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一章 林真前往耕战城
一刀既出,沈裕民便把刀收了回来,叹息道:“这真是人生如戏啊,一个卑鄙无耻,简直是脸谱上的手狠心黑,一个却单纯至斯连这种鬼话都信!沈某没白走了这里一遭!”
这时那蔡甘义的断腕才血如泉涌,吓得脸色苍白狂呼起来:“你们还在看什么?上来杀掉这个贼人那!”
他那三个从人也不算人多势众,这一看那灰衣青年都能和他们头领打个平手,又出来一个砍掉他手连动作都没看到的人,哪里还敢强出头?一声铃响,这三匹马倒朝三个不同的方向逃走了。
蔡甘义看他们,再看看沈裕民和那少年,两眼一黑,一骨碌,头就砸到了地上。
沈裕民冷冷地对那少年说道:“兄弟,你做人也未免太天真了,这等恶人双手沾满了鲜血,他不对这些百姓下手,就是因为你有些武艺能抵挡得住他,你若是那样白白死去,不但救不了人,反而因此害死了这许多人!”
那灰衣少年黯然道:“唉,小生再回头去想时,却也就明白了这一节,只是自小所受教导就是要慈悲为怀,割肉喂鹰,非要去下手杀人,又如何下得去手?”
沈裕民抹了一头冷汗问道:“那教你的人,可到底是些甚么人!怎么这般连浅显的道理都理不清!对了,在下沈裕民,燕京人士,还没问兄弟尊姓大名呢。”
“小生原本法号法真,后来庙里人都给贼人杀了,我流落江湖看这佛法度得了亡魂,却救不了世人,便还了俗用回原姓叫林真了,唉,事已至此了又能如何?我师父一身武功,想要以慈悲度人,却死在几个蟊贼刀下,想来……唉!”
沈裕民道:“就你武艺也完全在这几个蟊贼之上啊,这般我不来时,你不也白白丢了这条命而于事无补么?林兄弟,听我一言,这个恶人断了手,不止血扔在这里,横竖也是要死的,你不如就一下了解了他,那不敢下手的心结就解了。”
林真看了那贼人一会,终于还是说道:“沈大侠此言谬矣,小生这一节却不是甚么心结,乃是离开生养我的寺庙以后,尚存于心的一点念想,这出手杀贼或许应该,但要我对这样一个已经无力反抗了的人下手,到底还是……阿弥陀佛!”
沈裕民道:“这般放不下佛法又是何苦凡俗呢?你就做个和尚,这些扶困济危的事情也是一样能做的啊。”
林真摇摇头十分认真地说:“不然,若是太平盛世,我就青灯古佛一生一世了,只是当今世道,任他怎么诵经念佛,那也无济于事,我心中慈悲不移,更不能抱着经书在那里装聋作哑!”
这一番话当真是莫名其妙,沈裕民听上去感觉是半点道理也无,但是想来想去,却又头头是道:这返俗的小和尚脑子可能不大清晰,心中的目标却十分清楚,也能坚定不移地去实施。
“林兄弟所言极是,这边的追兵已经了结,你便带他们继续南去吧,诸位,你们放心,只消近了泸州地面,这般人身安危,就大可放心了。”他想了想,便对这些人说道。
林真道:“说了这么久,小生还不曾多谢沈大侠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呢!请受小生一拜。”说话时就真个要拜下去,却给沈裕民一手就提了起来。
“林兄弟哪儿的话!都一般的年纪,你这是要折我多少岁算!切莫如此,沈某行走江湖就是图个行侠仗义,这般本分之事,哪有什么恩德之说,萍水相逢缘分不浅,可千万莫要伤了情分!”
林真道:“如此,那小生就空口道个谢了,那个村子贼人甚多,掳掠了许多良善百姓为他们做苦力,此地果是不能久留,我这便带路先去泸州了。”
沈裕民道:“那便告辞了,再遇到贼人响马,可千万不要仁慈过头了!”
直到看到林真带着那一行人都走了去,他才低下头细细沉吟道:“唉,这般一个秀逗之极的返俗僧人,都能坚定不移地照着自己的方向前行,我一个带着系统穿越来的人物,为何就能迷茫至此?
“不错,一人之力确实改变不了这乱世,但我堂堂男儿,仗这柄刀,遇难相助,见河搭桥,天下贼人我是杀不尽,但人力有穷时,只要能问心无愧,这茫茫天下,能因为我一念之行而好上一分,又有什么好纠结、无奈的呢?”
心念至此,他感觉一切都自然通透,廓然开朗,连许多武学中解不开的结,都感觉一下就想通了。他佛法的造诣本就不浅了,虽说不能点化林真,自己却又有了新的领悟,深吸了一口气后,他迈开脚,大踏步走向了那片充满了苦难土地。
林真引着那十来个老弱百姓,历经了好些时日才抵达泸州城外,那里几个灵锋派的弟子接住了他们。
“这位小兄弟,这些人又是你一路护送来的?途中磨难多桀,可是辛苦你了。”显然这几人已经认得林真了,见到他便迎了上来。
“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帮助一些百姓是小生的荣幸,而且他们能平安过来,一是路上并非遇到太大的风险,二是有一位大侠出手相助,小生真的没什么的。”林真一五一十地说道。
“唉,小兄弟你倒是十分实诚,但是泸州地面也就这么大,我们能庇护这些人平安,城里却很难养活大家了。”那名弟子语气有些迟疑,感觉不知怎么说清楚。
林真叹道:“其实这事我也不是没考虑过,这段日子里来这里避难的百姓其实多了,只是这些人,当真是无处可去啊。”
那名灵锋派的弟子说:“关于这一点,我们也考虑过,上天有好生之德不假,我们也不能放着百姓的生死不顾,不过就这般无止境的收留,他们也只是在饿死和被欺凌之间选择了,师父有说过一个去处,不知道你能去走一趟么?”
林真道:“我为人只为讲慈悲为怀,若有能帮助这些人的去处,为何去不得?只是看你语气不甚爽快,莫非有些难言之处?”
“是这样的,传言说这几路几省的人都一同被迁去了长江南岸边,那地方秩序却好,也没有游荡贼寇的位置,所以我们想去看看能否帮助安置一下这边的难民,但是传闻那里是朝廷将领起的头,我们江湖人士自来不好与他们……”
林真连忙应道:“原来是这样!不妨事,我却不是什么江湖中人,只是个返俗了的小沙弥,既然有这等地方,我去探一探究竟就是了,何需说这么多?”
看他说完了就衣服撸起袖子要动身的模样,那位灵锋派弟子拉住他说:“你只一个人去,只怕那里人不信任你,不如带些百姓一同过去看看吧,记得无论结果如何,都要带个口信回来呀。”
这位灵锋派弟子也是没有办法才出此下策,请个一看上去就忠厚老实,简直可以说是木讷、迟钝的家伙去一探耕战城的底细,因为树大招风,名气越大的人越多麻烦,名满天下的灵锋派若是和朝廷的人有了牵连,那就有得是闲言碎语了。
只是这个叫林真的,只怕单纯到了连自己去做的,是个斥候的觉悟都没有,不过此人看来真心是古道热肠,有没有指望也值得一试,就为他把这批已经筋疲力竭,折腾不动了的难民安置了下来,再通过商议,让林真带了十来个百姓前往耕战城的方向去了。
愿意和他同去走这一趟冒险的,都是林真前几次护送过来的人,他们多少都知道这人想法有些木讷,但是对他却有十分的信任,所以愿意同走这一遭。
于是自泸州起到耕战城那段路程,他们又经历了好些天的奔波劳顿,一方面这段路程的百姓大部分都迁走了,沿途是没半点补给休息的地方,十分艰苦;但另一方面,这里人太少了,贼匪养不成气候,以前动不动就有被袭击的危险却也不存在了。
功夫不负苦心人,日日荒、步步凉,在如此凄凉的地带走了些日子,终于在暑热已经完全散去,瑟瑟秋凉令人遍体生寒的时候,他们走过了一片枯黄的田野,看到残留在土地里的整齐稻茬,一个个都有些出神,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能安心种一片地也太难了。
不过这片田地,是不是大得有点出奇了?
他们人在出神,脚下却不停,没有走太久就临近耕战城了,这里随意地拉了一堵木栅围墙,而四处都布置着高高的箭塔和令人生畏的巨大机弩,都向他们告知,这里面的人起码不会害怕城外的游散匪徒了,但是那里面呢?
带着无可避免的担心,这群人还是朝着那围墙的缺口,也就是城门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他们那陌生的面孔还没靠近就有卫兵拦了上来,实话实说,这些人前后也见过不少士兵、守卫了,但无论是大宋的人马,还是金国的铁蹄,乃至灵锋派的弟子,在气质、步伐上都远不如面前这些卫兵。
“各位请留步!说明来意!”为首的卫兵走上前来,那挺直的身板披上铁甲,甚至让他们觉得这人是石雕、铁铸的,不像血肉之躯,如何能不紧张?
好在这批敢跟林真来的人,大抵都有些胆气,看林真那副懵样不知道怎么开口,有个中年人就挺身而出,对卫兵说道:
“报军爷,我等原是淮南路上的百姓,因为那边盗匪猖獗,无法生存,只能寻路南下,盼望在这边找条活路呢。”
那卫兵听了也不觉诧异,只是说:“既然这样,各位就来这边做个登记和姓名和特长,随后城中只会为你们安排去处,只是有一点,若觉得在城中呆不住,只消和街区的管理说一身,也会安排平安离去的,但切不可不辞而别,会为我们带来麻烦的。”
那人也是真胆大,开口说道:“我叫王大胆,世代务农的,我因生得长大,长学了一年屠宰杀猪的本事,因后来日子愈,没猪杀了,后来还是去务农了。”
卫兵道:“这边好说,且来这里写下姓名,如不识字,我们可为您代写。”
有一就有二,看这般威严的士兵也不难说话,便都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特长:
“王石头,大胆的同乡,也是务农的,不过我家里有门做酱菜的手艺,算是传给我了!”
“李砸瓜,大小就跟着大人做石匠,那边出事后手艺没学到家,但做小工一身力气是有了!”
这些人争先恐后的说出自己的姓名和特长说出来,然后煞有介事地看这军汉用一根碳条帮的东西为他们记下名字,却和印象中的笔砚全然不同,不一会这来的人都记好了,卫兵就去问那迟迟不肯开口的林真。
“小僧法真、不,是小生林真那个……好像会种点地,会诵经做道场,帮人间打理后事也会……不过好像真不知道擅长啥……”可怜林真大小出家,对职业、专长这些全无概念,其实以他的经历,无论是种地、还是武艺都会在这里十分吃香。
“啧,这还没问就如此吞吞吐吐的,你有这么紧张么?登记这么多这么容易露馅的,就只有你一人了。”守卫叹了口气,便打算先把这些人收留了再说,林真则丢去干点别的。
看这边守卫的动作、表情,李大胆就发现不对劲了,连忙喊道:“啊,军爷!林真他绝不是什么坏人的,我们这一路多托了他照顾,可不要误会啊。”
这话也没让守卫们感觉多么意外,原本准备打算打发林真去挖石采矿的,再慢慢调查这些百人,很简单,这一行人是一起来的,有一个人有问题,这群人必然个个都不简单,现在看他们互相袒护这么明显,便做了另外一个决定。
其他人照例被安置去了住所,两名守卫就带着林真去了刘石的帐篷里。
第一百一十二章 新技能树解锁
林真被引着进了城,他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违和的地方,明明外面的耕地面积已经开那么大了,这整个城市内的道路和排水系统也建设完善,整个城里面却像一个工地一样,到处都在建造新的屋舍!
这个外面看去来秩序井然的城市中,里面居民居然到现在才刚刚开始建造屋舍?那这么久种地的时间他们都住在哪儿?日子怎么过的?
不过比起这些,那城正中间突兀立着一个大营帐,和整个城里其他建筑的感觉截然不同,显得格格不入,就更让人奇怪了,等等,这些怎么正好就把他他带到那里面去了呢?
在营帐前他们停了下来,一个卫兵走进去通报了一下,就出来把他单独带了进去,里面的人林真是一个不认得,但是我们很熟悉了,那就是刘石、何陆、张衷伍、陆友七、李桂兰、陆芳妤这些人物全在。
“呵,林真是吗,快请过来,坐,别怕。”何陆脸上露出十分和善的微笑,请他坐下来。
“那个,我们没有别的意思的,就希望能寻处安身立命的地方。”林真说话十分小心。
何陆笑道:“这个完全没问题,这城中还处处都缺人手呢,不过天才我才比有用,人人都有自己的本事,我们得想搞清楚你们的本事,才好安排工作,否则有一声本事的人却去做不合适的事,岂不吃亏?”
林真急忙道:“这个……他们都很清楚自己的专长啊,只是小生这个活了这么多年,是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何陆略一沉吟,暗想:“这样子不像是当奸细混进来的人嘛,哪有奸细这么迟钝的!不过话说回来,同来的那些人都没啥问题,这家伙装得越傻,可能藏得越深,试探一下吧。”
“林真啊,其实这里的安排呢,不一定非要特别擅长和精通的,只要你大概经历过的行业就行,想想看,不管是什么都行,你以前会做什么?”
林真扳着指头算起来:“我自小就被沙门寺收养,尚不能识字就开始诵经了,念经做法事是擅长,可我返俗了……然后每年都要下地种些萝卜、白菜,还能舂米熬粥,那个,师父教了我练武功,但是练了那么久也不会打架……”
何陆暗自摇头,便是做戏,这也实在是太拙劣了,正准备将这家伙打发出去挖矿时,刘石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必担心,我看这小子是真秀逗,这样子装不出来的。”
然后他来到林真面前说道:“这么说吧,耕战城中不信鬼神,念经的事是用不上的,这种地熬粥的事情呢,你要是肯做在这里也饿不死,不过你学了武又不能打架,那你师父教你时有说是为什么呢?”
林真很认真地说:“这个我哪知道啊,师父武功真的不差,可惜给几个强盗打劫时,不肯还手,而是想用慈悲感化他们。”
刘石道:“天下间哪有慈悲能感化得了恶徒的事情!这岂不是与虎谋皮?那后来怎样了?”
林真叹了口气说:“唉,他的下场十分悲惨,那些贼人没被感化,杀了我师兄们,还是把师傅杀了,不过他们也被别人杀掉了,到头来,那诵经念佛也救不了半个人,所以为了救人,我就返俗了,不过话说回来,虽然不打架,但是师父教我的医术倒是真有效,这么久也救了许多人。”
刘石心中一亮:“说起来孙大夫医术虽好,这些派去学医的人却是争分夺秒,没时间操练,若有个武功不错的随军医师,倒不是坏事。”
于是有念头转过来就说:“林真啊,你跟着师父都学了些什么功夫,能治些什么病呢,能大概说下吗?”
林真说:“师傅会的好像十分之多,不过他只教了我金刚护法拳法和伏魔棍法,先前和一些蟊贼过过招,还唬得一些人住,医术的话主要就是治些跌打和寒热病症,算是灵验,但流传下来的药也不多了,又没药材制药,不过师傅教我学的心法不错,练一下精神就好多了!”
能够修炼内功,那是直接可以改变一个普通人的性质,使人体质升华,变得更加健壮,减少生各种病的可能的神奇之事,在这家伙嘴里只是精神好了些,这可叫刘石感觉不痛快,于是他就问下去:“那么,你那些心法都有些什么?你师傅又是怎么教你练的呢?”
林真想了想说:“先是从小就要我们下地干活,熬练筋骨,七八岁开始打拳吧,到十五岁时教我念难懂的佛教,念熟了才开始教调息运功,那经文是:如是我闻,着衣持钵,还归本心,敷座而坐……”
他就那么将一堆拼凑的经文念出来,初时只是从金刚经中抽出一些动作搭配起来,再慢慢往后面品,就有很多运功调息之道了,刘石听得稀奇,不由得若有所思了起来。
原来天下内功心法,其中所出不过都是运转天地间的灵气,但是不同的派流却有不同的练法,那道家讲究道法自然,需要以极长的时间反复积累,如武当内功,虽然也是上乘心法,但是除非有刘石这样能用经验值去换时间,没个二十年不能大成。
江湖上常练的则因为历代相传都爱留一手,颇多失传的儒家心法,到后来练法虽多,其实总有许多关键之处无人指点,就和失传了差不多,偶尔有些天资极高的能突破境界,却到他下一代又越传越少。
上阵杀敌的将领们另有一套比较直白的内功,就是为了让将门之后能更快练出内功上阵,这等功夫只讲实用,却少了精益求精的门道,那沙场将领常常看不起绿林中粗劣的功夫,遇到真正的武林高手却只能倚多取胜。
而佛教的内功就耐人寻味了,自达摩祖师远道来了中土以后,所会功夫、绝技是半点不藏私,一味想要传遍每一位弟子,那弟子也都遵循他的传统如实往下传,是以佛教有几门心法是真的堪称顶尖,易筋经、金刚经等几部都是如此。
可是那祖师自己虽说是位一代宗师,但他天赋太高,许多高深的武功自己就通了,传弟子时也那边尽力传承,却不懂讲解,古往今来那边天赋异禀的高人也有,可是常人这般去学,哪里能学得会?
是以古往今来,那许多僧人穷尽一生苦修他传下来的各种武功绝学,胡子白了也就刚刚入门,练到老了就自然急进导致伤身,为此还谬传出什么高深内功要佛法相佐的传言。
是以佛家武学虽然名气大,学他那不藏私的内功能进境神速,更如化境的,遍观北宋也就一个扫地僧,一个萧大王,还有个新近学金刚经心法导致功力大进,横扫燕京、西京的严君,而此人毕竟少年,功力尚浅,还不算进入绝顶之境。
除了这几教几派外,腊月十一拿出来的那套残缺不全的心法,和其他体系的心法也格格不入,但是确实可以降低普通人领悟内力的标准,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他们是可以考虑用来培养一支略有内力,实力超越普通士兵的军队。
这刘石到目前为止,道家、儒家和兵家的心法都了然于心了,唯独这佛家的心法是初次入耳,感觉内功所出虽是一处,心法修炼起来的侧重点却各自不同,不由得皱眉深思了起来,感觉这佛家心法有些道理,却找不出其中的关键。
“林真那,你可知我们这些人聚在这里,是在做什么?”那样装傻把心法说出来的事情,刘石也不是没干过,所以非但不避讳这家伙是个装傻的奸细,反而对他翻出底来。
“啊?这……”眼前除了张衷伍年龄大些,其他人都十分年轻,而且人人都十分和善,全无半点高高在上的模样,连这些人身份都不明,却怎么猜他们在做什么?他却不是那种能信口开河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地说:“小生不知。”
刘石笑道:“也不需要多想,我们这几个人,就是我们城中略知些武艺的人手,我们现在在一起呢,正在探讨多种不同内功心法的修习,看看是否能通过这些心法,找出些修炼的窍门来。”
林真吃了一惊,茫然说道:“阿也,武功心法这么复杂难懂的东西,我那一种只念了一遍都要了许久,到底是按方子来,其实不求甚解,你们居然能修习多种!当真是了得啊,那我这门心法有用么?要不要也研究下我这门功夫?”
那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下眼神,差不多有数了:这家伙八成不是装的,而是真的秀逗。
刘石道:“林真,就我看来,你这一身武功也是不错的了,你也看到了,我们城中收了许多人来,却不会因为这里人多而安全,反而因此吸引了强敌的注意,变得更加危机四伏,顷刻就有累卵之危,你心中是对这一城百姓真有慈悲的话,便当参军做个军士,为这些百姓抵挡外敌尽一份力。”
林真黯然摇头道:“唉,我也曾下过决心要去跟恶人争斗的,奈何再十恶不赦的坏人,事到临头就是下不去杀手,要我去参军杀敌……罢了,这儿能收留那些难民就够了,我不在此处也不妨事,还是算了。”
刘石眼珠一转道:“这参军打仗呢,却不一定就要冲阵杀敌,我问你,你不是会行医么,可否大概讲解一下,以你的武功或者能在军中做个随军医生,能救死扶伤,也是件慈悲之事嘛。”
林真真了说道:“真的么,我这参了军可以不上阵杀敌只治病救伤的?有这等好事?”
刘石笑道:“非但如此,你还能将一身医术出传承出来,带领一队人马,就人人都可以和你一样,在战场上行医救人,为抵挡那些害民的恶人出一份力!”
