
整个耕战城都热火朝天地操练了起来,整齐的步伐踏动黄土,带来连天烟尘,光声势就足够让人深受触动,热血沸腾了。
刘石看在眼里,略略放下了些心,就打算做其他准备时,突然陆芳妤脸上严肃无比地站在了他的面前。
“唔。陆……芳妤啊,怎么了,突然这么一本正经的。”刘石想了半天,那句陆姑娘还是扭成了芳妤,却不知她来意。
陆芳妤直言不讳:“城里男人是要多些,但是这一次一批迁过来的,女子也有三万多人,除了打理寻常杂事,和体力不济的弱女子,这时候也还有成千上万人是闲了下来,为何你那边男子就安排的个个妥当,女子却如同不知?”
刘石挠挠头说:“这时候是难得休息嘛,现在我们整得事情,都是要上阵杀敌,抛头颅洒热血的,自古以来,不是男人无能,也就没有女子上阵杀敌的说法嘛。”
陆芳妤道:“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且不说这群女子中,有一身武艺的不在少数,我们一起也都商议过,难道我们也就和那许多地方的女子一样,男子兵败了就要任人欺凌?耕战城处处都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里的女子,绝不能做那些苦命的柔弱女子!”
刘石暗道:华夏儿女,真是自古以来就不缺英雄气概,先前就有那花木兰、穆桂英的故事,给予合适的环境,这些女子居然能自己想到这一块,当真是不让须眉!于是说道:
“自古华夏不让须眉的女子就层出不穷,既然她们有此心,你就去将她们召集起来,反正暂时并非农忙,操练起来如何不好?只是先要和你说好两点:
“其一,这行军操练时,却不会当你们是女子,那般纪律、阵列,是半点不能马虎,绝不能因为哪个是女子就不当真;其二呢,事发突然,现在军器盔甲十分吃紧,只能将就给他们些简易的枪棍做武器先练着,却不要说我们重男轻女,厚此薄彼了。”
陆芳妤点了点头道:“这事本来也怨我说的晚了,城中物资情况大家都清楚,军器装备的,自然要有个先来后到,以后不紧了,能安排给我们就行,至于操练方面,还请绝对放心,我们绝不会要任何男子没有的特权的,上了战场敌人可不管你是男是女!”
刘石道:“如此最好,事不宜迟,咱们先去安排吧。”
不多时刘石就随陆芳妤来到了城外校场的另一端,那边早已列好了阵的女子们,已经排好了在那儿等他,这架势看起来,她们在此之前已经有排练过了,不过毕竟没有何陆那样专业的队列训练,虽然站得还算整齐,到底不如那边的正规军。
第二百三十六章 林真想起来了
“陈梅和刘静两位大姐曾经是江湖威名远扬的女侠呢,后来退隐了,几经辗转,也来了咱们这儿,那套柳叶刀法,就是陈姐师门的绝技。”面对那英姿飒爽的女兵们,陆芳妤把两名武艺高强的女侠介绍给刘石。
刘石颔首道:“很好,首先对你们说一声抱歉,诸位姐妹们,刘某心中巾帼从来不让须眉,但是大家也知道,城里女子,人数确实要比男性少些,而你们的肩上的担子,也半点不比男子轻,现在农忙已过,难得空出些时间,原本是给各位稍事休息,以备来年再战的。
“但是现在看来,大家都有一颗保卫家园的心情,刘某就做个主张,同男子一样,在城中组建五千女兵,以备不时之需,其余女子编入民兵,忙时还以生产为主,闲时进行一定的作战操练,各位以为如何?”
领头的陈梅和刘静(应该是退隐后的化名)看这话也合理,就回答道:“谨遵刘将军之命!”
刘石就对她们还有陆芳妤道:“你们就先把这里的人数统计一下,也一般按文化、人品、贡献度,择优选择五千人,其余再安排为民兵,人就由你们负责组织,我会另外安排人协助操练的,此事就拜托各位了。”
得到了清楚明了的表态,陆芳妤这些女子才放下心来,立刻就着手按照要求挑选正规女子军。
尽管刘石认为,在那种年代,要打破男尊女卑的观念,发挥女子的生产积极性,实现女性能顶半边天的伟大目标,基本上是不大可能的,但现在这些人已经踏出了坚实的一步,倒是个意外的惊喜了,就是有些担心:这些女子这么积极,不会搞出他穿越前个个都怕老婆的场面吧?
乘着这群人忙碌起来,刘石才算抽了空出来,毕竟建军练兵,教习武艺,只是保卫家园的基础,而接下来,不能不去考虑战术和战略了。
这次大金若是倾全国之力汹涌而来,那沿途遇到的宋军自然不会有多少抵抗,假如他们不是直接攻打临安,而是假道伐虢,突然掉转枪头攻打这里的话,耕战城可没有群山天险可据,那时必然是一场极其残酷的防御战。
而金兵震怒而来,这一路上必然凶残暴虐,这一片金宋都没有占据的土地本已灾难重重,再这么来一次,耕战城相邻的省里,只怕就了无人烟了,而任何方面的发展,岂能没有人口?所以练兵之事安排妥当,下一步马上就要准备接下来的战事安排了。
前脚走进既是自己的府邸,又是城中高层议事的帐篷里,李桂兰就埋怨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自己叫大家过来商议作战计划的,又溜哪儿去了,搞得这么多人等你一个!”
刘石说:“本来安排好操练我就过来了,结果被陆芳妤截住了,上次我随口答应的事情,没想到她居然真念念不忘,就在此时已经将城中有空的近万名女子组织了起来,我就去和她过去对组织女兵进行安排了。”
张衷伍道:“这……只怕不妥吧,古往今来巾帼英雄虽然多有记载,但是当真让女子上阵迎敌,多少叫城中男儿颜面无存吧,这耕战军的男儿可没有贪生怕死之辈。”
李桂兰道:“张叔叔你这话也嫌偏颇了哦,谁说女子上阵就不如男了?这寒冬时事情不多,有心参军的女子,如何不能加以训练,以防万一嘛。”
刘石说:“这一点,我是考虑过的,那些女子既然有心杀敌,也就让她们做些准备也好,开春了她们还是要以生产为主,这耕战城中,耕还是在前呢,真到山雨欲来,兵临城下的时候,我们这没有坐等城破受辱的女子,同样可以为抗敌出一份力!”
张衷伍道:“唉,当时我在江南,听说汴京百万人口,遭金人十万大军屠戮,以至于百不存一,凄惨异常,现在想想,只要那些人有咱们城中女子万一的血性,又何至于此?这事定了就好,现在说说看,你们觉得到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做?”
何陆便说出自己的看法:“自古以来两军交战,不外乎操练、士气、天时、地利和知己知彼几条,眼下所知就是金人若大举而来时,必然十倍于我,而我方情报占优,可据地利先机,若以守土为本,耗其远道而来的粮草,胜算不失。”
刘石道:“不错,管他金兵、宋将,真要越境来犯我耕战,只提前占据要低,依险固守,想要不败也非难事,只是有一条:金兵却是渔猎出身,沿途打草谷惯了的,就算粮路不续,也会四处打草谷劫掠维持,只怕此战不宜久耗,时日久了,临安看出倪端,怕又来个金宋联军,那时候咱们就腹背受敌了。”
何陆问道:“所以说,这一次咱们不但要抵挡金兵,你还打算把他们拒之千里之外,一举击破强敌?”
刘石说:“彼若动兵,动辄十万大军,要一举破敌却又谈何容易?但是任由金兵四处杀掠,到时候山东江苏之地白骨满地之时,只凭咱们这些人如何撑得下去?
“而这些日子我听说没了皇帝管制,这边几省秩序极乱,却还有些难得的平和之地,想必是有些本事的人在维持,依我的想法,不如在大军来前,看看这些地面上那些人物能否争取一下,本是同舟之人,何不并济拒敌?。”
张衷伍道:“这话后来投过来的人嘴中倒是听过不少了,不过咱们这些人都不知实情,你这话倒说得十分有道理了,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找个靠谱点的人问一问去,你们知道哪个比较靠得住么。”
陆友七道:“这么说起来,倒真有个人十分合适。”
其他人连忙一同看过来,他就不急不缓地笑道:“这件事情,那些后来搬过来的人呢,曾经说,林真当时奔走那几省之间,倒是拯救了无数受难的无辜百姓呢!”
当下这么多人连话也不说了,就一同起身朝那林真带队操练医疗军的那块场地跑去。
“刘将军是要我把这一身的医术全传给你们,教你们在战场上能救死扶伤,不过小生这么久在外看时,都刀兵相向了,那一般头疼脑热的病,都要先放一放,急要会的不过是上金疮,包扎伤口这类的医术,和一门教行凶者冷静下来的本事。”
那林真原本带了三五十个军士,如今耕战军扩编,医疗军人数一下就多了许多倍,林真就本着医者仁心,将自己行医的心得讲与手下军士。
有个新兵忍不住就问:“那都在战场上动刀动枪了,却还有甚么冷静下来的办法?真有有三言两语教动刀枪的人停手的本事,咱们不是要百战百胜了。”
林真认认真真地回答人家:“本来嘛,谁说要用言语教他们停手?这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又是以扶伤救人为业的队伍,那杀人伤生呢,是能免则免,那不肯讲道理的人呢,就只能强用些手段让他冷静下来了,我这套金刚伏魔棍法,就很是见效,只打昏,不伤命。”
说了半天大慈悲,大道理,到底还是要把人家敲晕嘛,不过这段却是陆友七说通的,不特别慈悲,却十分实用,亲眼见过天下悲苦的林真,只要不伤生倒也十分通情达理。
“所以说,各位兄弟们要做个不伤天和,在阎王手下抢回人命的军医,小生这套棍法,却要好生修炼了,想要救人,首先就不能让自己被人伤了嘛,来……”林真正在说这段十分有道理的说辞时,突然看到城中那几个大人物一道儿来这片校场了。
“阿也,这是怎么了,几位……”那规定了又不能喊大人,林真连忙走上前问道:“元帅、将军、军师,你们怎么都过来了,不知道有什么要事吩咐?”
刘石快走一步上前道:“倒不是你的事情,只是你知道,咱们这些人窝在这一处城池中许久没有出去,外面各地的具体情形是一慨不知,眼下情况吃紧,却不能再这样做井底之蛙了,那往北往东的几省之地,听你说都走过一趟,可否讲解下都是什么情景?”
林真扳着手指头说:“这北边和山东呢,少数村镇有强族管制,贼人不敢乱来,百姓虽无自由,到底人命保得住,往中间这边来有处泸州……阿也,不好!”
刘石听他那边说什么强族管制,想必就是当年魏家咸鱼村一般的境遇了,绿林山贼自然不怕,金兵来时,那怕就是土鸡瓦犬了,却看林真突然一蹦几乎三尺,转身就要朝北方跑去,就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拉住了他:“慌什么,怎么了?有话好好说不行?”
林真大叫道:“阿也,不得了啊,那边泸州本是叫我来看看这耕战城中百姓生计如何,却不料一到这里,就甚么都忘记了,这一拖快一个月了,那边本就十万火急,怎么得了?”
陆友七上前笑道:“林真,你这就又搞错了,若是你着急时,也不能等到今天,既然你都拖了快一月了,这一时把话和我们说清时,再久也不要一个时辰,又能多碍多少事?倒不如让我们知道那边的情况,人多也好去相助。”
林真这才慢慢冷静下来,拿手抹了一把额头道:“是这样的,那边许多地方群盗四起,生灵涂炭,唯独泸州有十分厉害的灵锋派镇着,教贼人不敢乱来,于是多地灾民都去了那里避难,本是件好事,但是去得人多了,那儿的粮米却养不得太多人了。
“所以灵锋派的人就教我来探一探此地,看看是否真可以把人迁过来,哪知道我这榆木脑袋,一看这里有事要管,竟然把甚么都抛之脑后了!你说说,这一过许久,那边岂不受我拖累,出大事了?”
刘石皱着眉头道:“这般看来,那个灵锋派却是个有良心的帮派了,可是这一同保护百姓,不就算是一路人么,怎地他们自己不派人来,而是要叫你和那些难民一同混进来打探?我们就这么可怕吗?”
林真道:“阿也,刘将军这你们就有所不知了,自本朝开国起,朝廷与江湖就嫌隙极大,到了咱们的徽宗皇帝在位时,更加是势如水火啊,如今江湖上的英雄,哪个敢和朝廷沾上关系,那就身败名裂,再不能在江湖上混了。所以他天下闻名的大帮派,哪里敢派自己人来这儿呢?”
这说得刘石就明白了,这耕战城建城开始,就是打着张衷伍征北大元帅的旗号,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大员,若江湖和朝廷关系真那么恶劣,只怕人家是要有多远躲多远,不过这儿人口还是缺,这个泸州城,看来是得好生处理了。
刘石道:“林真你莫要担心,只要泸州城现在还没乱,咱们这就去帮忙还来得及,至于这朝廷二字,我们必然不会连累到灵锋派的,你在此这么久,多少也知道,咱们为大宋是抗金,为百姓,就和那临安朝廷是没有关系的。”
“友七,林真口中怕说不清楚道理,此时事关重大,你就带些人亲自同他去走一遭吧!记得咱们可以是朝廷,也可以是江湖,绝没有那么大的界限!”
陆友七答道:“这个只管放心,看他如此着急,我们就赶早不赶晚,收拾下即刻出发了!”
这边陆友七就立刻同林真离开了校场,准备收拾一下,马上就朝泸州出发,而在林真回来前,就要另外安排人手训练军医队了,这支队伍的模式,还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看着他们急冲冲地离开,刘石说道:“尽管现在为时过早,如今山雨欲来,也由不得时机成熟以否了,咱们要真正站住脚,还需要很多东西才行,但是,妄想着总能和今年这样,指望强敌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那是痴人说梦,所以不来则已,既然来了,咱们就乘此机会走出去看看吧。”
第一百三十七章 泸州之急
张衷伍听他说着,十分认同地说:“刘兄弟这话在理,但是大金当真要倾国而来,根据现在兵马的情况,我总感觉此战难敌啊。”
何陆道:“先前这几省金宋都不管的地方,周边情况,咱们也都有打探,多少了解一些,只是近两个月都关起门来忙城里的事情了,信息倒闭塞起来了,如今之计,有两件事,一是彻底弄清楚周边城池的状况,寻找可以拒敌之所;二来加紧练兵,争取可以在防守战中不输于金人。”
张衷伍说:“可是自古行军布阵,都要讲究以正合、以奇胜,需步军为正,佐以弓箭压阵,再靠骑兵寻其不意而破之,而咱们现在军容阵列虽强,铠甲缺乏,战马更是极少,只能供少数斥候骑行,战术打不起来,就只能被动防守了。”
刘石道:“你们说的话,都十分有道理,但是把全部希望都放在这耕战一城防守,实非上策,若是金人把周边都踏平掠尽,就是不来攻打,咱们被困死也是早晚的事;而当前军马缺乏,打不出灵活的战术,真正打起来,正合枪法虽勇,怕也难于做金兵的对手。”
何陆道:“对啊,我想这次金人也断不可能和上次那样因为倚多强攻,不计代价导致溃败的情况,而且这次也没有一个李纲可以吓退他们,看上去刘石你好像有什么别的想法?”
刘石语气略变,说道:“尽管我们的最终目标,是培养一支全军都拥有内力的强大军队,而现在一万多军人中,修出内功的人也不过百余人,就算操练到开春,又有些人能练出内功来,依然是杯水车薪。”
张衷伍问:“听你这么说,你是另有计划了?”
刘石道:“在我们有足够的能力购买组建马军的战马以前,一支全都有内力的精锐,可以靠内力在某些时候靠强行军起到马军的速度。腊月十一那套心法有缺陷,但是却能加快士兵练出内力,而非常时刻,需要有人做出牺牲的。”
李桂兰说:“但是那个腊月十一的心法,是建立在使用至瘾药物刺激的前提下才能引导出内力来的耶,不说副作用极其可怕,就是我们用时,也没有他那所谓的修罗果了啊。”
刘石看着他说:“这一点,新练的那批百草还神丹,也可以使普通人暂时感受到内力,绝不至瘾,但是依此强催出来的内力,也就决定他一生也只能功力平平了,为了我们的未来,大多数合格的军人,都必须是正经的内力高手,而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来做出牺牲了。”
何陆道:“为别人做出牺牲的决定,多少是件糟心事,但是当今世上,能有这条待遇的人,只怕也是求之不得,这叫祸福所依,你也不用有负担,现在的问题是,你有多少丹药,决定了让哪些人走上这条路吗?”
刘石叹息道:“禁军所在的陷阵军,那些禁军经过了铁血的洗礼,却这么久过去了,依然坚定着期待着战死沙场,这群人,能有初级的内力,就能适当地弥补咱们兵种过少的缺陷。”
在场的人一同沉默了一会,张衷伍叹道:“你既然这么说了,应该就是深思熟虑过了,我们必定支持你,现在军师就是监督三军操练,我立刻带人往东,看看凭这元帅印,能否说服一些一同抗金的城池,那陷阵军的武艺,就交给刘兄弟自去了,这事我们都和你站一起,以后绝不能亏待了他们!”
刘石道:“如此最好,事不宜迟,我们一边着手行事吧。元帅此去,凡事需谨慎,那边的城池未必比我们遇到过的好多少,而金人即将出兵的消息,也不宜直接说出去;然后我们就等元帅和陆友七带回结果来,就做后续的布置了,即刻动手吧!”
话别张衷伍,刘石就去找了腊月十一,把陷阵军将要面对的事情,全部告诉了他。
腊月十一道:“此事刘将军决定了就好,我只有两点要提醒,雾岛上都是打熬了许久筋骨,有一定基础的人,才会以修罗果刺激内力,若筋骨不够健壮,必然后患无穷;而且就算强行催出了内力,要训练到足以参加战斗,也非一朝一夕可成。”
刘石道:“时不我待,却也无可奈何,不过这么久来,他们的训练和饮食也算不错,筋骨也算有些基础了,而敌人钱粮尚未充足,我们还有些时间操练他们的武艺,你作为城中管理功法的人,且来帮我一把吧。”
腊月十一道:“刘将军行炼制出来的这批药丸,本就是帮助习武之人恢复内力,治愈内伤用的,加上您的功力炼丹,那功效非凡品能比,又不至瘾,最为适合雾岛内功,按照依法修习,必定能强催出内力来。
“而这五百陷阵军早已熟练正合枪法,以后人人都有内力,只怕正面冲击千军万马也是所向披靡,然而若只会使枪,应变毕竟不足,我就将自己这手短匕用法,和雾岛的防身秘技倾囊相授,到时候这支人马就将成为咱们的锋芒了,只是有些功夫能否学会,还要看天赋。”
刘石道:“如此便辛苦小腊了,这百草还神丹数量还显不足,孙大夫那边还在重新开炉赶制,只是最后关头要我去收工而已,你就抓紧时间先将那套心法让他们记熟了,待他们掌握以后,再吃丹药练功了。”
腊月十一就同刘石直接去了陷阵军那儿,五百人正分作十队,进行正合枪法的实战训练,新编入的人并不理解,为何这些老兵一个个都冷漠如石雕,只管训练,一副不通人情的模样。
看到刘石来时,他们暂停了训练,握拳放左肩,行了个耕战礼。
刘石也不做作,直接了当将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讲给了这些人听,包括此时是危机在前,不得已而为之,用这个方法强行激活内力,对身体造成的影响,和以后可能的副作用,都解释得一清二楚,再让他们自愿选择是否要这么做。
禁军们都是走过一遭生死之间的铁汉,根本不存在选择,直接服从命令,而其他人听得比如筋骨不强而强运内力,会导致经脉负担过大,招致伤损,终身修为受限,严重者甚至会出现早衰、中年致残这些情况,有些人开始产生犹豫了。
一个章家的汉子突然冷笑道:“这却有甚好想的,如今世上多少人一生想要有身内功,却不能够,那大宋寻常军人更是没听说有人能练内功的,这时候有到手的内力了,就是人家烧香也求不来的,还在这里扭捏犹豫作甚?”
