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兴修水利
听得她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品草根的味道,刘石真是满头青筋,轻轻敲了敲李桂兰的脑壳说:
“好了桂兰,别贫嘴了,当时我们才几百人,一断粮就要支撑不住了,这里可是近十万人口,岂是草根树皮和野果就能强撑过去的,无论以后要走向何方,能养活自己人的田地也是底线,也是我们要以耕战为名的原因,现在还是帮我们计算一下,这些沟渠、水塘要挖多深、多宽,从何挖起吧。”
李桂兰嘻嘻笑道:“放心了,这几天我早已算好了,离长江地势较低的那处渡口是泛滥决堤最多的位置,渡口对岸反正也被赵官家拦住了,不能渡河了,就在那里修一道堤,开始挖渠,水位略高堤坝拦住就好,水位高了就开堤把水放出来,通过渠道引向水库和下游,保住田地不被淹。”
说完就抽出了好几张图纸出来,详细描述出了堤坝的高度,和梯形引水渠的长、宽、高,还有水库的位置,刘石看到上面一堆数字都觉得头昏眼花,这丫头这段时间天天泡在木工房里,就和这些实用型的数字打交道,数学的运用水平只早怕已经超过了宋朝的极限。
“根据我精确的计算,你们能抽出的好几万人手,全力开挖快则三个月慢则五个月,这个水利工程是可以搞定的,但是没多久还有农田和群山的秋收活动,所以往快里说也要五个月,一切顺利的话,明年开春问题完成问题不大,不过我话说在前面,我参考了许多书籍,长江水患千奇百怪,可不要指望这些就能一劳永逸了哦。”
李桂兰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一说起数字和学术上的玩意,她就和小孩子拿到了新玩具一般,抚摸玩弄,试验反复,收不住。
百顷良田,清风徐来,再想到形势大好,可真是叫人心头快意。
刘石点点头说:“如此最好,但是说实话,人毕竟是血肉之躯,也不能长期超负荷的干活,只是这水利真是半点马虎不得,再苦再累,也得优先解决,今天起我就亲自带耕战陷阵军破土动工,然后战士们要起带头作用,将这事当成战场一样冲锋在前。”
何陆道:“这便开始动手,倒是件快事,只是我人在这里,多少还是有些担心别处,这些事情算起来也太顺心了,那些金人和宋庭,早就派人窥探过咱们多次了,我是不大相信他们会那么好心,任由咱们干这些事情而无动于衷的。”
刘石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大金那边有赫连小鸟打探,暂时也没消息;不过我这几次去临安,对那边的情况倒是摸得清了,他们什么地方都铺张,面面俱到,样样精细,就是没考虑过花一分钱在军事上,连城墙都没修缮。好了,我要干活了,桂兰你来指点,我们开始干活!”
刘石就引着那五百名陷阵禁军,在李桂兰的指挥下走向了兴修水利的第一步,修筑长江渡口的堤坝了。
而召集完人马,张衷伍站在大旗下面,面对全部战士人大声喝道:“诸位将士都准备一下,李姑娘画好了线路,就立刻动手,我们要把这次兴修水利当成一场战争来打,敌人,就是多年祸害此地的天灾!”
“耕战齐心,其利断金!”数千人马一同响应,响彻天际,唱响了耕战城挑战自然的第一声战歌。
长江和黄河这样的巨大水域,古往今来始终都是生命的源泉,一直为生命的繁衍带来希望,同时却又反复将可怕灾难带给人们,而这一步,是击败了兀术大军的耕战军民,向听天由命说不的第一步。
在又深又宽的引水渠中,无数人在哪里挥汗如雨,将下面的泥沙挖开抛上了,随后就不时会有些健壮的女人将部分挖出来泥沙挑去长江渡口,在那里刘石带着耕战陷阵军真在修筑一道长长的堤坝,以便在水位不是很高的时候拦住江水。
刘石打着赤膊,正扛着两袋泥沙朝坝顶上走去,他内力惊人,力大无穷,这些出自禁军的老兵也一个比一个拼命,但是缺少务农经验的他们,用锄头和铲子的技术却不如那些补进来的农民,所以只能尽量拣这种需要蛮力而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干。
“真该死,印象中古代早有就混凝土了,到我这里却因为不懂造不出来,看来这坝只能靠尽量建厚实来堆稳了。”他心中暗自嘀咕,却看李桂兰扛了个铲子朝他跑来。
“啊,桂兰!你跑这里来做什么,太阳还毒着那,别添乱好么!这修坝的地方,动不动就一身泥水,既热又痒的,你哪受得了!”浑身油汗,满脸泥污的刘石连忙冲她喊道。
“切,我就来看看你有没有捅出篓子来,你这么大刺刺的,干的活谁能放心!”李桂兰笑嘻嘻地跑他身边,抽出一张纱巾来就帮他擦起那不成样子的脸来。
“别别别,就别浪费这么好的纱巾了,这里这么热,擦了马上又这样了,好歹我也是这里的头儿,你能不能给点面子我,你那些算学都还是我教你的好么?”刘石一脸无辜,还是由着她帮自己擦干净了头脸。
“去去去,别胡扯,我就是在这里一天到晚,也不会像你这样满是污泥,自己不讲究就不讲究了,要是我不在这里,就由你这幅样子啊,那才叫你这头儿没点面子了。”李桂兰嘟起嘴巴可半点面子不给。
“好了好了。”刘石已经将沙袋扛上了坝顶,放下来就说:“这儿都是老爷们嘛,哪能和你这样的女娃娃比呢,你看这里谁不是一脸泥污的,而且你手头那么忙,哪有空老往这里跑嘛。”
李桂兰笑嘻嘻地说:“胡说,自己看看,虽然人人都有污渍,也没几个和你这样弄得一脸的嘛,这么久了还是脏得跟个妖怪一样,叫我哪里放的下心丢你在这里嘛。铁匠铺和木匠那边的调试都差不多了,暂时用不上我了,过来多陪陪哥哥才好。”
刘石听得这个,气也不生了,简直两眼放光:“那就是新的犁和镐的样子已经准备好了?三联的缫车也已经调试合格了?真是太好了啊!”
李桂兰说:“测试过了,经过了这大半年的反复修改,三联都比原来一个人一台的效率高,现在木匠们已经在赶制模具,抓紧打造了,开春桑叶嫩的时候应该能用上了,至于铁匠那里,杜铁匠精得很呢,哪需要我多事,我和你说啊,这堤坝这里我感觉还有些地方还得调整一下,还要再多研究一下呢。”
刘石眉开眼笑地说:“好说,好妹子,你就说需要什么嘛,只要你开口,天上的星星我都帮你去摘!”
李桂兰哼了一声,便继续掏出纸和笔,开始写写划划起来,嘀咕了一句:“大骗子,我真想要的,也不是这个点能得到的。”
整个耕战城**万人口,有七成以上的人都热火朝天地投入了这次兴修水利的行动,自然不会没有人关注,除了信息通道被完全闭塞了的南宋朝廷,许多势力都开始把眼光放到了这里。
这一天五个行商打扮的人,步伐整齐地走在正全力开挖的引水渠边上,看着下面的人喊着震天的号子,在渠道里挥汗如雨,节奏整齐地把泥沙一铲一铲地往上抛,这些铲子都是杜铁匠重点打造的,用了许久依然光亮如此,半点磨损、卷刃都看不到。
“难于置信,从接到消息至今,短短十几天,就挖出这么大一道渠沟了。”一人说道。
“很显然,自古以来的新土木、修水利,莫不是强征壮丁,靠皮鞭和监管催赶,自然行事要慢上三分,而你看这些人,却没半点监督,人人都好像在为自己家建屋一样,效率何止是事半功倍!”这人的声音,赫然就是那许久不见的兀术!
“元帅,你看几乎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这一天干下来,人都要累垮了,正是最为虚弱的时候,不如咱们这就兴兵……”
“免了,兴修水利,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咱们早晚要成为这儿的主人,何必去干涉他们呢?何况进攻要打在点子上,今年风调雨顺,因为打仗修不成渠,他们也不会遭灾,意义实在不大。”兀术道。
“元帅英明,如今中都情况一片大好,不多时就能再次大举倾举国之力而来,而这边治理好了的水患,更是为陛下献上的一份大礼!”一名随从满嘴掐媚地说道。
“唉,看这些人的士气,只怕这一带不好拿下来啊,赵构那废物派来的人居然没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还好我也没指望过他们,先回去,此地久留则生乱。”兀术便带人起身回去了。
这些人丝毫没有发现,在暗处,有三个人冷眼瞄着他们。
“这个白痴还真是不讲究,居然敢就这样跑到这里来窥探,要做掉他真是举手之劳。”猫儿哼道。
赫连小鸟轻声一笑:“猫儿啊,你个子都比我高了,该长大了,这家伙虽然是个笑话,但是金太宗唯一靠得住的元帅就他了,如果他死了,就不得不启用让他放心不下的完颜宗翰或者彻木衮达吉布了,那时候他们的军队就要难对付多了。”
猫儿挠着头说:“呃,这些事情不是有小鸟姐你操心么,那轮得到我多想,不过这家伙到这里来的消息你也不通知刘石,又不对这家伙下手,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啊,之前我都怀疑你……”
赫连小鸟冷笑道:“怀疑什么!你这家伙该长些脑子了,如果是金人派了刺客或者军队前来,我早就通报给他了;而他那种商人德行,知道兀术就这么来了,肯定会让他脱层皮,还是少节外生枝的好。”
虎子说:“情报方面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类,这次兀术回去,肯定对宋人和雾岛那些人失去信心了,如果雾岛和金人断绝了关系,我们办事就能方便很多。”
赫连小鸟说:“别这么早下结论,咱们人毕竟不在南京和中都,那边得来的任何消息,都难于确定就是实情。”
猫儿惊道:“什么,你是说咱们那边的兄弟?”
赫连小鸟说:“在这种不需要关心的地方你就反应那么快!他们拿到的情报,不也是我们想要他们知道的吗?兄弟们在那边本来就危机四伏,处处小心,哪那么容易拿得到真正的军情?”
虎子道:“既然如此,我去一趟就知道了。”
赫连小鸟说:“你做事一向稳重,倒是靠得住,就是太不善变通,此去千万记得,闲事莫管,事不关己才能不惹麻烦!”
虎子木头般应了一声,就脚步加快,朝北方走去。
赫连小鸟揉着脑门,又在嘀咕:“若是没了兀术,金太宗把彻木衮达吉布调走了,对咱们倒是好事,可是这边耕战城,还真想看看这个商人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啊。”
长江渡口的堤坝已经完工了,完全可以挡得住一般的风浪,而刘石则和其他人加快了引水渠的挖掘。
“这般下去,入冬前引水渠完全不是问题了,那蓄水库,你考虑了要挖多大么?”李桂兰一边笑嘻嘻地在他边上一同开挖,一边和他闲聊。
“也没那么乐观,马上秋收还要派人去收山货,到时候人手没那么多,进度肯定要降低的,完成引水渠的头等大事,剩下的人手,水库尽量挖就好,毕竟主要用于取水的地区应付干旱用的。”刘石边干活便说。
李桂兰一边铲土一边说:“哟,哥哥你这时候脑子还挺好的嘛,我还以为这两年下来,都完全长满了肌肉,没思考能力了呢。”
刘石满头青筋地说:“哎呀,不是说了好歹给我点面子么,是是是,我脑子是没你好使,可是我勤奋那,这里许多事情,哪件事情没有我动脑子的地方?等等,你是真把我当木头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北通商路
李桂兰说:“那哪知道,现在这里许多木头造的东西,比哥哥你可灵光多了!”
刘石笑道:“哎呀桂兰啊,你能不能饶了我?这样下去我连木头都不如了,那不是瘫痪了么,现在人手这么紧,可抽不出人来照顾我!”
正插科打诨,谈笑风生时,突然一个人扛着个镐走他们身边来,一边敲着坚硬些的石头,一边小声说道:“还真没想到呢,孙大夫那两车药材,给那什么赵构的御医验了以后,居然出价白银三千两!那家伙也没见识,说他这辈子没见过品相那么好的药材,肯定是深山老林中历经多年才长出来的。”
刘石暗道:“呸,那几种药材都是一年生草本植物,明显就是我们清理了边上抢肥的杂草就长势喜人了,这群啥也不懂的庸医,倒也适合给那废物看病!好道是治不好。”
他连忙对说道:“桂兰,这里你先忙一下,难得老胡回来了,我还有些事要交代。”
李桂兰笑嘻嘻地说:“本来你这铲子就玩不转,少了你也差不了多少事,放心的去吧。”
“哎我说你……唉,真不给我面子。”叹了口气,刘石便同老胡同去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三千两说大不大,说小也不是个小数目了,那么决定给震天雷分红多少呢?”刘石问道。
老胡说:“震帮主说这第一次做生意,没有抽成让商人断了本钱的道理,死活不肯要,我们坚持下他说拿一成作为牵线的费用,不过他也没要银子,说是算作投进咱们商队的本钱,以后就收这里银子生的利就好。”
刘石笑道:“这家伙倒也是个做生意的料,无本生利不算,还算生出本钱来了,不过咱们的货物都不是花银子来的,算他没投也没错。现在城里加上以前留下的,多少也有了些银两了,我们是真要考虑做生意了。”
老胡道:“若有需要我去做的事情,将军自己吩咐就是。”
刘石说:“不急,你那边也是大事,就带些上下打点用的银子,回去把临安的事情处理好吧,这边不久后还会有新的药材卖过去的,其他的商路还得想办法考虑,对了,记得送上一份礼物给李丰江寨主。”
老胡点点头,便朝城中去了,看他走开,刘石脚下一溜烟,跑去何陆带队的那一段。
“何陆,来一下,有事和你说!”刘石的语气听上去不大自然。
何陆何等精明,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事关重大,二话不说,把铲子放在一边,翻身就出了沟,同刘石朝城中走去。
“没想到那些我们打理过的药材,真是寸草寸金啊,那么两车过去,居然让赵构的那些庸医出了三千两!还说什么肯定是深山老林中多年才能长成的极品呢。”刘石笑着先从这里说起。
何陆笑道:“这倒是个生财之道,耗费的人力物力也十分少,只是产量就那么点,指望不得太多,加上我们之前攒下来的,和大家捐出来的首饰财物,也有万两以上的银钱了。话说回来,你自那次去了南京后就十分重视银钱,是否有什么考量?”
刘石叹道:“你还真是明察秋毫啊,你知道那天我在南京城中,混在人群中听到兀术说了什么?”