林真深吸了口气说:“这要是真的,小生一生所学,在这世间并非全然无用了!在发觉诵经超度只能帮助死人,对更加需要帮助的活人于事无补时,我就想尽力帮助一些人,只是我这模样,不麻烦别人就好了,唉。”
陆友七走上来说:“林小哥,说这么久我是听明白了,你应该是在庙里做太久和尚了,不懂现在的世道,没关系,只要你是有心去做善事,我们担保你的慈悲能惠及大家,可以说你比我们这些人重要多了。”
林真吃惊地问道:“小生委实百无一用,若能为民众尽些绵薄之力,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还请不要戏耍小生!”
陆友七笑道:“这里现在的大事就是要琢磨一套能使普通军士都能修炼的心法,你那心法若记下来,必有大用,其次你以后就在我们耕战城中组织一支队伍,把你的善心和医术传出去,那时候功绩却无人可比了。”
林真懵懵懂懂不十分相信,但是人总是喜欢被捧着的,他这一下真觉得自己苦守多年,都要失去信心的佛家慈悲之念,一下就有了用武之地,当即兴高采烈地要笔墨纸砚,打算将自己修炼的心法全面默写下来。
不过耕战城中不大使用这些文具,而是用十分简单的碳条就那么在纸上写,作为一个用毛笔大字抄录惯了经文的和尚,他根本适应不了这种写法。
“阿也,这般写不出字啊,重了就划破了纸,轻了没有字迹,小生委实用不好!”林真挠着一头短发说道。
李桂兰拿过一张纸来,一边写一边说:“这样的碳条写的字迹要小许多,能节省纸张,也一样清晰呢,只为了记录东西,犯不着用那么大的毛笔嘛。”
像她这样从来没有经历过宋朝那厚重的诗词笔墨文化熏陶的人,跟本体会不到那些经典书法中所蕴含的魅力所在,一手飞快写出来的简体字,十分精致简练,用大家奉承的话说,就是个十分实用主义的小姑娘,其实许多人都笑话她土。
第一百一十三章 心法的考量
但是土归土,在耕战城这个寸墨寸金的地方,还要进行全城所有的扫盲教育,尽可能节省这个年代十分宝贵的纸笔资源,使用更容易让大众接受的文字,这些都是十分关键的措施;但是有一说一,并非所有人都有义务理解,就比如现在一边背心法一边看着她写字的林真:
“阿也!这个字不是这样写的呀,那个我说的是歸,师傅教过我两个字的两种写法,但是你写的归是什么?这样子叫人练错了,岂不是要坏事?”
“我哪儿不知道你说的字,在这城里面归字就是这么写的,城里这么多不识字的,都要从头开始识字,要用你说的这个字,不说写起来十分麻烦,就是要会认都要多花许多时间!哪那么麻烦!”李桂兰说话可不客气:
“就那哥哥那次逗我时用的忧郁二字来说,十多笔就写出来,意思也一样可以用,那你说的写法呢,懮鬱这两个字拿宣纸写大字,我一张纸都写不完,人们哪那么多精神和纸笔去整这些有的没的!”
陆芳妤幽幽插嘴:“桂兰妹子呀,你就别再奚落我了,这么久我已经知道这种简化字的好处,可是说实话,咱们城里啥事都这么紧,这般强行要让大家都识字真的好么?要知道,可不是每个人都愿意念书识字啊。”
刘石斩钉截铁地说:“当然好!暂时我和你解释不清,但是长远去看时,这城中人人识字,可比军中人人都有内力的意义大多了,这事绝不容商议!”
“阿也!我那庙里几十个和尚,师父教了一辈子也有几个学不会识字的,你这里要几万人个个都识字?”他再一想,感觉自己实在是太大惊小怪了,佛教的清净之心是半点不存,便将这些丢在一边,不多说废话,一字一句地把金刚伏魔心法和一些他记得的研药练单的法子都背了下来。
说起来,这城中现在主要使用的药物,是孙大夫那般用药材熬住的汤药,虽然他一双妙手,是手到病除,但是要携带药材和临时熬药,这在紧急情况只怕很吃力,那些诸如什么炼丹修仙之术,刘石也不信。
结果这个返俗的和尚说出来的法子,却都是正儿八经的用药材熬练制单的药药,还各有对症的效果,这一下战时疗伤治病就方便多了,当然,前提是药效不会在炼制的过程中失效,因为这么久了,刘石大抵懂了些药性,他这些方子倒不假。
看林真越说越得意,完全表现出了那种:我这些玩意终于不是废物了吧?那种得意的感情时,在座那些人真是百感交集,这家伙身负一身绝不算弱的武艺,和价值极大的丹药炼制技术,当真一身都是本事,不是在场人人身份不低,都巴不得一起把他举高高了。
他也的确不是个简单人物,花了小半天把自己脑子里的知识一五一十地背了出来给李桂兰登记好了,居然半点不乱,一门晦涩难懂的内功心法和数十种丹药配方,背得行云流水,连读了十几年书的刘石都暗自佩服,这背书的本事可难得了。
随后就由陆友七就领着看上去还忐忑不安,担心自己做的事情有没有价值的林真往军营方向走去了。
他们出去时这里留下了短暂的沉默,和这家伙相关的这些事情确实叫人有些无语,一会以后,最关心军队战斗力的张衷伍开口了:“刘石,你功力最深,他这门内功你试了没,感觉如何?”
刘石挠了挠头说:“哎,和大多数内功一样,我练起来筋脉顺畅,融会贯通,根本不存在那几个要冲破的难关啊,不过大多数内功也就是内力走了一道,无甚影响,不过这金刚伏魔心法运转一道,还真感觉内力有更深厚的感觉了。”
何陆皱着眉头说:“你纯阳神功练到这个境界,如今是什么刁钻的武功都一沾即会,不过使出来都是至刚至阳、一去不回头的路子,确实没法做典型了,而其他人想要在这一堆心法中再找出道理出来,实在不是一朝一夕间可以做到的。”
张衷伍道:“唉,年纪大了,这许多我实在是弄不清楚,不过研习了这些日子,我功力倒是大有进境,远远超过我以为的极限,虚长几岁嘛,现在儒家、道家和兵甲的功夫都有些接触了,大抵能说出些道理来,不过这结论还是要看你们几位年轻人了。”
陆芳妤道:“其实这些心法我感觉都十分复杂,而且困难重重,常人需得把筋骨体质打磨得千锤百炼才能逐一修炼,就刘石能轻易练时,也是他的基础够强了,可是寻常军士哪那么容易做到,目前看来,腊月十一那一套其实是最适合他们的。”
刘石叹息道:“那套残缺不全的功夫,练出来的内功很可能会限制一生的境界,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愿意让别人去练的,不过现在我们的成果并不失败,如果在佛家心法上再有所获,那应该会好很多了。”
刘石这么说也是有道理的,他这么久修炼了十来种不同的心法,基本上没有效果不说,连系统里也没有多加一门功夫,根本就和没练差不多。
何陆道:“这一点我也认同,心法上这段时间的专研已经有了十分可观的效果了,而且托金人的福,咱们这两次买回的粮食和今年的收成,够我们军队放开来随便吃了,现在正是大部队熬练出内力的机会。
“不过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你,临安那群人的消息虽然闭塞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但是金人可是时常同他们有交流的,而女真人皇族朴素得吓人,这才一年中都城都建设得差不多了,那以后他们不会再给多少让咱们这样自如发展的时间了。”
刘石说:“这一点我如何不知?这一年来咱们给金人使得绊子够多了,如果他们不是先取赵构,而是和宋军同来夹攻咱们,就现在的底子可挡不住,何况这么大的基业,可不是以前在群山中那样依险可以死守了。”
张衷伍道:“这一点,若真有宋军来攻我们,本帅绝不容许他们祸害百姓!至于金人……他们若再次倾国而来,只怕咱们还真抵挡不住啊。”
刘石摇了摇头说:“此时说这些也没啥用,入冬时需保证人人都有屋舍才不至于受冻,那边水库挖到了关键时刻也不能放松,收集好的野果、药材也需要炮制加工,在这些完成后就尽可能地练兵吧,就我们现在的战士们,金人再来个几万兵马,要他们个以少胜多还不算太难。”
李桂兰听得烦了,下令道:“只能如此了,总之水来土掩,咱们几个!抓紧专研一下这些心法吧,石哥哥你反正帮不上忙,再去队伍里喊几个有内力的人,修为越浅越好,和我们一同专研这些心法来,你嘛,有力气就去挖水库了,别来添乱!”
所有人都点头称是,刘石是垂头丧气地走出了营帐,李桂兰是个脑子停不下来的家伙,无论是算数、工科还是现在的心法,只要需要动脑子的新鲜事,就活力无限,对谁都能指挥,大家也都服气,而且也习惯了。
总之他过高的修为根本没法和其他人一同研究这些心法,大家集思广益一同在打通某条经络的过程中他蹦出一句毫无问题时,就成为累赘了,那那般强势的李桂兰面前,他也只好老老实实奉命行事了,幸亏其他人不会跟着做样。
“哇!所以那几个人里,张衷伍是朝廷征北大元帅,刘石更是实际上的城主!何陆和你也是这城里的大官!阿也,小生无礼,还请不要怪罪呀!”走出去没多久,听陆友七对这些人介绍时,林真是越来越方,翻身就要拜下去。
“使不得!这城中诸事与外边并不相同,就规矩这一条,就明令禁止跪伏下拜,这事的罪过堪比盗窃作恶呢!再说你个庙里长大的小子,怎么也跟那些读腐了书的酸儒一样搞什么尊卑之分嘛。”陆友七一把就把他扶了起来。
林真挠着一头短发,似乎比起光头来,挠得不那么自然:“在寺庙里伏拜长辈倒只是讲礼貌,不是尊卑的,不过下山后那所谓尊卑之别看得也确实重了,此地果然不同别处,小生尽量入乡随俗就好,啊,那是什么?”
正说时,陆友七带着林真出城,已经走到了正在挖掘水库的区域,这当真是个大工程,数不清多少人一边喊着号子一边挖掘,要抓紧挖出这么蓄水用的大塘出来。
陆友七语气中到底还是没控制住慢慢的骄傲之情:“这便是我们在此地生存的仰仗了,此处近在长江边上,水源充足,近江种稻,远处种黍,十分相宜,只是江河泛滥有不测之期,故在沿江处了两条引水渠,遇水泛滥时可以导水入下游,或者引到这边存住。”
此时林真依然是挠头:“佛经上江河泛滥以至于民不聊生之事小生是见过许多,不过多是劝信佛行善感动上苍,其灾自解的,这般以凡人之力抵挡天灾的事情,真的可以实现么?”
陆友七道:“问得好,耕战城中这支耕战军,名字就是出自百姓,所为的也是保护百姓,那就不只要抵挡恶人,也要同不公的天灾作战!如你所说,诵经救不了众生,这些军人就在这里打一场坚决的战争了!”
林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法真到此以后,佛缘就算止步于此了,只要能救苦救难,就算是普度众生了,还请佛主不要怪罪。”
陆友七笑道:“你这话说得实诚,却说得不全,今后在此所做的,自然是为民请命的事了,但是却未必一定是救苦救难了,在这地方,百姓不一定时时都有苦难!”
林真道:“我已经想通了,那么我现在就去和他们一起干活了,这个坑已经很深了,咱们要挖到什么程度呢?”
陆友七说:“叫你来却不是做这个的,我们是要你从军队中带一些人出来,和你学习武艺和医术,在这里创立一支能够穿插于战场,随时在大战中救死扶伤的医疗军士!”
林真又挠起了头:“这个我自然尽力而为,但是如何领军小生真个不会,若是办砸了,岂不是罪过?”
陆友七笑道:“这事你就不必多想了,只顾动起手来就好,凡事都是开头时难,只要脚踏实地去做,你会发现那些阻扰你的一切,都会在踏过脚下的道路时,烟消云散的。”
林真人在地点了点头,抬头望向了远方。
刘石喊了六个内力修为非常一般,但是已经练出了内力的年轻军士去主营,那里正在对内功的修炼法门进行一场革命,毕竟以前修出内力的士兵都是精锐或者将才的人选。
说来也巧,就在十多年前,大辽也曾经这般召集大内高手,对收录的种种武学进行整合打磨,然而他们并没能和耕战城这样拥有了多种体系这么全的心法,在整合过程中也极为官僚主义,并且在有一定成果的时候,就为大金所灭了。
而耕战城现在也面临的同样的问题,同样夹在金宋之间,同样在研究整合一门更有效的内功心法,以后的结局,却会如何?
经过一段研究,何陆十分谨慎地说:“按照我们原本修炼中,自璇玑穴运功,应当往承浆穴走,但是现在看来,佛门心法中那往巨阙走也是个办法,只是不知孰优孰劣。”
陆芳妤开口道:“这条任脉的修行,要打通气海,若是走巨阙倒是可以,只是强行导过来,和督脉的灵台相衔接却又有些凝滞,需要慎重考虑。”
刘石忍不住插嘴道:“这般内息只要经脉强壮,功力充沛,直接过命门、转灵台冲向膻中,这一周天就走过了,你们为何在这件事情上苦苦纠结?”
其他人都满脸黑线不好开口,李桂兰大喝一声:“你丫闲的慌就别在这儿给我们捣乱!滚出去!”
第一百一是四章 炼丹的准备
刘石这一身身功力已经强横无比,不需要太讲道理,怎么运功都没有难关,所以他的提议在大家看来,怎么看都很像捣乱,于是接下来他被李桂兰和陆芳妤毫不客气地轰出了营帐。
正当他暗自庆幸,又混到了一些在城中闲逛的时间时,突然李桂兰愤怒的声音又传出来:“慢着!给我回来!”
一直以来,张衷伍就十分注意和权力划清界限,只管理军事上的事情,其实刘石就是耕战城实际上的城主,但是这般被人呼来喝去的,也没啥办法,只能垂头丧气地走了回去。
“不要整天就和没事人一样闲哦,石哥哥,现在大家都够辛苦了,你别老是找这样那样的借口偷懒!把这些炼丹的手记拿去找孙大夫,看看能不能起到作用!”李桂兰的语气不可抗拒,搞得好像刘石是在主动偷懒一样。
“真是的,明明就是你赶我出来的,咋又变成我偷懒了?说好的带武侠系统穿越,可以做神功盖世、仗剑天涯、除暴安良潇洒人间的大侠呢,我怎么感觉现在是零零七作息,上面还有个无良老板呢?这穿越者做到这个地步了,我也算是主角之耻了吧。”
老老实实拿起那厚厚一沓纸,刘石是满肚子怨言,脚下去半点不停,担子还在肩上呢!
浑然忽略掉自己有几次溜出城,已经算休息过了,其他人还全年无休呢,刘石一边叽叽咕咕地念叨,一般走进了孙茂那间大药房。
这里既是医馆,又是药房,数十名弟子忙碌不休,孙茂看到他来了,可不得赶紧起身迎接?正要上前询问来意,刘石摆摆手说:“免了,咱城里以后别搞那些礼数了行么,我这次来,是请你参考一下,这些方子靠谱不?”
熬了许多日子,孙茂感觉自己眼睛有些大不如前了,还好现在记录的字体是考虑大众要识字,而不是和现代的书籍那样尽可能多记录知识,他皱着眉头还是能看清楚,吃力地读完了几张之后,略一沉吟就说:
“自然可以,这几方药的药理和药效都十分合理,按照这个方子来炮药炼丹的话,制成丹药自然有效,不过那些都是高人隐士用的法子呢,据说要使用高深的内力配合炼制,才能真正制成神奇的丹药呢,我这般行脚江湖的郎中却不会。”
刘石摸着下巴说:“这说到内力了,那有我在,这问题却是不大,不过孙大夫知道这些门道的话,这个炼丹的器具和场所您可知晓?专门布置和准备需要花费多少时间?”
孙茂答道:“其实也不麻烦,虽说比寻常熬住药材的炉子略微复杂一些,在这座城中要打造倒也不难,就是最后制丹的环节我不曾做过,不敢妄言那。另外,真有这条件了,我这里很多方子也都可以制成丹药呢。”
刘石摸了摸下巴:“好的,既然神医都这么说,看来这玩意还是很必要啊,孙大夫,你稍等一下吧,我请个有这方面经验的人来一同专研下如何?”
孙茂十分认真地回答道:“那自然好了,孙某学医用药数十年,都是寻常的医术,这炼丹制药的法子,却是另一个层面的东西了,我这个行脚郎中,能学会这个,那可真是没白行这些年医!”
刘石就起身出门,前往水库挖掘现场了,没多久找到了那林真,他正在焦头烂额地对几个军士讲解他的医术。
有一说一,这家伙虽然挺木讷,但是提到自己学过的东西说起来还是头头是道,不过说归说,他毕竟是个书呆子型的和尚,只顾着一股脑把自己会的背出来,这些安排给他带的军士哪里听得懂?就算是有十分机巧聪明的人,在他手上也要白费许多时间。
刘石喊住林真道:“林小哥,真是辛苦你了,不过传道授业,只这般照本宣科可没效率,你且和我来一趟!”
林真见是刘石,忍不住又想要行大礼,不过人家的功夫也强他太多了,没等他作出动作,伸手一抓,就把他拉住,唤一声,就带那些人一同往药房那边走。
那些林真半天也让他们听不明白的,孙茂很容易就可以解释清楚了,而真正的正题,如何将药材练制成丹药,则只有这个返俗的和尚亲身经历过,尽管他看上去有些秀逗,但是他对自己参与过的炼丹的器具和过程,简直是倒背如流。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们寺庙中炼丹用的丹炉,却是十分精巧,生火出气的方位都有讲究,需要耐高温的金属打造,城中暂时没有替代品。
所幸城中有技艺高超的铁匠,那个丹炉的模样只听了林真说一遍,杜铁匠就表示花些时间打造出来是完全没问题,而炼丹制药的过程,则需要丹炉成品后才能进行。
于是在这之前,孙茂的药方里多出了几十个人加紧炮制药材,这些药材原本打算抽出一部分去临安卖掉的,现在也全部留了下来,以备炼丹。
和所有人一样,刘石也忙碌在在一堆永无止歇的事情之中,走神的时候他在想,作为现代人穿越,第一件大事不是如何打造坚船利炮,用工业碾碎对方,反而在内力和炼丹术上有了十分显著的发展,怎么感觉线路朝着奇怪的路线上发展了呢?
堆积如山的粮食最后一大袋也已经入库了,建城之初,刘石是准备每户人家都有自己的存粮,再根据不同的能力,提供的贡献度来分发财产,结果水利工程开工以后,城中洋溢的热情和巨大的工作量,导致普通人家根本没时间做饭,于是后面几个月城里把粮食集中后实施了集体化。
尽管刘石有所担心,纯粹的战时分配加上集体生产会在不久后影响人们的积极性,但是就目前来看,哪怕是贡献度最高的人都没有任何异议,加上接下来的日子还有十分关键的事情不得不面对,所以这一次的收成也全部归耕战城分配。
这一天,堆积如山的粮食终于赶在变天之前全部进了仓库,这是为存放口粮赶建的完全可以挡雨,而且足够通风的超大型粮仓,军人们在挖掘水库,而平头百姓,则负责农田的收割和群山中的采集工作。
群山中的收获也要高于预期,风调雨顺也让粮食满仓,花了不少时间才将打下的粮食晒干入库,到了这个时候,每个人疲敝的脸色都洋溢出了无法掩饰的笑容。
“田老哥,你看看,这么大的粮仓啊,以前俺们在汴京时,那是富豪满地,却也没见过这么多的粮食。”一个中年农民一边将最后几代高粱抬进仓库时一边说道。
“那是啊,今年这年景真是古来少有,风雨都和说好的一般,要什么来什么,这需要晒粮了就晴了好些天呢!加上咱们这种种法,这一下城中起码几年不会有人挨饿了。”这位田老哥乐呵呵地说。
一个年轻许多的人一边帮忙一边说:“那倒不一定,按照咱们这段时间的吃法,原先够吃两年的粮,这样吃能撑一年就不错了,好在啊,收成这么好,刘将军和何将军还不知道找到什么路子,用银子买了大批粮食过来。”
老田叹息道:“啊,万坚老弟!你知道么,以前那,在俺们哪里是朝不保夕,在黄土地里折腾一年到头,也只能早晚喝两碗稀粥的日子啊,我就做过那种梦,面前天一样高的粮仓堆满了粮,俺就望着粮仓流口水,梦里可不敢想自己能吃上那里的粮食!”