刘石听了,便补上一句:“这位壮士所言倒是不虚,不过咱们耕战军的目标,是早晚都要人人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这早日强催内力,多少都是吃亏的事,各位还要考虑周全才好。”
这时候有个新晋的列长回答道:“将军,此事只管吩咐就好,强敌不久来袭,我们这些参军的就是要冲杀在百姓前面的,这时候能强一分就是赚了,弱一分就死在刀兵之下了,哪有甚么吃亏之说!将军想到了就管下令,我们绝无二话,大家说是不是!”
其实这陷阵军,也是一般同大家一起操练、兴修水利的,耕战先锋们的思想工作,他们同样都听到了,觉悟还要高一层,是真没人会为那些副作用后退的,只是刘石毕竟要多考虑一分,而腊月十一自己的经历,对此有些过于敏感了。
因此这军中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喊出是来,声势就十分雄壮。
得到了这军中所有人肯定的答复以后,刘石就下达了明确的命令,让腊月十一将雾岛那套不完整的内功心法传给在场的所有人,待他们全部牢记、熟练以后,就分发丹药,准备练功,而他自己就先去了丹炉那边,他要再炼几炉,产足这五百人一人使用数次的量。
话分两头说,林真一路上是跑得如同流光掠影,几乎都能出残影了,累得陆友七这些跟来的人那是上气不接下气,可是不足数日,他们就要抵达泸州城郊时,他却又停下了脚步,不肯走了。
陆友七笑道:“怎么,都到这儿了,怎么就停下来了?却不是白费了这几日日夜兼程?无论前面是什么,发生的事情总回不去,这时候能补救一分,就该早行一分那。”
林真叹了口气道:“这话是没错,只是小生去一趟耕战城中,所见所闻过于震撼,完全颠覆了这一生的念头,竟然忘了身上重任,这一时再来泸州,有些羞于去见那些灵锋派侠士。”
陆友七道:“你只管放心带路,其中纠结,我自为你解释,你虽说耽误了一时,但这一次能彻底解决这城中困扰,依然是大功一件,这稍迟一月,也无伤大雅。”
林真听他说得有理,也就二话不说,再次脚下使劲,加急朝前走去。
这一月之间,泸州城外临时搭起的草棚更多了,显然这段时间又有更多人迁了过来,那城中早已住不下了,灵锋派的弟子们同泸州知州的手下就想办法将越来越多的难民安置到城外来,毕竟这许多百姓,还是要先活下来再说。
可是这些人都是在往北那片炼狱之地,正儿八经的难民,迁过来时大多身无分文,粮缺米少,人是安置了下来,可是随着人越来越多,这城中的物资粮食就更加吃紧了,先不说这城外打得棚子遮风挡雨都难,维持生活最低限度的饮食也是大问题了。
林真也是十分震惊这短时间里逃过来的灾民怎么会有这么多,那么久他拼尽了全力,九死一生也才护送了几十人过来,现在看这城外的规模,竟不知多了多少人。
正当他暗自疑惑时,正遇到几名灵锋派的弟子走将出来。
林真连忙上前问道:“啊,这位少侠你好,请问一下贺如林少侠何在,小生有事寻他。”
那名弟子回答道:“贺师兄现在就在城外,但是十分繁忙呢,兄弟你要有急事的话,可以先同我们说。”
林真着急地说:“是贺少侠托付我去做一件事,可是给耽搁了许久,这时候小生嘴笨,也不知从何说起呀,只有在他面前才能说清楚来!”
那名弟子便道:“既然如此,你们便随我来罢,只是你也看到,现在这儿收留的难民实在太多了,贺师兄现在正在安排熬粥分粥,暂时是忙得不可开交,片刻都不得停下,若是各位没有什么特别着急的事情,建议还是直接转告我们的好。”
陆友七笑道:“少侠却是辛苦了,不过我们的事情确实事关重大,也一言难尽呢,还麻烦带我们去找一下贺少侠,遇到他才能勉强说清楚呢。”
那弟子也就不再多说,反正灵锋派威名远播,他们倒也不怕有人闹事,就二话不说,领着这群人去了城门口附近,那里支起了几口大锅,米粥的香味飘出好远,贺如林正一脸焦急地站在边上对师弟们说些什么。
一见到他,林真就脚下加速,朝他猛冲过去,这边嘈杂的脚步声,自然就吸引了那些人的注意,那贺如林看过来时,竟然也忘记了手上的事情,抛下身旁两名正要分粥的师弟就猛冲了过来,一边喊过:
“林真!你竟然回来了,这么久发生了什么事情嘛?是他们把你关起来了?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林真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贺少侠,他们不但没有对我怎样,还十分妥善地收留安置了过去的百姓呢!过去的人一切都好,甚至有些太好了所以我才……”
贺如林看了看他身旁那几个人,尤其陆友七一看功力就不弱,不由得狐疑了起来,使了个眼神,问向林真道:“既然如此,那为何这许久了,你们一个人也不曾回来,就连你都到现在才找到机会回来?”
第二百三十八章 泸州之困
林真也是真呆萌,想了半天不知从何开始解释,陆友七就接口笑道:“林先生初去时,就因为太过老实,说话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被我们怀疑是奸细呢,结果误会解除了,我们就留他在那儿帮忙,却因为事情繁忙,忘记了这边的托付,这一想起来,就赶紧带我们过来了。”
贺如林道:“说实话,这地方确实叫我们焦头烂额,再这样下去要撑不住了,但是话分两头说,我们也不能因为你这三言两语,就这么完全信任让林兄弟一去近月不返的你们啊。”
林真道:“他们……他们真的是好人了,不止是好人,还是有办法的人呢,这位陆友七将军,还是那里的大人物呢。不过话说回来,我这一走才一月不到,怎么城边上就多了这许多人?难道是你们亲自出手,出去救人了?”
贺如林摇摇头道:“没有,师傅倒是有准备让其他分舵的兄弟带着粮食物资一同过来帮忙的念头,但是现在我们这些人哪里抽的出身救人?听这些人说,那些炼狱之地,最近出现了一个使刀的大侠,武艺惊天,在那边打败了许多恶人,却逢人就劝,叫他们来此避难呢。”
林真道:“善哉,想来这人必然是个绝世高人了,这一出手却救了无数人性命,当真是功德无量,令人钦佩了。”
贺如林道:“他自是功德无量,货真价实,可是咱们这地方也要吃得消啊,这还不时有人逃过来,以师傅和我们的名气,倒能保他们平安不受掳掠,可是这粮米不足的,不是早晚要害他们饿死?”
听到这个,陆友七不以为然地插嘴道:“只要有人,就有力量,这些人暂时没有粮食,可以将就挖野菜、草根撑住,实在不行有树皮吃都不至于饿死,只要熬过寒冬,大家就能开荒种地,都是手脚健全的人,不应该被饿死的。”
贺如林一时语塞,他们灵锋派在这地方,以地主之名施粥舍米,又尽力为大家抵挡贼寇,本真是心仁意善的想法,却是实在没考虑过这一条:叫这些九死一生,历经磨难的人自力更生,凭自身的努力活下去。
“可是他们都是久经苦难的灾民啊,大多沿途奔波,举目无亲,还身无分文的,若是我们不去帮助,他们……”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陆友七说:“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他们都是身体健全的人,又不是那种不受施舍就活不下去的老弱病残,当时我们也曾经一路逃难,还多数都是些五谷不分之人,在穷途末路之时,是靠着啃野菜草根挺了些日子,如今却是自给自足,再无人会挨饿了。”
贺如林黯然道:“这一层,我们却完全没想到……这些说法听上去是那么回事,而且这些事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这样吧,请林真去你们那儿,打探你们的事情,是我师傅安排的,不如我带你们去见师傅吧。”
林真叫到:“阿也!我也可以见到那名满天下的清风大侠了?那段日子哪儿都听到那名字,是如雷贯耳,只当是天神在世,这样就能面见人家,真是三生有幸啊。”
这一副追星族的模样,倒也叫人好笑,也无怪他做不得四大皆空的和尚,自觉返了俗,但是坊间传说,也确实有趣,刘石就曾经被传得三头六臂,遇到金人生吞下肚,盔甲都不脱的,陆友七微微一笑:
“若是不嫌我等打扰,叫郝大侠百忙之中抽些空出来接见我们,自然万分荣幸了,恭请贺少侠带路。”
这种奉承话,灵锋派的弟子可没少听,贺如林半点表情都没变化,直接说道:“请随我来。”
他们就一路沿着这城外临时搭起的,抵挡大些的风雨就嫌为难的棚子走去了泸州城,尽管这座城池不曾受到刀兵贼寇的侵扰,在这一片狼藉的炼狱之中,已经是难得独善其身了,但是临时为难民搭建起来的住所,依然让这儿看不出半点繁华之相。
有人,就免不了吃喝拉撒,挤在城中的人多了,首当其冲的还未必是缺粮,光是生活剩下来的秽物残渣,就已经严重影响了城中的面貌,满目狼藉,让陆友七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而沿途遇到的城中百姓,尤其是富商显贵,眼中对他们这些外来者,和灾民都是显露出了极为明显的反感。
贺如林道:“这里的现状,确实为原本城中的百姓带来了困扰,因此他们多少免不了有些情绪,还请各位不要见怪。”
陆友七道:“贺少侠哪儿的话,人之常情耳,当今天下如此荒唐,几省之地都是人间地狱,城中不论百姓还是灾民,得于在此得一时苟安,其实都是受了你们灵锋派的恩惠,你们都不在意,岂有他人见怪之处?”
贺如林道:“这般说,倒是贺某小气了,我们到了,还请两位在门口暂候,在下先去禀报师傅。”
陆友七一抱拳,就看他急冲冲进去了,看来这城中的现状,倒是真叫人心急了,直到此刻,他才有些理解,为何当时刘石要力排众议,不顾实际情况,修建宽大的道路和排水沟了,若是此城有那样的设施,这时候环境肯定要好上许多。
不多时,就见郝清风亲自走出门来,在这片狼藉的城中,他那身朴素的青袍一尘不染,仿佛置身尘世之外,一身神气内敛,常人看不出半点倪端,而到了陆友七现在的修为,就勉强能看出深不可测,差距大到感觉不出威压。
郝清风走出来时,也没有那一代宗师的架子和傲气,十分礼貌地抱拳说道:“林真先生古道热肠,千里跋涉不辞辛苦,郝某在此多谢了;不知道这位陆先生应当如何称呼?”
陆友七道:“郝帮主这话就太客气了,我不过是个镖局里长大的寻常武夫,哪里当得起什么称呼,叫名字就好。”
郝清风道:“如此最好,咱们进去说吧,不知陆家兄弟在那耕战城之中,却是什么身份?”
陆友七就跟他进府,回答道:“那里不过是大家临时起意,一群无助的人团结互助,共抗时艰的地方而已,并没有什么具体的职位,目前不过设了元帅、军师和将军这些位置,一边抗敌指挥罢了,陆某被人错爱,抬举做了个将军,其实能不对位的。”
不一时到了客厅,这里本是泸州最大的门派,占地极大,如今许多弟子都在外面帮助灾民,又分了不少房屋安置他们,现在府内也没几个人,显得有些凄凉。
看坐上茶之后,郝清风道:“几位远道而来,劳顿辛苦,这非常时刻,却无甚招待,还请不要见怪。”
林真说:“哪里,哪里,小生能亲眼见到名满天下的郝大侠,就是三生有幸了,此时看时,大侠果真是满身慈悲,实乃我等江湖中人的楷模也。”
郝清风笑道:“原本就是城中负荷沉重,无计可施这才请林先生前去求援的,现在却对郝某如此赞誉,如果当得起?实话实说,诸位若再不过来,这城中就怕要乱了。”
陆友七道:“郝大侠以一派之威镇住猖狂群盗,护住城里城外如此多灾民性命,早已是功德无量了,如何当不起多少赞誉?不过城里城外的窘状,陆某看在眼,却还有些不明之处,不知大侠能否解惑?”
郝清风说:“陆将军不妨直言,郝某必定知无不言,所言必实!”
陆友七问道:“陆某来时,看城中百姓自是拥挤紧迫,如此大城,却俨然有大富大贵之户,不知连这些富豪在内,还剩有多少粮米,可否再帮助大家多撑些时日?”
郝清风答道:“这……他们自然是有积蓄的,只是大抵都慷慨解囊过,也只是杯水车薪,要是叫人人都倾囊赈灾,那短期的窘状倒是解了,可是那毕竟是人家的家资,岂能强求?就是真这般做了,这许多人,周边又没了贸易,也是坐吃山空那。”
陆友七正色道:“郝帮主所言不虚,不过我们耕战之初,种种困难尤胜此地,可知我等当时是如何从穷途末路,辗转至今,终于丰衣足食的呢?”
郝清风皱了皱眉,说道:“郝某说句将军可能不爱听的话,其实你那耕战城,里里外外,我都走过了一遍,当真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为万世立命之本那,只是那边当时耕种、挖渠的热情,却略显古怪,颇有过烈之感,教我不大自在。”
陆友七吃了一惊,这方面的事情,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好事,激情越高,成就越高,办事也越快,唯独刘石和何陆,始终对此事持保留态度,认为过刚易折,经常要提醒这些人,不要热情过度了,尽管在蒸蒸日上的时候,根本看不出什么隐患。
这郝清风居然一言就能说出这些话来?而且城里密探并没那么多,但加上各位先锋,也算是面面俱到了,那金兀术亲自到渠旁窥探都被他们看在眼里,这人里面显然都摸透了,却丝毫没有半点蛛丝马迹?看情形,这场面不简单了。
郝清风看他脸色数变,表情十分复杂,便继续说道:“陆将军不要误会,郝某前去,并无分毫恶意,只是那时此处压力已大,想要为灾民找去处了,而耕战城却是朝廷下的征北大元帅挂名,若与我沾上了因果,只怕遭受江湖中人针对,反为不美。”
陆友七眼珠转了转,反过来问道:“关于这一节,陆某也没走过江湖,也不是官场中人,却有一事不解:大金来时,何时管过你是江湖还是朝廷?这汴京城破,长江以北早已没有赵家的事,到这时候还去分什么江湖、朝廷,却不是水中捞月?”
郝清风叹道:“你这话,说得实在是在理,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那徽宗皇帝倒行逆施得太过狠了,朝廷在江湖人眼中,早已比烂泥还污了,所谓人言可畏,赵家的皇帝还在杭州,这其中种种,又岂是三言两语就能洗去人心中的成见?”
陆友七笑道:“不错,世上最可怕的,莫过于人心和人言,郝帮主名满天下,华山夺魁,那是无人不知,自然淌不得这趟水,只是陆某说一句,以帮主的身份,造访我们,也许能神不知鬼不觉,如今我们登门来访,却终究隔墙有耳,不是更加洗不清了?”
郝清风笑道:“江湖不外乎人情,当真有些闲言碎语,又怕他作甚,只是我本人去时,说的话只怕不得真实,而林真先生去时,却不会作假,只是他这一去,居然足足留了一月,倒真教我等担忧你那城中的虚实了,好在现在还不迟,当下情形,你们那边有何打算?”
陆友七道:“耕战城中也十万人口不到,这一次十几万灾民都过去时,我们也会捉襟见肘了,而且这么多人要认同我们,必定少不了同吃同住,一同劳作一段时日,此时寒冬将至,却也没太多事做,怕处理不好这些人的关系。
“所以如我所见,当先引此地确实需要帮助、照顾的人,就是老弱病残的人去那边,与冬季建设安置这许多人生活的土地屋舍,这边压力小了些,就请郝帮主争取动员这城中有积蓄的人帮助赈灾,开了春再尽量多迁些人过去。”
郝清风道:“其实说起来,能在这段灾难中活下来,坚持到此的,病、弱之人是有,老、残却极少了,这边知道他们能离去,郝某拉下这张老脸,也说得通这里的富人,就只有一点,你们那边,当真养的了这么多人?”
其实耕战城的情况,现在正在高速发展,马上一到开春,就要开启更多的田地,群山中的药物和果树,还有城中的缫车纺绢之事,都是需要许多人口去做的事,只是陆友七如何能当面之说:我们那地方人口奇缺,越多人越好?
第二八三十九章 再临海州
陆友七深思熟虑后,决定把话折中来说:“今年风调雨顺,粮米丰收,耕战城那边物资倒还充足,这些人口勉强养得起,来年人多了,那地自然要往大力开,不过这么多人口在泸州,应该也能沿城开荒,种植粟黍吧。”
郝清风道:“这一点,我们原先也考虑过,之说泸州到底是座不耕种的城池,都是靠周边乡民和贸易养活的,如今乡村立不住,就此种地完全可以作为权宜之计,只是有些架子高惯了的人,面子哪里放得下去,而且就这般维持,也不知何时是个头。”
说道这儿,就谈到点子上了,陆友七话锋一转:“郝帮主这句话,却说到关键之上了,黄河以南,长江以北,这偌大的地方,如今是金人没占,大宋不管,全无王法治理,来闹到如此混乱不堪,民不聊生,就这一城之地的秩序,要稳住的前提也是金兵真不来。”
郝清风却不做声,只静静地看着他。
陆友七说了下去:“虽说荒唐无比,写在史书上也怕无人肯信,这中原诸省,还真就是无主之地了,这一片暂时被遗忘了的地方,有礼崩乐坏,惨不忍睹的,也有泸州这样稳住了秩序的,但是临安或许不敢再来了,金人可不会当真放着这里不管了。”
郝清风道:“这时候说起这事,以你们的耳目,想必早已知道,金人不久前就开始暴敛横征,筹措军资,操练军马,只怕不日就要倾国而出,南下掳掠了。”
陆友七道:“郝帮主消息灵通,着实令人佩服,现在金兵大军出征,就在眼前,若是金兵走的是应天往长江这一条路,泸州城大概是他们最先遇到的,还算是完整的城市了。”
郝清风叹道:“郝某不敢说走遍天下,这几省几地,认识的朋友也不少了,从山东到此,大些的城市都已举城逃散,有钱的去了江南,穷的不少干脆就近去了金国,虽说被不当人看,多少还能免受蟊贼侵扰,至此山东、江苏和此地,还有几城完好的,都在郝某眼中。”
陆友七这一惊也不小,而这一次,还有多少城池在,能协助做些抵抗的,那是刘石他们最关心的地方,只要有相对的战略纵深,战术的安排就可以灵活太多了,但是他感觉先不应该表现出太多兴趣在这方面,应该先解决眼前问题,再从长计议。
“这么看来,哪天暴金再临时,郝帮主已有对策了,而我们嘛,也不会坐以待毙,今天就不多叨扰了,帮主这边就准备一下,安排一批病弱百姓准备迁去那边,我们就先回去为他们居住做准备了。”尽管还有很多事情需要考虑到,但是陆友七还是觉得先往后压。
郝清风说:“如此,我便将城中住不下的百姓召集一下,随你们迁过去吧,这城中富人,我只劝说他们相助,而其他几处分舵的帮众,也在准备携粮过来,暂时留在这里的百姓们,生活下去是不愁了,对了,林先生今后何去何从?”
林真道:“我在那边要带一支医疗军,将一身医术传给他们,以助上天好生之德,却是个向善的好事,就不在此处逗留了。”
郝清风对陆友七说:“贵地到底是临安任命的元帅牵头,我这里就不好一同去护送了,假以时日,此事应有改善,郝某只说一条,大金席卷而来时,若你们当真要和他们一战,灵锋派千余弟子,绝不会坐视暴虏残害同胞!”
陆友七抱拳而起:“陆某代天下百姓,谢过帮主大德!”
当时郝清风就立刻派人寻访灾民,那身体孱弱的先安排,准备往耕战城迁,而陆友七这些人就加先急赶回耕战城了。
张衷伍长叹了一声,在马上都显得有气无力,全无精神。
一名副将骂道:“这一路过去,又是扬州,又是蔡城,居然没一个长了卵子的!各个都和他们一样下定决心,只要看到半个金人就先降了,咱们不如穿那身狗皮来把人赶走,先把城夺了!”