何陆道:“有话不妨说完,在我面前卖关子,可知少一个人干活就要少一分钟完工啊!”
刘石说:“兀术说,燕京首富刘正麟,将全部家财上交大金以资公用,随后就在金人的扶持下,家产比之前还倍增了!”
何陆这般风轻云淡的人听得刘石用这种语气把这段话说出来,也惊得双目滚圆,语无伦次:“那……这……说实话,你爹对你,不是一两个人觉得有问题的,但是那个结局也是谁都没猜到的,但是你爹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只怕……”
刘石说:“怎么说也是我爹,我和你说,观察了这一年来许多人练功习武的过程,我发现桂兰那样只半年多就悟出内力的过程,根本不能重现,因为为所有人保证在打熬筋骨的时候肉奶饭管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何陆笑道:“本来嘛,难道谁都能有个你这样的妖怪哥哥?而且她天资聪颖,凡事一点就通,也不是常人能比的,不过操练习武,消耗极大,饮食能保证,也确实能提高修为的进度。”
刘石说:“所以我想,就是我们耕田种地的效率再高,也只能保证米粮充足,要有多余的物资来饲养六畜,也只能略加调剂,永远满足不了需求。而往北边走,那边游牧为生,肉奶较为常见,这边找铺张的赵官家换银子,去那边买肉粮,却不正好?”
何陆眼珠一转就明白了:“但是咱们在这里做的事情,多少他们都知道,要光明正大的做生意,只怕杀了他也不肯,不过赵官家商路其实打开了,而大金那边,你爹是他们拿来做门面的商人,难道你要去中都找他?”
刘石正色道:“这我哪能去呢?不说那次不辞而别,都没脸去见他了。何况以我现在的身份,若是让人知道我爹是金国大贾刘正麟,这事业还哪里服得了众?我欲让人代我走一趟,想来想去,除了何陆兄弟,真没个靠得住的了。”
何陆轻叹一声:“这一路过来,多承你恩情,一共施为了许多事物,却也是为自己的事业,但是这般父子闻名不能见面的事,兄弟可真是为了你两肋插刀啊。”
刘石道:“我又如何不知?而且这里一路要去燕京,又何止是危机四伏?此去虽说是去谈生意的,其实却是去闯那龙潭虎穴,无论如何,要优先保住自家安危,明白么?”
何陆笑道:“这一点你只顾把心放肚子里去,若我都转不过的口子,这里谁去也是白搭,不过去归去,你得给我一件证明身份的信物吧,不然我就那么闯进去告诉老爷子,刘福旺叫我来找你,岂不是要被人当作绑票的响马?”
刘石道:“这个放心,虽然为了藏拙,我爹就没教过我什么有用的玩意,但是家传的刘字,却有几种写法,都是自家嫡系才学的,我给你写个报平安的刘字,你想办法到他商铺里去,找一个也姓刘的朝奉,你说刘爷,人家就知道了。”
随后两人就再不说话,径直走到刘石的帐篷中,取出这城中并不常用的笔墨纸砚,写了个繁体的刘字交给何陆。
何陆看这个字时,和没有简化的刘字相同,但是有几处点和撇上都有明显的变化,想来就是暗号了,收在怀里也不多说,就将手上的事情全部托付给刘石,换了身衣服就朝北出城去了。
所幸现在城中诸事从简,唯一的大事就是兴修水利,刘石接手了何陆那些事情,问题也不大,所有人都忙得热火朝天,也没人太在意何陆为何突然离开了的事情。
此时金秋九月,又经过了那场特大寒灾,是以大江南北的田地中都是一片金黄,哪儿都是一副丰收在望的景象,而走过几州几县,那沿途的景致却同长江边上四季如春,郁郁葱葱的模样大不相同,乃是天地万物都一望无际的金黄。
这种丰收在即的感觉,令何陆心旷神怡,离开燕京地区,已经过去了一年多了,作为一个孤儿,他也算是无根无绊了,亲生父母必然是战乱中无力生存才遗弃他的,而养父在他记忆中也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要说一个人时还能有什么挂怀的,就是养大了他的常盛武馆了。
武馆前后换了几次馆长,论能力、名望、见识,都是常效章第一,但是那位师傅却有种种原因,让他不愿意去多加回忆,所以回到燕京地界,也就是现在大金的中都,他多少有种回了家般的亲切感:他没有真正的家,这整个燕京就是他的家。
为了心中一个念想,他还是花了些时间经过了那间武馆,那里空无一人,一人多高的杂草填满了原来的道路,而失修的屋舍,爬满了不知名的藤蔓植物,深秋焦黄草木占据了的武馆,向何陆倾诉这里的破败。
你们这些人的伙食,说起来比皇帝家的下人还好些呢,我们在刘家可没你们吃得好。他又想起了刘石那几个随从说的话,这些缺少根基,随波逐流的事物,兴衰成败,都只会因为一些随意甚至可笑的原因,须臾间化为飞灰,刘石出逃对武馆的打击,竟比岁币被劫还严重,真是何其戏剧性!
所以过于依附某些东西,或者突然筑起的高墙,都容易因为根基不稳而轰然倒塌,眼前这一切,也更加坚定了他要守住这个从最底层开始,全面普及识字、思想教育和实用知识的耕战城了,一个团体,只有最坚实的群众基础才能长久!
长叹了一口气,他加快脚步朝大金的新都城走去,一路奔波难免风尘仆仆,不过他的形象依然十分清爽,和刘石那样不打理就是一副糙样子截然不同。
而他小心地走新修的中都城,却发现和自己想象的大不相同,这里压根没有戒备森严,尽管城墙依然高耸坚固,但是城门却更大了,金太宗大力扶持工商业,吸引金国各处的人才来此地做工经商,从迁都到现在不足一年,这中都城却比以前要繁华数倍。
不得不说,如果燕京城当时郭药师全力抵抗,那么金兵可能至今都踏不过河北半步,但是他那样无国无君的开城降敌,却实实在在保住了这一城百姓,就看城里百姓的模样,就知道有不少本地的人,面色却比大金攻城之前更好。
燕京本是辽国领地,宋金联合灭辽后归了宋朝几年,随后就被金人占了,是以城中百姓诸多民族混杂,许多人都能用不通的语言进行沟通,是名族融合最为融洽的地方。
何陆看遍了被他当做故乡的景象,暗自为这地方百姓并不困苦交加而欣慰,找了个说汉语的摊子询问老刘家的商铺在哪。
说起来,刘正麟虽然商铺遍天下,但是一个城市中也就只有一间铺子,他现在是大金用来吸引商人发展的排面,那真是人人知道,所以几乎没有半点周折,他就来到了老刘家的金字招牌下。
进去后也不及多想,拉住一位伙计便问道:“这位兄弟,请问一下哪位是刘叔啊”
“哎,你怎么知道刘叔的?这里可是我们内部的人才那样喊他的,那位便是。”伙计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一指便溜了,而何陆就朝那柜台上的朝奉走去。
“刘叔,您好,我有个朋友想麻烦您帮看下这个。”何陆看身边正好没什么人,就赶紧取出那张宣纸,打开来让他看。
“刘……哦,是报平安那,嗯?这个字可不是我们外房的人用的,是谁写的啊,难道……你是谁?”刘叔突然警惕了起来。
何陆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满脸轻松的说:“我叫何陆,原来是同公子一起打拳的人,他叫小人来这,也没交代什么,只说见到您就明白了。”
刘叔连忙说:“不管怎么说,有消息就都不是坏事,快,快跟我进来。”
刘叔那稳重的动作都有明显的慌乱和激动了,何陆却丝毫不为所动,和没事的人一样以稳如泰山的步子跟他走进了内室。
进了那空无一人的屋子里,刘叔转过头来,一双鹰隼般的眼睛就盯在何陆脸上,问道:“小子,刘家的人多少还有些骨气,不易被人要挟,刘石写了这字,多少还是信得过你的。我问你,他现在究竟怎么了,让你来此是为何事,为何自己不来!”
何陆笑道:“刘叔,你双目如炬,只一眼就知道其中有事,实不相瞒,确实是福旺兄弟让我来找刘老爷子的,他不但平安,还可说是飞黄腾达了,只是不便来此,其中周折一言难尽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再见刘正麟
刘叔到底不肯信任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何陆,双目锁住他,盯了许久,可是实在看不到他眼中有半点动摇,知道对方是个精明人,这样是搜不出什么想法了,便点点头说:“你见到老爷时,说话要注意些,他接连几次变故,身子骨是大不如前了,若是出了点什么意外,你可脱不得干系!”
何陆说:“这个自然,福旺和我就跟自家兄弟一样,哪能乱说话去冲撞老爷子?”
刘叔再不多话,转身就走,何陆随他走出后门,又转了几道弯,从另一栋大宅子的后门进去了。
进去后刘叔就让他在那里等待,自己拿着那张宣纸进去报告刘正麟了。
细细观察了一番这栋引起多少人遐想连篇的宅院,几乎可以说是整个天下最有钱的大商人,就住在这里了,以前刘正麟随便一出手,就能让几乎贪得无厌的常效章点头哈腰,他们也不只一次在闲聊中猜测刘府究竟是何等的富丽堂皇了。
然而这里也只能算得上个大宅子了,除了面积确实对得起刘正麟天下名商大贾的身份,这里所有的建筑、设施都实用,简练,几乎看不到半点奢侈品装饰,倒也和他印象中那位年纪知天命,外貌却是个壮实的中年人形象十分相称。
不多时,刘叔就急冲冲地跑了过来,对何陆叫到:“年轻人,快,快跟我来,老爷在里面等你!”
心急火燎地把何陆引到刘正麟的正厅中,再走了一段路才请他进入了内室,何陆一路上有注意这里有一些仆人装扮的人,态度却并不卑微,十有**有问题。
一进内室,刘叔就站在了外面,何陆大步踏进去,看到了久违的刘正麟。
这位名震大江南北的大商人,何陆在武馆里见过几面,但却是他认得刘正麟,刘正麟不认得他的关系,所以一时间他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便抬头看着对方,让对方先开口。
这时候他才发现,原本那位五十多岁了,外贸却器宇轩昂,精神抖擞,叫人感觉最多不过四十的刘正麟,此时须发皆白,皱纹满面,身材也微佝,这一眼看过去时,年纪起码在花甲之后了!
刘正麟面色虽衰,眼神却依然明亮,声音也威严不变:“小兄弟,我看你有些眼熟,你此来,是因为福旺那个混小子么?”
何陆一阵心酸,问道:“正是,只是其中周折,不便明说,这里说话方便吗?”
刘正麟笑道:“当今中都,能好生说句话的地方,也就我这个内室了,你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何陆单膝跪下,一躬到地,声音哽咽道:“刘老爷您受苦了,我是常盛镖局里的何陆,在那里见过老爷子一面的,福旺兄弟他带着我们,在南边引了一支人马抗击金朝,因听说了您的消息,特地派我来寻访的。”
刘正麟闻声一震,却一时没有开口,起身走踱了几步,突然仰首望天,显是不肯让泪水流下来,然后说道:“好!好!好!总算没让他爹把咱老刘家祖宗的脸面丢尽!何陆,对了,以前听老常说过的,你是那里最为聪明的孩子,好啊!”
刘正麟突然转过头来盯住何陆说:“太久了,我一辈子都好像没离开过石儿那么久,没有等候那么久过,唉,恕我失态了,你这一路奔波劳顿,快起来,坐着为我讲一讲这么久都发生了些什么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何陆虽然从没有感受过这种生离死别般的凄楚,这般心酸,却也是感同身受,说道:“这事要从我们跟随常师傅离开了镖局,召集了一千左右的义士抗金说起,后来队伍被金兵打散了,我们几个被追击得穷途末路时,福旺兄弟正好路过……”
尔后将刘石携百姓一同逃难,一路奔波,却因金人飞速渡过了黄河,走不了官道,只能翻山越岭,走到中州之南已是山穷水尽,就在那里开荒种地,训练人马抵抗金人的事情逐一讲述,只是留了个心眼,在安徽江北建立了耕战城的事情,却没有说出来。
刘正麟叹道:“好啊,只有这样自力更生,才能又不打家劫舍、祸害百姓,又能为抵抗外敌尽一份力,得知了这些事情,老刘我是死也瞑目了,你回去告诉他,爹爹永远是爹爹,他做什么都支持,只是我现在的身份,绝不能同他相见,更不能相认!”
何陆暗自松了口气,这老爷子还真是心思缜密,又深明大义呢,接口说道:“若是如此,福旺兄弟想必十分遗憾了,我看院内有些人神色就不像是下人,刘伯伯在此,怕是不算自在吧。”
刘正麟笑道:“金人毕竟是蛮夷出身,许多事情又想要做好,又不敢尽信,使唤我们汉人去帮他卖命,却把着权半点不放,当时城里四个大商人,被强征了财产以后,他们纠结许久,才选择了老夫为他们主营商业,因为我没有后人,赚了再多钱也没地方去。”
何陆叹道:“治理国家也不能用人不疑,凡事束手束脚,如何能长治久安?那刘伯伯你现在在这地方,怕是度日如年吧。”
刘正麟道:“没有,只是不知道石儿的消息,才真叫度日如年,他们知道我的钱财无处可去,需要时又能随手拿走,除了将我软禁在这城中不能出去外,经商的大权都握在我手上,倒算是自由自在!哼,这些人要是知道石儿的事情,可就没那么好说了。”
何陆说:“是这样的话,那我这次来只怕要空走一遭了。实不相瞒,我们在那边虽然苦心经营,有了些底子,但一边要操练人马抵御外敌,产出的粮米就略显紧缺了,这次我们上下凑了近万两白银,就是打算看看哪里能采购到粮草的。”
刘正麟眉头一皱,语中多了些活泛:“上万两的银子全拿去买粮!不说哪里能有这么多货,就是买了,你得要多少人才能拉回去,这一路上可是鱼龙混杂的,怕是瞒不过鹰犬耳目。”
他突然笑道:“对了,这么大的生意,只有我这样富可敌国的大商人才能做得了!而且中都王城尚未完工,这里需要的银两是怎么填都填不满,老夫倒是多少银子都吃得下去!”