万坚笑道:“那可不,我也是那般过来的,不过我们粮多一点,当时在西京种地收赋税的不见人来,倒是冷不丁就有金人来要将我们连脑袋一块收去!现在啊,这么大的粮仓不是你的,可是里面的粮还真是管饱呢!”
老田笑道:“那是嘛,当初迁过来时,说良心话,我们心里是慌的,只是好过把脑袋放在金人刀下看人家心情生死,以为最多也就换个官儿,一般儿在饿死的边上挣命,结果到了这儿那,咳,咋来得这么晚嘛。”
万坚道:“刚来时可没这么多,这都是咱们大家伙万众一心,全力以赴争取来的!有一个人偷懒不出力,今天也不见得有这多粮!话说回来,今年的粮全打下来了,饿是饿不死了,田老哥你觉得如何?”
老田长吁了口气道:“好啊,这辈子好像出了小时候过年吃了碗肉外,心里就没这么好过了,不过心中是畅快了,可这人是真累啊,一鼓作气做事的时候,总能咬牙继续下去,可是这一消停,啊,我有多久没觉得这么累了?”
那旁边一个人插嘴取笑他道:“老田你就矫情,这般都尽力干活,干饭管饱,哪能累死人!你不比别人,十年前你可是被官家征去修桥铺路,帮运花石纲的,那里足足两年都熬过来了,能比现在累?”
老田哼了一声道:“你懂个屁!那时候都是监工吆喝两声就做两下,人人都能咋拖咋拖,都跟在这里这样搏命干活那,就那克扣了几成还掺沙子的伙食,一个人都活不过两月!”
万坚道:“那些过去的事情了,咱就不提了,只是这里的粮米,都是咱们自己拿血汗换来的,是我们自己的东西!往南往北呢,他们的皇帝老儿都想着早晚有一天要把属于咱们的心血抢走呢!”
这一下身旁几个人都紧张起来:“怎么说,来了敌人没半个官兵来保护咱们,等咱们种出粮来了,那皇帝老子又想着夺去了?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万坚道:“那还用说?在汴京他们收了多少钱财粮米,金人打过来从应天跑到杭州才花了几天?那些昏君贼臣怕金人怕得紧,对付咱们可没那么心虚!何况盯着咱们粮米的,可不只是大宋的人!”
那些人听了一下子干活的劲都小到,叹道:“只道来了这里就能尽力干活,安心吃碗饭了,这般看来,却也没那么容易,唉,既然如此,也无可奈何,好道今天没来,多吃一天算一天吧。”
万坚大笑道:“各位为何要这般去想?原本给皇帝种地纳粮,有官军保护咱不受外敌欺负,这时候咱们自己种田不纳粮,没人保护就不活了?需知城里组建军马,刻苦练兵图的是啥?”
老田道:“这点倒不假,但是那些军士也十分辛苦,现在大部分人还在为咱们挖塘蓄水防干旱呢,这城中征集的兵马,人手也有限啊,只要和他们的大军动手,只怕难有胜算。”
万坚道:“田老哥这话不假,城中几万人,能养得起征战的军马绝不过万,那我在这里问一声,那一天我们的人马抵抗不住时,我们城里还有好几万人呢,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杀人抢粮么?”
“不!”“绝不!除非杀了我!”“不!绝不给他杀,就是死我要要啃他块肉下来!”这时候护住“自己的粮食”,使他们几乎忘记了铁蹄的恐惧,一个个慷慨激昂,那神情就是金人想来了,他们也要跟那些贼寇一决生死!
老田道:“可是我听刘将军说,以后能参军的人物,那性格和品质都得突出才行啊,那以前直接就当上了兵的人,都是交了好运,我们大多数人当不了兵,如何抵挡得住?”
万坚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等虽是普通百姓,可能参不了耕战军,但是手上还没两斤力气么?只要拿起兵器,还怕几个并不掉那一个脓包的官军?自家的东西,咱们自己去拼命护住就是,我听说冷天元帅和将军还会对大家进行普通的民兵训练,多少操练一下基本的战场情形呢,不知道你们愿意参加么。”
老田道:“那自然愿了!贼人来了我肯定第一个上去跟他拼命,这般能训练一番,可不比什么都不懂就上去送死好得多!”
第一百一十五章 扫净自家院
老田这话一出口,在场所有人都一致了认同,一同斗志昂扬起来,当下也就一边商议此事,一边个个憧憬着自己就是阵上杀敌立功的那个将军,一边将剩下不多的粮食扛进仓库里了,连积久的疲劳都暂时忘却了,不过这一时忙完了,他们照例可以得到一两天的歇息。
万坚是第一批跟随常效章起兵的人,自小他的亲人就丧命在金人的铁蹄之下,是真正苦大仇深的战士,几年来历经了千难万险,也亲身见证了耕战的变化,无论品行、觉悟和能力,都得到了刘石与何陆的认可。
而且他也是在耕战村中第一批经过勤修苦练悟出了内力的人,因此最直接地体验到了耕战之道带来的好处,按照资历和本事,他应该做一位将军了。
在这安徽几省几路的人都被迁过来,开始建设耕战城以后,他却和一部分类似的人,放下内力高手的身份,成为了这些农民中的一员,主要工作是在大家休息时教大家读书识字,并且为他们做思想工作。
刘石尝试过一些词,结果政委是被屏蔽的彻彻底底,而且这个古代武侠世界的氛围,用这个词多少有些不对劲,所以对万坚这一批觉悟过关的战士们,刘石任命为耕战先锋,却不是要他们上阵领兵,而是分派到各个岗位上做思想工作。
小半年下来,这位先锋自己开始怀疑,这些事情到底有没有必要去做,迁过来的百姓虽然大多数没有经历过他们那一批人遭遇过的黑暗生活,但是在务农、建设城市和兴修水利时的积极性,甚至比他们还要高的多。
不过这些可不是他需要去想的,毕竟,那个刘石,好像总是对的,包括他说的休息,说的娱乐顽耍,这些根本不应该出现在成年平头百姓中的事情,也许都有他的道理,就拿现在来说,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是真的累了,太累了。
只是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这些人,都要尽一切可能去捍卫,去守护这座城市,这是大家用血、汗努力拼搏来的成果!
话说李授被抓住以后,被带到了赫连小鸟的组织中,经历了他们些许关照,那对赵构的忠诚之心就须臾间连一丝一毫都找不到了,满脑子都是为了组织效忠,哪里还记得那怂包无比的南宋?
至此他传回临安的,全都是由刘石和赫连小鸟精心设计好的,令赵构万分放心的消息。加上那群其胖如猪,其蠢甚于猪的,被派前来挟制他的文官们配合,临安至今都不知道赵甲那群人出事了。
而李授那位继续潜伏在耕战城中的同乡,也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路人皆知,只是把他移到矿场让他干活而已,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传出去的那些无关痛痒的情报,都是由安排好了的人帮他精心修改过才传出去的,总之临安那一块,暂时不需要担心。
下半年这一季的粮食,终于全部晾好晒干,尽数入库了,将心思暂时从那一时间得不出成果的心法研究上走了出来,刘石他们来到了粮仓前,意外的是,将城中全部银钱挥霍一空,以燕京为渠道,从整个大金各地买来的大量粮米、牛羊,跟他们这半年的收成比起来也不过如此。
尽管之前在群山中的收成已经非常可观了,但是这么大,这么高的粮仓也太夸张了,远远超过了大家的预期不说,简直就不合常理。
尤其因为上下盘剥,行伍生涯中,一辈子都在为粮饷忧心不已的张衷伍,细细检查这些粮食的眼神,简直就像一位正在专心致志选种的老农,口中喃喃不休,那般专注的神情让其他人都站他身边,担心他随时会因为激动而喘不过气。
刘石脑子里却是另外一个想法,这亩产平均都要超过五百斤了,在没有化肥的年代,就是旧中国的玉米都远远达不到这个产量,就这些水稻和高粱,在这种情况下哪来这么高的产量?他一边默默盘算,一边默念着说出来别人也听不到的话:
“因为突然大面积开荒,无论是农家肥还是草木灰都严重缺乏,今年唯一的优势就是风调雨顺,只凭黄土地上雨水管够,哪可能有这么好的收成?难道说穿越来的这个世界各种物种的基础就有所差别?”
细细沉吟后他想起了曾经和他对峙过,被奔雷十三式发出的雷光吓跑了的那头花豹,和原来动物园中见过的同样苗条轻盈,但是体型都快比得上华南虎了,曾经在动物园里的豹子和它比起来,简直是只花猫。
也许因为天地之中含有可以利用的灵气存在,这个世界的物种要强大一些,因此粮食产量本身就要高不少,但是人类没经过打熬筋骨磨过那个阶段,却是和原本世界里的人差不多。
他再大概估算了一下,只是给普通人维生,这地里的产量真的是够大家吃一碗倒一碗,随便造,但是一旦有内力境界的人出现,尤其是打熬筋骨,磨炼体能的那个阶段,一个人随便吃好几个人的饭,粮食又要不足了。
以耕战城现在的粮食产量,要供养一支上万人全部都练出内力军队还是比较勉强的,当然了,只要来年经济方面跟上了,用买来解决,还是没问题的,接下来就要以赚钱为目的了……
“啊,石哥哥啊,你又在胡思乱想啥了?我们来这里是有正事要办的好么。”李桂兰忽闪着大眼睛看着他,一副叫人忍不住怜爱的邻家小女孩模样,让转过头来的刘石心头一动。
什么嘛,怎么突然摆出这幅模样,这妖怪一样的小妹妹越来越难伺候了!刘石心中暗道,然后清了下嗓子说:“我这不正在盘算么,这一季的粮食收成真是有些叫人喜出望外了,在盘算好度过明年青黄不接前,要怎么分配使用呢。”
“切,就你这家伙脑子里都是肌肉了,能盘算些啥?人都在就一同来谈吧,你们现在怎么看?”李桂兰嘟着嘴说。
行,行,你行!我当初可是教你书的先生,你们评评理,有做先生混成这样的吗?他差点说出声,不过这话可说不得,说出来就更加没排面了,他到底还是憋在了心里。
何陆看他样子尴尬,就开口调开话题道:“其实接下来的事情能选择的也不多,该做什么,要做什么的,咱们都讨论很多次了,就是这次的收成,也确实远超所有人的预期了,比李老、和王老他们估算的都要多了近百斤一亩呢。”
陆芳妤道:“怎么说呢,大概尽管他们都务农一生,经验十分丰富,但是像这种好年景也不常见吧,何况这长江边上水源充足,也是西北比不得的,当下一片大好,正是趁热打铁的时候了。”
陆友七道:“但是现在不止一名先锋来报,说这段时间百姓们实在太累了,再不注意休息一下,怕接下来很多人都会留下病根,其次老胡那边说宋庭还没有动手的能力,但是金人这段时间和他们联络次数明显增加了。”
刘石道:“我早说过,金人不会放任咱们舒服多久的,好在现在城里御寒用的屋舍已经建设的差不多了,两个水库基本上成型了,还需要一段收尾的工程,就可以尽量准备了,友七你就去安排一下,让大家在这一切完工之前,轮流休息吧,毕竟接下来的事情,会更加辛苦!”
李桂兰说:“现在那些心法我们算是摸出了些门道了,只是要有进展怕,要还要很久呢,这事倒不是越急越好,石哥哥,炼丹的那一边怎么样了,成型的丹药和普通的汤药有什么区别?”
刘石说:“炼丹比较费时,起码要三天才能完成一炉,为了减少药材损耗,丹炉铸好后我们只开了一炉,制作的是风寒药,最后成丸的时候需要高手以内力辅助方才见效,目前看来药效远胜汤药,据帮我们试药的兄弟说,吃下去还对内力的恢复有帮助呢!”
李桂兰说:“咦?这就稀奇了,那个林真说了那么多,可没提到这一条哦,你搞清楚问题出在哪没?是这边的丹炉更好,还是因为刘哥哥你的功力够高,起到了额外的效果?我觉得这个可以关注一下呢。”
刘石说:“怎么说呢,林真确实提了杜老打造的丹炉,感觉要比他们庙里的更好,而第一炉丹药的效果我们也有仔细研究,具体的原因还需要再练几炉研究,不过林真说的和腊月十一一样,依靠丹药能帮助条件不足的人激发内力,但是也会影响修为的极限呢。”
李桂兰说:“嗯,也就是说,有时候还是不得不去面对这种情况了,唉,如你所说,这里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粮食和医疗,暂时不是问题了,那剩下来的,就不是那么便宜的了。”
何陆道:“根据可靠的情报,金国于上个月完工了皇宫的建设,就已经开始筹集军费,整顿兵马了,这一次极有可能是师出燕京,过山东、苏州,直取临安了,一旦苏州被攻占了,我们这里就可要被孤立起来了。”
刘石道:“说的一点都没错,而且大金十有**还会继续派兀术领军,这个人排兵布阵可能不怎么了得,不过他跟咱们这里打的交道不少了,肯定不会放着咱们不管的,而现在的临安啊,金人明说叫他们来跟咱们拼个两败俱伤让他们收割,他也会毫不犹豫照做的。”
张衷伍叹道:“其实皇上原本十分英勇,力主对抗大金,只是汴京城破后,他整个人都……如今多说也无益,咱们还是抓紧把剩下的房屋和水库完工,准备练兵吧,还好听说大部分百姓都不反感民兵的训练呢。”
刘石说:“我也是这般看法,在此之前,我继续琢磨几炉丹药,你们就多花些时间在功夫上吧,这些是我们短期内可以仰仗的关键了,其他的事情也非人力所能及了。对了,友七,那些实在冥顽不灵的家伙,就懒得多费心思了!”
陆友七应声而去,其他人也就抓紧时间去搞这些明显方向跑偏了的研究工作去了。
就在耕战城数十里外的一处矿场中,有好几百人在这儿忙碌不休,他们有人斗志昂扬,挥汗如雨,也有人一步三摇,抓住一切机会偷懒。
这里除了部分作为监工的耕战军士,还有原本采石场的老员工带队,干起活来经验完全不是问题,但是总有那么一些人是油米不进,用什么方法都尽极拖延,工出的极少,力是更加舍不得出。
陆友七刚刚抵达就被他们知道了,不一会一个五大三粗,脑袋上都肌肉虬结的大汉抽空就跑到了他身边:“陆将军,这事不成,太难了,和你说,我涂九长出这幅模样不好做密探,但是上阵拼命或者干啥子苦力都拿得下来,唯独这事,是真难了,您能不能通融下,另谋高就?”
陆友七笑道:“涂大哥别这么说,当时你来耕战村许久都没人探知你的身份,不是自行说出来,哪个能看得破你的身份?怎么,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涂九愁眉苦脸地说:“你要说之前,起码都是些能正常说话的人,干活就是干活,玩命就是玩命,就是装神弄鬼,那也是正儿八经啊,你看看现在送过来的这群人,哎呀,别说了,十个人干不了别人一天的活,还样子影响了原来的人,这活快要干不下去了。”
陆友七说:“放心了,这次过来,就是想办法为你们解决这个问题的,那些人,不用太当回事。”
涂九几乎叫起来了:“怎能不当回事,他们一有时间就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干活只要一有机会就偷懒,不但没用啊,还严重影响别人,说实话再这样下去我都要动摇了,又不能弄死他们,这些人究竟是怎么活到一把年纪的!”
陆友七笑道:“你都觉得不能弄死他们,他们就这样活到这把年纪的呗,闲话不说了,咱们动身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宋流毒
和外形不同,涂九不是个笨人,说了这么多,只是表达自己的意见,并非真正在抱怨,接下来他就将陆友七带去了施工的场所,在这儿干活的人已经不只是那些身份一查就发现问题的密探或者敌人了,而是各位耕战先锋们,在城里发现的一些严重影响积极性,和有煽动性的人物了。
令大多数人感到意外的是,这类人八成都是些饱读诗书,满嘴君子礼仪、之乎者也的儒生和秀才们,当然了,连半个通过了乡试的人都没,否则他们也不至于和这些百姓们一起生活在乡下。
正走时突然钱万通迎了上来,十分恭敬地对陆友七说:“哎哟,这是什么风把陆将军吹到这来了?来来来,快进来坐,快进来坐,这寒碜地方有些什么事,就派人打个招呼就好了,怎么弄得您亲自过来了?刘将军现在可好?”
陆友七连忙对此君摆手道:“免了,就你这年纪起码大我一轮的人,拿这副语气说话不怕折了我的岁算!不是你做事还像个人,就你这满嘴马屁的语气,就该被刘石赶出村子去!”
钱万通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是我的不是了,不过咱可不是吹的,在那采石场干活,我力气一般没别人做得多,可是比卖力拼命,那怕是我说第二谁敢说第一!不是真心努力,才混不到今天那。”
陆友七笑道:“依你这算账簿和管账的本事,不是满嘴马屁,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要好!不过我看你这德行也难改,这次派我过来,是帮你们解决那些问题,就是你们这些人都上报了几次的。”
钱万通一拍大腿:“哎呀!就知道你们几位能有办法了,这事我们是真拉到胯了,你问问涂九哥,这些混蛋不但干活溜号,挖矿装瘫,就连吃饭都每餐要剩一半,说好吃多少打多少,他们就是要对着来,再这么下去我这粮是真没法管了。”
陆友七抬了下手,示意闭嘴,然后说:“安静点,咱们过去听听看那些人又在说些啥。”
虽然接手这群腐儒的管理者们是人人都有千言万语,可是这时候就是全说一遍也没啥意思,既然陆友七已经承诺了,他们也乐得安静,这几个个人就放轻脚步,朝那群腐儒专用的矿道走了过去。
一个神气活现,满脸得意的家伙,转着獐头鼠目的脑袋左顾右盼后说:“嘿,没监工,放心歇着吧,嘿嘿,我看那,这个地方也就得意这几天了。”
另一个八字须满脸清高,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在自己眼中的人问:“什么?你有听到什么风声了么?别和上次那样,刚坐下来就被发现了,虽然不打不罚,那些粗鄙之语到底污人耳目,有辱斯文。”
“嘿嘿,放心吧,你看那,这地方呢,是不尊皇命,不敬孔子,咱们最最了得的四书五经不读,尽教人读些什么清明前后、种瓜点豆,什么三分种来七分管、十分收成才保险,这些泥腿子的玩意,还搞的劳民伤财,要全城人都学!子曰什么来的:劳力治于人那。”
又一个面黄肌瘦,但眉宇间一股傲气难掩的中年人道:“不错!还有那祖宗传了几千年的字,他们居然就篡改成几笔几画倭人的玩意,还不用文房四宝,真是斯文尽失啊,我等好心相助一番,却不知感恩,还打发咱们到这里来,你说说看,这种地方哪里有不落败的?”
八字须道:“那倒不是最坏的事,更大的问题是,这里居然不分尊卑,不辨男女,都一般管待供养,连父子君臣间的跪拜礼都禁了,真是上悖天时,下无人伦,孔圣人都说了,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尊君子而重这些人,能省得甚么!”
獐头鼠目笑道:“更加可笑的是,上下许多管事的人物,都是从那些布衣中提拔的,你想想看,那些人世世代代就是做下人的,省的什么东西?放着咱们这些饱读诗书的人才来挖矿,哼哼,还不派监工管制,古来岂有更加愚昧的官儿?”