张衷伍道:“皇上如此,这许多州县没有朝廷做后盾,至今能稳住秩序,不使和山东那边混乱,就已经出力了,这些人自小又满脑子是重文轻,这时候能让咱们进城管待,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了,唉。”
副将道:“唉,都走这么多路了,沿途都是如此,听说当时扬州那知州出兵攻打咱们,那是积极无比,哪知道听说金人来了,就差当场尿了;你说这前面还要去么?嗯?那有座城池了。”
张衷伍道:“咱们此来,一是遇到愿意抗金的,能争取就尽量争取,二就是看看这些地形哪里可以组织防御,提高战术的灵活性,结果一路过来都没半个有心抗金的,也是为难,嗯?这地方远远看去,是跟咱们前面走过的地方不一样啊。”
一个识路的副将看了说:“这里就是海州城了,向来都是天高皇帝远,朝廷很少干涉此地,大概受靖康之难影响比别处少吧,咱们先过去熟悉一下地形吧。”
这些人一边说着,就打马朝那座城池过去,前面经过的地方,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这两年来局势动荡的影响,人口流失,如何也避免不了萧条、凌乱之感,而海州这一代,却好像从来没发生过这些事情一样,秩序井然,尤胜盛世之年。
这几人纵马而行,抵达了海州城门口时,只见两个官军模样的人在那儿懒洋洋地说些什么,对这往来进出的人根本不屑一顾,张衷伍心中起疑,打马过去想打探一下这里的情况,却不想一个面相十分凶恶,脖子上都纹着利爪,带着几个同样装束的人拦住了他:
“几位生人留步,怎么来这海州城里,就不守规矩了?”
张衷伍笑道:“这位英雄好眼力,只一眼就看出来,我等是远道而来的路人,确实是初来乍到,不知这里的规矩,不知几位有何见教?”
那人叫到:“那自然了,海州城自去年起,这边南门就完全归我们巨獒帮管束,一应生人入城,要走我这里过手续,你们非但不来,却去找那混吃耗粮的假官军,自然看得出你们是生人了,既是远道而来,想必不会无事,各位此来所为何事?”
这堂堂城池,居然是帮派做主?大宋天下,当真是无奇不有啊,张衷伍道:“我姓张,大小算起来也是个武官儿,这次奉命来海州呢,就是有事要找你们父母官商议,不知道方便不方便?”
那人道:“这样啊,那没事了,沿路一路往北,走到西北城墙边上就是官府了,你们过去吧,别闹事扰民就好了。”
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了嘛,官府随便去,却不能扰民,这地方到底是个什么去处?眼下见这些人对他们也没兴趣,追问也爱答不理,他们决定还是自己去找当地官员问个清楚。
一入海州城内,一种久违的安居乐业之感涌上心头,更使这些人感觉好像走到了另外一个时空,王质烂柯的幻觉涌上心头,除了繁华程度比不得当世名城,颇有几分粗狂古风在内,但是民生精致真是这几年来走过的最好的地方。
他一边赏玩一边感慨,海州城规模不小,却也经不起马蹄践踏,没过太久,高大恢宏,外面装潢得却显陈旧简陋的知州府就进入眼前了。
张衷伍上前以大宋征北大元帅之名,报给门前守卫,要请见那海州知州,那守卫领命就进去了,却许久不曾出来。
这乱世中过于正常的环境,反而让张衷伍感觉更加不对劲,看这那没啥精神的州府守卫慢慢磨进去,许久不出来,更让武将出身的他感觉焦躁难耐。
就在这些武将们的耐心即将要耗尽的时候,一名穿着知州制服的男子探出头来,小心问道:“下官徐之章,就是这海州知州,不知元帅大驾光临,所为的是何事?”
张衷伍第一印象就是:这等一看就胆小窝囊的知州,怎么能把这偌大的海州治理得如此井然有序,条条是道的?带着疑惑,他就取出征北元帅印给人过目,道:“张衷伍奉圣上之命,从临安至此,为的是大宋江山,今后的根基。”
徐之章细细看过了这印,道:“这印的确是宫廷出来的,如假包换,只是元帅的话,下官不甚了了,可否说得更清楚一些?”
这地方是真不在我们的世界上么,居然这么清楚的话都不知道,你这不是在做知州,而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学子了吧?张衷伍暗自吐槽,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明说:“张某此来,就是为了寻访尚未沦陷的州县,看看还能有多少人马愿意起兵抗金。”
徐之章左右望了几眼,确定没什么眼线后道:“这个当真是件大事了,下官为此事也困扰多时,却无计可施,不如先进府里再说?”
看这家伙一副畏畏缩缩,瞻前顾后的样子,这些人多少对他有些警惕,但是随张衷伍而来的,无不是尸体堆里爬出来的勇士,却也不怕他耍什么花样,就一同下马随他进了州府。
然而里面简朴的吓人,也看不到多少随从衙役,如同徐之章那身掉了色的官服一般,这里和外面一样,好像时间都停顿了,被这个时代遗忘了。
走过朴素的大院,徐之章就招呼其他人坐下,说道:“诸位留步,元帅请随我来。”
一名副将忍不住站起来喝了一声:“我等随你一路过来,就说为了避人耳目;到了这府院之内,还要支开我们,是何居心?”
张衷伍笑道:“怕什么,我一个马上爬起来的元帅,还会栽在这小小的州府里不成?你们且坐着,让张某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的什么药!”
徐之章道:“多谢元帅体谅,之所以要单独商议,不是为了隐秘,而是为了下官小小的面子,来了您就明白了。”
于是张衷伍也是带着满肚子的疑问,跟着这个家伙一路走进了一间房间,细看时却不是什么密室,而是州府办公文的衙门后堂,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看上去十分年轻,手上毛笔正在尽力挥洒,许久不停。
“怎么,张某只道知州大人有事要私人交谈,却为何到此,却又不像是密议?”张衷伍呵呵冷笑,看他到底有何用意。
徐之章一脸自嘲的笑容道:“还请元帅莫要笑话,徐某自幼饱读圣贤书,科考两次夺魁,受圣恩做了几年知县,那也是断案如神,人人称羡,哪知道几次升迁,到这海州城里做了个知州以后,那是事事束手,无从做起,这些年大事小事,都要先问过了这位伊师爷才好办理。”
张衷伍听得哑然失笑:“说起来徐知州的名声也早已在外,你那手文章当时徽宗皇帝可是赞不绝口的,却怎么说出这番话来,莫不是看张某路途遥远,烦闷无聊,特地来为我消遣作乐?”
伊江行听到这儿,放下笔抬起头来道:“卑职伊江行见过张元帅了,徐大人说的,是肺腑之言,绝不敢拿元帅消遣,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这海州地面,确实同别有略有不同,其中原委,一言难尽,还请谅解。”
张衷伍看此人服饰,只是个寻常师爷,又十分年轻,全然不个大人物,面对自己却泰然自若,丝毫徐之章那般畏畏缩缩的模样,不由得感起兴趣起来,问道:“这般说来,这其中缘由,天下不会有谁比师爷更懂了,不知可否讲解一二,为张某解惑?”
伊江行起来行了个礼,说道:“好说,这海州地面,本就是天高皇帝远的,又是海运、漕运和捕海鱼的重地,这等地面可想而知,诸如扬州、杭州、苏州,那都是富得流油,受用不尽的号地方。
“所以自开国以来,这处知州就是个油水极盛的差事,因此多少人是想尽办法托关系,买路子就要来这海州,得这个知州官位。”
第二百四十章 海州城的帮派
听着这位面相如同少年般的年轻师爷这养说,张衷伍忍不住微笑道:“这话自你这师爷嘴里,就这么说出来,还真是教人佩服,只是为何张某看来,你们徐知州坐这位置,不十分快活?”
伊江行笑道:“知州大人自有他的难处,此地本是个贸易、海产都丰富的好地方,可是历届知州都不知花了多少银子才能过来,却又哪个肯做赔本的买卖?因此每一任知州走的那天,带走的家资都数倍于州府的库房,搞的民怨四起,肥的流油的地面,百姓却是常年揭不开锅。”
张衷伍道:“王朝兴亡百姓苦,这些腌臜事情,却当真是没个头。”
伊江行却说:“元帅你又有所不知了,就在二十多年前,那年一连数月,都是风雨大作,渔船在海上的无一得返,没出海的和庄稼也是颗粒无收,那漕运和海运更别说了,全城内外都是苦不堪言,饥寒待毙,偏偏那一任知州数次上表要朝廷赈灾,却不知为何,朝廷全当不知。”
那时候正好是徽宗继位不久的日子,人家一门心思在整花石纲、风花雪月、雅诗典词的,哪里有空管什么安民救灾?张衷伍听得脸色微变,甚是不忍。
伊江行接下去说:“那知州自己暴敛横征了两年的大笔家资,其实不少,拿出来也能救得了一时灾害,可是他又一毛不肯拔,皇帝也不管,所以说,再这么下去,这海州饿殍遍野,民不聊生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眼见饿死冻死都是死,终于大家不干了,就由城中两大帮派挑头,连夜杀进了知州府,要杀尽知州全家,夺了他苦守的钱粮活命,于是那知州就守在库府前,看那副德行,就是要死,也要人先没了,钱财才能交出去。”
张衷伍骂道:“这般要钱不要命的贼也做得父母官,他死了好比死条恶犬,可这一城百姓,却要赔上命去了了!”
伊江行叹道:“不错,这百姓杀了朝廷命官,那也就再做不得好人了,只能流窜啸聚了,不管怎么做,这地方也难翻身了,好在海鲨帮有个胆大心细的军师,提早预想到了这点,在人人都义愤填膺,要杀之而后快的时候,他绑了那官,劝住了众人,对那官说:
‘你这钱粮,你给我们也拿了,不给,我们不拿也活不了,现下呢,你是要同归于尽呢,还是大家一同活下去,再赚家资呢?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还请三思。’
“随后就绑了那官的儿子和老娘,他不答应就要拿文火烤了,予大家充饥再说,那官见人们走投无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儿子架到火上去了,这才软了下来,散尽家资,解了百姓十不存一的这场灾厄。”
张衷伍皱着眉头说:“只怕能拿文火烤他的人,都是修养极好的人才做得到,还得憋几十年不破功,若是我在时,只怕生的也和血啃了吃!”
伊江行哈哈笑道:“正是如此,那军师也算是个高人了,从此以后,新来的州官,就要先和这海鲨、巨獒两个帮派谈妥,一同治理才坐得住,否则连府内衙役都不听他的,不出府邸都能饿死他!海州城里,也就慢慢繁华了起来。”
张衷伍道:“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想不到世间居然有如此荒唐绝伦之事,那此后,再没有倾家荡产也要来此做父母官的官员了吧。”
伊江行道:“并非如此,自那时候起,帮派和官府约法三章,帮派出力维持城中治安和秩序,知州则应付朝廷,历来海州朝贡和税收都少,这些做官的也不会太亏,而后来此地民生治安是有口皆碑,路不拾遗的,在这里做了几年官再离去,就多半要高升了。”
然后晃着脑袋,幽幽地说:“按年头来算,我们徐知州,今年就到离任的年限了,他前几任可都直升朝廷,做了个不大不小的京官呢,嘿嘿,换作以前那可是前途无量啊。”
张衷伍听了这么久,差不多完全理解了这些话的意思:“所以说,这徐知州,在这城中是有名无实,其实海州大事,都是由伊师爷做主,张某有事,就该同师爷商谈咯?”
伊江行摇摇头说:“非也,这知州还是徐大人,伊某也是巨獒帮一名年轻子弟,只负责传话的,值得甚么!此地长治久安,靠的还是徐大人、巨獒帮与海鲨帮合作互助的,像城中大事,也是帮派商量好了,托我传话的。”
张衷伍问道:“那为何就伊师爷一人在此?海鲨帮就不派人进来吗?”
伊江行道:“每一届知州,帮派要轮流派一文一武前来相助的,这一届却是轮到巨獒帮管文了,伊某人自小认得几个字,大家也说我机灵,就派我过来了,其实不过是别人都不愿来做这个繁琐差事罢了。”
张衷伍微微笑道:“既然你当面都这么说了,那想必徐知州也没有异议,今天这里也无外人,张某就将此行来意,说与你听了,且看你意下如何。”
伊江行笑道:“我是个无名小吏,你是天下征北大元帅,有甚话说,只管下令,这商议二字,您就不怕折煞小人?”
张衷伍道:“同你谈这许久,张某如何看不出来?这胆识、魄力,伊师爷都世间少有,何故如此谦逊!张某有一事相询,以伊师爷的位置,刚好能为我指路解惑!”
伊江行作揖正色道:“若是急事就请直言,可不要因闲话误了正事!”
张衷伍道:“皇上已过了长江,自江岸至此,再无半个官军可守了,而现在看来,金人还没来得及取这边土地,金人暴虐无常是声名在外,张某就想问一句,金兵要是再度南下,这沿途还完整的城池,第一个就是海州了,到时候你们却要如何对待?”
伊江行想也不想就说:“海州地界,方圆数百里都是自家相亲,这许多人都是两个帮派的父老,我们要走,是走不干净的,任相亲父老给胡虏杀戮、奴役,也做不到!”
张衷伍正色道:“张某想听到的,就是这句话了,只是金兵暴虐,又凶残善战,海州打算只凭这两个帮派英雄去抵挡吗?”
伊江行笑道:“这一点,元帅就多虑了,我们城中青壮男子,都算得是帮派里的成员了,敌人真杀过来,城中有多少人就有多少兵,就是一应战死了,也好过想中州那般引颈待戮,到头来还是被杀了个殆尽。”
徐之章终于憋不住了,插嘴说道:“可是天下这么大,咱们难道就没别处可去么?非要在此死守,同金人拼命?”
伊江行道:“天下之大,却容不下海州城外数十万父老乡亲,再者,又岂有全城上下带着周边乡镇一起弃城楼不守,举城逃难的?这般丢尽了颜面的地方,哪里还有地方肯收留咱们?”
徐之章叹了口气道:“本官自幼苦读,多少也懂一些舍生取义的道理,真事到临头,凭了这条命也就上去了,可是当今世道,却全然变了呀!这皇上都率众南逃了,就凭你我一腔热血,岂能以一城之力抵挡人家大金一国?”
伊江行道:“此一时彼一时,皇上当时是走了,可是如今张元帅过来了,却不正是抗敌之机?大人为此苦等了多久?如今援军已至,却为何此时又犹豫起来了?”
徐之章心一横,咬牙叫道:“说得是,天下之大,逃得了一时,也逃不掉一世,元帅,无论如何,有这海州百姓在,徐某就在,有城破玉石俱焚之刻,断无弃城而逃之时。”
张衷伍其实早已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却在这个环境得到了让人几乎把眼睛掉下来的结果,不过无论如何,有收获总好过全程白跑了嘛,他就抱拳道:“那便有劳徐知州了,张某就去准备人马,确保金人来时,海州城绝不会孤军奋战。”
徐之章摇摇头道:“这偌大海州城里,算在我手下的人马不过百,真正听我话的,十个都不到,徐某到时候只是人站在这儿,叫大家知道知州与城共存亡就好,这当真要拼命应敌的,却要问伊师爷了。”
随着张衷伍眼睛转过去,伊江行笑道:“既然知州大人也一心抗敌,那海州全境自然万众一心,全力抗敌了,元帅远来辛苦,还请稍作歇息,这城里我们做东的,说了许久也没为您接风洗尘,小人这就去准备,还请不要见怪。”
张衷伍笑道:“哪儿的话,我辈行军打仗的人,去哪儿都一样在马上,那里有甚奔波可言!师爷太过客气了。”
伊江行微微一笑,就引他先和随行而来的将领在州府中歇息,徐之章也陪在一旁,为他们讲解此地疑惑,那师爷自己就出去了,却不知他要如何安排筵席为这些人接风洗尘了。
前后等了一个来时辰,伊江行就同两个人直接进了府内,对张衷伍道:“元帅久等了,这两位,便是保我们海州一方平安的帮派之主了,喏,这位是海鲨帮帮主沙游鳌,而这一位,则我们巨獒帮帮主伊净澄,特来见过元帅,并恭请元帅赴宴。”
那两人一个皮肤黝黑,显得粗糙无比,面有微髯,是海鲨帮的沙游鳌,令一位则穿着打扮都要显得讲究许多,尺来长的胡须和皮肤都保养得极好,却是一副体面模样,一共对张衷伍作揖:“我等恭请元帅赴宴!”
张衷伍自参军拜将以来,也算是纵横天下,见多识广,在这知州府内,结识民间帮派的首领,也是稀奇之极,闻所未闻的事情,不过在耕战城中过了大半年,再稀奇点的事情也不会为他带来多少意外,倒是他那泰然自若,欣然前往的样子,叫海州城的人有些意外。
于是张衷伍这一行人,和徐之章、伊江行就更着这两人出了州府。
一出门,就往东北方向去,那一路上不曾受时代影响的繁华,再次让张衷伍心有所感时,他们却在城内道路越走越偏了,一直到走出了城门,看到城外与里面截然不同的建筑。
这儿用粗大而坚固的木料打造得十分结实,远望过去好像悬空的房屋,是下海捕鱼的渔民居所,在这儿随时潮起潮落,把屋子搭成这样,才能相对适应这里的环境。
沙游鳌介绍道:“元帅莫要笑话,自打日子好过了些,平时兄弟们是住在城里,这些屋舍原本只在捕鱼的旺季才拿来住人的,但是海鲨帮要招待贵客,做出一顿正儿八经的海味筵席呢,还得在这种地方才吃得到原汁原味那。”
张衷伍笑道:“入乡随俗嘛,我这般粗人哪里有那么多讲究,能吃饱就好,却是当真莫要铺张了,有银钱留着多一分对付金人才是正道。”
伊净澄道:“这一顿饭由我们巨獒帮来请呢,就要精致多了,不过这一次官府里的伊江行是我们的人,所以城中大事,就交给他们主持;只是元帅大可放心,他这地方是破旧了些,这筵席倒是别有风味,决计让您此行不虚。”
沙游鳌也笑道:“说出来也是惭愧,我们两个帮派在这城中你争我夺,明争暗斗数十年了,那是永无宁日,内斗也不知伤了多少大好男儿,直到去年金人成了祸患,这才握手言和,如何凡事都商量着来,以前谈不拢的地方,现在也都觉得对方在理。”
伊净澄道:“这般时候老提那些过去的事做甚,莫不是这顿饭不够周道,说些有的没的掉转话头?”
沙游鳌道:“伊兄责备得对,我们到了,元帅,请随我等入席!”
这一堆海边防浪的建筑,远望去是既不遮风也不挡雨,外面海藻青苔挂满,顶上也好像多年失修,靠近时就一股海腥味扑面而来,令人担心一脚下去都能滑溜出好远,叫这些战场上厮杀的汉子都多少有些心慌,不敢贸然抬脚走上去。
第二八四十一章 第一支普及内力的队伍
在前面引路的两位帮主显然看出了他们的顾虑,也不强邀,就自己先迈开脚就走上去,几步走起来,稳当无比,张衷伍看时,也不肯丢了面子,小心翼翼地踏出一步走上去。
随着他那只脚踏上了那地面的木板,才发现外面那些只是表象,那看上去应该很滑的地面,却不知怎么处理过,脚踩在上面坚实无比,半点也不打滑,而且这悬空的木制地板,也是坚固异常,这么多大好男儿踩站上面,连摇都不摇一下。
从一堆看似简陋、破旧的住房中间穿过,他们抵达了一间大得离谱的客房之中,里面已经坐好了几桌人了,见到他们过来,一同起身作揖相迎:“海州帮派恭迎元帅莅临!”
张衷伍连忙抱拳相回:“诸位客气了!”
虽两位帮主进去做了主位,两位帮主同徐之章、伊江行分别坐在了他两旁,张衷伍细细看时,才知道如此大的客房,是以十分巧妙的技术拼接而成的,他们在远处望去,只看到许多不同的小房间,进来了才知道这是间足以遮风挡雨,十分大气的大屋子。
入座就位,沙游鳌就命手下庖厨准备上酒上菜,然后就端起酒杯来向张衷伍祝道:“当时在长江渡口一少胜多,一举将金兀术大军击退的张元帅亲临此地,海州城这边陲之地也无甚稀奇事物相谢,仅以这片赤诚之心,就祝元帅武运昌隆,百战百胜吧!”