何陆连忙摆手道:“可是这事却是通敌的大事啊,事发必然牵连伯伯,还是就此作罢了,看到伯伯平安,刘石也会安心了,粮草的事情我们就另外想办法了。”
刘正麟道:“这两年我两鬓飘萧,起码老了二十岁,又有何平安可言!不过现在心中有了寄托了,多活几年倒还有望,至于牵连二字,你提也不必提,老夫在商道上也算是万人之上了,这些粮草物资还不至于引起注意的,只是金国朝廷里是真缺银子,价钱上不能帮你们多少忙。”
何陆道:“这银子在我们手上,也买不到想要的,就是买贵再多,那也好过看着银子挨饿啊,若是不影响伯伯安全的话,那就劳伯伯费心了。”
刘正麟道:“此事我一是为了家国祖宗,二是为了自己的孩儿,费心二字再不必说,之后我会安排几个靠得住的人给你认识,你来这屋内许久了,再久留必然叫人生疑,只说你是来做生意的,且先去找个店打尖,其他我自有安排。”
何陆便行了一个大礼,转身就要出去,却听刘正麟最后还补了一句:“对了,记得帮我嘱咐一声石儿,我因为中年得子,教育孩儿时,是始终拿捏不好,他可莫要犯我老路,需得早日娶妻传宗接代呀!”
嘿,那里现在因为太忙,倒让他在这方面清净了几日,这话传过去必然要他忙乎的,何陆心中坏笑,应了一声:“伯伯放心,我一定会转告他的。”
却说这边何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就由刘叔引着,从刘府正门走出去时,却不知受小鸟之命,来打探金国情报的虎子正好走过去,见到刘叔毕恭毕敬地位他带路,吃了一惊,暗道:
“果然小鸟姐的眼光极尖啊,刘石那家伙果然是个万恶的商人,这何陆居然和这种臭名昭著的商家有勾结!对了,这刘石姓刘,这个刘正麟也……算了,小鸟姐要我闲事莫管,还是赶紧回去把这边的情况都报告给她吧!”
不过两天,刘正麟就神奇地准备好了一批价值一万多贯的牛羊米粮,同另一批去苏州的货物,由刘叔亲自带人一同运去南方,他的商道很早以前就贯通大江南北,只要带得回足量的银子,金人倒是半分不会过问,任由何陆混在商队中,前往长江方向去了。
途经海州之时,却分了两路,一路由老商队运往苏州,刘叔却带着刘家的亲信们去了耕战城。
一路辛苦,刘叔其实心中也忐忑,这些出生入死无数一同走过这条商路的人,倒是信得过,但是他如何能真对何陆这家伙放得下心?他亲自前来,都做了羊入虎口,最坏的准备。
刘正麟只吩咐了他去做这些事情,并确定刘石的存在,可他却决不能只因为一个字就全方位信任这个叫何陆的人,只怕这一趟不是龙潭虎穴,也是啸聚山林的强人山贼了。
可是到了耕战城附近,这些疑虑渐渐放缓了,那数以顷计,丰收在即的良田实实在在地展现在他眼前,如果是山贼强人霸占了的地方,庄稼长势是肯定没这么好的。
“小兄弟啊,你们到底有多少人啊,这般望不到边的良田,那是多少人也够吃啊,还花大心思到处收粮,这……”念头一转,这位数十年来对刘正麟忠心耿耿的朝奉,是疑虑更重了。
何陆笑道:“刘叔不必多虑,我们到了这里,离去处只有半日路程了,诸位暂且在此稍加等候,我去喊他们带银钱过来交割货物,刘叔,累您同我走一遭!”
刘叔却是早已生死都置之度外,他们的东西都带过来了,横竖都是要给人家的,也不怕这边耍什么花样,也就心一横,上马同何陆一通奔驰,进了耕战城。
一到城中,何陆连忙安排人手招待刘叔,一边就赶紧去讲城中那一万贯银钱搬将过来,那边就派人赶紧去请刘石到场。
一边感慨这城中建设真是教人费解,建筑简陋无比,不少地方还是以营帐暂居,那道路沟渠却宽得吓人,实在是不明白策划这城区的人是怎么想的。
正起疑间,却见何陆同一些人把银子铜钱抬了过来,看到了这些,就是心中有再多不对,这些钱也做不了假,心中这才稍安,同何陆一起坐下来。
“后生啊,你们这城不小啊,就是建得有些不着头脑啊,这排水沟和道路,是不是过了点?得浪费多少人力物力啊。”坐着枯等,刘叔终于忍不住找话题了。
何陆笑道:“其实我们也不懂,就是福旺兄弟非要这么干,不过后来我们估算了一下,这道路是宽了些,倒也大方,那排水沟还真不嫌宽,好道也没浪费太多人力。”
正说时,那猿臂狼腰,威风凛凛,就是满脸污泥不曾打理的刘石跑了进来。
看他的样子,显然是接到何陆的消息就什么都不顾,一溜烟直冲回来的,以至于这般功力,口中一样轻喘,有些收不住。
刘叔第一眼并未认出他来,但是反复打量一下,从眉眼间就看得清清楚楚:这副尊容有几分像他爹,但是还是能和当时那个二百五斤的胖子联系起来。
他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口中微颤,双目含泪,上前抓住刘石,心中准备好的千万句话,憋了半天就成了一句:“少爷啊,你瘦了……”
刘石看他的样子都有点背过气去了,连忙扶住他,让他先坐下来,运功帮他把气顺过来,一边说道:“叔,辛苦你了,我爹还好吗?这许久……这儿确实是脱不开身,情况好了些,我一定要亲自回去看看的。”
第一百九十九章 耕战聚餐
过了许久,刘叔才慢慢缓了过来,颤巍巍地对刘石说道:“少爷啊,别了,别说去看他,连他的名字,在这儿你都不能提半个字!你爹也没别的念想,只要你能平安,老刘家不丢了祖宗的脸面,他过些年下去,也就能闭眼咯。”
刘石扶住他说:“叔啊,别这么说,其实爹的苦心,我是清楚的,只是人生**不如意,总有些非面对不可的问题,您这一趟肯定危机四伏,不如早归,以后再有交易,我这里的货物,都会安排在合适的地方交接的。”
刘叔说:“这个你倒放心,金人要的是银子,只要你爹为他们赚钱,根本就没干涉过我们怎么做,毕竟他们自己实在是玩不来商业,我们就是直接跟赵构做生意,他们都不过问一句。”
刘石道:“或许他们还没在意,但是之后他们看我们,只怕甚于赵构,无论如何,以后还请多留个心眼了,此后要多托爹和叔照顾了,福旺在此叩头。”
他心中对便宜老爹其实也没多大感觉,但是看刘叔这副模样,也是有感于怀,这一拜倒是真心诚意。
刘叔道:“你这一拜,我会转给老爷的,这块镶金温玉,是你家世代传下来的,也不知道值不值钱,你爹说他在那边名声太差,是不配佩着了,以后就要你收着了。对了,来时他重点要我叮嘱下,你要早些成亲,可别像他那样耽误了,以至于中年才得子,教导方面就有失偏颇……”
这哪跟哪嘛,说得好好的,怎么就开始催婚了?按照年龄算,我才十九岁嘛,刘石压根没考虑到这个时代十九岁未婚,已经是大龄单身青年了,连忙说道:“好好好,叔您回去就让他放一百个心了,这事我肯定会抓紧的,这里一切都简陋,就不敢多留了,这一去,你们千万要注意自身安危!”
刘叔便起身道:“说来也是,伙计们在那荒郊野外等着,那也不是什么良善去处,而他们就是再怎么亲信,也绝不能到这里来,这都耽搁久了,我们就先回去吧。”
然后好像是怕刘石这些人误会,他又说道:“这次我们收来的粮食和牛羊,一共在一万两千到三千贯之间,差价老爷那边处理了,不会被发现的,以后这里就有一条商路了,你们再要做些什么生意,大江南北都可以通过老爷的。”
刘石自己不便露面,便继续让何陆带人把银两铜钱都抬过去,然后将粮草运回来,牛羊也赶了回来。
将成山的粮食入库,数不清的牛羊赶进城内,干这份差事的人们别提多兴高采烈了,脸上的笑容那是半点不带掩饰。
“刘石,老爷子最后也是重中之重地嘱咐我,要你早日成家,传宗接代啊。”何陆一脸坏笑地走了过来。
“哎,别了,刘叔已经催过了一遍了,这你又来了,我告诉你,现在这里什么情况你还能不知道?哪儿有闲工夫考虑儿女私情!”刘石提起这事就十分不爽。
何陆笑道:“是么,我看你这语气,却不像是没时间考虑,而是十分纠结吧。”
刘石赶紧说:“够了哦,我不是,我没有的,你不要乱说!我真没什么纠结哦!”
何陆坏笑道:“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兄弟你快二十了,若不是这战乱连年,以你的身份,早该成亲好几年了,如今不说光宗耀祖,你也算事业有成的,加上你那富可敌国的老爷子,如何能对此事不急?”
刘石摆手说:“那你也不能说急就要解决吧,难道因为我现在的身份,就要随便去哪儿强抢位民女来只为传宗接代?我说咱们也是文化人,你也明白,这事情又不是凑数用的,哪能是否合得来都不管,就强行为之?你怎么不赶紧娶一个?”
何陆继续笑道:“若是没有的话,只怕城里适龄女子中想嫁你的不在少数,不过就你身边的陆芳妤和李桂兰,不也相谈甚欢么?除非你还另有目标,难道是那个传闻中的赫连小鸟?”
刘石道:“一提这个我就来气,让陆芳妤多跟这你学些村中事物,结果半年多你半点进展都没有,李桂兰就一个小姑娘,大抵是把我当亲哥哥对待,你又当我是什么人了?至于那个……算了,以后找机会让你去打打交道就可以了。”
何陆说:“话不能那么绝对,她们两个冰雪聪明,可变是头脑不清醒的主,陆芳妤原本还好说,到宗族之事尘埃落定后,如今已经选定了是你,那是谁说也不好使,除非你明确表态。不过若是有个她中意的要娶她,你有什么看法?”
刘石道:“那自然好啊,能教她喜欢的娶走她,那这许多理不清的事就好办多了,你真不知道这事我有多头疼么?”
何陆笑道:“这事我也明白一些,毕竟前面就错综复杂,不过是非取舍,其实只在你一念之间而已,话说回来啊,李桂兰这丫头可真讨人喜欢,若是我想……”
刘石立刻十分紧张地说道:“打住,怎么说咱们也是情同手足的,好好的你怎么能打我妹妹的主意?”
何陆笑道:“这般说你的心意不就十分清楚了么,还何必掩饰这么多呢?”
刘石说:“我一定是脑子出问题了才会和你这家伙胡扯这么久,我看这一批牛羊都十分肥壮,那些牛可以养着试试来年能否做耕地之用,这些羊也只有这么多,留着对打以后磨军队的体质也是杯水车薪,不如今天就宰一批,叫全城人尽饱一餐,打个牙祭?”
何陆听了欣然道:“不错,这些日子大家虽然斗志高昂,挖渠进度倍超预期,但是人力有穷时,也确实都累得够呛了,是要让大家好生吃一顿,歇一歇了。”
刘石也就站起身来说:“那便唤人来准备杀羊炖肉了,对了,也要余下一些,一则给山中的兄弟过口,二要赶一些到别山上去送给燕寨主,咱们也不知多受人家多少恩惠了,这时商路上开了道,可不能忘了本。”
何陆笑道:“兄弟你想得周到,我这就去办,就是你自己的事还要多加抓紧了。”
刘石满头青筋地看着他跑了出去,这才平静了下来,仔细想了想刚刚东拉西扯的那些话,是越想越不敢往下面去想,却没有办法,只能先放在了一边,就朝工地那边跑去了,一是他还要争取多挖两方土,二是要通知大家早点收工,晚上要来个大聚餐。
这城中人口众多,只是许多行业中没有理出屠宰房来,但是登记过能杀猪宰羊的人也不缺,何陆便临时召集了一些人来,将许多只羊赶来一起宰杀了,再支起许多大锅将羊肉、下水和骨头都炖了,配上多种蔬菜,足够全城人一起大快朵颐一餐了。
是日天色还早,打沟挖渠的工地就在刘石安排下早早收工了,这些人是为了自己的良田而拼尽全力,这许多天全力施工,都是凭着一口精神气咬牙强撑,其实许多人体力已经要透支了,再不好生休息休息,只怕要落下病根子了。
而一边走近城中,那许多口大锅一起烹煮的羊肉香味,伴着各种菜蔬、豆腐、米饭的香气掺杂在一起飘过来,让这些人个个喜出望外,真是走在路上口水就滴下来,三三两两加快了脚步跑进去。
“哇哦,羊肉就这儿好吃!你也尝一口看!”一个粗豪的汉子撕了一口肥肉,满嘴是油得意洋洋地说。
“啧啧啧,别靠近我!”他身旁那人满脸嫌弃,却也就着羊汤啃了片瘦肉说:“不过你还别说呢,在倍县我最怕的,就是鞑子们杀羊烧肉的那股膳味,闻到都想吐,现在不但不觉得难闻了,感觉还能再啃两斤!”
“想你的吧,城里这么多人,这才多少羊,米饭管饱,想吃肉又挑,不吃肥的,还想再次两斤!活该饿死你!”杀了许多头羊,整个耕战城的人都一起来大聚餐了,真是人声鼎沸,快活的气氛满满地洋溢在了空气之中。
刘石就着羊汤和杂碎,满满塞了两大碗米饭进肚,就吃不下去了,望着这几万人围坐一圈,大块朵颐,穿越前只有在足球场上才能有如此多人齐聚一堂。
他突然想到自己和损友一同吃宵夜时曾经说过:“若我穿越去了别处,哪怕是个芝麻小官儿,都要享尽那天下美食,绝不能愧对吃货帝国之名!”
后来他真的穿越了,那美食却曾经是人生最大的负担,现在功力深厚,运动充足,倒说不上还怕那些美食,却不知怎的胃口就弱了,多好的饭菜也下不去口。
自嘲地笑了笑,他却发现这顿晚宴也没有想象的那么久,尽管人人都饭菜管饱,肉也够吃,但是在这么就远超负荷的劳动之后,人人都是手到碗空,也不多时,这些杀羊烹煮忙乎了一个下午的晚宴,就剩下些骨头和剩汤了,连饭粒都没剩多少。
张衷伍清了清因为喊一天号子,都有些沙哑了的嗓子说道:“诸位连日劳累,着实辛苦了,我们几个商议了一下,这般下去人是实在吃不消,明天大家就歇息一日在开工吧。”
这一下真是全城欢腾,许多因为开工不能和父母一起玩耍的娃娃们都尖声欢呼起来,尖锐的童声让这不少劳累了一天的人感觉头皮发麻。
然后这些人就各自七嘴八舌在商讨次日做什么了,不过谈着大多数人还是觉得躺家里饱饱睡一天比较好,他们大多数人因为劳累,体质明显下降了,耕战城这段时间伙食是大方,但是余粮要撑到收获,到底不能放开来吃,修水利体力消耗又太大了。
如今一下买到了大批的粮食,到秋收前是真可以放开量吃了,但是这么多人的疲劳度也够重了,无论如何此时都需要好生喘息一下,以备接下来的奋战。
有个离他们近些的百姓依依不舍地啃着手上已经没了肉的羊肋骨,壮着胆子问道:“咱们这一代可没人养得了这么多羊,元帅您是从哪儿弄来的这些羊呢?”