他们说得得意,浑然不知一石之隔陆友七他们已经听了许久了。
抱怨得真是得意劲十足,仿佛这耕战城真要因为他们几句话就落败了。
那钱万通气得真是脸都绿了,一手指着那边一边对陆友七打手势,那模样就好像说:“不是我不会武功,就一拳打死了他了。”
黄瘦傲气的家伙说起话突然带有总结性了:“说起来,这也是武人误国啊,我听说这城中几个打头的,大抵都是武人出身,也怪不得他们才多大年纪,就敢起兵造反,想着黄袍加身了,常言道:好男不当兵,不是读书人的天下,终究是要礼崩乐坏的了。”
那边獐头鼠目也得意了起来,浑然忘了他当作信仰的孔子所谓君子六艺是些啥:“唉,原以为这地方可以躲避刀兵逃得性命,看来总归是要落败之所,倒是一场空欢喜了,想起来,徽宗皇帝在位时,才是咱们读书人的天下那,多少人就一诗得识,平步青云那。”
“哈哈哈哈,不但写诗的平步青云,就连蹴鞠过人的人物,也能官至太尉呢,可惜那大好的天下,就不得长久啊,那般平白送与了金人,不过徽宗他老人家还在人世,几位要是真心怀念,我等便花些力气,送你们去辽东去追随他如何?”陆友七大笑着走出去。
那几人却见得是陆友七,连忙个个都站起来,立刻又做出了傲气不肯掉,又怕恶了来人的表情,说道:“是陆……将军那,我等胡说了,胡说了,不还念,不怀念!这边事情甚急,我们这就去挖矿,这就去挖矿。”
陆友七笑道:“诸位莫要紧张,在下此来,并无他意,不过各位的话也是十分在理,城中缺粮,果然不能人人都管饱,钱主簿这里又报了几次,粮米省不下来,早晚大家都要饿肚子,一斤力气一碗饭,你们力气小些也无可厚非。”
随后转过身来对钱万通说:“这边粮米就从这里开始管制好就行,这地方那些做事不肯出力,还有阳奉阴违的人呢,一天就管一碗稀粥就好。”
那钱万通连连和小鸡啄米一边点头称是,心中大为宽慰,暗想总算可以治治这些酸腐儒人了。
那些腐儒哪里受得了?连忙哭天抢地道歉求饶。
“够了!”陆友七喝了一声,叫这些人老老实实安静了下来,继续说:
“那以后你们这伙人吃多少就看做多少事了,我相信钱主簿还是端的平这碗水的,至于你们嘴里这些瞎嚼的舌根,谁再说一句就一天粒米都没得吃;还有,再吃饭故意浪费,第二天就水都不准喝,好好饿他一天!钱主簿你能安排好么。”
“妥妥的,妥妥的,钱某保证不偏不倚,一切都按照吩咐来办,怎么说来着,无规矩不成方圆嘛,陆将军就大胆放心了。”钱万通脸色得意无比,十分认真。
看着那些腐儒是嘴都不敢再张,这钱万通可的名声在从采石场到矿区,管账方面那都是出了名的死板,没半点情面可以讲,他们一下子就和最积极的人一般干起活来,陆友七才告辞了钱万通和涂九,离开了这处矿场。
“嘿嘿嘿,这下粮食总算可以省一点了,我老钱这心里那,舒坦多了。”钱万通喜形于色。
涂九有些不解:“姓钱的,这粮米都有数,这地方你就是省了再多也不归你啊,咋一烧饭就和割你肉一样,这般能克扣些,就和吃了蜜般甜?”
钱万通道:“嘿嘿,你不管这一块的,自然不懂,这每个月拨过来的粮啊,都因为这些混蛋搞破坏,有些不够,这般报上去,问责的总是我,能为城里省一些,以后也就宽松一些,你为上面多操一份心,他们就省一份心嘛,能站在那个位置的人,又哪里会目不识人?”
这哪里会目不识人的话,多少刺痛了这位自以为成功伪装了许久的工头,想了想涂九说道:“我说呢,你当时派过来时,那可比这些腐儒的德行好不了多少,一年不到倒混了个人上人当,果然事事皆有因,天下没白吃的午餐啊。”
钱万通得意地笑道:“那可不是我吹的,当时刘将军他亲自敲山搬石的日子,钱某确实做不动,但要讲出力,那是有十斤力绝不用九斤,一斤力不曾留,才慢慢让人家改观了,你虽然是这儿的头,在这方面比不得我。”
涂九笑道:“知道你这厮能揣摩上头的心思,不过你也要记得,咱们这地方那些头头们,最不待见的就是拍马屁的小人了,赶紧去再支个锅熬粥是正经,老子也心疼粮食喂那些混蛋好久了!”
耕战城近十万人口,比起冠绝当世的汴京和临安那百万人口,不过是个小城,而且从迁人到建城总共也不到半年,还是在内有耕战先锋安抚,外有强敌环视的情况下,依然从中出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声音,可见这大宋重文轻武的思想对人们影响多深。
好在此城中,大部分的人都是在农田里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劳苦大众,赵家王朝那套洗脑大众的东西,都没什么空来对他们使用,在这段时间军马同心、同伙的情况下,确实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除了那群酸腐入心的家伙们,再没人会提好男不当兵这句话了。
而这些人只是一省之地中,那些从来没有真正享受过文人阶层特权的落第秀才、童生!可想而知以后地盘大了,还会闹出多少幺蛾子!这些事情带来的问题绝不会比暴金和赵宋的军事好对付!
不过刘石作为一个拿到历史系大学通知书的人,多少还是有些对策的,就从目前的状况来看,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农村包围城市,那些让大人物连洗脑的兴趣都提不起的百姓,是最容易通过亲身体会,靠自己的眼睛和耳朵去获得独立思考能力的。
大半年过去了,兀术终于踏上了新建的中都城,这里虽然不及当时汴京,但是繁华也绝非之前女真人的任何地盘能比的,他暗自思衬:在这么繁华的地方生活,他们金人,会不会有一天和宋人一样堕落至斯?
不过比起这些起码要多年之后的事情,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金太宗宣他回京,只说明了一种可能性:京城的建设完毕,接下来的钱财和精力,就要花在军事上了,身为开国以来唯一还稳健的领军元帅,他完颜宗弼,要被委以重任了!
宣和年间第一次南征,就以失败告终,而后大金倾国而出,一举击破了汴京,而这一次,他们挥师五万占据了长江以南,却因为破土动工,建设都城没有能力彻底控制,现在是时候夺取一切应该属于他们的战利品了!
带着两名最亲近的副将,他踏上了那金碧辉煌的宫廷台阶,尽管这大概算是当世上最节俭的宫殿了,但是排场和气势依然半点不输人,绝对配得上当代最强的王国宫廷。
兀术不由得想,当时金太宗多花了些许银子享受,就挨了顿围殴,不是两个国师力保,伤势怕要不轻,而这个让他享受的地方,却一掷千金,耗尽国库,也没半个大臣有意见,皇上对这个场面,会不会有感于怀呢?
他十分慎重地带着人,稳步踏入朝堂,在诸多文臣武将之间,对自己的叔父:金太宗完颜晟毕恭毕敬地跪下,拜道:“末将完颜宗弼拜见皇上。”
金太宗连忙说道:“快快平身,自破汴京以来,朝中诸将都已逐步安定,唯独宗弼一人在外征战不休,难得回来见朕一面,可谓劳苦功高了,赐坐!”
此时并非是早朝之时,而朝中大部分重要文臣武将都在这朝堂中相迎,却都安排了坐席,可见金太宗对此次兀术返朝是重视之极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中都毒计
待大军都落座了,金太宗慷慨陈词:
“诸位爱卿且听,自太宗皇帝吾兄起兵以来,虽不说百战百胜,也是一路势不可挡,这锦绣的河山,都是在马上得来的,我大金武运昌隆,委实天佑,只是征战数十年至今,诸多悍勇将才,多智谋臣都病的病,老的老了,这以后的立国之本,就压在宗弼你的肩上了。”
兀术他虽说在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上那是史上有名,那南宋凡是能称得上名将的人物,都能从他身上拿到不少的战绩,以少胜他多是常事,但是有一说一,这人在战略、大局等眼光上却是十分独到,在女真人中,也算得上个不世出的人才。
他这般精明的人,哪里会听不出金太宗给自己扣上的这顶高帽子上有多少分量?宗望和娄室日渐病重,宗翰和彻木衮达吉布也因为在数次大战中渐渐失去征战之心,和太宗产生了间隙,要继续将大金的武运发扬下去,只能指望自己了,他不由得暗想,要是太祖开国大将们都还健在该多好!
知道皇上必然有话要说,他就继续毕恭毕敬地低着头,带着两位部下到自己的席上坐下,静静等待皇帝叔父说下去。
“诸位爱卿,此次大金自上京迁都于此,乃是为了便于掌控这许多土地,方以这燕京为都,因此铺张浪费实属不得已,因此耗费巨量钱粮,延误了一举破敌的战机,此诚朕之罪过,有愧与大金也。
“然今精兵良将、有志之士在朝,是摩拳擦掌,锐气正盛;而蛮王赵构,则几经打压忠臣勇将,反复自断手足以求苟安一隅,天下如此情形正是天壮我大金,如不取之必遭天谴!如今都城完善,正当厉马秣兵一举征服赵宋,诸位以为如何?”
完颜宗翰说道:“赵佶在位时穷奢极欲,摆弄花石纲至民变四起,处处举旗,江南民怨至今未息,当时赵构难逃渡江时正是破敌良机,至今半年过去,他们虽稳固了些,时机倒还在,就怕再久必生变。”
金太宗道:“其实当时也曾派兵南征,并一举夺取了长江之北,如此战果自是战功赫赫,只是疆域初定,不能即刻安抚平定,这么久,卿等为巩固后方殚心竭虑,也是劳苦功高啊。”
完颜宗翰道:“末将身为大金臣子,分内之事并无功劳可言,只是如此一举平定天下的天赐良机已经耽搁大半,怕是失不再来了。”
兀术知道这位当时下令仗责皇上的丞相,多少对这次迁都建城心有不满,虽说大金数万顷的新领土需要稳固,赵构却也因为花石纲遗留的问题,无法稳定民心,这时候把修建新宫殿的钱粮拿去南征,只怕一战就能彻底解决大宋了。
不过事已至此了,发生什么事情也不能让时光倒流,这样任他闹下去,只会加深这位开国重臣和皇帝间的裂痕,他连忙开口道:“正所谓行事在巧不在早,如今赵构虽伪成帝名,不服王化,终究不得人心,又允了许多岁币,必然伤民,我等要大军南征,时机尚在也。”
完颜宗翰却不依不饶,接过话题道:“然而如今国库之银已竭,军中粮秣不足,又加新定之地未稳,赋税尚且不足,陕、渝之地小股贼人遍地,对我方袭扰不休,已经严重影响了士气,这时要厉马秣兵举兵南征,绝非一朝一夕可成了!”
兀术只能想办法先安抚他:“此言自然有理,然大金中都,也是泱泱大国的门面,花些银两建设又岂是罪过?况且如此堂皇宫室,前后耗银百万有余,于今也已完工,只要军威不失,银两却只待我等去取,这国体与军威如何不能兼得?”
如果这金太宗是个昏君,或不是昏君,只暴躁些,也早早就将完颜宗翰拖出去砍了,只是他也是同完颜阿骨打一起打天下出身的,心里多少自己这时间建设都城,耗费钱粮延误战机有些内疚,这时候听到兀术圆场,连忙接下去:
“两位爱卿言之有理,此时诸事已毕,国库钱粮尚有盈余,此时当筹措军资粮草,准备乘势南下,我大金虎狼之师闲置已久,正个个摩拳擦掌要去开疆拓土的,此时就请各位加紧操练军马,待钱粮足备,就去一举踏平江南!”
这些事情都木已成舟了,完颜宗翰再怎么不满,也毫无意义,便把心中的意见放了下来,不再说话,但是君臣间的间隙也就再难愈合了。
兀术见争执已毕,便提出了自己此来的关键意见:“陛下,末将有一事不得不提,还请恕臣死罪!”
金太宗想不想就回答:“宗弼你出力甚多,有话直说就是,如何会治你罪?”
兀术道:“以愚之见,自即日起厉马秣兵,筹措军资也非今年所能完成的,其时年关已过,再不是过江灭宋的良机了,而在原宋江南路处,啸聚了一群贼人,号称耕战,着实厉害,可以在出征之前,以剿贼之名,命宋军前去剿灭,待彼两败俱伤之时,我们便可以一鼓而定江南!”
金太宗本来是正襟危坐着,被这句话震得差点掉下去,说话都有些颤抖了:“宗弼,区区一群贼人啸聚,就能叫你在朝堂之上说得如此严重?你最好说得出道理来,否则大小也算是个欺君之罪了!”
兀术表情严肃地说:“末将正要细说,严成,将那张图拿出来。”
一名随他而来的副将就取出一张地图,同另一人一起展开来,让朝中诸人都能过目。
“此处在江南路长江以北,依长为邻建有一城,聚集着数万百姓,在周围种植了万顷良田不说,还就在这半年间,兴修水利,修了两道深渠,使江边良田足于抵御寻常水患,这一时粮食充足,人马雄壮!”
金太宗道:“饶是如此,也是一些有志之士聚集求生而已,没有皇朝后盾,到底是无根之木,如何使宗弼如此在意?”
兀术道:“不止如此,他们还牵走了几省几路的村民百姓,又整顿磨炼了数万军马,还有一群十分诡异,不死不惧又力大无穷的奇人怪兵,当时我们大军被宋军击退,就有这些人作祟的关系。”
金太宗奇道:“这般说来,那群人志不在小,还有异术在身了!若在当时爱卿来书援军时,即刻发兵前往讨之,这些人绝不足为患,时至今日怕是已有气候了,我军又暂无出征之力,朕想时,那水利工程又不认人的,何不若派一善辩之士,已厉害之言说之,将其收为己用如何?”
兀术恍然大悟道:“皇上果然眼界就不同,我就没想到这一节,这批人自立门户,必然眼高于顶,大宋皇帝不肯用,只要是人才能发挥本领,为何不能为咱们所用?”
此时完颜娄室用虚弱的声音说:“咳,咳咳,不过那些人真如你所说,又开荒又练兵,还能兴修水利,心中之志绝不肯屈居人下!若老夫身体好些,必当亲自前去游说!不过这副样子是走不得了,老臣这里倒有一计,不知圣上意下如何?”
金太宗还有什么还怀疑的?急道:“娄室爱卿直说就是!”
完颜娄室道:“一般善辩之士,能说俗人,说不得雅士,依愚所见,对付这等人物,应该双管齐下,一方面发书于赵宋,他们对咱们望风既走,听到民间啸聚之人可半点不手软!闻有数万啸聚的大寨,必然发强兵前去围剿。
“我想那些啸聚之民再厉害,又如何能顶得住大宋倾国之力?咱们再伏一善辩人士前去,待他力有不逮,无力支撑时,便现身游说,许大金国力保护,只要解了他大难,何愁这群人不肯归降?咳咳!”
这话一出自然是人人称道,金太宗抚掌微笑道:“娄室果然足智多谋,此计当真是合我意!事不宜迟,朕即刻下旨,命赵宋抓紧攻击那耕战贼人,一边安排能言巧辩之士前往,以待良机!
“当然,无论他们战果如何,此事完后,咱们也是要乘势一举南下,将江南花花世界,和那些贼人巧夺天工的水利,连同普天之下一齐归为大金,从此还人间一个清平盛世!”
群臣都深受鼓舞,一起拜倒:“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只有兀术在细细回忆那一夜那些中枪着箭,虽死不退的怪物,和顷刻间行雷闪电,瞬间打得天昏地暗,躺倒一片的尸王。
“也罢,娄室此计乃是良计,只怕赵构那些怂包军马动他不得!只是少一分也是少,他们之间力并的结果,总要削弱些敌人的力量,到我们举国南征事,恳请彻木衮国师同去对付怪物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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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耕战城的反应
常言到,隔墙有耳,这金国朝堂数十文武大臣,那大多是开国功臣,自然混不进什么奸细,不过这些大臣散了席,这一出宫,在外面这般略一商量,免不得都要奉承几句完颜娄室的锦囊妙计了,这一出口,宫里的侍卫就把之件事赶在大金使者出发前,把计策一五一十传达给了赫连小鸟。
“看看看,你们说,这挡在大金和赵送间最硬的一堵墙,能否凭金人这一句话,赵构就真会在这江山还不曾稳住的时候,倾全国之力,亲自去拆掉么?”反复看了几遍这张迷信,赫连小鸟那倾城之色的颜值,都有些因此下降了,嘴里突然蹦出这一句话。
“噗!”向来不喜欢废话的虎子刚好在喝一杯宫廷凉茶,这一句问得他实在忍不住,却憋住不肯喷水,结果嘴闭上了,但是鼻子中却喷出些许,有窘又憋,样子狼狈之极。
“哈哈哈。”猫儿看着虎子的窘态,十分放肆地笑起来,说道:“不过这也是当真发生了,才能入得人眼,记得当初咱们在东京城中游玩时,那般说书的敢把书说成这样,担保要被那些路人把摊子拆了。”
虎子不久缓了过来,喘了口气道:“话是这么说,难道那赵宋还当真会倾全国之力攻打耕战城?且不说那地方曾经以少胜多,一举打退了数万金兵,就算是宋人那些脓包军士真去攻打,怕也是绝无胜算那。”
赫连小鸟笑道:“那李纲在汴京和苏州也都曾亲自领兵,两次击退汹涌而来的大金铁骑呢,后来这怎么着?赵宋想尽办法找他过错,到底落到流放边关,永不录用了。”
猫儿道:“那岂不是宋人不日即将举兵攻打耕战城,这场面怎么说也要互有伤亡的,差不多打出了个结果时,正好大开国门请金兵收城?”
赫连小鸟幽幽念道:“这便是现实和说书的区别了,说书的不能自圆其说,自然要被人拆了摊子,这现实已经发生了,便不需要什么圆的方的了,自赵构的老子和兄长,什么荒谬的事情做不出来?那什么郭京之事,不是有咱们的人在场,传出来了你会信么?那赵家的人,做什么也不会叫人意外了。”
猫儿挠着头问:“那怎么办,小鸟姐,咱们就这么看着金人奸计得逞,能抵御金国最后的力量就此消耗一空?”
赫连小鸟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多虑了,当今世上,咱们完全看不透的人,除了赵佶父子还能做出多蠢的事情外,就是这个叫刘石的怪人了,你说吧,这家伙还真是处处都出人意外,累你去一趟,把这张字条原封不动地交给那个商人,且看他如何应对吧。”
猫儿结果纸条细看了一遍,再想了一想,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毕竟赫连小鸟的眼界和他们这些人又大不相同,当下一行礼,就转身从后门出去,快马加鞭直奔耕战城了,心中忍不住暗想,这个土包子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为什么小鸟姐对他和对别人全然不同呢?
说起来也是无巧不成书,此时的耕战城刚刚完成了御寒屋舍和水库的收尾工作,正在为接下来的大练兵做最后的规划和准备,城中全体休息三天,连矿场和采石场的那些人都沾了光,得到了几天歇息。
顺带一提,那批腐儒童生们熬不过肚子饿,如今干活也卖力多了,一段时间下来,钱万通又肉痛万分地为他们排上了干饭,其中甚至有少数人主动参与学习那些劳力的知识,因为这些也影响他们的待遇。
前些日子无论军民,都斗志昂扬,全力以赴,将许多本来都预算到来年开春结束的活儿,在入冬前就提前完工了!这一时听说全体歇息三天,当时真是欢声雷动,喜气洋洋。
可是第二天一早,全城除了少数还要忙着烧水、烹饪、洗衣的女子外,大部分人都窝在自家的小屋子里不肯出门,那为大家不至于在休息日无聊而准备的许多消遣,比如毽子比赛、蹴鞠、象棋等诸多娱乐场所,都空空如也,人人都情愿好生睡他三天。
这般情形刘石那些人心中也欢喜,几乎所有建设项目的近战都比预期要早许多完成,百姓们虽然体能透支得有点厉害,后期伙食跟上了,到底也不伤身,这一波缓了过去,后面的事情就好安排多了。
临时放下了少许研究心法和炼丹的工作,他们几个聚在一起,也不聊正事,权当是为完工庆祝那么一下了。
“猫先生,元帅和将军都在大帐里,这边请!”他们还没开始谈什么呢,就听外面一个声音传进来,那个赫连小鸟身边的小童,如今已经是个健壮的少年人了,随着守卫大步走进了大帐之中。
“嚯,这全城都是崭新的木屋,人人都住得舒服,你们几个却还窝在这地方?忆苦思甜么?”猫儿似乎对刘石的怪癖十分不理解。
刘石笑道:“话不能这么说,这地方财力物力有限,只能建得这种木屋,我们这些人多少也是有身份的人,哪能都一般居住!这才有此大帐,虽不奢华,到底独特,不也算鹤立鸡群么?”