一时间整个房间各色各样的人物都一同站起身来,举杯祝道:“祝元帅武运昌隆,百战百胜!”
张衷伍暗自吃了一惊,这兀术兵败撤军,大江南北大多数人都知道他是在苏州遇到李纲后,吃了亏就一去不返了,在长江渡口的事情却谁都没怎么声张,加上兀术也不敢多宣扬,可以说金宋的朝廷都没什么知情者,这海州城的帮派却如此清楚,说明这些人绝不简单。
他连忙起身回了一揖:“诸位客气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张某只是同许多不甘任由贼寇杀戮的兄弟们,尽力做了该做的事情,哪里配得上如此抬举?实话实说,当时金人不过是小股来犯,又被李纲大人吓破了胆,这才侥幸叫我立功,下次大军再临时,仅凭张某一人其实难为。”
伊净澄道:“元帅这话却又太过谦虚了,自打金人起兵以来,被人以少胜多,打得狼狈而逃的仗,也是在元帅手下这一出!咱们这一城男儿早就准备豁出这性命同他们拼个一死放休,如今见到了元帅时,才想得不一定是死,而是要拼掉金人,让父老乡亲活下去!”
这时已经有侍者端着一盘盘的菜品上来了,沙游鳌见张衷伍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就再次举杯道:“咱们这次是为元帅接风的,这筵席上菜肴在海州虽说都是些寻常东西,但是在别处却不常见,还请元帅过过口。”
这海鲨帮主持的就是城中东、北两处的事物,海运和捕鱼都握在手中,这海里的大鱼、大虾、巨蟹、海蚌那是应有尽有,以这渔民烹饪时粗犷的风格,有酒蒸的,有鲜煮的,有现炙的,还有加上花椒生姜久熬的,那是盘盘生猛,道道鲜美,确实是外地人难得的佳品。
那些同来的副将是个个塞得肚鼓腮圆,只恨爹娘少生了个胃,张衷伍年龄大了些,却吃不得什么生猛海鲜,只多吃了几块花椒熬煮的大鱼——这也因为他是习武之人,内力在这段时间进步也不小,否则突然大吃这种风味的美食,多半肚子要狠狠闹腾一次。
肉尽腹饱,酒过三旬,许多豪爽的话语也就从这些人嘴中肆无忌惮地窜出来,什么东家火并,西家斗殴,胜了的就吹嘘不止,败了的理由百出,到这时,才透着酒气,看得出他们这两伙人真的是帮派人士。
好在这些人大抵都是豪爽汉子,输了赢了的地方,也就愿赌服输,就那么过去了,不过是嘴上的谈资而已,就只有一点:那次刘石下手打杀了的那个王姓恶少,再提起来双方依然是不服,我说你无耻,你说我栽赃,再吵起来起来就面红耳赤,不可开交了。
看得不大成体统了,沙游鳌呵止这些人后,对张衷伍道:“元帅切莫笑话,江湖中人有江湖中的事,金人这一次要去临安,必定要走此地过,若他大军来时,我们最多是战死,绝不放着父老叫人杀戮,这城里有铁匠有石匠的,海州城的城楼兵甲,就不劳元帅担忧了。”
张衷伍叹道:“张某此来,本是为了此事,我以这帅印向诸位保证,金兵过来时,定然会有精锐将士前来相助,那都是杀退过金兵的英雄男儿,绝无半个贪生怕死的人物!”
听得这话说,那全体人再忘了那许多纷争过节,都起立来,一同抱拳相谢:“海州百姓谢过元帅大恩!”
这不论在哪朝哪代,那保家卫国,外御敌侮拒贼寇的事,都是官军天生的使命,到了如今张衷伍少数人前来,只做出了一个空口的许诺,就得了这么多人如此夸张的谢意,使张衷伍听在耳中,伤在心里,一张脸不是因为喝了酒已经有些红了,作为宋朝军人,真感觉没脸见人。
这一餐他再也无心享受,满脸火辣,只是暗中发誓:必定要尽全力助这群真正的英雄汉子当下金兵,守护这一方平安。
次日张衷伍清晨酒醒,就再不敢多留,连忙就向两位帮主辞行,要先赶回去商议筹备这一代的攻防了,沙游鳌有心多留他,款待几日,又见他焦急,恐误了正事,就同伊净澄、徐之章、伊江行这些人好生礼送出城,送银送物人家也不受,出城十里才依依不舍得回去了。
张衷伍一共他们告辞,就心急火燎,与路上半步不停地赶回了耕战城,到现在为止,部署防线的事,八字就有一撇了。
徐之章目送张衷伍那些人的马匹绝尘而去,身旁帮派人士也各种散了,轻叹一口气道:“江行那,你说说看,这许多人都要同海州共存亡,却是为了家族父老,本大人是太上皇的官,皇上都把我忘了,却又是为了什么苦守?”
伊江行笑道:“知州大人又说笑了,若是别人,大不了弃城而走,是谁走了,也不过是流落他乡,该是什么就是什么,可这次皇上在应天即位,却邀了各处州官辅佐,也忘了咱们海州,您在这儿还是个知州,就这么走了,今后怕就只能算个平民布衣了。”
徐之章道:“这般说来,这官皇帝不认,也就不算官了,那我还穿着这身官服,招摇过市,不是更加无趣么?”
伊江行朝他微笑道:“大人那,既然皇上都忘了海州,不把你当官,城中百姓却记得你抗金对敌,是我们父母官,这儿若是抗金有功,大小你还立了功劳,就还有个官位,若就这么走了,百姓也不认你这个官,你就真什么都不是了。”
徐之章叹息道:“是啊,别人或为故居,或为父老,到底都还是为了本官的海州城,徐某绝不能只看着这一城百姓奋战而置身事外,身为海州知州,本官必誓死与海州城共存亡!”
话说通了,两人就打到回府,伊江行只在心中暗道:“唉,徐大人那,你消息如此闭塞,只怕后面的事情,还够你吃惊的,这世道,怕是真要变了。”
话说天下内功,修行之法都是大同小异,不外乎将体内体外的气息通过奇经八脉运转,靠经脉支持气息,气息又更加壮实经脉,如此反复修炼,越练越精纯,所以寻常人等,都要在伙食管够的情况下艰苦打熬磨炼数年才能修习。
像李桂兰这样不到半年就修练出了内力的,经过后来多方面推断,结论也是根本不可能复制的情况,刘石认为,那是当时在西京边上,米面肉奶菜管饱,又赶上了发育的末班车,加上有他这样的高手指点引导,才能创造这种突破的奇迹,而其他人根本不可能有这等机缘。
而且即便远比常人更容易得到了内力,李桂兰在随后的很长时间里,修为都无法进步,而是继续磨练和调养,到筋骨足够强壮后才能进境。
但是事无绝对,那雾岛的心法却不是通过反复磨炼打熬,练齐奇经八脉才出的内功,而是主走冲脉和督脉,以气穴、中注导向灵台、百汇穴,运转得恰到好处,就能在整体经脉不够强壮的前提下激发内力,成为能使用内力的人物。
这样修出来的内力,必然因为经脉不足却强行施展内力,会对修炼者身体带来恶果,强行驱动内力损伤的经脉会是其他几脉再难修炼,不仅修为终生受限,而且对整个体质带来的伤损也容易带来中年早衰等问题。
可这些是相对那些武学世家,或者家资丰富,有足够资源修炼内功的人而言,而如今的耕战军中,既不能为所有军人提供足够的肉蛋奶,也进入了紧急状况,缺乏让这些人练出内力的充足时间。
更何况,大多数百姓一辈子是连这改变人境界的内功是什么都接触不到,真让寻常人等去选,他们也会毫不犹豫走雾岛心法的路线,加上大家都有相对高一些的觉悟,在明知道副作用,和其他军人都有正常修炼心法的条件下,陷阵军全军都接受了强行催出内功的决定!
大半个月下来,刘石和孙茂他们连同本来有的,一共炼出了足足一千五百枚百草还神单,而那五百名陷阵军,也个个都将雾岛那套不成熟的心法,记得滚瓜烂熟,就等真正修炼了。
是时候了!
这一次无论结果如何,对苦心专研内功心法的耕战研发部都是极其难得的样本素材和经验,所以刘石、何陆、李桂兰、陆友七和陆芳妤都群聚于此,颇有几分紧张地看这个也许百年难得一见的场面,腊月十一帮助五百名耕战陷阵军的战士强催内力出来。
到这一刻,其实他们早已经是准备多时了,一直等到人们体能最盛、气血最旺的午时,这五百人在那个校场整齐地盘膝坐好,人人都捏着一枚比黄豆大些的丹药,就等一声令下吞服。
腊月十一略带沙哑的声音,飘散在这校场上空:“各位此时的体能、气血都是一天中的巅峰,再服下寻常武林人士用来补充内力、恢复内伤的百草还神丹,必定内息渐生,气冲丹田,若不以修行之法引导修为,少说也要浑身上火,小病一场。
“所以一会大家吃完药后,感觉到丹田内力的话,就半点也不要犹豫,用这段时间反复记诵,刻苦模仿的法门自丹田往气门引导,随后冲过冲脉、督脉,小心运转三周天,大部分人就已经是可以使用内力的高手了,只是凶险难测,还请千万仔细!”
看着所有的人都已经打坐好,缓缓将紧张或是兴奋、好奇的心绪放开,平静下来,他就喝一声:“服药!”
所有人就以行军操练列阵一般整齐的动作将手上药丸塞进口里,吞服下去,慢慢体会这颗丹药带来的内气冲撞,确定大多数人已经因服丹药感受到了内息冲撞之后,腊月十一就开始模仿雾岛的教官当时教导他们的样子,一字一句,缓缓将这套心法口诀念出来。
尽管大家早就将那口诀被得烂熟了,但是体会到内力之后,却多少还是有些反应不及,现在从他嘴里再重申了一便,大家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开始凭感觉把丹田中的内息导向气穴,然后引致中注,经由冲脉、督脉,运转一周后又导回丹田,再周而复始。
起初这些从来没有接触过内力的人,强行引导内功多多少少有些惊慌失措,不知从何做起,但是随着气息运转,很快就捉摸了些规律,小半个时辰下来,他们大多数人心中内息再也不是捉摸不定的玩意了,而是渐渐能随着意识开始控制内力运转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普及内功的第一步
在漫长的一个时辰等待中,刘石这些人不敢做出什么响动,都几乎屏住呼吸了,只见腊月十一如同一个最稳重无比的教官在阵前按部就班,有条不紊地指导这么多人引出内力,终于将内功三周天运转完毕,他就开始检查这一次行动的效果了。
“报告刘将军!比在下预算的还要成功得多,大概是这些人在这么久的劳作、饮食都很好的关系,五百人中只有三十七人没有成功达成内力境界,成功率比当年雾之岛要高出近一倍了!”腊月十一十分兴奋地把结果报告给了刘石。
那些靠修罗果催出内力失败的人,下场真是可想而知,这个罪恶的小岛,他早晚要去和他们做个了结,而这一次这么多人,只一举就练出了内力,筋骨基本上不会伤损太多,除了以后的修为受限制外,到底不会受太大的副作用,倒是另这些人松了口气。
“这套心法将强行刺激出来的内功以十分危险的形势打通冲脉和督脉,本是并不合理的事情,按照规律不但难成,而且凶险,现在看来他们修习起来却按部就班,并无甚阻塞,显然创这套心法的人,在当时就提前考虑到了多种突发情况,看得出来必定是绝顶高手,令人佩服。”
李桂兰充满学术性的话语,引起了大家的深思,腊月十一道:“这点不用怀疑,尽管首领没在我们面前出过手,但是他的功力实在是深不可测,岛上初期的大人物都是实打实地心服于他的。”
这一点刘石十分清楚,一个人的境界修为如何,光看内力的量是不行的,论功力,他基本上算是高手了,但是对内力的入微操纵,只怕就刚刚摸到赫连小鸟的后脚跟上,而能自创出这套违背常识,却十分实用的邪门心法,起码对经脉内息运转规律的了解上,是难有人出其右。
而如腊月十一所说,这个什么雾岛的首领,本身就是绝顶高手,又笼络了一批忠心于他的人物,怎么说在江湖上也算是大人物了,凭自己的魄力假以时日,要慢慢发展壮大一个组织,就是称雄一方也毫无问题。
可是他不但不满足这种情况,还急功近利搞出修罗果来操纵这么一个组织,又在尽己所能敛财,只怕野心惊人,所图非小,不过按道理他欲图大事,也应该来中原啊,窝在个岛上鬼鬼祟祟是干什么?
以刘石的思维是想不通那岛主是图些什么了,随后他就和其人开始和每一位战士交流,沟通,看他们新接触到的内功的程度,水平,摸索这套心法的发展空间,总之,这次实实在在地位大家带来了真实无比的数据。
大半天过去,经过各自商议后,何陆说出了总结性的结果:“按照这种方式练出的内力,总体对修炼者的筋骨带来的伤损要远低于修罗果的刺激,但是奇经八脉主修只有两脉,到底还是限制了修为的上限,考虑到副作用相对不大,在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可以考虑大规模使用。”
刘石道:“对,如果没到情非得已的情况下,还是要尽可能让所有人都走正常的奇经八脉路线,而万一出现了紧急情况,使用这种最快见效的办法,也是个办法;尤其是这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效果更好,倒是这些丹药倒是准备得过多了。”
腊月十一道:“这种回复内力的丹药不止是这种时候才能见效的,将军,以后修习武艺、秘技都需要内力,要抓紧时间,这些丹药只怕多少都不够,余下三十七人经脉已经被内力冲击过,暂时会很虚弱,需要在三天后的午时再试,看起来下次不会有问题了。”
刘石道:“那就按原计划进行,这三天让陷阵军在体能上都抓紧歇息一下,你就把他们要学的武学典籍让他们好生记诵下来,以便今后更顺利的操练,辛苦了。”
腊月十一一点头:“谨遵将军教诲!”
刘石笑着扳过他肩膀道:“别搞得这么生分了,小腊,我说你左手手指完全无碍了吧,在这地方最忌讳的就是尊卑之分了,怎么样,今天不会再好好的吵着要轻生避世了吧。”
腊月十一正色道:“当时将军也清楚,在下能活到今天,都是托了你们的恩德和慈悲,今日还能发挥这份余晖,已是天可怜见,这条命在,就是为了要报答各位的恩德,已不是我自己能左右的了,你们叫我不死,我绝不敢轻生!”
看着这般古板的形象,刘石多少感觉有些无趣,又想到此人能有今天,为他戒了心瘾的赫连小鸟却不谢,略有些为人家鸣不平,正思想间,突然一骑快马赶来,便跑便叫:“张元帅回来了,说有要事相商!”
“朝廷出来的官儿重体统,不会乱说话的,他说是要事就真有要事了,小腊这儿先交给你了,我们先去把那边解决了再说!”刘石说道。
腊月十一道:“恭送各位将军!”
不管张衷伍带来的情报是不是特别严重,他和陆友七全都回到了耕战城,防御金人的战线也要着手布置了,那边赵构刚刚被坑了一批装备和粮食,就是有心也没那么快组织人马,北线挡住了金人,这几省之地,基本上就稳住了。
当然了,现在的耕战军,拥有这个封建时代基本上达不到的强大纪律和组织度,极高的思想觉悟,也即将要磨炼出第一支全军都身怀绝技,人人都内力的尖刀部队出来,在同等条件的前提下,基本上可以吊打数倍的敌军了。
然而耕战城毕竟还是太年轻了,靠农民们一起建设,半年不到的时间只堪堪解决了吃饭和住宿的问题,房子还都是极为简陋的状态,要培养出一支真正北震大宋,南拒暴金的军队,那是时间太少,人口也不足。
而陆友七的回归,倒是为城中带来了有大批新的青壮人口将会迁过来的消息,但是这个时间点,起码暂时不能算作好消息,这个季节不能种地也不能缫丝织绢,人口强行迁过来只会严重透支粮食,以人为本的地方,这些反而成为了负担。
也亏陆友七的处理,是妥当极了,暂时那些人还是郝清风想办法养着,在来年生产拉开的时候人都能迁过来,而随着铁匠等人的努力,改良了工具和设备,使接下来的耕种的效率还要进一步提高,先发展出一个汴京一样强大和完整的城市,才能有力地立足当世,面对未来。
走进刘石那顶大帐篷里,果然看到张衷伍正在十分着急地来回踱步,连嘴唇都裂开了口,显然是过于焦急,这许久连杯水都没喝就在等他们商议大事了。
见这情形,刘石随手就拿起自己住所的水壶,倒出一杯水递上去:“哎呀,元帅这是怎么了,渴成这样了也不喝口水,来先喝一杯,润润喉再说。”
好在刘石这伙人生活虽然一切从简,但是一直以来喝的都还不错,是孙茂带来的,一年四季不同的药茶方子,这个时候壶里装的是泡好了的凉茶,一杯下去渗人心脾,百渴全消,好像嘴唇都不那么干了。
张衷伍呼地随便坐了下来说道:“也说不上多么急,就是一心想着这事得赶紧准备,没顾别的去了,现在发现这口还真渴了,谢谢你啊,那个,陷阵军的内力怎么样了?”
李桂兰道:“只怕是石哥哥这鬼地方太脏乱了,您下不去嘴才不喝他家的茶吧,这次只有三十七人没能成功修炼出内力来,顺利程度远远超出我们的预期了。”
张衷伍笑道:“这地方是咱们议事的主要场所,而且刘兄弟这人,私人事情上是乱了些,可绝不能说他脏,不能总是以女孩子的标准去要求他嘛,大部分人都通过了,倒是天大的号消息啊,我这里,也有个说不上是好是坏的消息呢。”
刘石连忙问道:“不知道是好是坏?难道说,那沿途州县,有些父母官员,还是为民请命,打算一心扛金的么?”
张衷伍摇摇头道:“这一路过去,那许多州城县市,都由官员做主的地方,都以皇上也要议和为由,还真没一个想着出手抗金的人,只是这地方到底离临安近,赋税也少了,百姓过得倒比原先要好些。”
刘石听得觉得奇怪:“那这般说,咱们就是要过去抗金,这些人还不知道是不是站咱们这边呢,除了百姓还过得去,怎么都没好事啊,哪有什么不知道好坏的说法。”
张衷伍正色道:“不是,往过了大半个苏州,一直到海边同山东交界之所,有一处偌大的城池,乃是海州地面,却连城带周边乡县,也无半个甘心引颈受戮的男儿!他们表示金人若来袭,必定倾全城男儿上阵,同金人死战到底!”
海州!刘石脑海中立马走马灯般过了他躲在那里养伤的那段时光,从帮派真刀真枪的火并,到随便遇到个大叔,对着那刀光剑影也没半点畏惧,反到说年前时,也去趟那趟浑水的,当真是全民尚武,血性冲天的一个地方,就是他刘石在那里有些小尴尬。
何陆道:“那边我倒也了解不多,只是这么有心抗敌的一处城池,那地方哪里练兵,何处扎营列阵,元帅可有关注?又是甚么人领兵,可否允我们一同指挥?”
张衷伍道:“这事情第一奇怪的就在这里了,那里并没有几个大宋的官军,却有两个声势惊人的帮派,叫巨獒帮与海鲨帮,那帮主夸海口说全城男儿都能算作军士,城里只有铁匠和泥工,兵甲城楼都不要咱们操心,只要我们派人过去相助就好!”