张衷伍笑道:“张某何德何能,哪里就能弄得到这许多羊!这是刘石将军跟何陆军师神通广大,找人家花了许多银两买来的呢!”
这话问开了,这些人胆子也就大了,又一个人问道:“那可了不得,这许多人都管饱的羊,算成银子怕要几百几千贯吧,咱们天天手头也没停过,却要找什么人买,又哪来的这么多银子?”
张衷伍做为军人,却不管这些内政上的事情,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何陆就接口道:“所谓众志成城,这些银钱都是山中耕战村的所有人凑的,是刘石将军人情多,到旁省的州县买来的。”
那人听了说道:“那感情好啊,有银子就能买到肉,咱们这么多人,多少身上都有些压在箱子底的积蓄,如今这地方吃住都不消费心思的,我们留那些铜钱在身上做甚?能买得到肉,我们这些人就一人出一些,再排一批来,岂不是好?”
不少人就起哄响应了起来,刘石连忙大声说道:“各位此事莫急,今年城中也是诸事紧急,百废待兴,所以至今全城都是以行伍之列管制,到以后日子绝不会这么紧,各位私人的财富就能派上用场了,还请莫要着急。”
其他人听得正各自思索,也有窃窃私语的,突然有个军士叫道:“不必要吧,咱们在这里干活拼死拼活就为多攒点贡献度,现在衣食住行都是一般对待,要是以后买东西却看自家的银钱,这怕是教大家有想法了吧。”
何陆喝道:“说什么话呢,这些事情要你多说!”
这时一个老农也开口说道:“长官,他说的是难听了些,可是也有道理啊,咱们一起来这地方这么久了,日子比以前抠抠搜搜、精打细算都要好上许多,这银钱没地方花,不正是件好事嘛。”
第两百章 误会产生
那老农这一段话说出来,立马许多人就真心附和了起来,曾经的北宋是汴京一城巨富,而天下赤贫,权臣商贾富得流油,要交的税钱却一毛不拔,将全部朝贡、军马、岁币的压力都压到平民百姓身上,是以普通的平民百姓肩上压力山大,常年朝不保夕。
而随着赵构一路难逃,安徽一带毫无官兵的保障以后,这些人随着张衷伍的人迁移至耕战城后,衣食从此无忧,大病小灾有人治疗,孩童也有专人照顾,几个月来还颇认了一些字,那贴身藏着防备万一的银两铜钱,倒真觉得无所谓了。
刘石不知道这些对话是不是何陆刻意安排了的,不过在这个阶段这么做的确是个办法,但是他很清楚,以现在这里生产力和技术发展的速度,这种平均主义肯定不得长久,一旦进入物质基础可以相对满足的状态,人们就会有精神层次的追求。
那个时候再全体以这种军队制度维持下去,就会成为必然破灭的乌托邦,不过现在也想不到那么远,只能凭自己的印象在那一刻到来前,尽可能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他一边越想越远,这里大多数人却都自发响应起来,要把藏在箱底的财物捐出来,为大家的生活添一块砖瓦。
当然了,随着商路渐渐打开,耕战城现在也确实急需银钱了,凭着勤劳智慧的华夏子民,只要有一块土地什么困难都能够克服,唯独商业这一块,不是凭空就能搞定的,何况刘石的计划中,食物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
所以刘石便半句话不说,静静看着这些人越发激动,很快许多人忍不住就回去把自己压箱的财物都取出来交了上去,这地方本来八万多人,随着稳定下来,附近又有不少州县的人前来投奔,人口已经近十万了,这一下也许是一时冲动,却实实在在凑出了一大笔急需的资金。
他眼珠转动不休,开始考虑一这些银两除了粮米肉奶,还有什么可以置办的时候,看到一个密探十分不巧地跑了过来。
“哎,是我的不是了,这一下大家连菜带骨头都啃了个精光,你来了连粒饭都吃不上,只能喝口剩汤了。”刘石坐直了身子有些尴尬。
“没事,咱们几个在临安倒不缺吃的,这次来是老胡又谋了门生意,来请您过目。”那人就递了张纸给他。
刘石就在篝火的光芒中看完了这张信笺,不由得神色一变,随手丢到火中,便对张衷伍与何陆说了声:“我这边有门生意要详谈,先行一步,抱歉了。”
而此时其他人正在为以后的发展七嘴八舌,相谈甚欢,哪里有多少空去理他?随口便答应了,那样子就差直说:“去去去!”了。
刘石便带那名密探去了自己的营帐。
“小李啊,第一,这件事情事关重大,你们尽可能不要再让其他人知道!第二,如此大的阵仗非同小可,不可能不引人注目的,惹上了麻烦不小,你们千万和此事保持距离!”刘石脸色十分认真。
小李绕着头说:“唉,小的知道了,只是咱们城里不是急用银子么,花那么多时间、精力去经商,这海量的岁币不取了,岂不可惜?”
刘石笑道:“咱们的银子从哪里来,要花哪儿去?这事一发,必然震动金宋双方,从此以后整个局面必然一塌糊涂,咱们就是有再多银子,也无处使用了。何况只是今年不取,待咱们兵力可以正面让大金不敢南望之日,每年这些岁币又岂在话下?”
小李听了这话,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就不再逗留,看着天色要入夜了也不曾休息,便换了匹马转身回临安了。
刘石皱着眉头嘀咕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个关键时刻演这一出,三十万两白银三十万匹绢,还没几个军马护送!决不能让他们在这边被劫了,老子还得出人去帮他们护卫,老天爷,你开玩笑也差不多一点嘛。”
赵构历经时日,总算凑够了的岁币现在终于要运往中都了,而为了凑够这笔钱,南宋朝廷是一切能省则省,除了朝廷的排场和铺张不能少,其他的比如民生、军事,真的是一抠到底了,这一去为了省钱,除了拖运的民夫,只派了个位数的监军押送!
实话实说,这般大事南宋如此儿戏对待,沿途随便来个把山贼强人,就能让他们暴敛横征,弄得江南民怨沸腾、兵变四起的岁币化作南柯一梦,因此可不止一个势力对此紧张无比,生怕他们有半点闪失。
自苏州渡口登岸起,就有两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军队在这群肥羊要经过的路上巡逻,却一直离他们有一定的距离,这些人的精气神和队列实在令人生畏,使许多绿林响马虽然得到了消息,却不敢在他们面前贸然下手,以至于眼巴巴地看着那个天文数字从眼前大刺刺地走过去。
这件事情惊动的也并非只是这边,就在山东与苏州的边界,数千金人骑兵杀气腾腾地冲到了车队面前,得到消息的耕战军在同金兵接触之前已经撤走了,看那些金兵的赶得人困马乏的样子,是个个都气愤填膺却又没法发泄。
“啊,呼!呼!呼!居然真就这样子把岁币运过来了,真……真是叫人叹为观止!临安那地方到底住得是群什么?”一名将军自己喘成了狗,又万分心疼这一路奔波,体力要透支了的战马,恨不得狠狠地捅那么几个监军几刀。
“好了!好了,别说了,能在岁币被人劫掉之前赶到,怎么着都是件好事,赶紧歇歇马才是正事!你们几头猪,说的就是你们!滚过来!”金国的将军对那几个监军喝道。
那几个监军赶紧过去,动作如犬而掐媚之态远甚于犬,别说车夫挑工,就连路旁四足踏地、脊梁朝天、横骨不化的鼠兔都恨不得直唾其面。
“就你们这群畜生也来押送岁币!这一路随便来几个落单的山贼响马都把你们劫了!立刻给老子滚回你们临安去,告诉那个废物赵构!岁币收到了,下次多用些心!滚,马上滚!别再让老子看到你们这些混蛋!”
那金兵的头领虽然对自己士卒好言相劝,看到这些监军这般模样,真是刷新了军人的下限,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刀一个送他们上路。
“是是是!小的,卑职汪啸方谨遵上邦天使之命,这就回去报讯,这岁币已交接,还请去那边使多少一提汪啸方的名字啊。”这位监军的头子还不忘提自己名字,希望以后能在金人那里留条后路。
“滚!滚啊!再不滚老子现在就把你脑袋砍下来喂狗!”这位将领终于憋不住气了,钲地一声拔出手上军刀,就真挥起来要砍。
那汪啸方才赶紧领着这票监军抱头鼠窜而去,连头也不敢再回一下。
其他军士看那将领气得脸色发紫,浑身颤抖,头发虚汗,几乎要背过气去了,连忙跑了两个人过来扶住,又是喂水又是顺气,这才看他慢慢缓过来,下了马却一屁股坐在地上。
说来也是,他们这伙军士得知巨额岁币已经出发,却几乎无兵马护送,便不顾死活连夜出城狂奔了数千里总算赶到了这里,这三十万两白银加三十万匹绢,在他们肩上可是海了去了的干系!此时到底有惊无险,却只见一群连狗都不如的怂蛋监军,如何不气忧交加,差点要命?
这边说金人跑死数匹骏马,平安迎回了建造新京城,并且可以用作征兵南征用的岁币,便小心翼翼将这批车队送回去,那边几处盯着这批岁币的人,心中的大石头也算落了地。
“那批岁币总算平安落到了金人的手中,自苏州渡口出发,有十一支绿林人马都盯上了他们,如果不是耕战军有意无意地巡逻,这些人根本走不到苏州。”虎子面无表情地说。
“哼,彻木衮达吉布的徒弟,大贼商刘正麟的座下宾,还和临安官府有来往,刘石啊刘石,你到底有多少层身份,能叫我们半点头脑摸不着?”赫连小鸟似笑非笑,杏目微睁,谁也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一种异样的邪魅,叫人怦然心动。
猫儿怒道:“原先看他们和金贼血并,我还道他们是个人物,没想到还是这种两面三刀的家伙,小鸟姐,你说我们凭什么还留着他们!”
虎子道:“猫儿,我想不止一次了吧,咱们这些人不要随便下结论!”
赫连小鸟道:“好了,你们两个也别为这事操心了,毕竟也挖不出什么真相,但是就看刘石做出来了的事情,对咱们绝对不是坏事,所以先等等吧……若是彻木衮达吉布真有这个野心,那怕是不好对付呀。”
“算了,通知兄弟们,不要轻举妄动,但这些家伙之间的来往看紧一点,咱们还有事呢。”她仔细思考了一会,下了决定。
“领命!”猫儿和虎子就各挑了条路出发了。
在百灵客栈三十里处的深山之中,腊月十一深深提了口气,眼中惊奇之色愈加严重。
“你这药瘾,已经去了八分了,从一日发作两次,缓为五日发作一次了,再加以调理,便再不妨事了。”乐先生悠哉地说。
腊月十一倒抽了口凉气,仿佛耗尽了体力似的,垂头慢慢道:
“雾岛修罗果,乃是那个岛上独一无二的特产,只要少量,武人眼目如针,出手如电,文士才思敏捷,彻夜伏案而不乏。但是,也从此再离不得,一旦定期得不到修罗果或者用它制作的药丸,就要百爪挠心、万蚁噬骨,欲死而不得,至今未尝有一例可解!乐先生果真是当时神医。”
“咳,你用服那修罗果的时日应该不算多,应该是药瘾尚浅,加上小鸟运功逼出了些许,毒性是解了,只是身伤易解,心瘾难戒,其实多是靠你自身坚定,老夫的作用倒是最次的。”乐先生晃着脑袋说。
腊月十一道:“神医谦虚了,这般凝神冰心的药物,只要剂量半点不对,我这半条命也就去了,男儿一言九鼎,我这便按约定,将你们想要知道的说出来。”
“这个好说,老夫只管治病救人,你想通了,马上就会有人来见你,便好生歇着吧,年轻人,只要走出了那条道路,前方就有千万条大道,犯不着再寻短见了。”一边说着这些话,乐先生一边踱着步子出去了,这次就没塞住他口了。
“千万条大道吗?我被砍了一只手,这只手指头也全被折断了,乐先生虽然妙手,这手也回不去原样了,还有什么前程可言!只是托他们相助,解了这百爪扰心之苦,就为了乐先生这恩情,我也要将那地狱中的实情说将出来!”浑身被铁链锁得半点不能动弹的腊月十一,又把头垂了下去。
他不知道还要在黑暗中待多久,只知道那修罗果发作的频率越来越低,反应也越来越小,渐渐得自己终于像个人了。
在彻底的黑暗中,人的其他感官就会特别敏锐,连半点脚步声都没听到,门却突然开了,使他浑身神经都陷入了极度的紧张,差一点又惯性地进入了药瘾发作的状态,所幸他被锁得严严实实,上下半点不能动弹,也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屋子里唯一那盏灯被点亮了,一位让受过各种意志力训练的刺客,也一眼过去忍不住动心的绝色女子在灯光中现出了身形,让他几乎按捺不住自己的动作,依然是很幸运,他浑身上下半点都动不了。
女子走到他身边,轻轻一碰机关,那一身将他锁得比粽子还紧的坚锁铁链,就哗啦一下完全解开了,让他呼地一下,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几个月来第一次得到了彻底的自由,他第一反应不是活动一下筋骨,而是本能般将自己抱成了一个团。
第二百零一章 雾岛之秘
“好了,我们已经将你这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药瘾解了九分了,现在是该你履行承若的时候了。”赫连小鸟用无足轻重的语气对他说道。
“这声音,莫非姑娘就是……”尽管这么多天行动都被完全拘禁了,但是刺客的敏锐还是半点没有减弱,腊月十一立刻就搜出了记忆中的那个人。
“哦,也对,先介绍一下,我叫赫连小鸟,我们这一代的人,都是以动物或者植物命名的。”赫连小鸟淡淡地说。
“赫连小鸟,你是小鸟姐!这个只手遮天的密探组织首领!”腊月十一双目睁得老圆了,眼前的倾城绝色,也仿佛只因为那一丝妖异之气成为了一个千年妖女,吓得他连连后退,背后却撞上了这地牢的冰冷的墙面,不得不又停了下来。
赫连小鸟微微笑道:“怎么,说好的治好了你的药瘾,就把我想知道的告诉我们,才这一下就要反悔了?你身上那些药丸可还在我手上哦。”
腊月十一摆手说道:“此事恩重如山,在下绝非背信弃义之徒,但是恩人究竟想要知道什么,却无从得知,也不知孰轻孰重,还请小鸟姐自问,小人必然知无不答。”
赫连小鸟冷笑道:“既是说我们得不到线索的事情,你便不会说了,也罢,能撑过最厉害的几次药瘾而不疯乱的,也不是意志薄弱之人,再逼你也不智,说说看,你是谁,你们雾岛,究竟是什么东西,组织又藏身何处?”