一帐篷里的人都暗自吐槽:这偌大个城里能建不起个你住的屋舍?明明品味就是这样土,还能说出一堆歪理来,看他们表情各种鄙夷暗笑,却不好笑出声,被猫儿望过去时,多少忍得有些尴尬。
陆芳妤道:“猫先生你莫理他,我们都有自己的屋舍,只是刘石这人就喜欢这个土气的调调,才专门在这地方留了块地搭建他的帐篷,土归土点,倒还宽敞。”
猫儿道:“无需和我解释,我也不是什么先生,叫猫儿就好,此来只为送封信给他,别无他事!”
你槽也吐了,老子也被调侃够了,这时候倒别无他事了!刘石满头青筋伸过手去,撕开封条取出信来,略读一遍:
“赫连小鸟亲启:
自中都宫廷完工日起,金人便忙于筹措钱粮,厉马秣兵,便已计议举国南征,只是诸物不齐,约莫要三月之期;
耕战城事已入完颜晟之眼,娄室定计命赵构攻打之,同时尚书之子完颜礼数日后将妆做南人混入耕战城,以待赵宋将胜时现身劝降。”
刘石一看这等密信既然提了首领名字,自然是十万火急了,否则以这个组织的习惯,是绝不会有半点可以暴露身份的字迹的,再往下看,却是一个涂鸦,标明完颜礼的长相。
“哎呀,猫儿啊,你看这画像就是一双眼睛两个鼻孔一张嘴,还长着些许胡须的,金人八成不都是这般模样么?这怎么认得出来?”正所谓语不惊人死不休,刘石竟然半点不关心赵宋的事情,却对这幅画像吐槽起来,叫猫儿是十分吃惊。
“其实这画像倒是维妙维俏,十分传神的,但是刘将军说得也没错,那些金人男子,看过去外表都长得相差不大,倒是不难看出来,近日若是有金人伪装的汉人来投,多少仔细一些便了。那般赵宋人马,只怕不日真要前来,不知道各位如何应付?”
都说好奇心能害死猫,这位猫儿果然就憋不住了,直接开口问了出来。
刘石摸着下巴眼珠子转了转,突然问大家:“祸事了,那赵宋畏金如虎,此时金太宗亲自下令教他出兵来征,只怕真就要出兵打过来了,我看此事不得善了啊,各位可有甚退敌良方?”
在场一时都愣住了,除了何陆外,其他人还是真有些心虚,这般神情自然逃不过密探出身的猫儿,看大家都这般模样,他也就不好哪壶不开提哪壶了:“信已送到,那边还有要事,猫儿告退!”
刘石道:“慢来,如此远道而来,必然舟车劳顿,不如坐下来歇几天,吃顿接风又践行的筵席再走?”
猫儿却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转身出了营帐,叫刘石看上去十分尴尬。
李桂兰望着远去的猫儿:“嗯,看来这位小哥对石哥哥十分见外啊,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得罪过他?”
刘石道:“好妹妹,你就别瞎说了,他们那群人外表光鲜,其实个个都是没有感情,只有任务的杀人兵器,怎么就谈起他们的喜恶了!现在不是提他的时候好不好?”
陆芳妤淡淡笑道:“可我却有耳闻:这位赫连小鸟的贴身侍童,对任何与他主人打过交道的男子都十分厌恶,反倒无缘同小鸟一叙的人,他却十分礼貌、友善呢。”
刘石满脸黑线地说:“还没完了是么?这都哪跟哪?咱们现在是在谈正事,谈正事好么?”
这许久以来何陆都半躺在一张椅子上,十分悠闲地享受这片刻闲暇,几乎不受半点外物影响,见到这般情况,便微微笑道:“这时间咱们就是来一起闲聊休息的,哪儿有那么多正事嘛,这话题我觉得很有意思,比那什么糟心的皇帝舒服多了。”
刘石抹了抹汗道:“哎呀何陆啊,我说你怎么也跟她们凑样了!闲聊休息,也不该老是拿我开唰嘛,这破事咱别再提了好吗?那个赫连小鸟啊……”
陆友七也笑道:“是么,说真的,就猫儿那样子,看你和看别人,那是真的不一样,显然要多许多情绪,只怕人家就是那般看你的,只是你自己浑然不知罢了。”
刘石说:“明明就是我看了信不说宋军之事,却只提那信上画像,惹怒了人家,你们这般调侃本人,岂不无趣?话说到这里,人家都走远了,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说正事!”
张衷伍正色道:“不错,各位暂且打住,这般风流韵事,少年人喜欢也无伤大雅,只是当今圣上若受了金兵明令,只怕真要起大军而来了,咱们这么久以来,建设繁多,练兵却有限,况且真和他们打起来,多少都要有损伤,岂不叫金人坐收渔利?”
何陆笑道:“我等真是说笑,元帅莫要当真,那赫连小鸟芳名满天下,背地里却是个双手染血、杀人如麻,十足的妖女,就刘兄弟这般人物哪里惹得起,就是有心怕人家也看不上吗,至于临安那边,元帅就已放心了,必不为患,此次只能歇息三天,还是放松下来吧。”
张衷伍作为大宋的将军,尽管在城中他是名义上身份最高的人,但是知道自己内政方面的本事平常,加上在宋朝的习惯,他是坚持和军队以外的任何事物撇清界限的,而此时大敌当前,这些人却个个插科打诨,没点正经,到底还是十分不解。
陆友七笑道:“元帅,这城中之人,疲劳也确实接近了极限,此时除非天塌下来,该歇息还是要歇息,那岗哨和登记之人依然在轮岗,就不怕奸细能混进来,何况咱们已经拿到了消息呢?至于临安那边,咱们只顾见招拆招,水来土掩就好,就是担心也躲不了嘛。”
一言已毕,张衷伍也就把心放了下来,这些人就继续调侃胡闹起来,偌大的营帐中上空,自然又充满了快活的空气,现在临安和中都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中,遇事都可以提前准备,自然没必要搞得自己紧张兮兮了。
话表两端,送去岁币以后,又得了金人议和的许诺,那赵构真是喜上眉梢,精神倍爽,一时间皇帝老儿心里高兴,那手下的百官自然也快乐,虽说为了征集这巨额的岁币导致暴敛横征,民变四起,这朝廷里到底还是充斥着欢声笑语。
朝廷高兴,民间自然喜庆,一时间皇宫采购的诸多事物大涨,手下银钱却不抠,客观上也刺激了临安的经济状况,几乎各行各业都沾了光,一时间临安城显得尽极繁华,当真是有不下当时汴京之风!
得说句公道话,那一句暖风吹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的话语,却不知是说这偏安一隅,再无半点进取之心的朝廷,而是临安的繁华,当真不愿意汴京!
第一百一十八章 南宋起兵
这一日宋高宗登高临朝,神气十足,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引得百官伏拜称羡,仿佛眼前这位皇帝不是一路南逃,依天险才勉强偏安一隅的狼狈之徒,而是意气风发,功德之盛更胜开国那位拳棒天下无双的宋太祖!
上有如此君王,那稍微能有些血性的男儿,又如何能在此粉墨同堂?于是下面诸如黄潜善、汪伯彦、朱胜非之流,无不是对内凶神恶煞,镇压良民百姓勇不可当;对金人就闻风丧胆,乃至卑躬屈膝,只恨不得亲娘嫁的是个女真人,就不用做个汉人的种!
这般朝纲之上,如李纲、张浚这类主战派如何站的住脚?这边的世界上因为某些因素是历史线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至于赵构渡河就不肯带上李纲,结果人家就率领苏州本来不多的守军,轻易吓退了兀术,也就更让宋高宗忌惮,到底被寻了个风流罪过,罢官流放了。
张浚这般主战派也鼓掌难鸣,于是一上朝就有说不清的庸臣贼子,一边吹捧赵构的割地求和是如何政策英明神武,一边又为哪里哪里剿灭了民变来请功,如此荒唐的朝廷,在古今中外史书中,给人翻到,都足以使人眼前一亮,拍案大骂的。
这赵鼎正在上报刚刚有平定了豫章一处民变,数日间居然一举平定了三次数百人的民变,如何不叫赵构欢心?这些人一边三呼万岁,一边喜形于色,浑然忘记是什么样的王朝才能如此民变此起彼伏!
突然一名太监喊道:“启奏陛下,有上邦天使携圣旨前来,已到了大殿外头了!”
这一时满殿喜气都须臾消于无形,这一群人都心中暗想:长江以北已经全弃了,这尽极搜刮出的岁币也才交不久,怎么金人又派人来了?那真是个个提心吊胆,不可终日。
赵构忙道:“那你还在等甚,上邦天使大驾光临,还不快去把人请进来!”
不过这事也不用人请,那所谓上邦天使也不是第一次来这临安宫廷了,太监还没来得及去请,他就已经自顾自地走了进来,抱拳做个揖说道:“涂丹拓奉太宗皇帝命,前来晋见宋王构!”
赵构连忙走下龙台,毕恭毕敬地来到这位使者面前,十分小心地问道:“岁币不久前依然安全抵达中都,押运之事,小王确实大意了,好在有惊无险,上邦天帝已允了两国永为交好,不知天使此来所为何事?”
涂丹拓却没有趾高气昂的模样,而是不亢不卑,以平辈之姿取出圣旨,就那么站在朝堂上对赵构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原本金宋两国分为主客,以长江为界划江而治,各治其属,永为交好,却不料江南路无端啸聚起了一群顽劣贼寇,侵扰边民,有伤国体。
“然大金新立分治之约,那贼人所在,又临近长江,乃是宋境边界,大金派军来剿时,一则路途遥远,劳民伤财,二来使宋境百姓惊慌,必生事端,故调康王构出力剿之,凡征战所得之处,永世尽归康王。”
赵构细细一听,却不敢揣摩其意,那江南路就是离临安再近,划过了长江,那也算是割让给金人的领地啊,如何敢就这么派兵过去攻打?这一下出了手,不是落了亲手撕破条约的口实,使金人可以合理南下了?
他沉吟许久才道:“臣构领旨,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天使开尊口解惑。”
涂丹拓道:“康王无须多礼,只顾问便好。”
赵构道:“这般江南路上的贼寇,啸聚起来多也不过半年,能有甚么气候?却有什么本事惊动了上邦大金?构本当尽己力前往剿之,只是此举是领太宗之命,而非自作主张,不知天使是否肯为构公证。”
其实无论有没有理由,大金早晚都要南下临安的,这涂丹拓早就料到赵构有此担心,不过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时候,那什么理义又定个屁用?春秋那么讲究的时候还无义战呢,他便微笑道:
“先前圣旨上说过,这地方是临近宋都,我大金要大举行军,必定会劳师扰民,如今两国结为交好,又岂有以此为由,兴不义之师的道理?康王只管用兵就好,不必多想,至于那些贼寇,也是我们不慎,半年间居然让他啸聚了十万之众,声势浩大不下当年梁山泊!还请慎重!”
话已说完,便冷冷盯住这为自称高宗的皇帝,要得他一个表态。
赵构道:“如此说来,贼势已成,需得仔细对待,还请使者暂歇;这清扫谋反将领,剿灭啸聚人马,乃是大宋立国之本,构即刻整顿兵马,准备征讨!”
涂丹拓看他的样子,也不像是虚言,便道:“那便请康王抓紧了,太宗皇帝就等你大捷的消息了,至于歇息,这般华贵宫廷,远胜中都,却不是我这种人躺得住的,在下自有住处,只等康王出兵之日回报圣上!”
话一说完,也不管这些君臣怎么说,再一作揖转身就朝宫外走去,来去匆匆视在场之人如无物。
赵构听得这话,心中暗道:看这使者的意思,就是上邦太宗皇帝不好奢华了,看来这临安皇宫之中,那些铺张过度之物,多少要克制一下了,莫了悖了上邦的眼光那。
你说那赵构允了出兵攻打耕战城,这涂丹拓又就留在临安的客栈中,显然是不见出兵不罢休,哪里敢怠慢?当下李纲已被流放,张浚这种主战派又不肯用,只能将各地平乱的人马召集回来,调兵遣将准备进兵。
兵无将不行,但是大宋本来的精兵良将,个个都让他心慌,无论是谁,只要稍微表露了些领兵才能,就要想尽办法削去兵权,生怕这多事之秋,又来个黄袍加身,是以江南一代民变此起彼伏,却没半个将军能功高震主。
到这个时候突然出来了一支啸聚了十万人马的绿林武装,要动手去攻打,还真没个底,不过上邦使者还在城里看着呢,却没法坐视不理,怎么说也要做个样子出来,反正大宋对外作战是一败涂地,这对内可是十分在行,再厉害的起义最终都镇压了下去。
于是略一商议,召回了各地军马,就兵分两路,由黄潜善带领一支人马,前去扬州和当地知州吕源回合,号称十五万自东往西,进攻耕战城,又命汪伯彦领十万禁军从长江北岸归南宋的渡口伺机渡江,准备两路夹攻,一举踏平耕战。
那领军的人物,除了吕源都是些主和派,哪懂什么用兵?只是这些人马多少都是征战多时,剿灭过民变的生力军,那阵型、杀气,倒十分森严,远非当时汴京城里的禁军能比。
看到如此人马,又有几十万之数已经开拔,这一场惨烈无比的战争就不可避免了,涂丹拓自然心满意足,便同大军一同离开了临安,他必须赶在耕战城被彻底踏平以前,进行完颜娄室计划里的第二步。
话说临安城中许多百姓,一日见得如此雄壮的人马出现,那心中对异域大军的担忧也就放下了许多,民心一时大悦,城里也是喜气洋洋,一番喜庆的模样,各行各业都更加兴旺,当真有曾经皇恩大赦时的快意。
话说就在这临安城中,有一间十分繁华的中和楼,里面常年满座,只有朝廷大员或者金国使者才能随到随坐,寻常人家有些余钱了,都以能在这地方吃一顿佳肴为荣。
这一日却有一位军汉,携一名商贾模样,眼中杀气却盛的人,早早就在这酒楼里寻了个位置,一边叫酒叫菜,就觥筹交错,攀谈了起来。
“我说老胡啊,想不到自你随军去了燕京,历时多年,居然能在这里再见到你!这当真是天意弄人,天意弄人那,快讲讲看,你这些年是如何避开了那腥风血雨,又在何处发迹的?”
老胡笑道:“陈阳老弟,此时当真是一言难尽那,自打离了京城,那边将领就粮饷不足,又喝兵血的,一营千名将士,只养不起百人,不得已兄弟几个就做了逃兵,却无去处,且巧金军收人,我们不得已就去投了他们。”
陈阳听得这句话,当时是满脸羡慕,十分憧憬地说:“那却比不得胡老哥了,想我等在禁军中多少次遭金人围攻,那是时刻就有伤命之忧,不是小弟当时随圣上出了汴京求援,这时候早就死于乱军之中了,说起来老哥为何不继续在上邦效命呢?”
这等巴不得自己就能去卖国的语气,让老胡胸中说不出的压抑,到底他还算稳住,不但忍了下来,还接着信口胡诌起来:
“哪里,咱们怎么说也是宋人,那些金人又怎么会真把咱们当人?武器粗粝,又不给披甲,饭食也比金人少一餐,熬不住就乘他们进军汴京时溜了出来,后来结识了几位药材商人,这才开始,才三餐都有饱饭吃那。”
陈阳笑道:“我等俗人,却比不得胡老哥这般心中有大志向的人物,莫说你那位深受御医吹捧的药材商人,就新近结识的那舞狮的震天雷,别看他伶人出身,却也是当今朝廷你的红人那,胡老哥你是前程似锦那。”
老胡摇摇头道:“这话就捧太过了,出门在外都靠帮嘛,当时咱们同一营的军士,老哥我是历经了千难万险,才勉强混口饱饭,哪像兄弟你,只跟了当今圣上走了一趟,如今便是御林军的副统领了,说一声万人之上,谁敢不服?这才是人比人,气死人那。”
陈阳连忙摇手低声道:“老哥且莫乱说,赶紧禁声!当时圣上用的武人就得是草包废物,最好是手无缚鸡之力,略有些本事了的人,那就是说罢官就罢官,说刺配就去了边关,你这般捧我,且不是把老弟往火坑里带?”
老胡一拍额头,连连道歉道:“是兄弟的不是了,来来来,我罚三杯,话说回来,这几日城中多了许多军容整齐,杀气腾腾的人马,却是为何?这般雄壮的人马,又叫什么人去领军皇上才放心?”
陈阳笑道:“胡老哥果然是军旅出身,一眼就看出不一样来,我和你说,这些人马原是在各地征剿无故啸聚哗变的贼人,杀人甚多,故而匪气不减,那要是给个能征惯战的去率领,皇上哪里还睡得好觉?因此是交由左右丞相:黄潜善、汪伯彦大人各领一路,分两路夹攻。”
老胡一听,也就压低了声音,轻声道:“这皇上如何放得下心!使这等人物去领如此大军,那不是白白陷了这许多精兵良将,和皇上数不清的钱粮?他们不在时还好,只要军中有这等人物,那士卒哪里还杀得出士气?”
陈阳笑道:“我道你就不知,身为禁军中的一个小统领,小弟消息却灵通些,原来就在长江对岸,有一群贼人唤名耕战,这上邦一时间没在意,居然啸聚起了近十万人马,却惊动了上邦金国,近日派了使者来临安,因为咱们乘离得近,就要我们出兵前去踏平他们。
“你且想想看,就算他们有登天的本事,不过是一群一时意气而起,啸聚起来的百姓而已,如何抵挡得住大军?那几人就是再不会用兵,这数十万人马抵达时,不叫他四散奔逃,屁滚尿流?这般功劳,自然是皇上身边的丞相去领了。”
老胡笑道:“老弟果然消息灵通,却令老哥汗颜了,来来来,满上,饮酒,饮酒!”
当时两个就在那里你一杯,我一杯,这陈阳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又丝毫没把老胡当作个外人,一顿珍馐琼浆吃完,那宋军几路人马,出征路线如何安排,事无巨细地全报给了老胡,却因为是老胡买的单而千恩万谢,为自己交上了个大钱袋万分高兴。
将这十分有自知之明的草包废物送回去,老胡知道事不宜迟,就头也不回地去了震天雷安排的住所。
第一百一十九 新的商机
这边刚走进门,就看到同在城中打探的另外两名密探已经先一步回来了,他们一看到老胡,也就马上凑上前来。
他开门见山就说道:“两位,我今天和原来那个禁军中的陈阳喝了一餐酒,探知了些匪夷所思的消息,只怕事不宜迟,需得传报给刘将军。”
一个说道:“却不知是什么消息?说起来我今天也遇到了以前军中的故知,听说临安召集这批人马,就是要去攻打咱们耕战城的。”
老胡笑道:“看来这事情在临安城里,也就不是什么秘密了,据陈阳说时,这些军马皇帝不敢给能打仗的人带,就派了黄潜善和汪伯彦这两位领军,分两路要袭咱们耕战,初时看他们人马气势还足,交由这两个领军时,到底送了这许多人马!”
随后他便叮嘱道:“这事多少也不是小事,我还是亲自去走一趟,告知此事为好,这般的事物要一切照旧,就要托你们仔细了,可千万不要出什么篓子!”
那两人也是一同经过了金国人训练,和采石场锻打的人物,并非等闲之辈,自然稳重地应了下来,其实老胡也不太担心。
再沉吟一会,他就包了一包银子,先去震天雷那里走了一遭。
此时那些伶人却不知为什么,这段时期舞狮做戏的事情少了许多,人却似乎忙的更加不可开交,好在老胡在这里也是熟人了,虽然没人来引他,却也自如地走到了震天雷的住所。
那帮主在在汗流浃背地同一群人摆弄些什么玩意,说话声是既紧张又小心,当真是小心翼翼,一丝不苟,老胡到了许久都不曾发现。
待他手上略松了一些,没那么紧时,老胡才拱手上前:“震帮主,胡某有礼了。”
震天雷笑道:“哟,是什么风把胡先生吹过来了,快请自己坐下,震某这双沾满了碳的手,就招呼不得人了,不知道来此有甚么事说?”
老胡笑道:“这次过来也有些时日了,我正要过去再运些旁的货物来看看呢,所以特此来同震帮主打个招呼,也顺便一问,帮主可以什么事物要某从江北带来么?这两趟生意,您留在我这的本钱可有两千两了。”
震天雷摆摆手说:“哪里,你们这是客气了,江湖上有萍水之缘,便是难得的缘分了,这些许财物又何必说得那么珍贵,实不相瞒,这一次皇上拨给我们的银钱,就不止几千两,只是事情需极仔细,无暇他顾。”
老胡笑道:“哦,原来是这样,不知道震帮主弄这么多碳灰,整的黑漆漆一片,却是在做些什么?”