何陆沉吟道:“这可就奇了,世上还有这么横行的帮派?原本徽宗在的时候,第一忌讳这种民间势力了,只怕我们要再去走一趟,才好排兵布阵,说起来,若是金人不直接攻打这里,那地方便是必经之地,免不了一场大战了。”
张衷伍道:“正是如此,但是对咱们而言,在关键位置,有一处满满血性,能并肩作战的英雄百姓,无论如何都是天大的好事,我担心是就是他们毕竟是两个帮派,有些事怕难合作,比如说他们一有空还在争论一个王姓头领兄弟的死因,互相不服……”
这事当然不服了,本来就是捕风捉影,找不到元凶的嘛,刘石听说这事到今天都还记挂在那些人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却怎能在这地方说出来?这就转开话题道:
“帮派人讲究义气为先,到底少不了纠纷,只要抗金时团结一心,能够好生打仗,就没甚么大问题了,陆友七带回来的消息是,我们这边往北,有个泸州城,也是官府半点事情不管,却有个武功闻名天下的灵锋剑派镇守,使生灵不至于涂炭,就是逃难去的人太多,粮食告急了。”
张衷伍想了想说:“若是如此,咱们这儿需要的人力还不够,能将他们也迁至此地,倒是件好事,就是这么一来,我们原本有余的粮食,又要精打细算了,这几省地形来看,金人要来,泸州海州也必走一条路,咱们宜早准备,防备万一。”
刘石道:“那边我们已经派人出发,想引一批实在困难的人迁过来,为来年大部队过来的人准备住所和设施,而那边据说灵锋派帮主郝清风也在想办法筹粮,这些人暂时问题不大,不过那个剑派却坚持只肯抗敌,不愿同咱们并肩,因此暂时来讲,我们主要要准备的防线,还是在海州那边。”
张衷伍道:“这样事情就很清楚了,那么原计划不变,暂时我们还是尽力将现有的一万五千五百名军士百锻成兵,然后在装备和训练上都着重使在那五百名陷阵军上,其他的事情,就是好生研究这些地型准备抗金了,上次渡口那么适合抵抗马军的位置,一去不返了。”
不管书友多大了,都记得要儿童节快乐哦,你永远不会老到过不了儿童节的!嗯!
第二百四十三章 最后一个主动学习的系统武学
城中的高层意见算是统一了,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就简洁明了的三点:一,军队准备度不足;二,可以团结的战友极少;三,缺乏适合作战的地形。
遇到问题,就该见招拆招,所以何陆立刻带着一支擅长特殊技能的队伍出发了,这些人中有翻山越岭的能手,有绘图量地的专家,要去绘制出这次战争中,可能交战的任何地区的地形图,刘石认为只有谨慎之极的何陆才能胜任。
而张衷伍、陆友七和陆芳妤,则负责对耕战军的大部队、女兵还有民兵们进行操练,传授新近经过这些首领合力改良过的正合枪法,这是一门整合了杨家枪法、张衷伍的枪法和常盛镖局的枪棒中的精髓于一体,糅合进正合枪法的,最为适合军队群体作战武学。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刘石虽然在研发内功上实在是帮不了什么忙,但是武艺强上一分就是一分,他略加指点,随手点拨,都能为招式起到很好的作用,而这一次有正合枪法为基础,他和大家尽力而为,一同专研的这套新正合枪法,各方面都要比原来强上了许多。
可以说,一支全军都实装了这套枪法的部队,在同样使用这类长兵器,短兵相接的对战中,简直就是武林高手打完全不会功夫的普通人,多大差距的战损比都不会令人意外。
而正面战场上,有一定带甲度的长枪兵,并不会虚冲阵的骑兵,这些都是耕战军敢指定抵挡倾国而来的金兵的底气。
但是也就仅此而已了,毕竟就算这套枪法再强,耕战军现在的生产力,也只能为部分军队装备远程兵器,因为箭枝产量的问题,普通的弓箭都普及不了,诸如神臂弓、麻背弓这种强力远程冷兵器,也只能给武艺高强的少量部队装备了。
如果金人这几个月之内就会发动进攻,耕战军兵种的单一必然为抗金最大的阻碍之一,对方充足的补给支持下,那成规模的弓箭手或者骑射手,就完全不是他们能解决的了,若是对方不来硬碰,只以轻骑骚扰破坏生产,耕战军这么少的人数,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这也是何陆为何要急着去考察最合适的地形的原因,避免在兵种劣势上被牵着鼻子走,是这场战争的关键,也是唯一的希望。
而应付这种场面,除了利用情报、地形和天气外,还有一个不错的办法,不过说出来简单,做起来却难上加难,不但需要付出相当的牺牲,还需要短时间消耗巨大的资源,仅凭现在的耕战城,要负担如此高昂的代价,还是捉襟见肘的。
因此又过了三天,这一次陷阵军全部五百人都顺利激发了内功,而百草还神丹还剩下很多,是他们忍不住产生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不过慎重商议了以后,他们还是决定先不训练更多这样强制激发内力的战士,而是集中精力将这支军队培养成更加无比的部队。
五百人都有内力,也都经过训练掌握了强化版的正合枪法,雾岛刺杀术和两种以上的雾岛秘技,再配合适当的远程武器,可以说在这个时代,是绝对的尖兵了!
“城里其他娃也不能只拿着木棍上战场嘛,而这五百个娃啊,要做来去如风的精锐,也不能穿太重的铠甲,我这个冬天只能保证为他们提供两百副连环锁子甲,挡箭防枪不在话下,若是强求太多,那城里其他人的兵器就造不成咯。”杜铁匠哼哼唧唧,意思却十分清楚。
刘石谢道:“如此就先装备前排了,杜师傅为咱们思考得这么周道,真是费心苦心了,刘某衷心感激。”
杜铁匠轻笑一声说:“年轻人,我老儿打了半辈子铁,听我师傅也念叨过,遇见的侠客高人也有几个,但大抵是追求飘荡潇洒,虽有几分侠义之心,在那天下的苦难面前也就是个过客,今天得以为你这般真侠义的人物打铁,其实是我等一生的梦想啊,这条路,还请不要动摇!”
刘石抱拳道:“杜师傅真是过奖了,刘某人不过是箭在弦上,顺势而为罢了,而天下的炎黄子孙,心中有这份家国之心,万民情节的,却绝对不在少数,就为城中这满满的热情,刘某就是血溅三尺,这条路也却不会动摇半分!”
杜铁匠点了点头,露出十分满意的神色离去了,那模样怎么看都是一位实力莫测的隐士高人,却和平时那有气无力的语气,萎靡的瘸子形象彻底割裂开来。
他能打造霸王枪,手下出的兵器和农具,都是最关键的地方使用百炼而成的钢材,可以说,出自他手的东西,样样都是极品,而这次所说的连环锁子甲,也是古代名气极大的甲胄,这一身绝技在身,却披着一副萎靡的瘸子皮囊打了一辈子农具,如何不让人嘘吁?
可惜现在的耕战城,实在是百废待兴,什么都缺,根本给不了这位神匠因有的身份和地位,刘石暗暗发誓,必须要使自己所在的这一切,配的上这里许多忠勇士卒,能人异士。
而这一步,还是要从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开始了,握紧那令人生畏的,黑沉沉的一杆霸王枪,刘石大踏步走到了已经全部激发出内力,整个五百人队伍的精神气,都彻底焕然一新的耕战陷阵营面前。
一百多名原禁军,双目中随着内力的出现,变得更加闪亮有神了,但是这些人依然是那些死过一次的禁军,没能从过去的罪孽与过错中走出来,人人都一张钢铁一般死板的脸,灰暗的眼神透露着对拼命和死亡的渴望!
而近四百名新编入的战士们,大抵是不知道这些禁军的过往的,因为那些人和机械一样,并没有太多与人们交流的**;而这些新兵知道自己将成为目前整个耕战军最强大的尖兵时,其中的踊跃与兴奋,压根不需要掩饰,是如此的明显。
是的,这就是耕战陷阵军,从上到下没有一个人会对即将到来的战争恐惧或是逃避,每一个人有足够的勇气与力量去挑战为宋人带来了无数灾难与恐惧的残暴大金,而现在,他们还欠缺一身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绝技。
几百双眼睛看着那杆黑沉沉的霸王枪随着刘石来到了他们的正前方,那张年轻,却因为经历远胜常人而致远比实际年龄成熟的脸(李桂兰坚决认为是他不爱收拾造成的),透露着智慧与坚毅,同大家对视以后,他开口说道:
“各位陷阵军的将士们!你们已经全部领悟了内力!首先,作为直接带领你们的将军,我要向你们表示抱歉,因为这样子限制了你们今后修炼的上限,还可能因为伤及经脉,带来不能确定的坏处。”
这些人沉默地听着这段话,其实这些坏处和副作用,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而刘石再次用这种语气说出来,这些人也并没有多余的表示,最多只是摇了摇头,用坚毅无比的眼神回应了刘石。
刘石继续说下去:“很好!为了耕战所有人,你们选择了牺牲,接受了使命,但内力不是得到就能马上让你们成为高手的,接下来并不多的时间里,你们需要更加熟练地练习枪法、学会气息的运转和隐藏,还要掌握弓箭的使用,和匕首的极限用法,接下来的日子里,你们会更加艰苦,做好准备了吗?”
五百人异口同声,响彻天际:“准备好了!”
刘石道:“好!从现在开始,耕战陷阵营全力进行作战训练,暂时取消文化学习,上午随腊月十一学习匕首和秘技,下午更我学枪法和弓箭!以后你们每个人的臂力最起码要拉开一百五十步的麻背弓,十发不得低于九中,明白吗!”
“明白了!请将军下令!”更加震撼的声音吼出来,大地都为止震动,远远的其他部队都能感受到这边的热情!
刘石踏前一步,挥起手上那沉重无比的霸王枪,开始一次一招地教大家没一个细节和动作,这套枪法有人进攻,就要有人协助,有人防守,关键是每一人都有足够的力度带动全队行动,有内力支持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想象到时候他们能发挥出多么可怕的力量。
但是还有一件事情比较头疼,当时刘石就凭一弓一手弩,和完颜仲大军周旋,在两军对垒之前,靠他一人起码弄死了几十个,可谓是练到神鬼莫测的地步了,但是实际上用的却是最基础不过的,白猎户家的普通弓箭法门,其实靠得是他那过人的功力带来的臂力和反应力。
这一点和李桂兰的快速激发内力相同,过程都是完全无法复制的,而五百多人一同射箭作战,根本没有办法指挥,张衷伍的队伍也靠得是神臂弓这样的弩,对射箭的指挥实在是为难,这样这支尖刀部队的战斗力,和能适应的场合就要大打折扣了。
对于这种情况,腊月十一提出为大家装备雾岛刺客常用的袖箭、手弩或者飞镖,但是这些技能的射程实在是无法和弓箭相提比论,而手弩的打造也过于复杂,到底无法代替弓箭,因此,商议权衡以后,还是被否决了。
当天亲自指挥人马训练完毕以后,刘石一个人把自己关在了帐篷里,他要做一个决定,为了耕战城,和整个华夏的未来,这许多将士们已经毫不犹豫地为大家做出了牺牲,而他刘石……不能心安理得地只接受别人的牺牲。
无论是降龙掌,还是野球拳,需要的拳掌和武学知识,从这两年的进展来看,大概一二十年才能满足学习的条件,他已经主动在系统里学习了六种武艺了,系统上清晰地显示出:七分之六了,而最后那个项,想来想去单挑无敌的武艺,也和他无缘了。
一咬牙,他终于开始在系统中寻找使用弓箭的法门了,而这种技能,也自然而然地排在了特殊兵器技巧之中:单挑不见得强,但是在战场上可以发挥巨大的威力,也确实契合这特殊类兵器的定义。
而且他也不需要太过纠结,整个系统中可选的远程技能,只有寥寥几种:
金钱镖、飞蝗石、福家飞刀、含沙射影(袖箭)和奇门百样镖这些暗器技巧,就剩下需要特殊类兵器五十才能学的百步穿杨箭,和特殊类兵器一百二、臂力需求一百的射雕神箭了。
一门需求武学系数高达一百二才能入门的武艺,基本上也就是这一类的顶尖功夫了,也是天幸他第一门登峰造极的就是走镖枪棒,之后每次升级都会加一些特殊类兵器,而自己练白猎户的弓弩用法,多少也提供了一些系数。
再就是霸王枪了,这套枪法到现在他练到八级,也是离登峰造极不远了,很加了几十点武学系数,使他现在刚好有一百二十三的特殊兵器技巧了,至于臂力是隐藏属性,也看不到,他也懒得去想,直接点了再说。
您只有最后一次主动学习系统武学的机会了,真要选择这项技能吗?是/否
看到这个问题,刘石心里咯噔一下,差点被问到了,不过这个问题早就在他心目中过了许多次了,根本无需再问!毫不犹豫选是以后,他的系统中多了第十门功夫:
射雕神箭,乃是真正凡间至尊,天下无敌的武艺,融会贯通后当横行天下,无人能敌!更有统率万军的超强技术,这位用户您捡到宝了。
射雕神箭共分五式,每一式实力递增数倍,必须有上一式的精通为基础才能修炼,每一式提高攻击力十点,特殊类兵器五点,臂力六点,除需要大量经验升级之外,必须要有足够的操作经验。
洋洋洒洒说了这么一大堆,都还没看这套武功到底有些什么招式呢,刘石不由得有些心烦起来,继续往下看,这才看到这射雕神箭一共是哪五式。
第二百四十四章 射雕神箭五式
随着他继续往下看时,这招功夫的具体介绍终于全部入眼了,多的简直有点拖沓:
射雕神箭,第一式:弯弓射雕,是本人不动的前提下弯强弓设计极远极高的移动目标,入门要求一般,需要一定的内力,基础射程一百五十步起步。
第二式,一箭双雕:消耗的内力大幅度提高,使一次开弓以一箭或多箭,命中或穿透两个以上的目标,可以较为精准地使用投射和抛射攻击目标,上手难度较高。
第三式,骑射无双:本人在高速移动中同时发挥第二式的射击能力,需要极强的熟练度和实战基础,上手难度高。
第四式。羿王神箭:以过人的臂力,配合超强的特制弓箭,瞬间消耗大量内力使下一次射击的射程和精度提高数倍!同时附带更广阔的视野能力,是当今凡人世界最适合杀敌的武艺,正面对敌堪称无敌!内力不达出神入化者完全无法修炼。
第五式,千弓一雕:以第四式广阔的视野领射,指引数千有射雕箭基础的群体向目标射击,团队射术越强,威力越大,达到最高境界可以横扫人间之敌!
注:后二式无法脱离系统传授他人,当他人前三式都已融会贯通后,有可能意会领悟后二式,五式精通后配合强大的骑射团队,在这个时代是当之无愧的天下无敌!
依着之前学习过的武艺介绍来看,一招武学都没提及心法和招式,就絮絮叨叨耗费巨大篇幅介绍,简直是又长又臭,但是对刘石来讲,真是越看越震撼,嘴巴张大了半天合不上,暗道:
我勒个去,只是想学一门服务军队的射箭功夫,居然摸出一套这么夸张的功夫?只是初步介绍里无敌两个字都出了几次了?这要不是刚好特殊兵器技巧和臂力到位了,能学了,岂不是错过了?刘石心中暗骂这系统各种陷阱,不过怎么说,这次好像都是捡了便宜。
无论如何,他连系统武学在内,所修的武艺都是正儿八经的强力武学,太弱没有特色的武学会在后期变成灰色,不再占据武学栏位,但是自选的七项选一个就少一个,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他这样学了四拳四特殊兵器的人,基本上和绝顶高手也就绝缘了吧。
不过也难说,如果还有其他成就能解锁什么武学的话,可能意外武艺封顶了也说不定呢,这浴血霸王枪实在是威不可当,特效也强的离谱嘛,谁知道还会不会有更厉害的奖励呢?都做出了选择,刘石也就不再有丝毫纠结,十分阔达地接受了这一切。
这个家伙思绪飘开,和某小说中的那位大侠一样,浑然不知自己刚刚学会的才是真正的天下无双的武艺,以至于临敌对阵不用数百步外可以射穿敌将箭矢后,再顺便射折帅旗的无双神射,而是常常以一双肉掌杀入敌群……
那么这套武学到底有多强呢?俗话说的好,武功再高,也怕菜刀,正儿八经的武林高手也许有一双拳掌就能打败持械对手的本事,但是同水平的高手拿兵器还是不会吃亏,而遇上冷兵器中的王者,还有专门心法支持,那同水平夺人性命就轻松了,只是不方便装x和切磋。
就拿这套顶级射术来说,弯弓射雕就已经令人想起史记上那位隔数百步一箭穿透甲士,射中汉太祖胸口的霸王了,有效能超过一百步射程的弓箭已经在常理之上了,当然那还是刘石穿越前没有内功的世界。
而羿王神箭的介绍,在那弯弓射雕的基础上,让射程和精度再提高数倍,数倍是什么概念?五百米外一枪打中目标,那已经是狙击手的标准了,这不带任何标准设施的手拉弓箭,能做到这种事,你就想象箭枝飞行的速度和力度到了什么级别吧。
拥有如此爆发的穿透力,射入人体直接可以造成空腔效应!还谈什么武功抵挡?羿王神箭练成,在刘石面前还有什么武林高手可言?来多少狙多少就是嘛。
不过刘石似乎没想到这么远,系统里的武功起码要学会了才能传授给其他人,他现在连第一式都还没完全学会呢,所以赶紧操起自己那加大加长的麻背长弓,开始练习气那一套弯弓射雕起来。
弯弓引箭,顺着系统指引牵动内力,对现在内力极强的刘石来讲,也算不得什么难事,但是站立不动去射击远在百米高空,以极快的速度飞行的大雕,就不说实施起来的难度了,连合适的目标都十分难找,那飞得极高的金雕可是在大漠里才有。
好在耕战城离群山也不十分远,只要走进群山之中,那里自然可以找到许多快速移动的目标来代替金雕来射击,而比起飞起来又快有高的金雕,这边的丛林中各种不同大小的目标,也同样具备相当的挑战性。
想来其他事情也不是太过着急,反正他脚力极好,每天除了教导将士们中平枪法,其他时间钻进那深山密林中,寻找各种目标练习,每次遇到他都会把目标先惊动了,再以系统的心法引导射箭,又练功,又打猎,可谓正儿八经的一举两得。
陷阵军现在没天都能吃上些刘石带回来的野味,那是人人都对他十分喜欢,个个赞扬他不辞辛苦,天天都去打猎为大家改善伙食呢!
从受惊的狡兔,到奔驰的雄鹿,或者疾飞的鸟儿,哪怕是愈渐变冷的风中飘落的一批树叶,不同的轨迹要做好充足的预判,并一箭直接让它老老实实地定在那儿,根本不可能凭主观意识配合反应做到,只有在反复不断的训练中刻入肌肉记忆才有希望。
这也是系统都不能帮他多少的东西,只有反复不断的练习,使身体熟练度、肌肉记忆和内力的流畅度和弓箭形成默契,才能彻底将这一招使的炉火纯青。
原本就内力充沛、心明眼亮、双目如炬、臂力极强,能轻易百步穿杨的刘石,依然花了足足大半个月才将神雕神箭的基础技能,弯弓射雕完全学会,而现在的他,那弯弓引箭的本事,已经彻底今非昔比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一箭双雕的运功使力的法门,却比弯弓射雕要复杂得多,更夸张的是,他依然就要更加惊人的熟练度来反复磨炼才有可能掌握,刘石略一尝试就知道,这个是需要更多时间和努力去反复磨炼才能成的,于是他就先放了下来,回到了陷阵军中。
“各位兄弟们!大半个月下来,我们也发现了,有内力支持以后大家的作战能力和学习武艺的效率都大幅度提高了,你们的行军速度和作战素质都变强了许多,但是光靠这一枪一匕作战,是达不到我们的尖兵标准的,现在我就教你们这个时代最强的兵器,弓箭的用法!”
刘石站在他们面前,问道:“诸位也有弓马娴熟后参军入伍的,这常人的弓箭,那靠的住的射程是多少步?”
一个前禁军答道:“按照御前禁军要求,定靶百步十发九中,动靶八十步十发最少六中,但是后来盘根复杂,许多人凭关系混进去,这些规矩就松了。”
刘石指着不远处那块靶子问道:“那么诸位,刘某人和那块靶相距多远?”
腊月十一毫不犹豫地回答:“二百一十步有余。”
刘石道:“我辈个个都是有内功的人,这射箭的标准也不能与寻常军士相同,且看我这一箭正中红心!”