腊月十一道:“雾岛上的人都以日期命名,只有死了旧的刺客,接手的人才有名字,我就叫腊月十一,为报解毒之恩,自当如实禀告,只是其中有许多匪夷所思之处,必遭首领怀疑,还请不要打断,若有不信之处,待我说完不迟。”
看赫连小鸟并无回应,他便继续说了下去:“那是在东海上的一个神奇小岛,终年云牵雾绕,每年四季都会飘往不同的去处,只有春夏之交才会靠近东海岸边,岛上特产一种一人高的灌木,它艳如樱桃,红如朱砂,叶子青绿异常,几可反光,根茎红似血色珊瑚,枝叶刺人时有短暂麻痹之效,果实便是我提过的修罗果了。
“那果实只消服食少许汁液,就能使人恍如脱胎换骨,常人需要数年才能打熬出的内力,些许果子就能强催出来,只是一旦沾上一点,就到死也没什么人能离得了,无论是训练手下,提高实力,还是操纵他们,都是岛上的绝密所在,而且有人尝试带出去种植,却无论如何花都不开,无法栽培。”
赫连小鸟哼道:“这般恶毒的东西,收的了人力,到底收不了人心,只靠这个操纵人心,早晚就要死在这东西上!现在你不是从中走了出来么。”
腊月十一道:“不错,虽然修罗果能强行激发内力,但是筋骨打熬不足之人,使了这种法子,一辈子修炼的成就也就那样了,永远成不了什么高手,所以被收养或拐骗去岛上的人,都要经历极为残酷的训练,才以赏赐的形式赠与修罗果,不过有了那个,他们倒不担心忠诚问题。”
赫连小鸟道:“是么,好吧,你这样的毕竟是意外,不过连这点都不担心,他们也确实是孤陋寡闻,那么我能大概了解一下你们都受了些什么训练,有多残酷么。”
腊月十一苦笑道:“赫连首领要知道也不难,只是你们的密探够强了,犯不上要那些手段,而我也实在是不想提起,就拿我自己说吧,同吃同睡的伙伴,我亲手杀死了两个,每个能长大的,都起码要杀掉一两个最亲密的伙伴。”
赫连小鸟点了点头:“显然你们的首领,是个不怎么把手下人当人的玩意,那么谈谈你们首领吧,占据了那么一个怪异的岛屿,又到处发展手下势力,应该不会只是为了好玩吧。”
腊月十一说:“我们也不知道,据说雾岛近百年来,首领一直都是一个人,而我们每年晋见一次首领的时候,看到他的样貌也从来不曾变化,一直是那张苍白的脸,黑发黑瞳,面无表情,从未出过那个神秘的山洞;而起初他要我们去做的事,从来不给半点说法,只是要我们去办,办不好的,便要削减修罗果的药量。”
赫连小鸟皱了皱眉:“这般说来,你那地方三分像人间,七分倒是个鬼窟!那么你可有帮他办成什么事?”
腊月十一道:“那种事我只去办了一次,他派我们几个人去蓟州二仙山的紫霞宫去寻一些相关的事物,可是具体是去找什么,只有领队的人知道。”
赫连小鸟抱起白皙的胳膊,若有所思地说:“蓟州、二仙山、紫霞宫,我好像听过,难道你们……是找那个罗真人?”
腊月十一说:“我们打小就在岛上长大,中土的事情半点也不知,可是那次却是真邪门,明明远处就看得到那紫霞宫的,我们在山上山下转悠了七天,一齐找,分头走都试过,始终就是到不了。
“按照组织的规矩,这事办不成就得重罚了,可是奇怪的是,首领知道了只叹了口气,却对我们没半点惩罚,只是自那以后,原本淡薄低调的组织,就开始不惜一切代价积攒银钱了,其中到底为的什么,据说等级越高的刺客,知道越多,我这样的却只有任务不知其然。”
赫连小鸟听得是满腹狐疑,这段话不管虚无缥缈的紫虚宫,还是会四季移动的小岛,都是荒谬无比,但是这些内容,和她的探子们收集的情报以及难解的谜团,多多少少都一一对上了号,也说不得就是虚言,只怕不能完全不信,也就放在一边,问起正事来:
“此事就到此为止,这次能抓到你,却和当今天下两大王朝有关,你照实说,你们是以什么身份和他们打交道的,我的人穿插在金人中间许久,也不曾露出马脚,最近也屡屡被盯上,和你们的人互有伤亡,却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腊月十一说:“这事要从我们开始赚钱说起,原本我们就在江湖上留了些点子,凭我们的本事做些无本生利,为人消灾的事积攒银钱,后来遇到了天下第一大主顾,宋徽宗赵佶,他在江湖上名声极差,寻常人物都避之不及,却也寻上我们留的点子了。
“他出手阔绰可非凡人能比!一年的报酬够我们攒许多年了,因此我们就帮着他做了许多祸害江湖的事,原本淡薄低调的雾岛刺客,就此在江湖上臭名昭著、人人喊打了。后来金人破了汴梁,这赵佶没有了,还欠了我们一整年的年金没给呢!民间生意危险,报酬又低,所以组织就派我们去寻金人和赵构,期望能再找个大主顾。”
“这下你们却因祸得福了,丢了一个主顾,却寻了两个大主顾,怪不得我们现在是越来越艰难了!”赫连小鸟的语气中听不出是喜是怒。
“并非如此,光从语气上听,金人就对和赵佶打过交道的人十分厌恶,就像丢一只鞋一样,随便给我们安排了个任务,说能做好才考虑合作,而赵构十分想要我们效命,但是谈到银子时,却说,要先凑足给金人的岁币,现钱是一文都拿不出来。”
赫连小鸟笑骂:“这大宋,遍地都是热血男儿,却摊上这样的皇帝,真是气数已尽,天欲其亡!”
腊月十一道:“这些事情,就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了,总之,金人要我们去调查百灵客栈的底细,不但没摸到半点底细,还差点连头号刺客的命都搭了进去;而赵构的委托,就是协助调查和破坏一支抗金的绿林组织,然后,就连他派去的大内侍卫,都被一个怪人就杀光了,后面的事情您比我更清楚了。”
赫连小鸟在心中核对这家伙的话,和她这边得到的情报,倒是比较契合,大金那边后来遇到的麻烦确实没有了,而耕战村那边的密探,不时还是受了些骚扰,不过那种造成伤亡的冲突倒是越来越少了。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你们受命调查那个耕战城,对他们有多少了解了,尤其是那个叫刘石的,你知道什么底细么?”
腊月十一苦笑道:“若是得出了些结果,我早就离开了,也不会在那么可怕的怪人面前冒险出手,企图抓个活口啊,那里的一切都是个迷,混进去的人是怎么一个不剩地暴露,杀死,真叫我们半点头绪都摸不到。”
赫连小鸟冷笑道:“果然,我们两个组织都半点摸不透那家伙的底细!腊月十一是吗,你现在已经脱离了雾岛的控制,以后彻底自由了,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腊月十一继续苦笑:“我本来就是个只会杀人的废物,这双手又都残废了,还能有什么打算?乐先生费尽苦心为了我解了药瘾,为报其恩才等到现在把所知的告诉你们,接下来我也无甚好想,求赫连首领给个痛快就好。”
这这般求死的话说出来,语气竟和吃饭喝水一样平平无奇,足见这些雾岛的刺客对生命是何等的淡漠,叫人止不住叹息。
赫连小鸟笑道:“我们费了如此多力气才将你从阎王手上要了回来,岂能这般就叫你回去?你既然欠乐先生那条命,他不要你死时,你就得为他卖命!知道吗?”
腊月十一说:“既然如此,那就听凭吩咐,反正养个只能吃饭的废人,你们应该也不难。”
赫连小鸟道:“坐着吃饭可没那么容易,起来跟我走!”
腊月十一木然站起来,傀儡一般跟在她身后,对自己的安排显得没有半点好奇心。
“你们能轻易找出我们联络的暗号,想必自己也有一套联络方式吧,我要你带我去找你几个同伙,也一样帮他们戒了药瘾,不知你意下如何?”
腊月十一细细一想:“你打算找个身份高些的刺客,挖出一岛上更深一层的秘密?若能成功,倒也是件救人脱火海的善事,我们之间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是能帮他们一把倒也乐意,只是雾岛刺客视死如归,要再留活口其实不易。”
赫连小鸟冷冷地说:“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是我要他活的人,可没几个敢死的。”
这话听上去跟刀剁在案板上一样凶狠,让腊月十一再不敢多说半句话,初入眼帘的倾国芳华,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收割生命的死神,再没半点能让他敢动心的地方。
然而赫连小鸟并没有就地喊其他人,也没有直接就让他去寻找痕迹,而是让他换上一副随从的装束,上了马带他一路奔驰,直奔耕战城。
尽管是跟着赫连小鸟身后,但是腊月十一对这个连他们组织都无法渗透的耕战城还是心生恐惧,毕竟只看那外围架起的防御工事和巨型机弩,就是来什么高手都是白给的。
他们在耕战城外,也没等多久,一脸不爽的刘石就跑过来了,更是让腊月十一惊奇:这些人是怎么知道我们过来了,首领又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刘石抹了抹脸上的汗:“哎呀小鸟姐,这又是哪阵风把您吹来了呀,早几天这里还杀了批羊设宴,现在可是像样的伙食都拿不出来招待您了。”
赫连小鸟语气平淡如水:“一千五百两,加一匹马,你跟我走,有件事情要你出手相助。”
刘石挠了挠头说:“别啊,怎么说我在这么大的城里也是个将军了,你在这么多人面前,咋就半点面子也不肯给我呢?怎么能用银子招募我呢?城里那么多事,我哪能那么容易走得开?”
赫连小鸟冷冰冰地说:“别当我不知道,这城里处处都安排的井然有序,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了,再加五百两,不去我就找别人了。”
刘石摆摆手说:“不是啊,我也不是说不去帮你啊,只是你这么说真的很容易引起误会啊喂!”
第二百零二章 刘石与赫连小鸟
看他一副舍不得银子又放不下面子的样子,赫连小鸟噗嗤笑道:“好了,既然说好了,那就走吧,上马!”
刘石出来的急,是霸王枪也没带,看人家十万火急的样子,就和城里的守卫交代了一下,老老实实地跟她上了马,心中一直嘀咕不休,这妖女到底在想些什么?
走出数里之外,赫连小鸟终于开口说话了:“当时在汴京初次认识你们,我就觉得你们挺有意思的,脑子里装的完全不是常人该想的,脾气一上来连一品大员都敢明杀,却不是简单人物;果不其然,后来南宫栖枫成了彻木衮达吉布的宠将,却一夜之间又消失匿迹,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了,而你这家伙,背后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刘石挠了挠头说:“哎呀,我能有什么嘛,我那点小底细,还有什么能瞒得过小鸟姐你的呢?”
“是么,那个忠心耿耿,为人有口皆碑的彻木衮国师,手下居然有个拥兵自重的徒弟,还和金国头号商贾刘正麟互有勾结!你要不要告诉我这些都是意外和巧合?”赫连小鸟的语气带上了讥讽。
“哎呀,小鸟姐啊,这些真的是巧合啊我和你说,那个国师就教了我一套武功,至于燕京那边,也是单纯的做生意往来,事情真的和你想象的有所不同……”刘石真是百口莫辩。
赫连小鸟眼光何其毒辣,岂是那么好糊弄的,说起这次与刘正麟相关的事情,和以前承认跟大金国师的师徒关系时,语气截然不同,显然在无力地遮掩些什么,又何需多问?多说无益,总不能抓他去严刑拷打吧?便直接往下翻页了:
“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上次砍了你一刀的雾岛刺客,腊月十一,我现在要去抓几个舌头,那些人视死如归,发现我到场了,八成抓不住活的,所以我想了一想,加上你能好办许多。”
“什么嘛,你手下高手如云,那个个都是人才,却来花这么多银子请我,感觉很浪费啊,那什么雾岛中肯定有你十分关注的秘密,否则……”刘石开始嚼起舌根来,生怕话题回到刚才的位置。
“雾岛之中本来就迷雾重重,若为挖出其中的秘密,倒是有数不清的理由,不过那些都不是我的目的。”赫连小鸟显然对他的调侃不以为然。
刘石道:“是么,还能是什么呢,那想必不是件小事啊,老实讲,这些天我自己琢磨了下,总觉得咱们那……”
赫连小鸟道:“想什么呢,原本我的密探是无往不利,现在这些家伙一来,真是处处添乱,幸亏还没造成很严重的后果,纵容下去的话,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刘石想了想说:“这点很有道理啊,你那边情报遇到了问题,我这里就要完蛋了,但是你想好了要怎么做吗?”
赫连小鸟哼了一声:“他们的首领是有一种致瘾的药物对这些人进行控制的,而我这边找到了解除药瘾的法子,现在嘛,要让这些家伙少给我们找麻烦,显然就要从他们的人身上下手了。”
刘石一听,立马厚着脸皮说:“噫,这么厉害啊,这等靠药物控制手下的人,药被解了那可就要严重反噬了,小鸟姐果然是本领过人,让刘某的崇拜之情有如滔滔江水一般连绵……”
赫连小鸟杏目一横,打断了他:“少废话,请你来是让你办事的,不是听你胡扯的,腊月十一说他们的暗号每年春夏之交才换一次,现在完全可以通过暗号找到人,到时候你正面动手,我就暗中拿人,明白么!”
刘石晃着脑袋:“那是自然,不过话说在前面,你可不能为了省一千五百两,就让我一个人去送死,把我卖了哦。”
赫连小鸟笑道:“真是够了,别再胡扯了,姐姐我要你命,还犯得着阴你!”
刘石暗中念叨:“唉,说来真是惨啊,我大好男儿又打不过她,又没人家有钱,形象一比就更是寒碜,不成,就算这妖女真是妙龄女子,以后也要尽量远离才是!”