震天雷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神秘一笑道:“说到这里啊,震某就要先卖个关子了,只是有个口信,要托胡先生转告给刘石兄弟,今年岁末,明年年初,皇上为庆祝登基,要正儿八经办一次惊天大游园会,那时候有许多难得一见的玩意,务必请他也到此一玩。”
这边赵构都要去和刘石拼命了,你这样邀请耕战城主过来人家的宴会中游玩,真的好么?老胡心中想着,嘴里却说:“小人已知了,这边就请放心,话一定带到,若无旁事,这便告辞了。”
震天雷那神秘的表情依然不散,笑道:“去吧,只是记得千万要刘兄弟来玩一趟,最好带上些雅士、女伴,他们对我这些玩意会更加喜欢的!”
于是老胡就不再耽搁,抱拳告辞后,便火速出城,寻了渡船过长江。
这一去的路上,就看到原本的岗哨人数多了一些,看来耕战城中,比他更早得到了这大宋要来攻打的消息了,反正他们的消息一直灵通无比,老胡也不会花多少心思在这里,就是这些穿着金人衣甲的军士,依然让他有些不解。
快马加鞭回了耕战城,却又来得是真巧,城中三天休假结束后,大家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却依然有些提不起劲,于是刘石就把假期再加了几天,叫这些人把原本的对弈、蹴鞠、踢毽子等娱乐项目都举办了赛事,让大家竞技的气氛,和欢声笑语中享受了三天。
计划中还有许多新的娱乐项目都在策划,但是只这三项,也使这么久累到麻木了的百姓们玩得极其投入,身心都得到了充分的放松,修整结束,就要开始整队练兵的头天晚上,老胡十万火急地冲进了那个大帐篷,正好这时候就刘石一人在里面。
“哎,老胡你悠着点,咋喘成这样嘛,来来来,先歇歇,喝口水再慢慢说嘛。”刘石上前扶住他道。
老胡狠狠喘了两口气,缓过了些便直接说道:“胡某有要事禀告将军,此事不得不急!宋帝赵构已经召集大批人马,都是些百战精兵,由黄潜善和汪伯彦两位宋相亲领,不日就要渡江来攻打此地,宜早做准备,莫要事到临头时,弄得措手不及!”
刘石笑道:“原来如此,我这边已经定了三条计策,就等你这消息来,好挑一条用,你且说说那大军如何雄壮,是怎么精良,我们好对症下药。”
老胡想了想说:“那都是历经数次征战江南民变的人马,号称二十五万,兵分两路而来,绝不是那些怂包禁军能比的,只是领兵的人不甚了了,只要咱们准备周道,应该有惊无险。”
原本他们有三条准备:除了一早准备的方案,其二就是精锐齐出,夺取先机,乘宋军过江半渡而击之,其三是若有名将前来,则请张衷伍亲自现身,晓以大义,就不能退,也要损其斗志,随后就好安排战事了。
结果听到了这两个名字,刘石身为历史系准师范大学生,对这两个大名也是如雷贯耳了,他们是什么德行如何不会知?于是这两个新考虑的方案就不必再用,直接用最早的方案就足够了。
刘石便扶老胡在一旁坐下,笑道:“既然如此,就请放心了,此事已经在我胸中,绝不妨事,好生喘过气来,再慢慢说吧。”
老胡对这他如此泰然自若的样子,多少有些感觉不对劲,好像他多方面打探的消息,早就在人家心中了一样,感觉自己赶得气喘如牛有些白跑了,说道:“既然已在将军胸中了,那那不碍事了,只是那到底是数十万人马,声势惊人呢。”
刘石道:“我道指望他宋军真有那许多人马,若是当时汴京一战,金国十几万大家遭遇的真是百万禁军,也不至于那边如入无人之境,反而能把宋军围在城中了,这事先不谈;老胡此来如此心急,是否还有其他消息?”
那在他看来天大的消息,却并不受人重视,多少也有些泄了气,不过这次来确实还有信要带,虽然觉得肯定也不受重视,到底还是要说个清楚:
“一说这话我倒是想起来了,这次回来是震天雷帮主特意托我带个口信来,说年末除旧迎新的时候,临安要办一次惊天的游园大会,特地请刘将军去赏玩一番,还说最好带上女伴和雅士,那些人会更喜欢的。”
这城中就有那什么所谓文人雅士,也都个个酸腐不堪,已经全丢到矿场挖坑去了,至于女伴嘛,刘石却也不知道请谁,就问他:“那怕是整了什么特别新奇,花里胡哨的玩意吧,是否过于华丽,叫我们这些粗人欣赏不来?”
老胡心想那一塌糊涂的黑炭有什么好华丽的,便不说这一节,道:“震帮主只说了他要卖个关子,却没看到什么稀奇事物,我猜就是那什么花灯彩舞的,达官贵人都会喜欢罢。”
刘石笑道:“我们这里暂时是不搞那些劳民伤财的事物,只是有一天人人都能丰衣足食了,自然就不能一直这样靠艰苦磨难维持下去,那边玩物丧志的玩意虽说不好,却也少不得娱乐大众的玩意,又是人家盛情难却,去一遭也无妨。”
老胡听了这才放下心来,说:“震帮主呢,倒也是个豪爽人物,咱们这前后收支,算给他的本钱都翻到近两千两了,那知人家却分文不收了,只是到这时候了,咱们暂无现成的药材,这次却拿什么回去卖?”
这话却是提醒了刘石,说道:“这倒让我想到了,这药材是不能卖了,原来还多留了些在这边备用,现在嘛,就给自己用都不够,不过呢,你可以把这些丹药带过去,去给那些什么狗屁御医估个价,记得告诉他这些玩意极其稀有,绝不能贱卖!”
说完他就取出这几次试水炼制的三种丹药出来,两种是治寒疾中的咳、热之用,还有一种是这个世界才有的,可以让武人快速恢复内力的玉灵丹,常人服食便能感觉气血两旺,数个时辰内精神抖擞。
而那炼丹过程中有个极为关键的一步,就是要功力较深的高手以内力辅助丹药成型,因为刘石尚不知道的原理,这些丹药可以保存高手的内力,产生良性效果,而且功力越强,效果越佳。
第二百二十章 出征与对策
但是世间武学,却分高低,功力强到了刘石这种水平,那个个都是一代宗师,本来世间就稀有,哪里有几个会亲自去烧炉炼丹的?是以这种丹药在当世之上,只怕都是少有的极品,刘石就那么每种倒了十粒给老胡,让他去狠狠再赵构的御医一刀!
老胡托着药丸在手,不解地问道:“丹药?我知道传闻中有隐士高人能锻炉炼药,制成效果神奇无比的灵丹妙药,但是莫说寻常人家,就是达官贵人听说都很难得搞到呢,咱们这些丹药却是从何而来?”
刘石笑道:“你看这耕战城内外的事物,有多少是在别处都遍地可寻的?自然是咱们自己通过机缘和辛劳得来的,现在已经有了方子,就咱们也可以炼制这些了,只是你手上的呢,这个是止咳的,那个是退热的,还有个是提神的,都已试过,效力胜过汤药。”
老胡眼珠一转,道:“这就十分难得了,只是炼丹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吧,将军你确定不先解决掉城中需求再说么?”
刘石笑道:“老胡啊,这东西呢,永远是造不成来的人觉得珍惜,不管他有多珍贵,只要咱们能造了,需要时就拿的出来,而那些造不出又想要的人,就得出些本钱了,你就拿过去,探探他们的口风,不要随便议价,如何?”
老胡笑道:“那自然好,胡某印象中,刘将军虽说办事历来别具一格,到头来看时,却总是对的,我只遵你嘱咐办事就好,又何须去过多思想?事不宜迟,我明天就过去了,那边震帮主那里,就说将军应允了。”
刘石此时还有许多事物要打理安排,便说了声慢走,就开始抬头看那张画得并不算精确的地图了。
尽管有李授和那群文官帮他们多方面制造假情报,南宋到底还是因为金人一句话就发兵打了过来。
这次临安召集人马,看上去军容整齐,声势浩大,杀气腾腾、威风凛凛,号称二十五万,一路十五万人从苏州渡口渡过长江,与扬州守军汇合后往西进军,而另一路则打算直接从安徽的渡口过江加攻。
但是有一说一,曾经的天下兵马大元帅赵构,对军事概念的理解却实在是过于有限,虽然知道一些吃空饷啊,克扣之类的情况,却到底不知道实际情况如何,这一时只看到了来的人马气势,这二十五万大军到底是什么声势,他其实不知。
话说回来,那大宋的君王真知道这些的话,当年也不至于就领着二十万不到的禁军,就敢号称百万去和士气正盛的金兵硬碰嘛。
因此实际人数大打折扣的两支宋军,在主和派挂帅的情况下,很快开拔出城了,只是并没有引起耕战城多少重视,毕竟金人也压根就没指望他们真能灭掉耕战城。
但是黄潜善威风凛凛,意气风发率领的那支军马,究竟有多少人呢?很遗憾,因为这支队伍来京前就是他负责的,所以底细比朝中其他人清楚些,压根就没敢点卯,仗着城里其他人对军队也没概念,就那么出发,渡江了。
当时那扬州知州吕源亲率了一万军马去迎接恩相,就要挥师西征时,看到来的人马似乎并不比自己这边的人多太多,多少有些疑惑,不知是恩相足智多谋,将大部分人马藏做奇兵了,还是说只是前军抵达,中军和后军还在前进?
可是他小小一个知州,哪里敢问这么多!也乐得自在,就把指挥权全给了黄潜善,于是那黄某人大摇大摆地率领大概三到四万人马,神气活现地走出了江苏。
俗话说,兵来将挡,耕战城完全没把这些宋军当一回事,但是在应敌应付上还是花了心思的,就比如地图早已经研究透了,他们在黄潜善百分之百会进攻的那条要道上驻扎了一支军队,就等他过来收网呢!
话分两头说,那汪伯彦把人马带到了安徽长江渡口,才知渡口对面上不知何时筑起了一座高高的水坝,却是渡不过去,这临冬少雨的日子,水有太浅,沿岸别处也过不去。
只是君命在身,也没法知难则退?他们只能顺江往下游开去,足足经过上百里水路,才找到下一个岸边适合登陆的,地形较低的位置。
可是那岸上早已有人建好了工事,将这处渡口守得固若金汤了,自水上强渡长江,历来都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何况已经在江上被折腾了这么久的宋军?正犹豫踌躇间,一个参将交道:“怪哉,那些啸聚起的匪徒,衣着怎么如此眼熟?”
这话不说则已,开口后那些人就都忍不住开始辨认起来,那其中多少有些是被金人击溃过,遇到金人比看到老虎还怕的士卒,这一下认清了模样,那还不吓得生活都基本不能自理了?
原来岸上守着的,从衣甲到兵器,从样貌到旗帜,都是正儿八经的金军模样,那头上两小坨头发,拿着寒光星点的狼牙棒,一个个从上到下都是当初杀得他们溃不成军的金**士造型!
汪伯彦那眼睛睁得比豹子还圆,惊得许久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着那大书完颜二字的旗帜,别提吓成啥样了,可是也当真不巧,这家伙自己吓得要命,但船上那舵手却不知是吓坏了还是真傻,居然顺着他手指方向把船开了过去。
这下是装作吓傻了也装不得了,那边的人都抬起了弓瞄向这边,就等他们进入射程呢!
“撤!马上撤!你们疯了吗?那可是上邦天兵,我们如此越境侵犯,却不是给了人家进兵的口实?就是这么打过去,那也是自寻死路啊?速速退兵,返回那边岸上去!”
看着全部渡船都退回了南岸,汪伯彦才轻轻松了口气,可是很快他那灵活的脑子又转动了起来:刚刚这边已经有了主动进攻的迹象,金人们会不会就以此为由大举南下?那自己岂不是犯了大罪了?无论是什么结果,他现在也不能回临安,更不能再不知死活地渡江了。
于是这边他就安排人手,尝试从别处渡河,去了解对岸金人占据的情况,又安排了一匹快马,命手下去临安渡口先渡江,去寻那黄潜善,把情况报给他,再同此人一同商量接下来的对策。
话分两头说,黄潜善大军西进,数万人马过了江苏地界,没多久就到了一条前往耕战城的必经之路上了,他手下最器重的亲信汪啸方带着五千先锋兵马,得意洋洋地骑在马上一摇三摆。
“汪大人,前面在江西平乱,您就立了大功了,如此军衔日高,那是扶摇直上九万里啊,看来大人平步青云的日子啊,指日可待了。”一位文官跟在他背后,极其掐媚地奉承道。
“呔!那还用说?本官和你说,在这临安府里做官,最要注意的就是得有位贵人赏识,你瞧瞧看,那信韩的行兵打仗,不比老子厉害多了?结果风头那么盛,现在都不知道去哪个边角充军去了,而本官同样平了几起民变,为何还节节高升?”
汪啸方一得意起来简直收不住,一边说话一边摇摆,几乎要掉下马去了。
那名文官奉承道:“这自然是韩将军为人处世不行,不如大人机敏,能左右逢源那。”
汪啸方道:“你饭多吃一口,朝廷不缺这点粮,这话说出来,就怕要出事了,本官这点本事,丢哪里也算不得什么人物,哪里有寸功是我立的?这平了民变叛乱,多是靠恩相的锦囊妙计,算功劳人家起码有九十九,本官可不到一份,这才能有今天那。”
那名文官细细一品,就明白了:“这才是大人世间少有的精明之处啊,那功劳多一分少一分又如何?不过这也依然是大人的本事那,就下官这本事,一拿不到恩相的妙计,二也做不出分毫叫恩相看得起的功劳嘛。”
这般吹捧更是说道汪啸方心坎里去了,他就喜欢别人夸赞他得意的地方,高兴起来就多说了几句:“哎我说啊,你也别妄自菲薄,咱们帮朝廷带兵,只要记得三条,那功劳早晚是如山般来的,就是说避山贼,忌上邦而寻民变。”
“下官真是受教了,只是有些不明白,那上邦大金自然是惹不得的,那避山贼而寻民变却又指的是什么呢?”这事情那些人哪个不知?不过这般撞傻,却可以把人家捧得更高了。
汪啸方果然更加得意,开始娓娓道来自己那套心得来了:
“这个简单,世间百姓有饭吃,是不会啸聚造反的,所以确定是民变的叛乱,多半是面黄肌瘦有气无力,一剿就破的,而山贼们有强有弱,却都是刀头舔血出来的,征剿起来难免要损失人马,功绩不足反而要受罚,所以要避之;
“而这次呢,咱们要攻打的自然就是变民了,所以让老子做先锋,那等于就是提拔本官那,到时候啊,这升官发财还不是攀节长藤一般,扶摇直上?而你只要这般好好跟着我了,那前途还不是……”
第二百二十一章 宋相黄潜善
你看那汪啸方正得意洋洋,说得口沫横飞,感觉人生巅峰就在眼前时,路却越走越高,不多时翻过了一座山坡,就发现入眼连绵数里的一片营寨,那几个主帐上张着的兽皮,不就是金国将军显示身份的象征么?
再定睛细看时,却是一片迎风招展的金国大旗,下面大队金兵正威风凛凛地往来巡视,那连绵数里的营寨中不时走些人出来,这里显然是一支早已准备充分,就等大鱼落网的军队了。
“那不就是上邦的军马吗?”汪啸方几乎叫出了声,用力一拉缰绳,急刹住军马,那动作太过突然,导致差点被后面那一骑撞上,左拉右扯,才勉强收住,侥幸没有跌下马去。
“这……不是上邦天使命令咱们前来进攻啸聚此地的贼人么?怎么这里会有如此规模的上邦天兵!”那名拍了一路马屁的文官,也唬得几乎跌落马来!
汪啸方语无伦次地叫道:“这不可能!咱们肯定走错路了,说你呢!你是怎么带的路?明明是西征的,怎么走到北方了?还一下走到上邦地界了?”
那个文官同样是瑟瑟发抖,不过他到底是凭文才爬上来的,和汪啸方这种完全靠揣摩上意升官的人比还是有些差别,马上就冷静了下来,指着前方说道:“汪大人莫要惊慌,咱们就算是走错了,也断不是走向北方去了。”
汪啸方叫到:“还敢狡辩,上邦天使特来派咱们攻打江南路,他明明说了那里被啸聚山林的贼寇所据,岂有叫咱们是打他自己的说法!”
文官冷静地回答:“大人息怒,且听我讲,你看那日头已低,已是挂在前方了,自古就没听过日头在北方的说法嘛,既然不是北方,咱们过江后东边是海,南边是长江,这方向再差,好道也在西方了嘛。”
汪啸方恍然大悟,抚掌笑道:“说得不错,你果然还有些脑子,以后就好生跟着本大人……慢着!那前面那么多金兵是怎么回事?糟了,他们好像发现咱们了!赶紧撤,先尽量撤回去!”
果然那边就有几个金兵模样的人要朝这边过来,那军容站姿,挺拔整齐,在金宋年代,都不是简单的精锐能比的,看汪啸方的先锋部队掉头急退,差点都要互相践踏起来,就没有继续朝那边过去了。
“现在怎么办,你脑子好,你说说看,这到底是什么情况,现在又该怎么办?”汪啸方感觉就像只没脑袋的苍蝇,恨不得上蹿下跳,完全站不住,浑身都难受。
那位文官道:“汪大人,下官以为,那些人军资挺拔,队列整齐,看向咱们的样子也是丝毫不方不忙,从容行军,这等阵容岂是什么啸聚的灾民能做到的?因此他们应该真是上邦兵将,而且对咱们的到来,是早有准备了。”
汪啸方点点头,赞许道:“说得有理啊,你这话怎么听都没有错,但是为什么……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啊!这下咱们真要在这儿粉身碎骨了!”
文官道:“下官以为,此事如此蹊跷,绝非我们等才疏学浅之人可解,天使说此是贼寇,而我等来时,遇到的却是天兵,这时进亦错,不进亦错,实在两难,如此僵局,需得人中龙凤方可解之。”
汪啸方一拍大腿:“说得好!本大人怎么没想到呢?你等且慢些走,汪某这就去寻恩相解惑!”
这就仿佛不是人动,而是坚实长久的大地转了个面,把西北掉了个个儿,把天甩到下面,把人甩个晕头转向!
这位汪大人刚刚表现确实有些失态,不过接下来的反应是当真了得,这一下他快马加鞭就朝来路退去,自是寻那黄潜善的大部队,那身后只能慢些撤的先锋部队,则可以成为炮灰,挡在他身后,以防金兵追杀过来。
他在马上猛抽缰绳,策马急奔,竟然让自己动作过大,搞得人比胯下舍命奔驰的战马还要累,加上慌张,那一身热汗当真是吓人。
也不知狂奔了多久,终于那黄潜善的大军出现在眼前了,他就朝人家主帅位猛冲过去,吓得前军个个让开,这般场面,略有几分当时关羽万军之中刺颜良的气势。
不过汪啸方哪里比得关二爷?黄潜善也不是颜良,只见人家手一挥,一名武艺高强的将领就迎上来,只一合——严格来讲,汪啸方根本没攻击,只算得半合,就将这慌张失措的家伙生擒过来,挟在肋下,向宰相大人请功。
“嗯?汪啸方你是吃错了什么,发的失心疯!才做了几天先锋就当自己是万人敌了?还敢当众行刺本相?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立时将你在这三军前剐了!”黄潜善语气十分雄壮,令人胆寒。
“报——汪、汪……汪汪汪!汪某有大事禀报!”本来就被金人吓破了胆,这一下又听说自己成行刺恩相的刺客,还要剐的时候,汪啸方是连胆都下破了半边,急喊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要说的话。
“够了,下手吧,这里没法剐满千刀,随便割几百刀,意思一下就好。”黄潜善的耐心已经没有了,下令十分干脆。
那扬州知州吕源突然说道:“恩相,我看此人惊吓不清,怕是另有隐情未报,这般就处置了他也太便宜了些,不如先审他一审,弄清楚来龙去脉在慢慢炮制他,何况两军交战也不斩来使,这般当众自斩先锋,于军不祥那。”
黄潜善听了说道:“也罢,说得有理,姓汪的,本相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想好了再慢慢道来,如果还是胡言乱语,也就顾不得什么祥不祥得了,听到没!”