嗖一声随着刘石随手引弓搭箭,一支狼毫羽箭流星赶月般飞过去,通的一声,就定在那靶子红心正中间!虽然这些人都对刘石武艺有所了解,可是这一下依然叫大家一片哗然。
刘石道:“再看那空中枯叶,有数片恰巧随风落下,且看刘某射那落叶第三片,青黄相交的那一片!”
又是嗖的一声,那羽箭果然穿透了那一片青黄相交的落叶,之后划过一道弧线,在空中带过一道如电的黑线,远远落在了他们视野之外了。
腊月十一声音都结巴起来:“这……此处拒落叶少说一百五十步开外,还飞出那么远,将军这箭术也……太神奇,太不可思议了!”
刘石道:“现在大家都有已经突破了有内力和无内力准之间这条鸿沟,这射箭之道,也就同寻常军人的标准有所区别了,我已经将城中所备的特制强弓取了五百张来,各位人手一张,只要依着我这套弓箭的法门练起来,各位有一位是一位,这些都能轻易做到。”
说话时就看这些军士个个是两眼放光,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就开始学习这射箭这术,刘石才意识到腊月十一的表情有些僵硬,眉头略微抖了一下。
“啊,小腊啊,这个呢,你虽然不能射箭了,但是吧,你的价值呢……”刘石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么久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话肯定刺伤了废了一只右手的腊月十一,有些得意忘形了。
腊月十一平静地回答:“将军多虑了,腊月十一虽然一手已废,但是就算断了的这条胳膊,玩暗器或袖箭也是五十步内例无虚发,这些小玩意没准还可以教给大家,不会因此不能射箭就怎样的,刘将军不必考虑我的感受。”
话说出来,脸上的表情却实在掩饰不住,大有一副心里很委屈,但是我忍得住的样子,这个微妙的表情,很好地证明了他在这耕战城已经和那没有半点个人感情的刺客生涯告别,成为了一个有正常思想感情的人。
任何事物一入脑海,就是先入为主,潜移默化的,没有足以让他心中的整个世界坍塌的一个过程,改造一个人的思想,那难度不亚于愚公玉山,刘石亲眼看到这个以前冰冷到完全没有人性的人,现在已经有长足的改变了,多少也有几分成就感。
闲话已毕,耕战陷阵军,就开始了修炼最新的一门武学:弯弓射雕。
这套武学中最基础的弯弓射雕所需要的内力、臂力和射箭的精度,都大大超过了刘石想象的极限,就凭这些人通过外物刺激,强行引出来的内力,虽然依葫芦画瓢,可以运劲弯弓射箭,可是那完工射雕的精髓,根本不是他们现在的内力可以实现的。
就算再给几个月,内力不足,也永远达不到刘石那种水平,但是有武学招式的帮助,总要好过没头没脑地胡抛乱射,时隔不久,整个陷阵军中,大部分人虽然达不到刘石那样两百步百发百中,一百五十步也是精准无比,实力远在寻常人马之上了。
再加上腊月十一传授的部分雾岛秘技,配合正合枪法,等杜铁匠答应的铠甲到位,这五百人正式出现在战场上,应该又会在金人中间传播开一轮新的异象传说了!
再过了些日子,何陆那些人带回了一张山东、江苏北部和他们这一带可能交战的地图,里面各种地形都尽可能详细地刻画得十分清楚,更关键的是,耕战城再往外扩散,哪儿适合开拓,哪里适合植树插桑,哪里方便打井挖塘,扩大城市规模,都描述得极为清楚。
随着他的回归,刘石、张衷伍这些人都暂时放下了手里的事情,齐聚一堂,细细研读起这张足有三平方米的绢上画出来的地图。
刘石品了半天,心中暗道:“难于置信,就凭这些人的眼睛估算,UU小说刻画,这三省地形图居然不比现代高科技绘制的地图查多少,而且各处地势、细节更在现代之上,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李桂兰啧啧赞叹:“哎呀呀,这可真是了不得呀,何陆哥哥出马,还就是靠得住!有了这张图,咱们以后做什么事情都有个谱了呀,听说泸州第一批迁过来的人正在路上了呢,这张图对咱们来讲,简直就是雪中送炭!”
刘石也忍不住拍手道:“当今世上居然有人如此神乎其技,真是佩服,佩服!这下子我们接下来怎么做就有个明数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 岁末瑞雪
面对这群人毫不掩饰的赞誉,何陆的语气依然十分平淡:“刘石,桂兰妹子,你们谬赞了,我此去只是个带队的人罢了,这里如何测量地形,如何画图,哪里着墨的,都是这些专业的兄弟们干的,哪里有我什么功劳!”
一名多年跟随张衷伍,负责测绘的军士连忙说道:“这话可就不能过谦啊,我们有一就是一,我等也就测绘下笔,这图上各种需要的,适合做什么的地形都是军师的功劳,若没有他,这张图上的内容要少八成!”
张衷伍也道:“对嘛,做出来的功劳就不要推辞嘛,我们军中向来都要赏罚分明,才能更好地发挥每个人的本事,再说了,我们城中本来也就没啥东西好赏的……”
听得这尴尬的话语,刘石就打马虎眼道:“眼下除了操练人马,还要抽空安排一下来年要迁过来的百姓,还是老一套,新来的百姓劳作中必须学习基础文化和进行思想工作,除此之外还有件事……”
李桂兰幽幽地说:“哎呀,石哥哥呀,现在是每一寸时间都万分宝贵啊,大家是真的很忙啊,要是你真闲得无聊,可以自己找地方玩去,不要添乱就好。”
刘石扯着嘴角道:“桂兰呀,你多少给我点面子好吗?现在日益严寒,岁末已至,城中物资也有些盈余,人也这么多了,我觉得不应该和去年一样完全不过年,多少也要搞个形势嘛,你们说呢?”
这一下大家都沉默了,去除了尊卑礼以后,城里人大多数都再没有考虑过享受和奢侈,而这个春节只从物资上来讲,的确是属于劳民伤财的陋习,是这城里的人不大放在心上的事。
但是他们也清楚得很,很多东西的意义,不能纯粹以物资去权衡的,就像城中已经开始重视一些诸如象棋、毽子之类的娱乐项目,适当的庆祝与放松活动,使大家的神经和身体都得到放松和休息,同操练与生产的重要性其实是一样的。
顿了一会何陆道:“既然咱们以华夏子民,炎黄子孙自称,这部分自古以来的节日,怎么说也是一种传承,除夕与春节这个日子,是应该好好庆祝一下,不过除旧迎新,咱们也可以趁机将除夕的传说做成纸条,方便大家更容易认这些字嘛。”
李桂兰拍着手道:“既然何陆哥哥这么说了,那一定是有道理的,要是没什么别的事,我这就去准备写纸条了。”
这明明是同一件事,这位小妹妹对自己是处处针对,对何陆却总是十分认同,刘石突然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但是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思考这件事,很快又把这种感觉丢到了一边,继续说自己的第二个问题:
“这样最好,那大家就能好生放松下来,快活一下了,而之前有位高人传了我一门射箭的武艺,陷阵军五百人的内力不足,不能完全发挥,我想找你们一同探讨研究下,争取训练出一支全体都能使用这种箭术的军队出来!”
陆友七道:“哇,福旺你这人背后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压箱底的绝技是一套又一套的啊,当时你的弓箭不是白猎户教的么?怎么还有什么内力不足练不了的?”
刘石笑道:“今年间我曾经意外遇到了那位师傅,他抽空又传了我一手功夫,却没教你们知道,不过以后应该再没有什么突然出来的功夫了。”
要使用射雕神箭第五式,这支强大的弓箭军队是必须要培养的,这个不需要讨论,他一定要做到,而系统可选武学已经全没了,自然不会再突然拿什么什么惊世骇俗的武学了,想来还有一丝小遗憾呢。
何陆道:“真有那么神奇的话,咱们几个练到现在,功力比常人总要强些,这就随你去练一练这套箭术,看看效果如何嘛,难道还真缺这么点时间?”
于是张衷伍、何陆、李桂兰、陆友七、陆芳妤这些耕战城中功力相对要高些的人,就随着刘石去到了训练弓箭的靶场之中。
刘石一点一滴把这套箭法的运劲发力,弯弓引箭的方式详细讲解给了他们听,然后同他们一起开始尝试,这件事情,最起码要搞清楚,这射雕神箭的第一式,陷阵军那些强行催出的内力是不足于使用的,那么到底需要什么水平才行呢?
刘石自己的内力不消说了,他在修炼这套功夫时根本不存在内力的问题,欠缺的只是对技能的了解度和熟练度而已,但是这一群人中内力却各有高低,参吃不齐,其中张衷伍因为年龄大,后来学新的内功进境终究要慢些,比在场其他人要弱些。
如果说从小就练功,现在这几人中内力最强的何陆、陆友七都不足以修炼这第一式,那他什么骑射大军就完全不必要去考虑了,等到培养出来如此多内力高强的战士时,真是黄花菜都凉了嘛。
好在事情并没有向最糟糕的场面发展,那射雕神箭的第一式是明确介绍了入门要求一般,在场的人遵照口诀心法指引使用,都能成功使出来,张衷伍看上去略有些滞塞,但是没花多久也一样冲破了难关,可以自如顺着心法射箭了。
而这一箭射出去,姑且不讲准度如何,那箭矢飞行的速度,两百步内都如惊雷闪电,一往无前!从小弓马娴熟的张衷伍,和经过反复磨炼的常盛双陆,射定靶还是稳如泰山,百步之内瞄着叶柄绝不会射中树叶,那是指哪打哪,例无虚发。
就连没怎么玩过弓箭的李桂兰都准多了,但是陆芳妤对这种会磨伤手指,影响美观的功夫颇有些微词,不过她也十分认真地射了一箭又一箭。
刘石说道:“这一套箭法,叫做弯弓射雕,并非是站着打不动的目标,而是要让我们可以随时命中金雕这样飞得又高又快的目标,要达到这一步,需要反复不断的练习,好在现在看来,以你们的内力,完整使用这心法是没有问题,只缺时间磨练了。”
张衷伍沉吟道:“我看这提气运劲的法子虽然有几条走法,但是关键的那一路却是自灵台导向百汇穴,这样运功能让我们在出手的时候头脑更加清明,意识更为集中,确实是一门专为弯弓射箭的法门,但是要算好轨迹对移动的目标百发百中,只有勤修苦练一条路子走。”
他自己武官出身,自小是弓马娴熟,一箭射中飞奔的狡兔那是常事,而现在修炼了这专为射箭而设的心法,更是如鱼得水,才一个下午,这套弯弓射雕反而是这群人中内力最弱的他直接融会贯通了。
刘石挠着头满满的不可思议,从这样子看来,搞不好就内力最强的自己修炼得最慢了嘛,花了足足半个月,不过这也确定了这套武学的属性,除了陷阵军那些强行催出内力的将士,不足于使用这套心法外,正常练出内力的人,都应该可以熟能生巧慢慢学会了。
“那么就这样说了,正常修炼出内力的人,略加积累就能使得了这套功夫了,各位回去操练时,有了内力的人都要重点教一下他们这招,然后争取培养一支专门的弓箭队伍!”得到满意的结果以后,刘石叮嘱道。
何陆说道:“真是了不起,我们那些人,和江湖上混的兄弟也打的交道不少,这般弓箭的内功心法还是难得一见,想不到能如此厉害,可以说这套功夫到位,比什么神功秘籍都要厉害百倍了!”
陆友七也忍不住赞道:“是啊,如果全军都能熟练玩这一手,那真是来多少敌人我们吞多少,话说回来,这金雕可不是这边有的东西,我听说只有大漠苦寒之地才有的啊,刘石那师傅到底什么来头?这等奇遇真叫人仰慕不已。”
刘石笑道:“他一人走南闯北,只怕甚么地方都去过,师门渊源也广吧,谁说一定要是大漠出来的人才会?”
李桂兰道:“双陆哥哥你不要夸得太厉害了,这石哥哥原本还挺像样的,来这里以后听人家夸的多了,你看这模样是一天比一天邋遢,半点将军模样都没有了,实在是有损咱们这儿的形象,你们不能老这样惯着他啊。”
何陆温存地笑道:“桂兰妹子,别这样说了,此一时彼一时,一则现在和你们在西京环境也不同了,二来这般形象也更贴近大家,叫寻常百姓觉得贴心嘛,我觉得你越来越苛求刘石兄弟了。”
李桂兰笑嘻嘻地就不说话了,仿佛和他有种默契一般,这两人都是头脑灵活无比,一点百通的人,互相说话如哑谜一般就能理解,让刘石多少有些不自在,却不知那何陆眼中,多少有几分落寞之色。
刘石道:“事情就这样说了,大家行动起来吧,那边春节的事物,桂兰你就稍微安排一下吧,我们也把这射箭之道尽量普及下去吧。”
张衷伍道:“这事兄弟就尽管放心了,现在队伍已经远非昔日可比了,说实话,只要当初在渡口有足够的补给,我们都不怕那些金人,这一次,我们势必将各处准备充足,叫那些胡虏有来无回!”
仅以这些人马,区区十万人口的生产力要对抗整合了整个北方的大国,能守住就是奇迹了,就是每战必胜,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将大军击退罢了,想要叫人家有来无回,这张元帅也太飘了,不过也没必要这时候拂他兴致,刘石连连称是,就一同安排接下来的训练了。
接下来,各支队伍都按部就班的训练,每日队列、武艺和文化知识一点不落下,又有足够多的粮食管饱,随着时间的流逝,各大队伍中又不时有人激发出了内力,而且刘石他们说不上为什么,能走到这一步的人,思想觉悟好像都很高。
有正常内力的人开始渐渐增加了,尽管还没有多到组织起一只真正的内力境界军队的程度,但是这些人去做教官,完成特殊任务,都是非常适合的。
悟出了内功的战士,都被传授了更厉害的功夫,尤其是那弯弓射雕术,从此整个人的级别就不一样了,而刘石那些人也在暗中留意,他们要在不久的将来,想组织一支身体素质、内力和个人觉悟都出类拔萃,真正的精锐部队出来。
而现在一切为时尚早,城中几乎所有人的心思都投入了训练,都很少有人注意到,有一批新迁过来的人,正在一批耕战先锋的带领下,扩建耕战城的规模,准备为容纳更多的来人建设屋舍,在忙碌和汗水中,全城人都忽略了时间的流逝。
在刘石穿越前的日子里,在他生活的城市中每年只有突如其来的严寒,或者极端恶劣天气下才能看得到大雪,而穿越过来的时代里,一到寒冬岁末边上,朔风起时,遇到阴暗的天气,鹅毛般的大雪就会从天而降,让天地之间一片银装素裹。
刚刚度过了靖康二年那百年难遇的严寒,这一年虽然同样大雪纷飞,却也教熬过了去年的人们,对这一片素白带来的寒气并不十分畏惧,反而在苍茫天地中列阵训练,颇有一种心灵肃静,满满的雄壮之感。
当然,这耕战城中,并非所有人感受到的,都是朔风凄厉中的悲壮。
李来扫开一片松软的积雪,轻声说道:“瑞雪兆丰年那,今年雪虽不小,一日间就积了尺把厚,可是这风怎么看都不烈,看来今年不会结冰了,雪也很快就能化开了。”
李桂兰笑嘻嘻地回答:“冻不起来还不好么,原本这里可比西京那边暖和,去年可是冻得我脸都要裂了,这雪一下,地里菜就甜了,明年虫害还少了,也能更早下种了,这不样样都是好事么。”
李来笑道:“也不尽然,雪化得再早呢,这日子不到,也不能随意下种,否则一年收成都受影响,不过呢,咱们庄稼人,不就图个这样的好年景,好收成么,要说呀,原来就知道一头扑在地里干活,后来到了这里,才知道这种地啊,也能算门学问写在书上呢。”
第二百四十六章 岁末除夕
李桂兰十分赞许地说:“是啊,而这其中的学问还大着呢,当然书上那些都是笼统的理论,爷爷你们手上的,才是这里真正的学问那,你看这城里的一切,全都是建立在这土里种出来的,能养得活大家的前提之下,才能实现呢。”
李来笑道:“傻丫头就会安慰爷爷,你可知道,要不是沾了刘石和你的光,你爷爷这门道,这里略上了些年纪的人都不比我差呢,话说回来,这般大白天的就有你过来陪陪我的事啊,好些日子都没有过呢。”
李桂兰说:“这不就要过年了么,大家商量了以后,决定休息一会,准备些玩意儿过年好好热闹一番呢,所以我难得清闲,不就来陪陪爷爷你么。”
李来温馨地说:“你这丫头可真贴心,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以为你长大了,就一门心思钻到别处去,再也不理我这老儿了呢,见到你过来陪我啊,这心里别提多暖了。”
李桂兰道:“唉,其实我何尝不想多陪陪爷爷呢,可是这城里啊,这里也得我,那里也得我,感觉我都好像他们是的管家婆一样,人都老了几十岁了,尤其是那个石哥哥啊,你不知道,一天不看住他,就能邋遢到和野人一样呢。”
李来哈哈大笑:“是说女生外向,你到底还是更关心你那石哥哥,当时咱们一起在西京的时候,他也不比现在整齐多少嘛,咱们都是土里刨食熬过来的人,哪个能和你这样爱干净嘛,怎么样,你年龄也差不多了,要不要爷爷上门去为你提这门亲事。”
李桂兰嗖地倒退了好几步,吓了一跳说:“什么嘛,向石哥哥提亲?这个……爷爷你不要乱说嘛。”
李来笑道:“桂兰呀,虽然这里还有个元帅,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城中管事最顶用的,还是你石哥哥,他也快二十了,又没个女眷,却不成体统了,而且也就比你大三岁,年纪也合适,我看他十分喜欢你,这事如何不好?”
李桂兰到底不知道这两年来,自己的心境经历了多少路程,但是这件事情,她是真的没有认真去考虑过,可是现在爷爷说出来了,她也来不及审视自己到底想些什么,只知道,若是刘石有了别的妹子,她一定会很不高兴,可是要和她谈这个,又不知从何说起。
一时间羞得满脸通红说道:“讨厌了,人家难得过来陪陪爷爷,就说这种羞人的话!不和你说了。”
一跺脚,就远远跑开了。
李来俯下身轻轻捏碎了一团冻硬了的土,避免影响这棵菜的生长,轻轻笑道:“看你这样子不就横清楚了嘛,不行,回头我还得好生和她唠唠,要是被别的姑娘抢先了,只怕你有的要伤心了。”
除夕之夜就在眼前,本着一切从简,全部物资用在刀刃上的原则,城中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张灯结彩,但是为了过年的氛围,还是请了两位大字写得极好的账簿来写对联,家家户户贴上红对联,多少有几分红红火火的气氛。
而民间那许多常用的庆祝活动,也都不曾拿出来,却做了几项准备:这许多人在一起,搞了象棋、蹴鞠、射箭、爬山、接力行军之类的比赛活动,既不失庆祝新年的热度,也不忘操练备战的感觉,让这些人满满的激情斗志,在这些棋牌竞技中宣泄出来。
刘石在年二十九就提出了因为谈生意,需要去一趟临安,还装模作样地邀请李桂兰同去,而这丫头不知道为什么,脸色一红,就拒绝了,好像有点闹别扭。反正刘石自己心里也有事,本来就没打算带她去的,于是就此作罢,自己出发了。
现在全城所有人都放假了,心态是放松得一塌糊涂,除了少数人还在做新春赛事的准备外,大多数人都悠闲到快忘了自己是谁了。
而李桂兰却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在哪儿都坐卧不宁,刘石又跑去临安了,一个怎么人也坐不住,就开始到处晃悠,看到一大群人聚在一起尖叫吵闹,走过去一看时,看到是张、陆两位木匠在现场制作象棋。
而城中什么都缺的情况下,这些木头的边角料还是有多,正式比赛还没开始,两位木匠就开始比赛谁锯的象棋子又快又均匀,引起一片哄闹、欢呼起来。
被吸引了一会儿的李桂兰,到底还是不会玩象棋这样充满战术和阵法的玩意,感觉不是自己的菜,就一个人继续晃晃悠悠地在城里乱转,不经意间,突然听到了几声单调的,叮当地打铁声。
这般全城欢庆的日子,还有人在干活?是什么人这么孤僻,又如此敬业?多少她也是城里的一名管理人员,这种人怎么着也是个值得尊重的人物,便循着声音一路走进了铁匠铺,看着那位杜铁匠依然在那里有节奏地一锤一锤敲着铁链。
这些是为陷阵军所造的,链甲的材料,开战后如果装备有这种铠甲,能起到极为神奇的防护作用。
李桂兰连忙跑进去,少女的声音莺莺燕尔:“杜爷爷,这般欢庆的日子,为何不同大家一同好生休息、放松一下,却一人还在这里忙着那?”