却说天下刺客、密探,大体上都有共通之处,那腊月十一只略加搜寻,就在不远处就找到了标记,寻到了集合的方位。
“奇怪,从这个记号来看,往南三百里处,两天后将有五名以上的高级刺客前往汇合,这是出什么大事了么?”腊月十一仔细辨认了一棵大树上留下的痕迹以后,还是有些不能确定。
“这里往南三百里,那能有什么啊,啊!对了,那里是黄山!”刘石思考了一下,突然叫到。
赫连小鸟冷笑道:“黄山!传闻中轩辕黄帝炼丹成仙的地方?看来你们的首领对这些神神鬼鬼的玩意十分上心嘛。”
腊月十一道:“这些事情我们一概不曾过问,但是从中会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如果你们真能从他们中间拿到活口,应该能问出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刘石本能地感觉到,这件事情肯定不简单,若是从中得到了一些线索,只怕收获就远不是一千五百两银子能比的了,但是赫连小鸟现在明显不信任自己,那么她让自己参与这件事情,到底有何用意?想来也想不出什么结果,他就继续沉默地跟在了人家后面。
这个年代中黄山上虽然有道观、寺庙几许,山上居住的却不是沽名钓誉的和尚,就是名隐实扬的道士,没半个真心修行的高人,只是轩辕黄帝在此炼丹得道的名声太大,总能吸引络绎不绝的人慕名远道而来。
而数名雾岛的高级刺客,跑到这种地方齐聚一堂,目的怕是不那么单纯了。
以他们的脚力,三百里路也算不得什么,只小半天就抵达了黄山,腊月十一虽然只是个普通刺客,但是也得了日期做名字,最少都是在那岛上经历了数年特训的人物,对这些暗号、标记倒是了如指掌。
雾岛刺客要在此碰头,肯定会先有人踩点,一上山就发现那些若有若无的暗号密集了起来,腊月十一很容易就找出了他们碰头的地点。
“到时候,他们就在前面二十米处碰头了,这里已经潜伏了最少一名刺客了,但是实力比我高出太多了,我找不到。”他轻轻地说。
“呵,做好你的跟班就行,刘石,如此良辰美景,又在这般洞天福地,何不结伴而行,好生赏玩一下?”赫连小鸟眉目曼兮,轻盈地靠近了他。
“差不多就这样就行,再靠近我要喊出身了!”这妖女声线甜美,语气中似乎有寒有极大的诱惑力,叫人把持不定,刘石连忙轻声制止对方过于靠近自己。
但是很快他就不再做作了,因为一运功抵御人家的诱惑,他就意识到了有刻意隐藏起来的气息,正潜伏在哪儿,而且离他们够远,但是赫连小鸟居然更快发现了。
而人家妖女姐姐根本就没施展什么功夫来魅惑他嘛,这种状态使刘石打起了精神,自己显然是有点恍惚了,他们就扮作带着随从的江湖伴侣朝山上去了。
这黄山自古也是个游人喜爱的去处,赏玩景观、乃至去上山寻道求僧的人数不胜数,像他们这样衣着外表也十分大气的人,山中小径是络绎不绝,倒也不至于受人注意,他们既然已经扮作伴侣了,也就索性上山一玩。
往上走了半个时辰,便看到了一座半旧的寺院,出家人也未必全是四大皆空,听说黄山是个修行的好地方,倒建了不止一座寺庙道观在此,那游人香客选择也就多了,香火钱分起来就少,是以这三人进去,里面的僧人就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几位施主,天色已晚,不如先用了斋饭,就先在香房歇了,明日才参拜我佛如何?”那引路的小沙弥笑容满面,显然没有半点顾及清净之地不留女流的规矩。
“好说,这两间房就好,斋饭随意安排就好,这银子就算香火钱吧。”赫连小鸟简洁明了,直接丢了锭银子给他。
那个小沙弥真是喜出望外,迷着双眼一口一个女菩萨,飞快跑去安排斋饭招待了。
“哦,好,你叫小腊是吧,来我们住这间小的……”刘石便大大咧咧地喊上他,要躲进房里去。
“你想什么呢,情侣过来,你却和随从睡一起?存心来让我难堪,还是生怕别人察觉不出有异常?”赫连小鸟冷冷地问。
“哦,好,知道了。”天下间有多少名商大贾,达官贵人梦寐以求能同眼前这位妖女同室而眠,刘石是十分清楚的,但是他肯定不包括在那些垂涎与她美色的人之内,毕竟对这位名满天下的妖女花魁,他比那些乱花迷眼,见色伤命的人多了解太多了。
“坏菜了,要和她一起住两晚,天知道会发生什么鬼事!我就感觉这次麻烦大了,想我穿越以来也是历经千难万险都逢凶化吉,不会就到这里为止吧?不过据说宋朝以前女子十分开放,她又是契丹人,出身又是那……莫非……”刘石开始越来越胡思乱想,天马行空起来。
不多时斋饭撤去,他们也不想多生事端,用完饭就都躲进香房里了,并且要深居简出两天,直到雾岛刺客碰头的日子才出去。
虽说腊月十一药瘾已除,整个人如获新生,同时又成了个废人,按说这时平生踪迹该一件件浮上心头,无奈大半辈子无非是在岛上受训挨打,在外面杀人灭口,再就是药瘾缠身死去活来,既不想回忆,也无甚意思。
那之前的种种,乃至父母家姓,竟都已遗忘干净,恍如新来人间一般,对什么事情那都是风轻云淡,事不关己,只是潜意识中那种服从指挥绝不多问的性格没变。
但是,他一进房间,密探的老毛病却立马又患了,却神差鬼使般竖起了耳朵,偷听起隔壁的动静来。
“那时候确实察觉出了有人在那边把风,但是万一这腊月十一算出的时间出了点问题,咱们不是白来一趟么。”看着赫连小鸟摆出极其随意的姿势,十分舒服地坐了下来,刘石却如坐针毡,忍不住问道。
“那你想怎么样呢,那个人的功力应该在我们之下,但是作为密探,他搜寻和隐藏的功夫只怕要在你之上,若是我们打草惊蛇了,就半点头绪都没了,而且看来这次他们也是十分重视的。”赫连小鸟的语气无足轻重,嘴上虽然有些道理,口气听起来却真是和刘石出来游玩的。
“说的好有道理,反正我是收钱办事的,管那么多做什么,不过话说回来,啊,真的好久,好久没有这么悠闲自在过了,上一次闲坐七日,还是在被完颜仲老贼打伤以后,躲在寨子里疗伤呢。”一边说,刘石就一边盘起腿来,准备运功修炼。
“呵,完颜仲也许真死在没人的地方了,不过你还真是个实干的家伙,这么久也难得和姐姐我单独在一起,就要打坐练功了,是我太无趣了,还是你太用功了?难怪你的功力每次一见就如隔三秋,越来越厉害了。”赫连小鸟幽幽开口。
“啊,哪有,世间男子能有幸与小鸟姐相谈促膝而谈,那都是三生有幸,修不来的福分,你看刘某这幅尊容,不过是个花钱雇佣来的打手,哪来的这般福分呢?”刘石就停止运功,陪着笑道。
“你也就是不大打理边幅而已,这世上男儿,能说你丑的倒也不多;看来是我打扰你练功了么,你是练了些什么玩意?习武练功我也算是十分勤勉的了,可是从汴京城至今,能一日千里练到你这个境界的,还真是叫我为所未闻。”
刘石有些尴尬地笑道:“其实是机缘巧合,在下是突发奇遇,得了一套神奇无比的内功心法,从头练了一遍,就功力大进了。”那用经验值堆上去,大幅度缩短了修炼时间的事情,也被屏蔽了个干净,说不出口,这段话倒算是真话。
第二百零三章 赫连小鸟三观尽碎
听得他这般胡扯,赫连小鸟忍不住盈盈微笑:“哦,这么厉害的心法,能让你一年抵过常人练十年?姐姐我倒想见识见识,到底是何等神奇的功夫。”
刘石竟然半点不避讳,开口就说道:“功运乾元,汇集阴阳,而面朝东,凝气阴跷,逆运至百汇,而三通周身……”他只源源不断的说下去,不多时就第一层的心法说了出来,让隔了一面墙板的腊月十一差点牙都惊掉地上了。
“你小子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心法我虽没练过,但听这一段就知道此乃至高无上之武林宝典!这般不传之密,你怎能这样就轻易说出旁人知道!”赫连小鸟的修为却是当世绝顶,一听就知道这心法来头绝对不小,而隔壁还有个耳朵,听得这些忍不住打断了他。
刘石却泰然自若地回答道:“对啊,这般前人苦尽平生心血才创出的至高心法,为何就不能在世间广为流传呢?为何非要冒着失传的危险,每次只传那么一两个传人?”
这话问得合理小鸟哑口无言,腊月十一在隔壁也是下巴掉了不知道托回去,好一会赫连小鸟才说:“可是这般神奇的心法广为流传后,岂不是人人都有你这身功力了?那知人知面不知心,若给天性凶恶,作奸犯科之人学了去,岂不是罪过?”
刘石道:“怎么会,人人都会,也就人人都不会了,天下间个个人都能飞檐走壁,力贯山河,那恶人学了去,又如何作奸犯科?”
这一句话把赫连小鸟噎得真是三观尽碎,良久不曾开口,也就照这口诀运了一通功力,才说道:“话是这么说,这套心法倒是正儿八经的武林宝典,但是除非原本功力已经练到浑厚之极,阳刚自生的境界,习之不但不成,还有走火入魔、经脉尽断的风险!”
这话听得腊月十一满头冷汗淋漓,那心法何其精妙,哪个习武之人听了能忍住不练?他只有一身药物强行催化出的诡异内功,强练了必然出事,轻则浑身瘫痪,重则丧命!
刘石说:“不错!我得了这套心法,就与何陆、桂兰他们一同商讨了许久,也得出了这个结论,如今我们正在考虑如何让人更容易上手修习,只是都这么久了,城中能修炼内功的人也极少,不然集思广益,进度肯定要好许多。”
赫连小鸟杏目圆睁,柳眉倒束,是被惊得瞠目结舌,又愣了好一会,她感觉这辈子从没这么震惊过:“那么你是打算让手下人人都能有你这身功夫?此举若真有所成,只怕你要完成一件烁古震今的大事了,从此以后人间的规矩只怕要重铸了!”
刘石叹息道:“本来嘛,宋辽数百万人口,为何能受那十余万户的金人欺压至斯?创我这身武艺的前辈高人,也未必就肯忍受百姓无辜受戮而无计可施吧。”
赫连小鸟说:“可是同一门武功,不同的人去练,结果却并不相同,我这大辽深宫高手整合的一套海纳百川的心法,现在修炼了的人也有十余人,到头来也只有我一人才有这修为,其他人也不过是练了套略强的内功而已,这般想要人人都武学通天,却也是白日做梦。”
刘石笑道:“即便不能个个都神功盖世,只要人人都有些护身的功夫,也就不怕那大金铁骑了嘛,而小鸟姐武功还是天下第一,照样横行天下,却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
赫连小鸟被这一段话说得是哑口无言,竟然一时间想不出要怎么回答他,只觉得句句话强词夺理,又每句话都头头是道,简直无可理喻,正所谓话不投机半句多,他们也就再也不多说话了,两人随着天色变暗,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这段话却不是张口就来的,是刘石在肩负了耕战一城人的生死存亡后,渐渐领会而来的,他身边的几个得力人物,都已经开始修习武当纯阳心法了,他们一起研究过纯阳神功,结论也是根本不能随便去练,显然系统要求五种阳性武学登峰造极是有道理的。
赫连小鸟既是绝顶高手,又是一个密探组织的首领,选址在汴梁地区的百灵客栈更是和他们耕战城有无数剪不断的瓜葛,也不知是脑子发热还是什么原因,他居然半点不掩饰就全说了出来,而人家的反应也让他捉摸不透,但是显然人家没有明显地否对自己。
刘石就真的打坐了一夜。
“赫连毅,你这是什么意思?朝中高手历尽数十年才创出的顶级心法,大家是信任你才让你修习的,你居然一下就传出去让那么多人都学会了?”
“正因为那是许多人多年努力的结果,才不能只有我一人会啊!这些孩子们个个天资聪颖,加以培养,必然前途不可限量,以后定然比我这成年了才学的人强上百倍啊。”
“可是顶级心法之所以是顶级,就是因为只有少数人才能修习,你这般肆意妄为,必然捣出大乱子!哼,也是我们管不了你,好自为之吧,你会后悔的!”
小小的赫连小鸟躲在暗处,听着那些大内侍卫对赫连毅轮番指责,有怪他培养私人势力的,有指责他祸害朝廷的,总之,这个此后凭一己之力,维持住辽国遗孤的侍卫统领,却因为传授武艺有教无类,成为了众矢之的。
这个深不可测,包藏祸心的刘石,难道真是和义父那样胸怀博大的人?那他为何要和那么多败类反复勾结?义父曾说:做为大人物,为人处世一定要果断,却千万不能武断,现在却让小鸟又如何抉择?
她陷入了长久迷惑之中,始终捉摸不透,以她的性格,不可能信任眼前这个混蛋商人,可也不能就这么干掉他去吧,心烦意乱甚至让内力都开始乱窜起来。
她这身海一般深的内功,功力一乱,可非同小可!吃了一惊冷静下来后,她就尝试以刘石所授的那第一层纯阳神功调戏起来,这套内功每一层都需要极其阳刚的内力与体力,冲破数道难关,若无系统支持,常人去练时,保底要十年苦功起步。
而赫连小鸟那套海纳百川的内功加上极为精深的修为,居然一夜之间就突破了重重难关,将第一次心法融会贯通了。
“这心法可真是神奇啊,原以为我这身功力已经修为极广,海纳百川,想不到只一夜功夫,却能更进一步,提炼精纯至此!哼,先不管他是个什么人,背后的秘密,我一定要全挖出来!”拭去额头的汗珠,她将目光放在了坐在椅子上的刘石身上。
这家伙还在运功调息,有节奏的呼吸声显示这家伙已经全神贯注调戏修行了起来,修习这种顶级内功,一旦被外力强制打断,经脉走岔可不是开玩笑的。
“好吧,最起码他对我还是信任的,先放在一边,把那些雾岛刺客的问题先解决掉吧。”无论如何,赫连组织的首领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先将刘石的底细摸透再说。
即使受过极为严酷的定力训练,腊月十一依然被这两天的沉默折腾的筋疲力竭,他本不该存在的好奇心都被这一对神奇的首领吊满了。
所幸种种迹象表明,其他几位高阶刺客,也都来到附近了,集合的时间已经就在眼前了,他总算可以从这种奇怪的氛围中分出心来,放在调查曾经的同僚上了。
“就是这样,那一片灌木丛中,可以阻隔各个方向的视线,此时的风声也能掩盖轻声话语,很快他们就在那里见面了,问题是,我这样的本事,远远潜伏还可以,再靠近一点就肯定要被发现了。”腊月十一小声说道。
“很好,从现在起,你隐藏好自己就行,他们现身后刘石先出手攻击,我自然会伺机出手的。”一边说,赫连小鸟就开始行动起来,在这青山绿水之中,她碧袍青丝随着气息的隐藏,在直觉中完全消失了,使人感觉看到的人影只是个幻觉。
但是把注意力从赫连小鸟身边转过来时,他更加吃惊地意识到:刘石也像从未出现过一样,原本极为充沛的内力,也就在这一瞬间,与青山绿水中消失无形,比当时他遇到的那只花豹更加彻底。
好可怕!当时手持浑铁枪,以一人之力独斗十余名赵构的大内高手,那是声势如雷,这一隐藏,却如雪山白狐,半点察觉不出!组织里的高手和他们动手会有什么结果呢?腊月十一忍不住期待了起来。
潜伏不但要本领高超,还需要极强的耐心,雾岛上的刺客只是沉得住气这一项,那是每个人都要经历极为痛苦而漫长的磨炼,而一个半时辰都过去了,腊月十一的耐心都有些躁动了,那两个洪水猛兽般的高人,依然没有半点动静,好像真的不存在一样。
就在他心中渐渐有些慌起来时,一个人影出现在了那片灌木丛中,快速搜查了一下附近,没有发现异常后,吹响了一声哨声,不一时,又有五个人慢慢凑了近来。
离得有些太远了,风向也不对,腊月十一根本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却也没见刘石他们动手,心中暗暗着急时,刘石却在他们压根不敢想象的位置,将他们的谈话听得一清二楚。
“也就是说,附近被人窥探了?”