这一下真是把汪啸方从语无伦次又吓得怕都忘记了,也不知怎么的语言组织能力就变得极好了,口齿清晰,不急不缓地回答:“我们等出了这江苏地界,却见那边江南道的必经之路上,守了大批的上邦天兵,差点就发现了咱们呢。”
黄潜善听得突然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果然是个扶不起的废物!你这人就没半点脑子,到底是胡言乱语,上邦岂有特地派天使来叫我们去攻打他自己的说法!”
吕源道:“可是下官看来,汪大人这模样,没点特别惊奇的场面,不至于吓成这样啊,恩相是不是调查清楚了再做处理?”
黄潜善冷哼道:“那还要多清楚?上邦既然叫了咱们去攻打那边,那里又早做了准备,这事就必然另有隐情,依本相的看法,也可能真是上邦天兵,这一去,咱们不打是欺君,打了就成袭扰上邦,给了人家出兵的口实了。”
吕源想了想,没个结果,问道:“那咱们还真是骑虎难下了,这却如何是好?恩相才思敏捷,远胜常人,应该已经有办法了吧。”
黄潜善笑道:“可是那上邦大国要灭咱们,哪用得上这些门道?本相看来,这些年和咱们大宋交道也打得不少了,民间寻些能工巧匠,如何不能造些画虎类犬的假兵甲,来妆成上邦天兵唬人?若咱们这样就被吓倒了,以后天下民变怕是人人都要穿那一套了。”
吕源恍然大悟道:“恩相果然是足智多谋,这话说得当真有理啊,可是这般咱们一过去,表面上还是攻击上邦军马啊,若真不是贼寇妆的,咱们却就捅大篓子了。”
黄潜善道:“这个自然,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就好,喂!姓汪的,死了没?没死回答一下,那些上邦军马长相如何,军容怎样?兵甲可整齐?”
汪啸方被那武将挟在肋下,已经快要没进的气了,听到这般问他,还真不敢不答,老老实实地回答:“那般面相、头发,都是上邦的模样,盔甲完整,兵器锋锐,军姿更是人人挺拔,列队齐如一人!”
对金人募兵制中,只有精锐女真兵才整齐,奴才兵却缺乏训练的情况有所了解的黄潜善听了,自言自语地念道:“这怕是寻常的上邦人马都比不得啊,啸聚的贼寇哪来如此阵容?难道说这事还真的上邦为我们设的圈套?”
吕源道:“既然如此,如我说时,咱们在此多猜也无益,人家假妆出来的人马,和正儿八经的上邦军队必有区别,咱们且派个会讲上邦话语的人士前去一问便知。”
黄潜善想了想,也没更好的办法,此时日头已经西落,天色也晚了,他便召回屁滚尿流的前锋军马,先行扎营休息,再排出少数精锐人马绕开对方的营地,乘着夜色摸到西面去一探究竟。
这时候秋收已毕,刘石布下千余人马,连绵虚扎了许多金营,显得声势浩大,又因为暂时农忙已歇,为了演得更像,还让人在这段区域把后面买来的牛羊牵出来放牧,那些探子夜色中只看到极大的牛栏羊圈,果是一番塞外景色。
是以当夜那消息就传进了黄潜善的耳中,唬得他一夜不敢睡,天明了他又派了一位能说些女真语的将领,同几个人带上贿赂靠近了那边营地。
“什么人!”那外围的哨兵果然是用女真语喝止了这几个鬼鬼祟祟的宋军。
那名将领连忙上前,取出据说金人特别喜欢的玉器和金器说道:“我等受上邦天使所命,往江南路去剿灭啸聚山民,却不想在此地遇到了上邦英雄,右丞黄潜善大人别无他意,命我等备些薄礼相赠也。”
哨兵勃然大怒,指着这人的脸,用女真语喝骂道:“当时你们那皇帝是低声下气划长江以北议和的,这片地方又哪里有赵宋能走的路!还要来此攻打什么山贼?莫非是骂我们这些人是贼了?还想拿财物来收买我们?快滚!”
这话到底不是出自真金人之口,只要细细品味时,也能抓出破绽,可是这几个人早就给金人吓破了胆了,又加上现在临安上下人人都畏金如虎,遇到这种情况,哪里还敢多想?连忙以头抢地,屁滚尿流地跑了回去。
“恩相啊,这事绝假不了,先前在汴京,我就同他们打过交道了,那些人不但是如假包换的上邦大人,还是最凶狠残暴的黑水营那,那装束一看就知,决计错不了的!”那名将领在黄潜善面前捣头如蒜,说的绘声绘色,生怕再被派回去又要和那些人打交道了。
吕源也是满头冷汗,十分小心地问道:“恩相,这可如何是好那?那派咱们来的是上邦天使,这里却压根没半个贼寇,还是上邦天兵在彼;如今,进,则是撕毁议和之约,退,却不但欺君罔上,也有蔑视上邦之嫌那。”
黄潜善愁容满面,但却并不慌张,眼珠直转,自顾自地念叨:“说得没错,这天兵在前,自然就没有什么啸聚的贼寇在彼了,打是肯定不能打的;那边皇上又接了上邦圣旨,只教我等定要走这一遭,就这么不打却也不行。”
他细细想了一想,突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了!打,是绝不能打的,只要咱们打了,那就万劫不复了,但是就这么走人,就叫皇上言而无信,落人口实了,我有个计较,你们几个听听看成不成?”
那吕源、汪啸方等人自然凑了过来,听他如何说法,只听他得意洋洋,如此这般了一堆,就让这些人啧啧称是,纷纷高呼英明了起来。
这边计议已定,黄潜善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却无半点挫、怂的模样,而是十分有效率的实干派:他们飞快从行伍里筹集了一批上好的铠甲,成堆的,整齐雪亮的兵器,又运了军中一半粮草粮草来,还牵了好些战马,就派辎重军士将这些往“金营”运了过去。
一到那远远站着的哨兵面前,那位会女真话的人就上前说道:“几位上邦天兵在上,且听我等一叙,我朝高宗皇帝接了上邦天帝旨意,要来此处剿寇,然此时贼人已尽遭天兵所灭,故献上兵、甲、粮草,以谢天兵相助,还请不要见怪小的们来迟。”
第二百二十二章 乌云遮天雨欲来
看着这群人莫名其妙的行为,这几名哨兵当真是面面相觑,摸不清宋军这一出是在做什么。
来人中领头是既不是黄潜善本人,也不是汪啸方这样的怂包,乃是派了位并不太受重用,但是有胆气有口才的人前来,这人看“金兵”那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就上前拜道:
“小可乃是顺应上邦皇命前来的,大军应旨前来,却不想失了期限,慢了一步,显然这处祸患已是上邦天兵解决了,我等这失期之过,罪莫大焉,故奉上兵甲、粮草以劳天兵,也算略尽了绵薄之力,还望将军海涵。”
说完也不由分说,反正他本来就不敢在金兵面前多留,将辎重丢下来,一营人就转身抱头鼠窜而去,哪里还敢回头半分?
这边耕战军的哨兵面面相觑,一个说:“我等只怕这临时学会的金国话语做不了数,怕唬不得他们,多少要做过一场才算完,哪知就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另一个道:“照这般说,咱们只消装成这副模样就教他们终生不敢再来了,只是扮这副模样,穿这身皮当真叫人恶心!”
“将就点吧,那些人怂归怂,真打起来咱们多少也要有些伤亡的,反正刘将军说,那边的问题早晚就可以彻底解决的,先熬着点吧。”
却说事情办完,黄潜善看上去就放心多了,就下令收兵班师,全军撤回临安去,于是一来一去,是兵不血刃,军马毫发无损,只失了匹军器粮草,就顺利班师了,去到渡口边上时,却接到了汪伯彦派来的信使。
“哦,汪丞相那边的渡口,也是兵强马壮的上邦天兵据守么?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按兵不动?那本相就放心了。”黄潜善松了口气,面色就好看过了。
吕源自引本部军马回了扬州,宣告这场全然不和常理的闹剧,算是到此为止了。
不几日,黄潜善就带人和汪伯彦汇合了,双方免不得先各自诉苦、吹嘘一番,然后才对好口风,一同面圣上表了。
听黄潜善得意洋洋地把这件既不能打,又不能不打的仗处理的经过,还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汪伯彦忍不住赞叹连连,嘴里啧啧有声。
“妙,妙,妙啊!”汪伯彦抚掌连赞:“果然是黄大人智谋过人,机变无双啊,若是汪某时,还不知要如何是好呢!黄大人如此手段,令人称羡啊,以后早晚坐到百万人之上,还请多多提携小弟一把。”
黄潜善摇头叹道:“汪大人这也谬赞太甚了,黄某哪里做了什么事,实在是无可奈何,才一仗没打,就失了这许多军器钱粮,损失如此惨重,回去不罢官削爵就要烧高香了,还谈什么称羡!”
汪伯彦微笑道:“黄大人,这里又没有外人,你瞒别人就瞒,须不要在我面前藏拙!这一下既跟贼寇交战了,又卖了人情给上邦,还没损上邦一兵一卒,当下上邦圣旨也尊了,贼寇所据的江南路又为上邦夺了回来,嘿嘿嘿。
“而咱们朝廷粮饷向来奇缺,真有多少人马人家不知,咱们还不知?这一下你就说战况激烈,伤亡无算,到时候兵马就有个数了,这吃空饷事揭过不说,那凭空出来的抚恤银钱,不都是大人你的么?如此一石六鸟,当世奇才无出其右,还有甚人不服?”
黄潜善笑道:“过誉了,过誉了,黄某只是顺势而为,哪里想到这许多!是伯彦兄才有如此才思,面面俱到;这渡江之战,兄台的人马也不能全无战损,那并死的名额呢,哪能没有汪兄这一份!只是莫忘提携一下下官才对!”
两个人互相吹嘘,那是天花乱坠、妙语连珠,互相弹冠相庆,设宴管待,又做表飞马去报给赵构,言大军夹攻耕战城,极为激烈,损失惨重,幸亏大金天兵到来,一举击溃贼寇,如今江南路尽归大金,必叫金帝龙颜大悦,议和之事无忧。
赵构得了书,如何不喜?也是急忙命人进表火速去中都,一报剿寇大捷,二来千恩万谢天兵相助,至此永结同好,岁岁纳贡,年年称臣。
“这赵构来表,就是这般说的。”中都朝堂之上,金太宗念完后,脸色越来越难看。
完颜宗翰道:“宋人与贼寇血战一场,伤损十余万,两边俱伤之时我朝天兵从天而降,一举横扫贼人……这个赵构还真敢编啊,他们是多有信心才能说出这种鬼话?”
砰地一声,金太宗将面前龙案都砸成了两半:“欺上瞒下,目中无人,这些贼人称臣后就把咱们也当场他以前的赵佶、赵桓一样糊涂,好随意糊弄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完颜宗望道:“圣上且息怒,莫要为了这等贼子气坏了龙体,当务之急,起码要搞清楚,他们是怎么想出这种谣言,还光明正大以朝堂书表传来的,难道他们真打了一仗极惨的败仗,生出幻觉了?”
完颜宗弼摇头道:“绝不可能,阿古已经成功混进那什么耕战城了,每两日都有密报传出,就等大战了出去游说的,这么久那边根本没有任何战争的迹象,应该说,连小规模冲突都没有。”
金太宗暴叫一声:“这该死的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过一鸡鸣狗盗之辈,凭甚就占了江南那花花江山?这事都不指望他有成,只期他能威压贼寇,却敢如此欺瞒朕!再不能姑息了,来人,调集兵马,朕要即刻御驾亲征,先灭耕战,再平江南!”
完颜宗翰连忙说:“圣上,此事断不可因一时之怒而不顾大局,目前钱够粮足,不要那些波折咱们大军也踏平了他们,至今未动,不就是钱粮尚未备足么?如此动怒就贸然出兵,却不中了那贼构奸计?反受其害那。”
任何人在气头上都会冲动,听不进太多意见,不过这位完颜宗翰却正好是金太宗的死穴,他铁面无私,冷血无情,更视死如归,皇帝都敢打,开口说出话来,又有道理,逼得皇上老老实实冷静了下来。
但是不发作了,却不代表火气消了,金太宗暴怒之下无从发泄,就气得更加难受,谣言切齿地叫道:“传令速速操练军马,筹备钱粮,只待筹备充足,朕立刻就要南下踏平那贼!”
然而有些让他心虚的完颜宗翰又开口了:“陛下,恕臣直言,如今钱粮之事所缺甚多,即便即刻起尽力筹措,最早也要到岁尽极寒之时,才能勉强凑齐,其时并非进兵时机,不如略缓,待来年开春后军马操练更加充足,方可一鼓而破之。”
兀术也道:“丞相言之有理,宋军虽不足虑,然劳师远征,断不能意气用事,唯有知自知彼,方能一锤定音;末将还冒死恳请,到时候请国师一道前去,以便应付贼兵中混有的武功高人。”
金太宗渐渐冷静了下来:“那国师在汴州城远本是以彼为据,管控整个中原的,岂知至今为止各地混乱不休,又有辽国余孽传言不断,那边也是多事之秋,如何走得开?原本大宋和江湖武人关系极差,宗弼这话却是从何而出?”
兀术自然不能说出那一战的经过,只说:“那赵构大抵如此,却比他爹要重视些民间武人,但也不过如此,只是江南路一带啸聚的贼人,聚集了不少高人异士,贸然强攻只怕防不胜防,要有额外的牺牲。”
金太宗道:“国师自然是走不开的,不过咱们大金国和寻常习武之人又无甚过节,这一次出征,就多让你带几位声名在外的高手去便了,昔日大辽那三位神僧,如今已经服了王化,朕下一纸调令,请他们一助就是!”
那几人倒也算是江湖上少有的高手了,听得这么说,兀术也就放心了些,当下金国商议决定,便加紧开始练兵筹粮,只待冰消雪融之日,就由兀术挂帅,领军南征了。
这边兀术抖擞精神,厉马秣兵,其余兵将也个个努力,加紧操练,只待早晚要来的出征之日,能杀个功成名就,平步青云。
而这边征战的计划,却就被密探们悄悄带出了军营,传到了赫连小鸟手上。
“循序渐进,内息缓运,只消这般缓慢打通关节,这套心法自然就能海纳百川,摩诃无量,再辅与我们大辽的深宫秘法修炼,明公主功力就要大进了。”赫连小鸟一丝不苟,正再缓慢为耶律明打通筋脉,要将组织里最厉害的功夫全部传授与她。
“呼!”很辛苦再运转了一周天,耶律明满头大汗,十分疲敝地说:“还是别勉强了吧,小鸟姐,这等功夫太过精深,许多人练了都说,没个二十年打不通筋脉,我怎么看都天资平平,却白费你许多内力了。”
赫连小鸟道:“这心法本就是以少成多,从头积累才能打通玄关的,我消耗些许内力并不打紧,有了这个境界练回来不难,而有我来指引,必然教你少走许多弯路,成就早晚在我之上,只是苦了你小小年纪,又要吃常人所不能的苦。”
耶律明轻叹一声:“我自生来悲苦,就在皇宫内院里,也不过是个旁系,无人搭理,如今国破家亡,却成了父皇仅剩的骨血,受你们关照,其实不是因为我拖累,小鸟姐绝非如此成就,就我这公主之名也无人响应,不如就此作罢,教大家忘了我还是耶律明罢。”
赫连小鸟正色道:“不然,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公主若是太苦太累,可以略加歇息,这等话还请收回,再不能说,否则历经磨难,坚持至今的大家,就伤心了。”
耶律明笑道:“若是别人不知,也就罢了,这个组织本身就是赫连叔叔一手操办,与人人都有恩,大家前后都是为得报他恩德,自他仙去了,凝聚组织的力量却是小鸟姐的武艺与手段,教大家心服,要我这个所谓公主,除了拖累你们,其实无用。”
这个身份,你是脱不了的,如果我是个契丹人,可能还能挺身而出,以自己的名义报义父之恩,起兵复国报仇,可是他说了,我叫杜若琳,一个汉人,如何能自己去做这些?就是成了,难道辽国世代都是汉人为王?
赫连小鸟轻抚其背,为她疏通内力走向,说道:“公主,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当下虽然局势恶劣,大金骄横无比,但是内外征战不休,不日天下还要大战,咱们还有机会乘势而起的,您就不要想这些丧气的事情,好好学习权术、武艺了,就是事不成,艺多也不压身那。”
这边赫连小鸟想要在耶律明渐渐成长的时候,就像义父对自己一样,把她培养成可以代替自己首领位置的人,可是世上武学天赋能比得上她的,还真是绝无仅有,要知道赫连毅那身内功能尽数传给她,前提就是十七岁的小鸟已经打通了各大难关,就等时间去积累修为了。
而照这般速度练起来,耶律明要打通玄关,保守估计都入而立之年了,还要有人以数十年功力相传,才能让她在武功上足以服众,思来想去,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尽力而为了。
突然门铃响了起来,她就暂时停止了练功,走到门边,拾取了递进来的那封信。
“因不明原因,金帝暴怒无边,中都加紧操练军马,来年开春之日将倾国南征。”赫连小鸟念道:“若是这样,经过咱们这一年的渗透,中州契丹人倒有许多人摇摆不定的,要是那老贼随军也去打仗了,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夜里明道:“若真如此,倒是个机会,但请小鸟姐千万慎之又慎,并无把握之时不可轻动,他们都是无辜的契丹子民,现在活的也算快活平安,要是因为咱们私利起事不成,倒祸害了许多人性命,那可就罪过大了。”
“明公主真是世间罕有的仁慈之主,放心吧,就为了公主这句话,赫连小鸟必定全力以赴,没有充分的时机绝不乱来。”
第二百二十三章 小鸟来访
赫连小鸟不用花什么心思都猜得到,这一次金兵再临,绝不只是之前那样,打下汴京就作罢的,而且这次大金的皇帝震怒之后亲自下令征战,只怕先前那般假模假样的维持纪律,收买人心都不会去搞了,而是和征辽一般,一路烧杀抢掠毫无节制!
而临安城那个朝廷,也就最多让金帝蔑视,是绝不能让人家暴怒至此的,也就是说,八成是刘石那些人又做了什么好事了。
尽管她在大辽成长,但也是听说过,诸如梁山泊、方腊那些声势浩大,甚至割据一方的强大民间力量,在与国家力量的对抗中,尽管有许多因素和意外,但最终还是都失败了,使她忍不住开始担心起那个在这一年多时间里,给她带来无数意外的年轻人。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说不上为什么,她确实不愿意看着宋人和当年大辽子民一样,无故横遭杀戮、奴役,也许因为赫连毅说过,她是汉人,而她自己,认作契丹人的女儿。
所以这些人都在受金人迫害!于是赫连小鸟决定再亲自去一趟耕战城,不过比起这些,那个想法就和大多数人不同的刘石,却也是个原因,从她接触过的这许多人来看,如果她这些同族还有生存的希望,那么刘石肯定最可能带来希望的那一个人了。
一边动身,她就脑海中那个简直不可理喻的家伙,就浮现了出来,想法天真,结果还真做出了一番让她都羡慕的事业,外表本该一表人才,却长期边幅不整,有时候甚至滑稽可笑,那一嘴赤诚的语气,却满满的商人气息!