杜铁匠的声音依然哼哼唧唧,但是这一次却显得温柔异常:“哎呀,丫头你好啊,我这人那,在这锻炉旁坐了大半辈子了,真要我去别处啊,反而不舒心那,再说这事情也够紧的,多敲一锤,战士们就多一分安全那。”
李桂兰道:“杜爷爷你真是令人钦佩,我听说孙大夫说,您这样苦守炉旁数十年,身体都落下了尘肺病等好几种病根子了,以他的手艺倒是能治,就是要您少来锻炉旁,多歇歇才好治愈呢,结果您都耽搁了许多治病的时间。”
杜铁匠微笑道:“丫头啊,你宅心仁厚,却是不可多得,和当年我们杜家的大小姐倒有几分神似。不过老杜这一身本事,还有许多留在心里,没传下去的呢,要是我手上的锤子就这般放下去,很可能就忘记啦,你要我放心,就得让我把这些玩意都传下去了,才能安心歇得住啊。”
李桂兰嘟着嘴道:“谁说的,该歇息还是得歇息嘛,磨刀还不误砍柴功呢!刘石和何陆哥哥们都说了,您可是这城里最重要的铁匠大师呢,这里许多学徒一起干活,哪里就缺你这一时半刻呢?还是出去放松一下,外面大家闹得可开心了呢。”
杜铁匠笑道:“这话说得是没错啊,可是我这身子骨,自己心里清楚,这模样,不是歇歇就能好些的了,我要趁着人还硬朗,把这身手艺拿出来做个样品,叫徒弟们能学会,而且啊,一个人是否快活,不在什么地方,做什么,而是心里喜不喜欢,离开了这锻炉旁那,我心里就空落落的,慌得难受那。”
李桂兰有些失望,又好像有些懂了,喃喃地念道:“一个人是否快活,不在什么地方,做什么,怪不得我这里也空落落的呢。”然后大声说:
“那就辛苦杜爷爷继续在这儿忙活了,孙茂大夫医术治不到的地方,刘石哥哥的运功治疗也很生气的,说不定就会有奇效呢,回头我就让他过来一趟,我先走了哦!”
然后就逃难一般跑出了铁匠铺,心里却感觉越来越空了,总觉得什么都不对劲,左转右转时,就想去找何陆聊天,可是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知道这时候是绝不该找他倾诉的,突然看到陆芳妤也一个人在闲逛。
嘿,有了!一个十分有意思的想法爬上了这位机灵少女的小脑袋,她迎面朝陆芳妤走了过去。
陆芳妤对她一副贼兮兮凑过来的样子多少有几分警惕,虽然某些方面她觉得自己优势很大,但是在这丫头面前她没少吃亏(主要是数学方面),还没靠近就用十足冷静的语气问道:“咦?桂兰妹子,有什么事么?”
李桂兰嘻嘻笑道:“陆姐姐呀,这全城上下都喜气洋洋的,你不和他们去玩,一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嘛。”
陆芳妤小心地说:“挺好的呀,大家都玩得可开心了,就是陆家族人都有自己的圈子,没我什么事了,又感觉没什么适合我们女孩子玩的东西,那踢毽子什么的又太幼稚了,才躲出来透透气啦。”
李桂兰靠近她说:“陆姐姐可真巧呀,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呀,你说咱们从到那边群山开始,这一年多来,哪儿玩过一星半点女孩子该玩的东西嘛,你说是不是?”
陆芳妤狐疑地问道:“桂兰妹子你别打哑谜了,有什么话明说吧,你这样子教我可慌了。”
李桂兰笑道:“你也知道,这城里大家都玩的开开心心,热火朝天,暂时也没咱们什么事做嘛,而刘石哥哥说临安城里有个大人物请他去那边谈生意,还专门挑这除夕之夜,你觉得他在那里会有什么事情?”
陆芳妤道:“这不好说吧,刘石的事情可多了,城里就他东奔西跑最忙的了,我哪能知道人家有什么事情嘛。”
李桂兰斜眼一笑道:“才不是那,我偷偷从老胡他们带来的信息里得知,为了庆祝今年临安陪都初定,皇上龙颜大悦,下令放灯庆祝,为了赏玩花灯是连元宵都等不得了,就明天除夕之夜开始,要放灯三天,与民同乐呢!”
陆芳妤道:“不是吧,这节骨眼而那刘石还有空跑去临安去玩乐?城里虽说也没正事,却啥时候也没法真正闲下来啊,这地方乐子也这么多,有必要去那儿玩么?”
李桂兰笑道:“你想啊,他这一去,肯定是玩得流连忘返,几天都不知道回来了,那咱们在这里这几天也是无聊,不如就偷偷地也去一趟,好好给他一个惊吓如何?”
陆芳妤说:“你是想说要去给他一个惊喜吧,不过这样也好呢,我陆家多少也算得是大户,可活到这么大,也没去过那什么特别大的城市呢,听说皇帝家里的屋全都是用几十两一根的硬木造的呢,不趁此时间去看看,只怕以后都难有机会了。”
李桂兰笑嘻嘻地说:“那感情好了,是我一个人也不敢过去,有陆姐姐这身功夫啊,区区一个临安也不在话下,就怕给人知道了出不去,咱们这就偷偷过去吧。”
陆芳妤道:“那可不行,人家可是过年又放灯呢,你穿这么土气去玩,一眼就穿帮了,随便都看得出来不是大城里的百姓呢,跟我来吧,我箱子里,倒还有几套像模像样的服饰,为你打扮一下才动身吧。”
她不由分说拉起李桂兰就往家里跑,翻出几套华贵些的衣服,比一比大小,拣两套合身的就装进包里,两人就鬼鬼祟祟出城,直奔苏州那边的长江渡口去了。
这话说到这儿,以她们两人在城里的身份,光明正大迈开脚要去哪儿,也不会有人多事过问,可是这一去,出城遇岗到底没有经验,都有些躲躲闪闪的,就引起哨兵注意了,人家当面也不敢拦她盘她,私地里立刻一骑探马跑到了何陆身边。
“嗯?这两个家伙作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出城了?朝东一直去了?这时候又没甚大事,她们何必要那样做作?”聪明如何陆,也一时间没搞清楚状况。
陆友七道:“这两人那,都和刘福旺牵扯不清,莫非是听说刘石去了临安过除夕,放心不下,就跑过去找他了?”
何陆笑道:“那时候刘石一人下山去面对千军万马,也没见这两丫头多心过,这次不知道又在怕什么,不过那临安城中,到底也是敌人的巢穴,不比龙潭虎穴安全,反正这里暂时也没甚大事,你就跟过去看看情况吧,那里也有咱们的人,如遇突发情况,也好接应。”
陆友七笑道:“这事我倒放得下心,却没甚么大不了,只是听说那地方除夕玩灯,在这大宋陪都,必然十分别致,不去却亏了,我这就动身,这边就累你多关照了。”
第二百四十七章 太和楼内
何陆笑道:“闲话少说了,出发吧,记得多带些银子,我怕她们做出事来,有些地方不方便来硬的。”
于是陆友七微微一笑,出营牵了匹马就也朝东跑了过去。
话说在原本的历史线中,三百年赵宋分了北宋、南宋两朝,那北宋是赵匡胤靠一拳一棒,真刀实枪在天下群雄手中夺下来的,而南宋说来就话长了。
不过咱就长话短说了,咱们世界上的南宋,是大金抓了赵构他爹和兄长,才让他有机会当皇帝的,而后来呢,又是大金几次南下,打算征服南宋的战略彻底失败后,以诛杀吊打兀术的岳武穆为条件,最终议和才稳定下来的政权。
所以这位宋高宗赵构呢,对自己这意外惊喜一般的地位,还是十分珍惜的,既感谢命运的垂青,又感激金人的助力,加上赵宋后期向来奉大金为上邦,也就更生感恩之德了,一句话,他这个皇帝,全是凭别人的设施,和亲人的坏运气来的。
而边宋这边的世界,金人第一次南下又被张衷伍和刘石他们打退了,在这位求和为人生目标的皇帝看来,金人是已经绝对不打了,这不是自己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当这个皇帝,起码坚持到他这个人伸腿瞪眼以后吧?
这天大的好事,如何不要庆祝一下?为了这这意外得来的皇位,为了对金人的感恩,他大张旗鼓,元宵都等不到,尽极物力,只除夕就在临安铺张放灯三天,以谢上邦和天恩。
而刘石出门的时候也不早,到了江苏渡口,渡过长江江去到临安,也是次日,也就是那一年的除夕了,这时候也就不及多想,大步流星就朝那陪都走去。
穿着一身和在耕战城中没半点差别的粗布衣服,回头率百分之二百五地走进临安大门,真是大摇大摆,十分享受那些围观者崇拜的眼神,不多时就循着记号找到了舞狮帮的墨翎。
“我说刘少侠,今儿这是什么日子,你咋就穿成这样就来了?别别别,先装作不认识我,进去我让人给你换身像样的衣服,如此喜庆的日子,要认识穿你这样的人,我真丢不起这人。”墨翎唰地后退几步,以让人看不到的动作悄悄一指,让刘石进那个房间。
这外形不土,战斗力就要下降知道么?刘石满头青筋,也不和这没见识的家伙计较,顺着人家指的地方走进了那间房子,战斗力固然重要,入乡还得随俗不是?
里面两位舞狮帮的小弟立刻引他过去找合身的衣服,他们这地方戏班子出身,什么衣服都有,随便挑一挑就有刘石特别合身的衣服,这个问题倒是很快就解决了。
而且看这料子还是正儿八经的高等绸缎制品,和刘石那时候穿的假丝绸戏份可不是一个档次的玩意。
刘石这人有个大优点,就是啥时候都不讲客气,就细细地挑了一身显贵的宝蓝色镶银丝长袍,把头发梳理好,以他那八尺的身高,加上雄壮的体魄,走出去那模样,不是城中富豪,也是个江湖大侠,十分有范儿,站在墨翎身边,倒把这位铁脚狮的气魄比得渣都不剩了。
墨翎暗自嘀咕着早知道这样,就不给他拿这么好的衣服了,现在自己形象反而被比下去了,朝天鼻哼哧哼哧地哼气,瓮声瓮气地说:“我们头儿现在很忙,还有些最关键的事情要布置好,没空呢,你不妨先在这城中赏玩一二,申时再过来吧。”
这样么?这个点才刚午时呢,这长的时间却要怎么打发?这舞狮帮也真是,请人来了又各种卖关子,也不安排个待客的位置,什么态度嘛,心里暗自吐槽,却连自己曾和这位铁脚狮墨翎有过节都忘了,一边回头率依然很高地到处闲逛,心中突然想起意见事情来:
那赫连小鸟是约好除夕同自己一起来的,现在人却在哪儿?
这临安改成陪都总共不到半年,但是人口繁华也是多了许多呢,那赫连小鸟易容术应该也不在向蓓莲之下,只怕这一下是泥牛入海,比大海捞针还难找呢,正十分无聊地瞎想,突然一个破落户般的孩童朝他走来,说道:“刘大官人,有人托我拿这个给你。”
刘石接过来看时,却是一张纸条,写着:“太和楼二楼西北角候君。”
这字迹娟秀,一样就看得出是女子字迹,可是其中笔锋却透着一股刚劲,却不是寻常女子能写得出来的,刘石大概就猜出来是谁写的,只是不知道人家是怎么找到自己的?便丢了几枚赏钱给他,问道:“这就谢过小兄弟了,只是不知道你们是如何找到我的?”
那孩童噗嗤一笑道:“整个城里如你那般穿着进城的,就找不出第二个哦,那位漂亮大姐姐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这一会你倒像模像样,叫我好找呢。”
刘石也不以为意,赫连小鸟的人到处都是,就连这孩子是真破落户,还是他们组织的下线,哪怕刚收的他都相信,所以根本不需多想,打法了赏钱就朝那临安最大的酒楼走去。
那太和楼本来在杭州就是最大的酒楼,这一年城改成了陪都,这种地标性的酒店,也就自然而然地要重新修缮一番,不然哪里配得上国都最好的酒楼呢?
这整个临安城就已经是琳琅满目,到处张灯结彩,沿途各种大红大紫,精美异常的花灯,都等着入夜点起来欢庆,而那太和楼,更是从底到顶,都装点打理的大红大绿陪大紫,铺张得叫人眼花缭乱,到现代人眼中满满暴发户的模样,不过确实喜庆,倒也衬这新年气息。
刘石原本那副尊容可进不得这地方,好在舞狮帮的头领们也丢不起那人,给他换了这身看上去就华贵的衣服,配上他那八尺又雄壮的身材,走在街上,反倒整个临安都很难得找到几个人物比他更有气派了。
“嘿,这架势小桂兰总不会再吐槽我形象邋遢了吧。”刘石横行无阻,走起路来大摇大摆,随即又想道:“那什么小鸟长期是一身翠绿色胡服,什么季节都赤着着玉足,一半胳膊在外面的,就算她再怎么貌似天仙,在这地方也不如我气派了吧。”
一边美滋滋地联想,一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赫连小鸟的模样,翠绿胡服,裸足上系个羽铃,大部分时间都是南宫栖枫才能和她交流,自己可是迷糊了半天呢,在这临安城中,总算到自己耍帅的时候了嘛。
不过人生不如意十之**,刘石还没来得及得意多久,就走过一圈硬木转梯——不得不说,这楼梯虽然不是一整结木料打出来的,但是全程也看不到半丝不顺的纹路,也没半点拼接的痕迹,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一边暗叹这等能工巧匠,要挖墙角去耕战城,那得付出多大的代价,一边就走到二楼西北角了,这楼大得出奇,摆了许多张十分讲究的桌椅,已经坐下不少人了,而西北角那边好像是一处包间,一扇华丽得让他有点反感的大花屏风挡住了视野。
赫连小鸟就在里面了吧,他也顾不上吐槽这大过年的,咋还有这么多人坐到这酒楼里来游玩,就走到屏风边上,轻轻敲了两下那屏风的支架。
“进来,刘公子。”这个声音依然是那么饱满动人、柔美之极,包含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魔力,刘石有理由相信,如果自己功力弱些,就这声音就能让他失去一切理智,和一个傀儡一样随她使唤。
幸运的是他现在的内力,也算是少有的高手了,毫不费力地定住神,轻轻掀起了屏风,他就走进了这个小包间之类。
赫连小鸟那张极美近妖的脸印入眼帘,这次却是另一番截然不同,让他措不及防的形象:
原本飘逸简练的发束,现在挽了一套秀美华贵的云鬓,用一根翠玉簪串住,是宋人女子常梳的发型,但是她鬓若刀裁,却绝对寻常女子可比,一身衣服依然是浅绿色,却是一套宋朝贵妇的显瘦汉服,紧身圆领勾勒出身段的窈窕,袖子却突兀地宽大飘逸,更衬她那绝世无双的芳华。
刘石又一次十分不受控制地发呆了,这次人家显然没使用那魅惑的功夫,因为运功都不能抵挡这美到触目惊心的样貌来,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来,把心神控制过来,这才稳住,慢慢朝她走过去。
赫连小鸟坐着也没起身,只对着一张胡床轻轻一指,笑道:“自打认得咱们相识至今,不知不觉已有数年之久,却是难得刘公子有此雅兴,百忙之中邀小女子同游临安,不胜荣幸,今日到时,方知此处如此别致,此行定然不枉了。”
刘石看时,这里就一张桌案,两张椅子,真是两人对饮的格局,而那桌上的菜肴,他上来前大概看过价钱,那什么糕什么脍的,一餐怕是要吃掉他城里几百人的伙食,心中暗暗肉痛,却想到自己此来也是有大事要求人,区区身外之物,倒也没什么舍不得了。
他也就不绕弯子,走过去正对赫连小鸟坐下道:“刘石也是奉友人相邀,来临安赏玩除夕灯会的,听说这次因为新帝登基,全国欢庆,各地都有进贡精彩灯饰,这次灯火灿烂,古往今来前所未有,不容错过,因此特邀小鸟姐同游。”
赫连小鸟笑道:“这话倒是真的,原先中京年夜,汴京元宵,我也都有去游玩过,可是和今天看到的花灯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全不能比了,只是都这个时候了,咱们一同游灯会的时候,你还叫我小鸟姐么?”
刘石笑道:“小鸟姑娘说笑了,刘某只是觉得这般时间难得的美景,你这般绝世无双的美人不该错过了,而刘某得小鸟姐的恩惠和照顾,实在是数不胜数,值此机会,多少能借花献佛,回报一二恩德。”
赫连小鸟哼了一声,说:“话说回来,你那耕战城,上下数万人的事物,你也是说走就走得开,倒真算是轻松,潇洒呢,灯会要入夜才开始,这段时间我也懒得出去闲逛,不如就在此处小酌浅饮,消磨时间吧。”
刘石笑道:“你也说过,城中事物处处编排有条,我这个将军本来就是最闲的,此时此刻也都在休息顽耍,哪里还有甚么大事?总不能全城人都拉来这临安城中一齐凑灯会的热闹吧?”
赫连小鸟噗嗤一笑道:“公子你才是真会说笑,你就是想他们来,这城市又如何进得了那么多人?依我看时,以你的本事,现在就能把耕战城打理的丰衣足食,人人富足了,你那地方想要办这个灯会时,这临安灯会,却又入不了你眼了。”
刘石摇摇头道:“这般尽极奢华的事情,只在这地方享受一番就好,若是我们有这么多银钱在手,一半就去买了粮秣草料,另一半就得想尽办法收购战马了,却哪里有这么多闲钱来如此铺张享受?”
赫连小鸟叹道:“若那赵佶心中,万中有一分你这般想法,他那汴京也就不会落到城破人受辱的地步,只是公子这副语气也太过正直,游玩之时却又谈那家国正事了,多少就没了些兴致,咱们今天是来游玩的,可不是借此密议大事的!”
刘石连忙拱手赔罪道:“果是刘某的不是了,小鸟姑娘说得是,世间之事,再忙也不只在此刻,不如尽情享受此刻,说起来,这临安饮食,同你大辽深宫内的佳肴相比,却又如何?”
刘石虽然同男同栖枫相携而游,基本上玩遍了西湖十景,两人毕竟都是游子身份,又不肯做没本的生意,这般大来头的酒楼中就极少进去,就是走进去了,也只拣些便宜的餐品品尝,断不敢和赫连小鸟这样把最贵最高端的食物点了个遍。
赫连小鸟笑道:“这人人都有自己的口味,我又如何说得全?我百灵客栈的东西,你多少都品尝过,还不快自己吃一次,再不带成见地作个评价?这些好的餐品啊,我打算在那边也推些出来呢!”