“不能确定,但是有些地方感觉有问题了,你们察觉出什么了吗?”
“痕迹有些变化,但是信号半点没有破坏,除非是自己人,否则做不到这么小心,难道说……”
很显然,腊月十一毕竟是等级较低的刺客,他的动作还是被人发现了,虽然不影响刘石与赫连小鸟的行动,但是起码现在这几人在这儿是不会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了,果然,意识到了有问题,这几人转身就要离开。
可走不得!刘石从一旁的大树上猛跃而下,伸手就是一招乌云雷落,伴随刺眼的雷光从天而降,直劈向离他最近的那人。
轰的一声炸雷声就是数里外都能听到,何况这几位敏锐过人的雾岛刺客呢?他们反应极快,各自转身面朝来敌,却有一人已经被雷光劈中了。
那人尽管勉强来得及抬手格挡,可是被击中后依然浑身冒起黑烟,张开口也吐出一股黑烟来,整个人就软倒了下去,但看上去只是暂时麻痹,意识力没有完全失去,而其他人二话不说,摸出武器围攻上去。
刘石一落地就立刻一招电舞银蛇,让人眼花缭乱的雷光乱舞,他就走出了被围攻的范围,一矮身子又一招奔雷袭电迅速打向追得最近的那一个,将他逼退,避免自己腹背受敌。
几招过去,这剩下来的五人也都不是弱手,再一味强攻下去,刘石就要吃亏了,正月廿一却突然隐藏起了自己的气息,感觉不到了。
刘石这一惊非同小可,那个刺客无论动作还是下手的时机都要比其他人强出一截,这一下完全失去了踪迹,若是在背后给自己来一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情急之下,他一招猛似一招,越打越狠,奔雷十三式雷光乱舞,居然暂时压制住了对方四人!
可是如此凶猛的拳掌,所需要消耗的内力简直是海了去了,哪怕刘石此时功力已经深不可测,这般全力施为,也支持不得许久,而那个被击中的人也跟了上来,再次五对一,还有个潜藏在暗处的随时可能发难,叫刘石心中焦急,也无法分心多想。
“果然,这雷电般的拳掌是以内力造成的效果,并非是真正的闪电,和传说中的五雷正法比只是声势接近了,威力相差何止万倍;不过能做到这样,古今倒也少见了。”赫连小鸟沉吟道,终于不再看戏,而是悄无声息地溜到了激斗中的战场之中。
此时双方都全力施为,斗得聚精会神,根本无暇去分心顾及别处,何况赫连小鸟这等比他们强了不止一个级别的高手出手,哪里能有半点反应?只见她一指一个,五个人眨眼间就全被制住,像几个皮袋子一样被丢在地上。
第二百零四章 雾岛之秘
“可惜了,最厉害的那个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溜走了,看不出雾岛中居然还真有顶尖的高手。”赫连小鸟随后仔细地在战场上搜查了一番,做出了结论。
刘石抹了把汗:“哎呀,小鸟姐,好姐姐啊,你说的极是,但你要再晚一刻出手,我这条命就折在这里了,下次能不能别玩得这么刺激?”
他们此行,为的就是黄山上那些神神怪怪的传说,是否能收获到有关炼丹修道的内容,这一下突然一个行雷闪电的人杀出来,自然就朝那方面去想了,也就奋不顾身想要拿下这位能施展雷电的“仙人”了。
然而山中麂鹿可以感受到那力破山河的虎啸之威,而虫蚁之身,却对虎威全然感受不到,修为突破了他们药物提升极限的正月廿一,一动手就感受到了一种极为可怕的危机感,而且是眼前这个行雷闪电的怪人远不能及的。
当然,只是刘石就已经太可怕了,那么这种程度的恐惧感,却是来自何处?和其他刺客不同的是,他还是有自己主意的,一隐藏自己的行迹,立刻就故技重施,冲向了敌人来的方向,也就是赫连小鸟的灯下黑,逃出了他们的观察范围。
他意外地发现,那里潜伏着的,居然有个腊月十一!这个人失踪有段时间了,大有可能就是这两天窥探他们的人,按照这个时间点来看,他身上的修罗丹应该已经耗尽,早该毒发身亡了,莫非已经解了药瘾,并且背叛了他的组织?
那可怕的威压尚在,他也就不想冒险出手除掉此人了,因为连折了两次大败,失了许多同伴,他就是回去也只有死路一条,雾岛的敌人,以后也不一定就是他的敌人了。
暗叹口气,他脚下不停,健步如飞远远遁去,让赫连小鸟反复也寻他不得。
不多时,他又浑身颤抖,微微抽搐起来,脸上露出无奈地笑容,自言自语道:“这修罗丹就剩下些许了,自打我刻意药量减半以来,那千般痛苦,已经熬过去了,这一次再减,不知道能撑得过去么?”
取出一丸,拍下四分之一来,塞入口中,浑身颤抖微解,却依然百爪扰心般生不如死,关节是从里到外痛痒难当。然后是头脑昏昏仿佛里面装了陀螺,胸闷气短哈欠连天,努力喘气也不得缓解。他一手插入土地中,不久出了一身冷汗。抬手一看,指甲变形,里面还塞满暗红的血垢。
熬得一时后念道:“总算这次发作忍过去了,却比上次减半的症状还轻一些,说不定在药用完之前,还真能强戒了它!”
那几近致命的症状略解,他也怕夜长梦多,赶紧迈开步子远远离开了。
“呵……我姓什么,我叫什么?……我是谁的儿子?”
他觉得,自己早已遗忘了的事情,在心中似乎模模糊糊有那么一点点影子了。
“这位是三月初八,这位是六月十三……”
腊月十一辨认着这几位刺客,用不悲不喜的声音报上名字,他们都是雾岛上的高级刺客,连身份极高的二月初一都在场,不过这些人的运气比腊月十一就好太多了,同样是刘石拉仇恨,赫连小鸟只一点就制住了,却不用像猫儿那样物理控制,断手塞嘴还五花大绑。
“二月初一是吗,你是这次的头儿咯?”赫连小鸟解开他穴道后,就看他立马死命挣扎,想要自寻短见。
可是站在他面前的,却是当世之中少有的绝顶高人,那实力差距已经大到让他连危机感都产生不了了,哪怕他在怎么视死如归,也半点不由己,看他折腾了一通,依然没半点作用,这才垂头丧气地停了下来,心如石木,任人鱼肉。
“二月初一前辈,您应该还认得我,我是腊月十一,以前跟着您走过一次任务的,这位就是百灵客栈的密探首领,赫连小鸟了,这个是耕战城主刘石,在他们的帮助下,我身上的药瘾已经全解了,再不必受那修罗果控制了,你们不许担心。”
这消息本该如雷贯耳,却不料二月初一只是眼睛抬了抬,那其他几个刺客都立即抬起头来看着这位晚辈,显然,这个时间还能站着,八成说得不是假话。
“刘石,把他们口中药囊都取出来,再为他们解穴。”赫连小鸟指挥道。
刘石嘟囔道:“为什么是我呢?这多恶心人!”
“腊月十一的手还没完全恢复,办不了,难道你要我个女孩纸去做这等事,你在一旁看戏?还是说我白花的银子请你!”赫连小鸟杏目一瞪,嗔媚娇威联合一处,风情万种。
“好吧,拿人家的手软,我要有了儿子,一定要让他有花不完的钱,不要这般容易受制于人……”嘴里嘀嘀咕咕,他一个一个把这些人的口撬开,取出那些见血封喉的药囊。
“呼……哈,哈!你们这出手真重啊,不过我们也不废话,只要你能证明药瘾可解,接下来的事情就完全可以谈,否则没了这毒药,你一样撬不出什么。”三月初八冷冷地说。
“呵,气势还真足呢,你们要不要问问十一,在我面前那,想死和想活可都由不得你哦。不过那修罗丹的药瘾,我倒是可以证明一下,亲自解一个给你们看。”
赫连小鸟正说着,却看二月初一脸上的表情明显扭曲起来,腊月十一好歹有个两三刻时打哈欠喘气的缓冲,这人从开始发作到现在不过几分钟,眼看竟然要翻折抽搐就往地上倒!
“这么严重啊,看来要多费些功夫了。”她伸手就要运功。
“小鸟姐,让我来试试吧。”逼毒驱邪,却是纯阳神功的强项,十重纯阳神功以后,刘石连疟原虫都能不伤宿主地杀死,不由得跃跃欲试起来,看赫连小鸟不阻止,他就一只手抓住二月初一的手,一边在他身上运起功来。
这一下雾岛的其他刺客都睁圆了眼睛,看看他们到底是吹牛,还是真有这本事,毕竟这可是帮他们重获新生的唯一机会,当真是比什么性命都看得更重十分!
却见刘石神功运起之后,层层热浪渐渐从这两人身上散布开来,刘石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一身灼热的纯阳功力对他没有看得见的影响,二月初一却立刻发起了高烧一般满脸通红起来,而内力一边将他身体在排斥的毒性逼离要害内脏,一边不可避免地对人造成了伤害。
通俗易懂一点地说:“这纯阳神功威力无穷,用来解毒就是要么把毒解了,要么把人活活烧死,毕竟人体在四十度以上撑不得几时,总之今天你们必死一个。”
二月初一完全无力抵抗,只能也尽全力激发内力护住自身,只见他身上红光愈盛,不多时身上豆大的黄汗滚滚而出,一半化作气味刺鼻的烟雾,一半滴在地上,叫沾上的草木都立刻焦枯!
片刻之后,就看人嘴脸煞白,虚弱无比,一下好像瘦了几十斤,却双目清明,不再有发作药瘾时的颤抖了。
“呼,这毒性可真怪异,叫人三分抗拒又七分不舍,可费了老子大把的心思才强行驱离出来。”刘石正在那里炫耀自己本事,却见赫连小鸟紧张地命令道:
“腊月十一,赶紧给他灌水,有多少灌多少!”
然后她一把将正月初一拉过去,一手推宫过血,一边为他调息,只见人咕噜噜灌空了两大水袋,又在小鸟的内力调息下,脸色这才稍稍恢复了些,能动了就拼命就想朝他们跪下去,却转不动身,摊倒在地上,虚弱无比地说:“多些两位大侠救命之恩,二月初一……做牛做马,也……。”
“哼,你这莽汉,他这毒起码沾了十年之久,和他本人已经是了共生共存了,你这般蛮横强行驱除了,倒是一时爽快,只是人家这条命也就去了八成,不是这里有水,刚才就脱水而死了,却又有甚好吹的!”赫连小鸟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倒在一旁的三月初八却插嘴道:“不会啊,只要能驱得了毒,我……我也可以的,刘大侠可否也动手帮一帮我?啊,不必担心别的,就是失手弄死我了也不要紧的!”
但不止这三月初八,剩下来的其他人也半点不给赫连小鸟面子,纷纷表示自己同样可以一试,生死事小,解毒事大。
“闭嘴!我要你们死还需要这么麻烦?留住你们,就是因为你们还有用!他这一来内伤极重,至此基本上功力尽失,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养好了,我岂让这么便宜了你们!既然我能救你,就要安然无恙地治好你,再休多言!”赫连小鸟杏目一横,立刻这些人都比先生面前的小学童更加老实了。
“实际上,有关首领的传言非常多,但是我们每个人的了解都有限,了解最深的那位正月廿一跑了,我们也只能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了。”到了现在,三月初八完全放下了心,开始将他们所知道的,赫连小鸟想要知道的秘密说了出来。
二月初一说:“从已知的印象来看,首领最少也有七八十岁了,他却始终是个三十多岁,一脸苍白的样子,传言他已经掌握了修仙之术,但更多人猜测他只是修了些什么邪术。
“有数次他要我们去什么紫霞宫、昆仑山上寻一些另辟蹊径的法门,但是只要是我们去找的,多半半点边也摸不着,所以后来我们就受命搜刮钱财,在神州各地采购名贵药材,和铅汞等事物,不知到底所为何用。”
大概审问了一同,搞清了部分真相,赫连小鸟就初步给这些人驱除了少许毒性,取出羽铃,迎风一晃,发出极为清丽嘹亮的百灵叫声,让在场人人都心神一安,陶醉其中,不多时,十来个各种身份都有的人陆续来到了此地。
“好了,把他们带回去,辛苦一下乐先生,又要为人解这种人间至毒了,我这里还有些事,你们先去吧,顺便把银子送去耕战城中,人家也算出了力。”将其他人都打发走后,这黄山山腰,又站在赫连小鸟、刘石与腊月十一了。
一时间腊月十一感觉自己身上光芒万丈,浑身都不自在,却也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地看这这一对从哪儿都无法常理度之的男女。
“好了,你这套内功还真是神奇,连我都不得不服你了,唉,若能早些得到就好了,现在嘛,也不是那么重要了。”赫连小鸟幽幽地说。
刘石笑道:“也不是甚么大不了的,需要的话,我这就将全套纯阳神功都教给你就是了,反正你已经比我厉害这么多了,再强也还是比我强嘛。”
赫连小鸟冷冷地说:“这些事情容后再议,小鸟姐我也绝不会白占你便宜,待时机成熟,我另有计较,只是,你觉得么,这雾岛上的东西,邪门狠了,留他不得!”