唉,要是没这一点,那就太好了。
丰收的季节过去了,农忙已毕,水利和越冬的住房已经建设完成,大家迎来了往年并不相同的气氛。
农耕时代,原本都是在夏季双抢和秋收的时候最为辛劳繁忙,完美诠释了什么叫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除了睡觉,其他都在和土地拼命,紧张程度绝不亚于战争,而其他时间则要轻松许多,到了不适合耕种的冬季,差不多就是几个月的休息时间了。
而来了耕战城以后,却全然没有了这种规律,半年不到,人们历尽千辛万苦,严重透支了体力,通过集体耕作,种出了远超认知的大片田地之外,还兴修了水利,建设了城防和御寒的房屋,虽然有了科学得多的安排,但是辛劳依然数倍于往年。
然而高强度的劳作完毕,才休息没几天,大家秋收后准备和往年一样悠闲散漫的越冬,那彻底放下来了的心态,就烟消云散了。
这么多人几近透支的精力刚刚随着休息恢复了七八成,就被刘石重新召集了起来,除了老人们还在继续打理冬天应季节的蔬菜,和烧水、煮饭外,再安排一部分人照顾小孩,其他人又重新被召集到了偌大的城外广场上。
按照这个冬天,不分男女,这些人都要经过基本的军伍队列和作战训练,还有一些基础的武器技能,加上恶补文化基础,总之无论以后如何,这里,都会是整个耕战势力的基石。
压力和困难,增强了凝聚力,掩盖了矛盾,加上那许多思想觉悟极高的耕战先锋们的引导,城里各处都惊人的团结,目前为止,这么多人里,哪怕有些过节,连上升到口吐芬芳,互相辱骂的情况都极少,更别说打架斗殴了。
当然了,这么多人都学了一身武艺以后,那再有过节,斗殴起来那也是不得了的事,所以在城市有条不紊发展的过程中,这些邻里关系也是需要十分重视的事情。
就在刘石在耐心地指导一些人持枪进击的动作时,突然满面红光的白猎户跑了过来,背上扛着一只火红的大狐狸,看着是生擒过来的,眼珠子乱子,还十分顽固地在挣扎呢;看老白那模样,别提多滋润了,看得出来,身份从猎户专为密探以后,他的日子过得要比以前好的多。
于是刘石先停下了手上的事情,转过来明知故问:“怎么了,老白气色可真好啊,这么高兴,是又在山上整了什么大家伙,收获了得了?”
白猎户一口整齐的白牙露出来,笑得那是真灿烂:“这不逮了头比狗子还大的狐狸么,这玩意一身毛皮,可比俺们抓一个月的猎物还值钱拿,寻思着这玩意很难逮到,特意扛过来问下刘将军怎么安排了。”
刘石心领神会:“这玩意也确实稀罕,不过我听说山上的狐狸多半有些邪门,是要考虑考虑怎么处理了,诸位,你们先练着,我去商量下这件事,马上就回来。”
然后和白猎户走到僻静之处,就看他把狐狸脚解开来,丢了块肉给它,那家伙呜了一声,叼起肉就走了,看刘石眼神中三分戏弄,还是有几分恐惧。
白猎户咧嘴笑道:“看这畜生是真怕你呢,年前在山上遇到它受了伤,我就好心救了它一命,哪知道此后没事就来找我,不是丢只兔子、野鸡给我,就是找我讨零嘴,传说它们都有灵性,看来不是空穴来风。”
刘石抓了抓头发:“哎呀,这么神奇,那什么,哪天我也抓一只看能混熟么,不过老白你找我来,不是只为了炫耀这个的吧。”
白猎户道:“也不太急,大概一个时辰后,赫连那边的首领会去城里找你,具体事情我倒不大清楚,不过应该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否则她不会亲自来的。不过好像说只是找你一个人呢。”
然后背起猎弓,转身就走,一边说道:“若是刘将军的话,或许可能捉那么一两只来,狐狸这种东西啊,只有它来找我,我可从没发现过他们。”
目送白猎户潇洒的背影,刘石又开始头疼了,这个妖女啊,这次还真了不得,光明正大地跑城里来了?一想到自己堂堂耕战城大将,一到她身边就根个小孩差不多,堂堂男儿威严尽失,心里就说不出的不对劲。
这里李桂兰、陆芳妤,乃至何陆那群人还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总喜欢拿此事调侃!要不,索性安排他们一起认识一下这倾城绝色的妖女?时机又不大对,人家说了就是来找我一人的。
再想一想,刘石决定算了,就先回自己的帐篷里收拾一下外表,见了面问问看到底是什么事,然后再安排大家认识她得了,不然这么吊下去,总闹得人心中难受。
于是他就大步朝自己的营帐里跑去,一拉开帐篷,就看到赫连小鸟,穿着一身男装正坐在他的案台前翻看书籍——那里记载了城里这么久整合下来的农业和木工技术,由许多人提供和研究,李桂兰一人书写下来的。
刘石挠着头,十分尴尬地问道:“赫连锋公子光临寒舍,真叫人蓬荜生辉啊,只是你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不叫人通报一声,我自会去接你啊。”
赫连小鸟银铃般的声音声飘出来,又让刘石心神微荡:“人家不是叫了人通知你么?今天就是想要来这逛下,可是人又自由自在惯了,不大喜欢麻烦生人那。”
刘石擦了一把汗道:“小鸟姐,这地方百废待兴,没半点繁华,又不是甚么好去处,再说你来闲逛,只要告诉我一声,自然是畅通无阻,又有谁会拦你?这般不声不响的来,却又何必呢,那寻常军士遇到你,不是顷刻伤命嘛。”
赫连小鸟盈盈微笑:“别嘛,把人家说得洪水猛兽一般,我哪里就到处伤人害命了嘛,说起来你这里的东西还真有意思呢,别说半点奢华铺张之物,就连权谋用兵之术也找不到,家里尽是些务农做工的法门,须知你们的孔夫子曾说:劳力治于人呢。”
刘石笑道:“说到这个,那还是真惭愧了,刘某人就一介武夫,心中眼中只知道饿要吃饭,寒要盖被,风雨要屋舍,这般去赏玩那金珠古玩,实在一窍不通,还要大费心神从头学起,倒不如就用心放在这一城衣食住行上,偷个懒,乐得自在?”
赫连小鸟抱着一双美玉般的胳膊,略带调侃地说:“若多几个你这样的父母官,这天下也就不会有那许多人间惨剧了,不过话说回来,我之前以为你是边幅不整,不会打理,到这时候突然到来,才发现你这家伙以前来见我时,都是好生打扮过了。”
言下之意,就是刘石这一身比普通军士更随意的军装,加上在校场整出的一身油汗,是十分没有形象了,但是之前的好生打理过的他,在人家眼中同样是不修边幅,十分失礼的。
刘石本来是个衣来伸手的高考生,魂穿体又是个翻来张开的恶少,不会搭理自己也是常识,只好陪笑道:
“我刘石到底是个粗人,果然是不会打理外表,哪儿能入得容貌天下无双的小鸟姐之眼嘛,却是见笑了;不过话说回来,原本就听说你是要来找我的,这就急忙赶回这里,好歹洗把脸换身衣服的,却不想你已在这儿了。”
赫连小鸟道:“既然小鸟姐都喊得这么甜了,那也别整得和平时不同,显得好生分!我今天来,是从金人那里得了个天大的消息,只怕这一页再难轻易揭过,所以就等不得报,直接来见你了。”
终于说正事了?刘石表情严肃地看着她,问道:“我就想小鸟姐不会这般无事前来,不知是什么事情能在你眼里都算天大了?”
赫连小鸟直言道:“完颜晟不知道听了些什么,在朝堂上雷霆暴怒,连龙案都打碎了一张,现在正在加紧筹集粮秣兵马,准备沿东路南征呢;他这次会气成这样,我觉得八成和上次他安排赵构攻打你这里有些关联。”
刘石摸着下巴道:“说道这个啊,小鸟姐,我这里还真有件奇事可以一谈,日前得了消息,说临安受金人指使,要派大军来攻打此城,我等是心惊胆战,全军严阵以待,只盼能打退这一波,却发生了一件叫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
赫连小鸟冷笑道:“直说就好,还有什么能教你想不到的!”
刘石装作眼珠子乱转,一边回想一边道:“事发不久,当时宋军号称数十万,自扬州出发,烟尘蔽日,浩浩荡荡由江苏杀过来,到江苏边境,我们的阵地边上,双方严阵以待,只待厮杀的时候,突然狂风大作,乌云漫天,一声炸雷响起。”
赫连小姐冷哼一声:“你不会想说是他们被雷劈死一片,就那么跑了吧,就算是打雷,怕也是你那身诡异的武功闹的鬼!”
奔雷十三式武功心法可都是光明正大,不是什么诡异的武功!虽然心中争论,刘石还是继续编这个什么人都听得出是假的故事:
“若是这样,见到你我就拿来吹嘘了,就是不好吹嘘才卖的关子嘛,那宋军先锋大将居然当场被雷声活活吓死,摔落马下,其他人丢盔弃甲,双足如风,一去不回头,因此我们兵不血刃,就得了这数不清的粮秣、盔甲和兵器,前线的将士这般说时,我们也都不信呢。”
赫连小鸟斜着一双杏目,媚中生憎,韵味更甚平时:“够了哦,你再这般胡言乱语,我便真个火了,这大军临阵,少得了你这个刘将军在前线?”
这段话的确是刘石胡编乱造的,因为没有提金人兵甲的事情,其实这事情怎么说都混不过关,所以刘石也没指望瞒得住她,不过人家也是真聪敏,因为当时他还真在前线军营里。
“那我能怎么说呢?我们这边的确是兵不血刃,一卒不损就得了这大把的战利品,至于金国的皇帝,派那种一个雷就吓死了的怂包兵将来打我们,就是活活气死了也是活该吧,话说回来,他既然还没气死,那这次动兵怕是不易对付啊。”
赫连小鸟大概知道了原委,细节人家不说,也就懒得关注了,直接回答他道:“算你说对了,从密信上来看,这次规模必将甚于靖康之役!”
第二百三十四章 除夕之约
刘石望着她,不知道为何有感而怀,悠然长叹道:“如此说来,这一次天下百姓,都要生灵涂炭了,不过小鸟姐对他们如何集结,何时出征,了解多少?”
赫连小鸟说:“他们中都建城耗尽了钱粮,此时国库空虚,正在加紧盘剥属地,苛捐重税,穷兵黩武,尽管如此,我们的暗线认为最快也要到岁末严寒之时才能勉强凑够随军粮饷,出兵就是再快,也应该要在冰消雪融,万物复苏时才能进兵呢。”
刘石道:“哦,找这么说,那就还有几个月的准备时间了,多少还没那么绝望,说起来,金人能这么快就把精力投入南侵,也是因为我们放纵了赵构岁币北上,导致人家太快凑齐银钱所至。”
赫连小鸟道:“这点倒不是你们的错,那些岁币不过略微加快了金人建设的速度,只要这个局面不变,几十万两白银只是时间问题,并没有带来多少改变,反而更加激怒了金人。”
刘石道:“本来就不想太早刺激他们嘛,不过这次一搞,那完颜晟只怕已经急火攻心了,再夺他一笔岁币也不会更严重多少,倒是失算了,此时不争成败,刘某绝不会认输,定当尽力而为的,不知道小鸟姐怎么看?”
赫连小鸟笑道:“这金国外面的天下,本就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脱不出彼此的,你若全力应战,我又岂能置身事外?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们自然会尽力相助。”
刘石点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便说道:“有小鸟姐这句话,这事情起码要好办九分了,此事确实不小,累你亲自前来了,刘某这副穷酸相却无以为报,不过今年岁末除夕,临安有友人邀我前去一游,说那里有一场空前的盛会将要举行,不知那时小鸟姐可否赏光临安一叙?”
赫连小鸟呵呵笑道:“如此危急存亡之刻,你这家伙居然会有这种心思,当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位了你如此的胆气,我又岂能落后于你?话已出口,腊月三十咱们临安见,可莫要到时缺席哦,赫连小鸟先行告辞!”
刘石也无心相送,抱拳道:“慢走,刘某就不远送了。”
其实他心里对这为旷世妖女是没有半分非分之想的,却不是那种自形惭秽,不敢去追求心仪目标的类型,而是因为赫连小鸟身上谜团太多,已经神秘到连年龄和外貌都不敢当真,何况她那身武功,刘石至今未能见过有一人能比她更强。
所以相处之时,更多的是把她当作以为前辈,或者可以合作的伙伴,断不能将她当成对象,不过话说回来,要让他相信小鸟真是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只怕三言两语是说不过去的。
这一次他估计李桂兰那副专研劲,和对宋官的印象,是绝不肯去那临安游玩的,而陆芳妤就更别谈了,他压根不敢去惹她,而赫连小鸟说过她那身功夫,在组织里还有很多人都练过,功力却只是平平,所以耕战城要走内力研发这条路线,他觉得赫连小鸟肯定能帮上大忙。
而岁末除夕,狂欢之夜,必然张灯结彩,美轮美奂,世间女子最爱的亮晶晶和红红火火都是人间之最,在她入神之时提出来,成功率就大大提高了嘛,如果人家有条件,大不了就把这套纯阳心法交给她呗,反正天下第一再厉害一点,还不是天下第一嘛,怕什么!
刘石有刘石的心思,赫连小鸟也有自己的念头,不知道这个不修边幅的糙汉子,却是吃错了什么药,能突然这么有勇气,突然邀请自己去同游临安除夕盛会?她不由得露出了自信的微笑。
不过临安城中她一直缺乏人手钉进去,乘这次机会自己去一趟,通过自己的手段插一枚进去,不是恰到好处么?到时候再看刘石到底有何目的,不是恰到好处么?所以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对方,回去就开始做接下来的安排和准备了。
赫连小鸟前脚一走,刘石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看来,额外的准备工作只能到此为止了,这一切只能从现在就开始了了!”
深秋冬临,朔风北来,沙场点兵,壮士抖擞精神,弓弩响如霹雳,只却了的卢骏马,那数不清将士百姓,都在漫漫黄土滚滚中,身姿笔挺,稳如泰山,声势十足地站在了城外巨大的校场前。
除了暂时不能撤下来的哨兵,和正在安排饮食、照顾孩童的人,还有在矿场、采石场里的特殊人士,全耕战城的人都被召集到了这里,而且是毫无条件,必须服从的召集令。
张衷伍居中站在了大家面前,刘石在左,何陆在右,其余重要人物一应俱全,全部神色凝重。
有许多人对这种突然的召集还是有些不解的,但是看到台前人那脸色,他们就都安静了,无论如何,这么久以来,这些人几乎没有半点大元帅,大将军的架子,无论耕种、练兵都同大家同吃同住,毫无半点特殊,也没有那望而生畏的杀气。
而这一刻,所有人都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反而放心了许多,沙场上杀气腾腾的将军,才更能让敌寇丧胆,保百姓一份平安。
张衷伍环视一圈,要来的人,并没有多少拖拉,全部集中了过来,便清了清嗓子,气满丹田,大声说:“诸位辛劳许久,已经是操劳过度,原本咱们的计划是排休论训,大家一边修养精力,一边操练,劳逸结合,以备不时之需,然而情况有变,不得不紧急召集大伙,还请见谅!”
这些城民多数不解其意,但是这般见谅之说,却又从何说起?虽然没人做声,但是大家都用眼神表示了理解,并无半点异议。
刘石接着开口了:“只怕大家还不知道,就在数日之前,我们守在城外的人马,和一群来犯之敌血战了一场,虽说是场大胜,但是军人伤亡也是不小,各位都不是初来乍到的人物,且都来认认看,咱们抛头颅、洒热血击退的,是些什么人!”
在他们脚下,乱七八糟地堆着一大堆铠甲军器,却和城里司空见惯的兵甲全然不同,这些百姓们看的眼熟,却是一时说不清道理。
突然一个人叫道:“官兵!那是官兵的铠甲!原本要交岁币的时候,那些官兵就是穿这些衣甲挨家挨户地抢粮抢钱的!”
这一下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嘈杂无比的喧闹起来:
“官兵!那赵家的官军怎么打咱们了?”
“金兵来的时候跑得比马还快,这会怎么杀到这里来了?”
“元帅!将军!告诉我们这些官军是怎么来的?他们不是见到金兵就逃过了长江,再不敢来了吗?”
这一下真是群情激昂,喧闹声此起彼伏,越来越愤慨,到后来各自匪夷所思的猜测都喊了出来。
“诸位城民!”刘石中气充沛,声音响贯云霄,一时间让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那些官军是害怕金人,看到金人逃之不及,但是他们甚么时候害怕咱们些过历尽一生,耕作黄土,用血汗把他们养肥过百姓?他们就是见不得咱们在这儿能活下去!”
“吃我们的,喝我们的,贼寇来了没做半分抵挡,我们有了活路他们又要给断了去?绝不同意!我们绝对不干!”随着一个人起头叫起来,下面的人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刘石继续说道:“但是这里咱们不给皇帝交粮,又打退过金兵,不肯服胡虏奴役,只是想要苟且偷生活下去,他们却都不答应,我问你们,金宋两边都不准咱们活,这他们不要的地,也不准不准咱们种,现在咱们怎么办,你们怎么办?”
大宋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多少代了,没人说得清,那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金人,在这些人身上,却是持、久沉重而不散的阴影了,这话一问,他们看着刘石,沉默了一会。
这时一个老人扭了扭脖子,用沙哑,但是比石头更加坚定的语气回答:
“我老儿活了这一辈子,那是三分不像人,七分像鬼,种出的粮要抽走十之**,年年靠些野菜草根苟活于世,孙女都活活饿死了,在这儿算活了几天人样,他们要不答应,从老儿这贱躯上踏过去便好,否则就是死我也要抱住他腿啃一口!”
刘石心中吃了一惊,这人说的话,却并不是他们安排好的台词,看来这段时间的耕战村注重的文化教育,已经明显动摇了大家沉重的封建等级思想,已经有人可以自发说出这种话了。
又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挥起拳头大声喊道:“吴老爹都有这般觉悟了,我们这些而立之年的人,岂可就这般看着那些贼人这般过来,将咱们的身家性命随意夺去!他们若真来了,我绝对豁出这条命去,拼掉一个够本!”
刘石看时,这人叫吕大壮,来以前是个一穷二白的男子,三十多岁,当时瘦骨嶙峋,是这这城里劳作这些日子,生生吃壮了一圈的人,只是工作极其辛苦,并没有丝毫长胖,而是在辛劳中长出了一声腱子肉,十分扎实。
“对!和他们拼了!”
“咱们好不容易才能活下来,哪能由那些贼人想杀就杀!”
“要毁我田,杀我家人,先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这时候一名耕战先锋适时插了一句话:“可是,赵家的人马无能,有本事的将领又遭排挤,也许不怕,那大金的贼寇,却是凶悍无比,短短十余年将偌大辽国赶尽杀绝了啊,咱们就这般拼一腔血勇去拼,又哪里敌得过?”
这一下这么多人的热血仿佛被浇上了一盆冰水,一下冷却了下来,那数万人面面相觑,心有不甘,又不知如何说起。
吕大壮又叫道:“他强归他强,他凶归他凶!随便就想要来断我们这些人的活路,那就是不行,大不了我们就上去跟他们拼命,我保证死在刀枪之下,也绝不会和契丹人那样任他们奴役的!”
终于这一声坚定无比的叫喊,引起了大家的共鸣,数不清的人都一同喊到,要同坚决抵抗残暴的胡虏,死而后已。
刘石点了点头道:“诸位!要保卫家园,抵御强敌,这一分置诸死地而后生的心境,是不能缺的,但是刘某人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们,我们抵御金人,绝不是去送死!大家可以看看,一年来前来侵扰我们的金人,却是什么下场!”
说着他就一齐同手,同何陆、陆友七他们将剩下来不曾给士卒装备的金人衣甲、兵器和旗帜,从装好的袋子里取了出来,堆在一处也是个小山,不比宋军丢下的兵甲少。
“各位看到了,在大队人马还及迁过来以前,我们手下就留下了数不清的金兵性命,而且举手杀掉敌人,我们就穿上他们衣甲,拿起他们兵器反去杀他们!在大家来此之前,我们穿的用的,都是这些尸首上剥来的武器铠甲!”
一时间全城肃然,再也无人发声,而那些没有上过沙场的百姓们,虽然刚刚还在气氛带动下,憧憬着和金人一战,至死方休,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都不知不觉产生了那种,可以将强敌拒之城外,却能活下去的希望。
吕大壮大大咧咧地说:“刘将军,你莫担心,那一骑当千,杀敌无算的事,有你们的武艺,自然可以做到,我等烂命一条,现在练武也已过了年纪,您放心,只要到时候给俺一把兵器,能上去拼上一刀一枪就好,我等绝无怨言!”
这时候万坚走出一步,对他说道:“吕大兄弟,这话你让我来讲,想必这儿许多人都认得我,两年前,我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农民,在田地里忙这农活,也比许多种了一辈子地的人更顺手,可是自从跟上了这耕战二字,如今也练了一身功夫,寻常壮汉,三五个近不得我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