第二百四十八章 陪都风光
看赫连小鸟认真求评价的样子,刘石忍不住笑道:“古人说美人秀色可餐,小鸟姑娘在面前,这心思那里还能放甚么佳肴上?不过美人之邀却盛意绝不容拒,刘某自当尽心品尝,好生比较一二,绝无半分偏倚之言。”
其实比起吃货帝国里的大多数人,那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个性,刘石因为穿越过来后的遭遇,倒有些愧对吃货帝国子民这个身份了,不过也不是吹嘘,不知道常效章是从哪来请来的厨子,他在常盛镖局那么久换着花样吃的美食,比离开武馆这么久吃过的所有东西都更加美味。
就是不如人家装点摆盘精美,琳琅满目了(毕竟是盆装的)。不过食物再怎么漂亮,也脱不出一个味道的评断,品尝评论天下美食,他这个当年的饕餮之王,可以说十分有发言权了。
刘石就谨遵小鸟姐的吩咐,一五一十,不多不少把桌上十二盘,该酒店中最名贵的菜肴细细品尝,每一道菜都完全品出了滋味后,才一一细说:“这西湖糯糕呢,入口清香糯甜,却太甜了些,口感要比你家的深宫羊脂糕差些,软糯度也低,但清甜宜人,让人久吃不腻,却又胜了三分。”
赫连小鸟点头微笑道:“刘公子果然是品吃的行家,我们那里的糕果,是有多食易腻的问题,不过能三两口就吃出这般感受来的,还真是绝无仅有。”
那是啊,我刘某人不说在穿越前吃过那么多东西,什么煎、爆炒、、炸、闷、烤的,就不是这个年代能比的好么,就只穿越以后那般整盆享用的珍馐美味,一两个月不重样的,当世怕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那一脸神态克制不住的得意洋洋,逐一说出了这桌上十几道美味的特色与做法,与百灵客栈的餐品优劣比较,那是头头是道,句句有理。
赫连小鸟一脸满意地听着,十分认真地接受了这位专业吃货的意见,也忍不住由衷赞叹刘石这厮对美食的理解程度,是何其精益求精,不时和一位专业师傅一样记下某些不易发觉的意见时,突然听刘石说道:
“百灵客栈的厨子也是当世少有了,这许多餐品只要看破了本质,到你们手上那是手到就能拿来,绝不比这地方差,但是这道青莲酿鲈鱼呢,只怕要品尝正宗的味道,还是要到这地方才行那。”
赫连小鸟脸色微变,笑容也淡了许多,微笑着问:“哦?是么,我们的厨子到底还是比不得这烟雨江南的名厨了?”
刘石笑道:“这许多菜品的口感、味道,说起来这里厨子的本事未必算得顶尖(比武馆为老子做饭的那位差了)。但是菜品的优劣,未必只看手艺,你看这道鱼肉质如此细嫩,必然是要用鲜活的长江鲈鱼,现杀快剖了,就活鱼活蒸才行,而这四腮鲈鱼天下间只有长江这里才有,远远运去汴梁,或者杀了再带去都不再新鲜了,所以只得在此处才能吃到。”
赫连小鸟忍不住莞尔一茗,赞叹道:“能说出如此多门道,还如此煞有介事,比专门的厨子都懂行呢,不知你是做了多少年厨子,还是吃过多少珍馐才能有如此本事?不是你现在已经这等身份了,开高些价我也要请你去店里帮厨。”
刘石听了笑道:“可惜小鸟姑娘当时见面时没问过,不然在百灵客栈那么繁华的地方过日子,不好过这许久来劳累奔波啊,唉,咱们这段话都说这么久了,看看已是申时边上了,我那好友约我此时去见他,咱们就一同前去吧。”
赫连小鸟颔首微笑:“那自然,不知道刘公子口中都称为大人物的人,却是甚么身份,能教你如此敬重?”
刘石笑道:“这世上刘石认得的人里,最受我敬重,惊为天人的,也就你赫连小鸟一人了,小鸟姑娘就在眼前,哪里还有甚了不得的人?只是我这位朋友多少还算得是个人物,同去一见倒也不坏。”
说完他掀开屏风叫道:“小二,这桌多少钱,买单了!”
那一个跑堂的小二连忙跑过来,却是一脸惊吓的表情看着他,神色存疑,但是半天又不敢开口,显得十分尴尬,而这二楼大厅中数不清的客人看过来,眼神都和看怪物或者傻子一样。
刘石这一脸都憋青了,实在搞不清所以然,却见赫连小鸟娉娉走出,一伸手将那小二打发走了,微微一笑道:“那些一楼或大厅里的客人,才需要吃完结账的,这些雅阁包间,都是先在这儿记下名字,存好账目,消费多少直接在账目下划去的,和我那客栈一般。”
刘石这才脸色一红,冷汗都流了一脸,想起来直接去百灵客栈多少次了,是真没付过一次银子,这才知道人家其实早就搞的是会员制了,只是少有自己这样的恶霸才能老吃霸王餐的。那小二刚才的模样,显然是震惊自己这没会员的怎么进了包间,怕要被问责的。
眼下尴尬也是尴尬,反正他脸皮也厚惯了,干脆就当没事发生,语气平淡地说道:“既然银子已付了,那咱们就直接去找我那友人吧,还请小鸟姑娘赏光同行。”
赫连小鸟也就盈盈颔首微笑,起身同他并肩走出了这太和楼。
要说换了那套锦绣华服的刘石已经是威武华贵,回头率极高了,身旁再跟了个赫连小鸟,那真更是抢尽了眼球,在临安如此繁华复杂的除夕之夜,也未免锋芒太过了,回头率甚至超过了刚进城时,那土气可笑的刘石。
而对比走在一旁婷婷婉婉,仪容极佳的赫连小鸟,刘石那大摇大摆,肆无忌惮的步伐,很快就严重刺伤了一些人的眼睛。
大宋都城权贵多如牛毛,往前推就有高衙内惹出林冲的事非来,后来也有杨衙内名声在外,同城女子闻之绕道,落个死相狼藉的下场,可想而知这临安如今成了陪都,什么丞相太尉却是半个不少,哪里少得了徽宗以来的传统艺能?
刚出得那太和楼也没多久,一位个子不在刘石之下,但是脸色看来有些枯槁憔悴,想是纵欲有些过了的公子,穿一身大红衣袍,身后跟着三五个禁军打扮的随从,就横行拦在了他们二人面前,满脸浮浪笑容说道:
“这位娘子真是貌美无双,在这临安城中就好比天上星辰之中的一捧明月,却哪是这等凡夫俗子消受得起的?怎么样,美娘子,要不要跟了少爷我去,包管你从此繁花似锦,终生受用不尽也。”
原来这衣服虽然都是上等的绸缎织成,但是权贵人家的衣服上都有十分显眼的标记,一看就知道身份贵贱,是以这位公子远远就看得出来,刘石压根就不是什么官家人士,横刀夺爱也不怕什么对头报复。
嘿嘿嘿,你这公子看上去身份倒不低,可是这妖女是你这纨绔惹得起的?老虎头上拍苍蝇,你以为你是武松了?刘石心中暗笑,想看人家怎么应付。
哪知赫连小鸟却不明拒,而是娇声笑道:“哎哟,这话说得也是在理呢,可是我身旁这位,虽说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多少也是位万贯家私的豪商,还练了一身过人的功夫,哪容奴说走就走的呀,万一公子你三拳两脚胜不过他,惹得伤损,却不叫奴靠不得你,又恶了他,两头都空?”
这言下之意,就是你打过了刘石就跟你走了,可是刘石虽说身材长大,躯体雄壮,多少也就一介武夫,哪里并得过这公子身后几个禁军?听这话出口,周边倒有好几个纨绔恶少叹息一声,这么大的好事,为何不是自己上去搭讪?
这公子也是跋扈惯了,丝毫没听出赫连小鸟语气中,这刘石地位比她还低了一段,需要竞争上岗的,只是张狂大笑道:
“这就有意思了,本公子乃是京城贵胄!皇帝宫里的禁军都随时出来护着我平安,莫说这一个贼商人,就是那华山巅峰上的大侠,又能奈我何!你也不消累他受伤,就这般跟我走就好,还能伴本公子饮酒赏灯,莫要误了时辰!”
慢来,刚才明明是恶少调戏民女的,这一下怎么变成比武招亲了?你赫连小鸟跟谁走谁倒霉,我才不关心呢,不过今天约你来,我是另有事相求的好么?这一下干系全推我身上了?反正这些大员抢人妻子也是传统艺能,林冲如何软弱,最后还不是要害他性命?这就是想退,也没有退路了。
不成,不能由着你们两个这般损我,太客气却不成笑话了?刘石的坏心眼也就跟上来了,也就伸手一拦,脸上坏笑道:
“这位公子且莫急啊,我观你面色枯槁,印堂发黑,是气数不佳的模样啊,这位姑娘可是天生异象,不是寻常人家配得起的,像你这般命格微弱,八字不硬的,碰到她轻则伤筋断骨,重则天打雷劈,行事可要三思哦。”
那公子笑得更狂了,伸手就去抹她脸蛋叫道:“我乃当朝宰相吕颐浩之子,当世无双显贵!若是我配不起,你这等贱民在她身旁,早就死化烂泥了,快起开!”
正嚣张跋扈时,突然一道惊雷不知从哪里劈下来,擦着他那只咸猪手打在他脚尖上,轰一声就让他栽倒在地,抱着一只烧黑了的长靴,想要满地乱爬,却浑身麻痹挣扎都挣扎不起。
这奔雷十三式以内力拟雷电,虽然不能和正儿八经的闪电那般拉枯摧朽,这等普通人中了也是麻痹半天,足够要他半条命了,不是刘石控制力度,当场也就震死了。
刘石道:“唉呀公子啊,在下这不是警告过你了么?我虽然常伴在这娘子身旁,可曾见过我碰过她一下?这下好了,被雷劈了吧?”
这话说完,他就走前,引着赫连小鸟依然大摇大摆走去,那几个禁军连忙上前搭救吕家公子,竟没人敢上去拦刘石,那许多围观的人就是再色胆包天,这个年代天雷也是惹不得的,纷纷四散走开,再不围观了。
走出数百步,赫连小鸟忍不住扑哧出声:“你这人倒真是有意思哈,这城中怕是再没半个人敢来骚扰小女子了,说起来你是天不怕地不怕,连天命都敢借势,怎么,难道你就不怕牛皮吹破了,反遭天谴么?”
我可是唯物主义者,社会主义的接班人!不过想想看这武侠世界只怕真保不得有没有鬼神,刘石讪笑道:“怕什么,这世间凡人借天意之名拉大旗做虎皮的,哪朝哪代都不少,而小鸟姑娘你生的这样世间无双的,如何配不得天生异象,哪里借不得天意之名?”
把奉承话吹成这样,寻常人物还真托不住,赫连小鸟盈盈浅笑道:“你这般奉承却过了,小女子如何担得起!下次遇到这种人,只尽情抽打他一顿就好,不要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就好!”
刘石笑道:“这些话怎么说也就这样了,前面就是舞狮帮的地盘,咱们到地方了就不会有什么纨绔公子前来骚扰了。”
话说时墨翎在的那个点就在眼前了,看着这刘石身后跟了那这般女子,让他朝天鼻子翻得更高,忍不住倒抽了口凉气,却是帮主家客人的女伴,怕把持不定,瞄过一眼就不敢多看,只对着刘石道:“帮主这会总算是忙完了,现在就要我带你去总舵见他呢。”
说起来这刘石和赫连小鸟,其中身份地位,也绝非是什么寻常江湖人士能比了,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衙内看不出来,这些混帮派的人物却不至于眼瞎,他们那气场几十米外都一清二楚,需不是常人可比的,也就只顾引路,没有半点节外生枝。
在舞狮帮的引路下,经过了临安城中一条略偏,相对安静的道路,就到赵构在临安新建的皇宫旁边了,舞狮帮的伶人们就在这旁边的一处行馆为了宫廷的表演,做各种节目的准备。
第二百四十九章 除夕灯夜
刘石就同赫连小鸟一同走入了这行馆的大门,进去就看震天雷头上热汗还没干,正在喝茶解渴呢,他显然才闲下来不久,以他那不浅的功力来看,脸上有如此疲劳的神色,显然是经历了一场十分繁忙的劳作,才刚刚歇下来。
一看到来人他连忙起身迎上来,满脸高兴地说道:“刘兄弟!果是如期应邀了,只因手上事物实在繁忙,不曾远迎,还望勿怪,勿怪……这位姑娘……”
目光扫过这位名动大江南北的绝色女子时,他露出了一丝迟疑,精神差点就被绕了进去,但是当得杭州城三大帮派的帮主,一身内力和定力也绝不浅了,只刹那间就从中转了出来,问道:“刘兄弟果然是人中龙凤,身旁女子当真是倾国倾城!不知弟妹如何称呼?”
刘石笑道:“我们也只是相识同游,还不曾有那福分,至于称呼……”
赫连小鸟淡淡地回答道:“我叫杜若琳,原本是汴京人士,靖康元年时金兵围城,就随人潮离了汴梁,现在人住在苏州。”
刘石连连说道:“对对对,杜若琳,现在在苏州开了个客栈的。来见过这位震天雷帮主,乃是临安城中的大人物,现在更是皇家的红人。”
赫连小鸟微一施礼道了个万福,轻声说道:“小女子见过震帮主了,帮主万福。”
震天雷什么眼光,只一眼就知道这女子来头不得了,功力跟人家比是差得多了,也看不出底细,见人家这般迅速地说出来头,近在苏州自己却全没听过,多半是不想透露,也就罢了,点头就算认得了,只是对刘石啧啧赞叹道:
“刘兄弟这福气可不浅了,震某在这人间天堂数十载,竟没见过第二个颜色跟得上杜姑娘十一的女子,兄弟倒是要珍惜了,切不可辜负了人家。”
随后就从身上掏出了两个狮子头型的小铁片交给他们道:“这个呢,是我们帮派的凭证,你们就佩在身上,在这临安里,只要不往禁宫内院里面闯,那包管都是畅通无阻的,现在天色渐暗,不时灯会就要开始,你们可以先四处游玩一下,品品临安灯会夜景。
“只是兄弟邀你们此来,这一城灯火却算不得什么玩意,此时容我卖个关子,到今夜子时,一定要来这宫廷正门口一游,得以近处观看那时候的景观,才算此行不虚!震某可担保两位就为那一时也要流连忘返!”
说罢又要请两位留下用餐,可是刘石他们在太和楼里一下午都享用了十几个菜了,早已吃得饱足了,哪里还有什么胃口赴宴?也就婉言谢过了人家,收起这两块狮头铁牌,一同出去游玩灯会了。
这赵宋几百年,虽说自太祖皇帝之后,就走上了一条重文轻武之路,对内对外的战争那是惨不忍睹,偶尔出些本领过人的武将,也要遭受极其残酷的打压,但是文化、经济和科技方面的发展,却也在历史长河上记下了极为重要的一笔。
而身至临安陪都,自以为躲过了金人的进攻,靠割让长江以北就能落得一人平安,偏安一隅,永享天下太平,再也不用受外敌入侵而恐惧了,这等好事让他感激涕零,更是尽倾国库之力,除了岁币外,其他暴敛横征来的全部钱财都拿来举行这次盛大的灯会庆祝了。
凡将花灯置办得精彩绝伦的,都有金银奖励,所以民间百姓略有余力的,也都踊跃响应,使出浑身解数大造花灯,铺张无比,在这南宋建国以来的第一个除夕之夜,就尽极明显地体现了大宋以来一城横富天下困的局面。
当然江南各地再是如何艰难困苦,对耕战城的城主来讲,自己治下的地方能避免这种招致民变四起的荒唐事,就是难能可贵了,对这历史上的荒唐事情,再如何忧心也是无可奈何的。
而赫连组织的首领只怕压根就不会去想这些事情,她手下密探人手在这段时间已经大大增加了,而且在她的武艺和手段之下,这个组织已经今非昔比,对内控制和对外的影响都更甚赫连毅时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所以这两人在这临安灯会上,无论心里在想些什么,表面上也是乐滋滋地赏玩享受这不说绝后,华丽程度肯定空前的除夕灯会了。
他们走出舞狮帮的行馆后,很快一路上花红艳紫的寻常花灯,就到处映红了临安城,一眼望去,娇小精致的小花灯,剪成星星月亮的模样,彷如踏上了苍穹,置身于群星之间,又有许多画着娃娃的、兔儿的、鱼儿的灯彩,十分可爱,充满童趣。
而临安城这么多人,又岂是每户人家都会信心满满地制作花灯期望夺魁获奖呢?于是趁着灯会之时,沿途各种摊贩也都摆了出来,那些孩童的玩具和各类灯会上的饰物都制作得精美绝伦叫人叹为观止,吸引了无数游人购买。
当然了,众多花灯之下,最受欢迎的还是整个临安无处不在的小吃摊点,原滋原味的汤食小点,花果糖糕,和诸多杭州特色小吃,应有尽有,这一城繁华欢乐,绝不比刘石穿越前的大都市差。
如此良宵美景,就连在现代逛过了夜市的刘石都深受震撼,何况生活在这个时代,大部分时间都生活在深山之中的赫连小鸟?只见她一脸陶醉地伴在刘石身旁游玩,脸上笑得如同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纯真得令人生怜,那一个叫羡煞旁人。
大概他们所游之处是某一些帮派的地盘,治安却是要好了太多,加上这一夜灯火也确实灿烂,也让她虽然同样貌美倾城在这城中绚丽无比,却一时没为两人带来多少麻烦,只是足足赏、玩、吃了个尽兴,不枉此行四字简直写在了脸上。
走出这条小街以后,入眼的就不再是这些民间自制的花灯和寻常小摊了,大街官道上一座高达数米,足有七层,每层各有不同精致形象的灯具,每上一层就更大更精美,在顶层更是一盏麒麟头型的大灯,双目不知是甚么材料造的,光明异常,十分璀璨。
刘石看着身边那赫连小鸟脸上的笑容,真是一何纯真,认识这家伙几年了,从她脸上从来没有看到过半分真实,对此人身上和背后的事情也不知猜测打听了多少,却始终没个结果,此女的美貌和神秘程度不相上下。
但是在这一刻,他能肯定这时候绝不带丝毫掩饰,放开心境也感受得到她的快乐,并且这幅模样,也让他确定赫连小鸟断不是甚么伪装易容的妖女,而是和烟杆子说的那样,是个正儿八经的妙龄少女。
一个这等年纪的女孩肩上压着光复大辽,和这么庞大的一个密探组织的重任,她是怎么过来的?也许连辛苦都忘了去感受吧,像这样完全放松下来去,尽情享受这灯会的欢乐,对她来讲也实在是难能可贵了吧。
刘石默默看着忘乎所以地享受这一刻轻松的赫连小鸟,自己也露出了难得平静的微笑,跟在身旁也一同观赏琳琅满目,璀璨胜星光般的灯火中一路游览,由衷欢乐,偶尔四目相对,便一同会心一笑,继续逛起灯节来了。
沿途观赏,不时品尝,手里拿着竹鸟、瓷雕和她小手一样大的雨花伞,走到哪儿都买一点小吃尝一尝,渐渐感觉夜已经很深了。
“嘿,刘石啊,这夜深了,不久就要子时了呢,那震帮主说这般人间极致的灯会,竟然算不得什么,到那时候去了宫廷门口才能算不虚此行,你却信也不信?”赫连小鸟收起小伞,把那些精致的小玩意都放进袖子里,问他道。
刘石笑道:“叫我说呢,这趟临安之行,咱们早就可说是此行不虚了,不过人家那话说起来,自然有他的道理吧,最少也有更精彩的花灯嘛,反正也没旁的事,咱们有狮牌在手,为何不去走他一遭?”
赫连小鸟点头微笑,就真如只小鸟一般穿过人群,轻盈地朝那皇宫正门方向走去,若在早些时候,他们这点时间还真怕走不过去,可是这时候子时将近了,许多带孩子的,年纪大了的,也就熬不得深夜,都回去休息了,道路上游人起码少了六成。
因此两人你追我逐,似风如电地朝那皇宫跑去,也没花多少时间就要跑到了,而就在这个点里,他们看到城中各处点起了又高又大到简直不合常理的生肖灯,自北往南,是白鼠、土黄牛、橙虎、白兔,到他们这皇宫附近的位置,则是一条十来米长的金色龙灯!
这座花灯,真是灯火灿烂、纸龙精致、栩栩如生,无论气势、颜色、灯火都是美轮美奂叫人由衷赞叹,叫赫连小鸟脸色的笑容许久不息。
宫廷制作的花灯如此精美绝伦,民间就是再有登天的本事,又哪里能与这龙灯一较高低?所以这个灯会夺魁的,绝没有百姓什么事,到底是重在参与,以图一乐,那金银奖励,却和百姓没半分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