刘石道:“拐骗、收养孩子,还用毒物加以控制,本是留他不得,只是当下万事皆紧,咱们不一定有足够的精力去管他们啊,小鸟姐对他们这么上心,是不是另有隐情啊?”
赫连小鸟哼了一声:“他们对我们的密探布置带来的巨大威胁就够我们出手了,而且没有些异常的情况,以我义父的身手,也没那么容易被人发现!总之梁子过节已深,时机来时你要不要一同去踏平他们,就看你自己了。”
刘石立刻明白了她话里的话,立时说道:“那自然随小鸟姐马首是瞻了嘛,只要您唤一声,我还能有什么异议?”
赫连小鸟说:“贫嘴!不过你的心胸,倒也让人钦佩,只是暂时大家都自身难保,也想不了太远,这位腊月十一受了致残的伤,在我这边也难有作为,你城中可有他足以维生的活儿?”
刘石笑道:“偌大耕战城,如何养不了个这般精神的男子?只怕他一身本领,不肯去做诸如清洁、推磨这类的琐事。”
第二百零五章 秋收在即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以后,赫连小鸟便放心地说:“那这人就交给你了,他立过誓只要不是全然无用,必定好生活下去,多少他也算是帮了咱们打开这个口子的功臣,就莫要太亏待他了,那边还有事要办,先告辞了。”
那碧绿胡服,裸足挂羽铃的身影,在马背上随着清脆的羽铃声飘然而去,竟使刘石恍然产生了一种恋恋不舍的感觉,狠狠晃了晃脑袋,使自己清醒过来,这才对腊月十一说:“好了,腊月十一是吧,以后你就叫小腊了知道么,这凶婆娘算是走了,咱们也回去吧。”
腊月十一就要下跪道:“多谢大人收留,小人不论是任何活计,只要不做个只吃不做的废物,什么都尽力而为!”
刘石一手将他扶将起来说:“第一,那耕战城中废除了跪拜礼,凡跪拜者,引为大罪,其次城中人无大小之分,那大人、小人的,在城中不能再说,除了名字,只准职位相称,否则亦要惩处,还请千万记住!”
腊月十一道:“在下铭记于心,绝不再犯。”
刘石道:“那就动身吧,那边还真没多少闲功夫了。”
跟着这个看上去毫无防备,在小鸟面前也就跟个老实人一样的家伙纵马奔驰,他脑海中又想起了人家的叮嘱:“这次我会让刘石收留你,而他那里肯定有你一席之地,只是以你的本事,不可能不关注些有的没的,把所知的底细,半点不漏地告诉我!”
如果没有这几件事,自己早晚也会和几个前辈一样,因为毒性太深最终全身萎缩,枯槁而亡吧,现在经此一变,简直是如获新生了,腊月十一却意识到,他以后的抉择,还要纠结得很呢。
耕战城民以难于形容的火热斗志,在秋收之前就挖通了导通安徽长江上下游的引水渠,有了这个,不是极其严重的水灾,便能保护农田不被泛蓝的江水淹没了,在这种氛围下,人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和幸福的表情,这可是所有人自觉努力的结果,没有任何威压、逼迫。
“秋收在即,这两天大家就歇一歇吧,这段日子大家都累得够呛了,准备一下,秋收完毕,再在东北边挖几处水库,这边的农田就稳当了,以后就能在此地安居乐业了!”之前从未体验过耕田种田,兴修水利的张衷伍,也由衷的感受到了这份成就感。
全力以赴,忘我拼搏了数月的城民们这一时欢腾四起,欢声雷动,既为了这即将大功告成的引水渠,又为了那难得的歇息,毕竟那时候可没有什么做几休几的说法,哪怕一天都难能可贵。
“自古以来,生命要延续都得依存水源,黄河与长江沿岸,更是生命之源,为多少代人提供了生存的源泉,然而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天有不测风云,若雨水过多,江河泛滥之时,又为历代百姓带来了数不清的灾难。
“那两条沟渠,便是我们举全城之力,耗费数月之功,齐心协力挖出来的,从此江水有泛滥的危险时,就能直接将洪水导去下游,若水位过高也能引去水库,实在危急之时,也来得及为百姓转移争取时间,是一项了不起的工程!”
归来时恰巧看到这欢声震天的一幕,刘石满脸骄傲地介绍给腊月十一听。
“以凡人之躯,对抗天地之伟力吗?天下间竟然真有如此神奇之事?”腊月十一轻声赞叹道。
刘石笑道:“小腊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自古以来就有后裔射日、大禹治水之说,而且天道无常,本无善恶,长江养活了这许多人,哪里又是处处与人作对啊,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这般行径如何就是逆天而为?怎么样,你想过在这儿要做些什么么。”
腊月十一道:“就我这幅样子,能扫扫地,或者磨坊拉拉磨便已经是照顾了,哪儿会去想那么多呢?将军只随意安排,无需问我。”
刘石正色道:“我看你手上也有几手绝活,只是做那些也确实可惜,但是你的情况要再再上战场杀敌也无能为力,不如就为我们归纳管理有关武学方面的典籍、知识吧,你们所长的近身短兵相接技巧也十分精妙,并我们之前归纳的城中武艺,都由你协助管理记录。”
腊月十一吃了一惊,险些叫出声来:“什么!这么关键的大事,您居然让我这么个罪人来做?可知这莫大的干系,十一担待不起啊!”
刘石笑道:“这城中会不同内功心法之人上百,那各种家传长枪短剑杀敌防身之术也有数十,又有我们这些略有所长的精妙武学,经过大家一同参考研习,后来归纳出来,也只有长短兵器数种,内功也有所悟,却因时间所限,未有所成。
“只是耕战城百废待兴,人人都无暇多顾,暂时抽不出时间在这上面,以后就由你来管理这一片,却是个辛苦受累的事情,如何担待不起?你那手短兵刃的用法,连我都能伤到,到时候城中兵卒人人都有这招防身,战场上岂不是无往不利!”
腊月十一被这些话说得是哑口无言,他作为一个十分敏感的人物,又受了赫连小鸟所托,原本以为今后就能做个再平常不过的废人了此残生,却不想眼前这人竟然全然不顾这些隐患,悍然就将重任相托,却让他不知如何回复。
其实这这般震惊无比的语气,心中之事就已在刘石眼中了,可是他半点不介意,释怀大笑道:
“小腊莫要多想,这算不得什么重大事情,这城中精锐乃至全部人马,最终都要人人学一套上乘内功,一套使用的长兵器并一手适用防身的短刃招法,你不过是早晚要接触的一员,又何须过于慌张?只管放手去做,那套匕刃的招法不要藏私就是。”
腊月十一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他在赫连小鸟面前立下的重誓,也就放在了一边,却又想到不能下跪,躬身一揖,真心实意地说道:“如此重任相托,在下必当竭尽全力相佐将军,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刘石拍拍他的肩笑笑,道:“好说,你要做这件事,却不是一句话就能上手的,我先带你在城里转转,你得认识几个人物,之后工作才好开展!”
当天完工后城里人都得到了难得的歇息,使辛苦煎熬,几近透支的体力得到喘息、恢复的机会,人们有家小的,连忙领会了自己的孩儿共聚天伦之乐,那许多单身的人物,也就乐得清闲,早早都各自歇息了,耕战之城,安静得叫人吃惊。
而刘石的及时返回,则刚好赶上了这一段承前启后的时间,城中数十名管理人物在这秋高气凉的收获时节中齐聚一堂,正在做接下来的准备。
“呵,石哥哥这么快就回来了啊,真是着急啊,怎么,跟那什么小鸟姑娘在一起不开心么。”李桂兰比任何一个人更早发现了这家伙到场,用不冷不热的声音把所有人眼光引到了他身上。
“这次她来找我,是确实有要紧的事情,一会我会单独说的,还请不要误会……”但是不解释还好,一解释怎么看都越描越黑,大家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张衷伍打破了这份尴尬:“好了,今日两条引水渠已经完工了,又赶上收成喜人,正是高兴的日子,咱们这么久的辛劳,总算直观的成果了;各位也知道,我这个所谓的元帅,排兵布阵还算不拖后腿,别的是一窍不通,还请刘将军说一下接下来的事情吧。”
刘石说:“说实话,此时咱们虽然还没有和敌人刀兵相见,其实明争暗斗也一刻未熄,就现在的状况,也片刻不得消停,少不了时时见招拆招,当前各方面状况,就由何陆军师先做讲解。”
何陆也就不客气,直接切入主题:“两条主渠已经完工,余下的水库和其他水利工程量力而为就行,今年收成喜人,大秋收的开始就在两三日之内,届时山上果树因为新种尚未有收成,那许多一年的野果山菜却也着实喜人,需要安排相当人手前往采集。
“同时孙大夫和他的学徒们也需要走遍群山,将秋季药材采集好,这些眼下也是急需,同时又能去换些宝贵的银钱,金人中都那边下一次的贸易已经谈妥了,半个月后就会运来一批新的牛羊粮草,这一阶段的粮食问题算是暂缓了。”
陆友七接口道:“这个事情确实关键,自打上次买来了成山的米麦,挖渠种地的人是三餐管饱,身子骨都壮了许多,不然那,只怕许多人都要落下病根子。”
刘石点头道:“不错,民以食为天,这般粮食的确是多多益善,干这般透支体力的活,那粮米真是多少都不够,要完全饮食无忧,光靠自己人种地只怕不够,不过就算是能买到再多粮食,咱们也要保留足以维生的耕地,不能把口粮的希望全部交给收购。”
何陆继续说:“坏的方面就是大金得了大笔的岁币后,有消息说他们建造中都的金钱已经就位,宫殿不日完工,此时已经在收买粮秣、招兵买马,随时准备举国南下入侵了。”
刘石道:“此时确实严峻,虽在我等意料之中,但是敌人每行一步,都容易影响咱们全盘,只是怕也没用,好生盯住他们,兵来将挡,随时准备作战便了。”
看大家沉默了一下,李桂兰便幽幽地说道:
“目前为止我们得到的那些典籍,足以派上用场的工具都已经尝试制作了一遍,暂时用得上的十分有限,匠人们主要心思是放在三连缫车、水车和各种兵器上,另外有一些需要配合铁匠来制造的弓弩,现在铁匠那边也实在太忙了,只能有空在考虑了。”
刘石说:“非常好,这样说来,暂时水利、粮食和技术方面都稳当了,接下来我个人提议,咱们以后要从三个方面进一步努力,希望大家也都提出些建议。”
张衷伍道:“这城中就没有婆婆妈妈的人,此地什么事情不是你说了算!只说就好,别老给老哥们卖关子好么!”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哄笑起来,纷纷笑刘石小家子气,使他尴尬地笑了笑,便说:
“其一呢,这城中自少年起,都在训练或劳作之余,抽空读书识字了,这般耕战齐心,以民为本的精神,大抵深入人心了,但是城中孩童也算是清闲了近一年,以后也就没那么快活了,即日起,便要挑选思想、品格过硬的人去传授孩童们学识和武艺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不由个个露出满脸震惊起来,陆芳妤忍不住说:“孩子们快活几年也不坏事啊,待到十二三岁,参与城中的事物后该学的就自然学了,这般要挑出品格过硬的人去教导他们,却哪里有那么多人手?”
可是一向温和的刘石却突然强硬起来:“此事乃是此城根本,就是代价再大也要去办,人手不足就抽出人手,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件事办不好,咱们现在做得如何妥当,也不过是过眼烟云!这其二呢,就是城中百姓休息的日子里,咱们得想点顽耍的法子。”
陆芳妤叫道:“什么乱七八糟的,尽讲些莫名其妙的玩意,我真是吃错药了才会搭理你!”
刘石正色道:“此事也非同小可,自建城那日起,大家都是马不停蹄辛苦劳作不休,孙大夫也说了,这般撑着一股子劲虽然了得,久后必然留下病根,而且坚不可久,休得合理休息才能坚持,我寻思大家也不能常年不歇的劳作;
“此间诸事不再紧急后,需得安排做几日事便歇息一两天;但如现在般休息起来,衣食无忧时断然少不得顽耍消遣,若没有合适的项目,只怕诸如赌博作恶的事情就易兴起,所以不如我们集思广益,想写不损大家斗志的玩意出来。”
第二百零六章 敢当兽王友!
何陆细细一想,应道:“这话说得倒是在理,那孩童们现在颇为喜欢的毽子、蹴鞠都可以开发出来让大家一同娱乐,那字大家也都认得多了,也可以整些字条书本给他们消遣,只是这几天大家都累得狠了,还不着急要用。”
刘石点点头道:“军师说得是,第三条,就是从城中许多将军、英雄、豪杰、侠客们身上,已经归纳出了许多套十分实用的长短兵器技巧并内功心法,我们都有用心参考过,得出了十余门十分适合作战的武学出来,带秋收和水库完成后,就要传遍全军了。
“只是这些武学显然还有更多的打磨空间,尤其是内功,根据先前我们的结论,大多数内功都有相通之处,却避免不了每一门都各有不足之处,若能精心打磨专研,将这些心法打磨成最适合入门和修炼的功夫,那便是件天大的好事了!”
张衷伍道:“说得对!自古至今有记载以来,内功心法和招式武艺都是自家相传,就是有些江湖门派,那武艺外传的,也有内外之别,不能和咱们这样参照对比,集思广益,久了传人资质不行或是意外失传的,自然少不了谬误欠缺,如今有此机会,咱们自当全力办成此事!”
刘石道:“元帅说得对,然后就是来年新犁和耕牛都能派上用场,满足大伙果腹的粮米所需的人力会继续减少,此后必然要厉马秣兵,加强士卒的操练,为守护咱们的家园尽力,是以即日起,各位都要尽力一同专研、整合这些武学功夫的优劣了。”
何陆笑道:“这些说得即是,如今这么多功夫都已经收录出来了,这择日不如撞日的,咱们这就开始吧。”
那城中整合出来的许多武功招式、内功心法,真是五花八门,有张衷伍那阵前对敌的精妙枪法,有人越多威力越强的正合枪法,也有十分精妙的短兵技艺,连女子防身用的巧劲刀法都收录了进来,腊月十一越看越奇,却要把这么多交给他来管理,如何敢不兢兢业业?
他看这许多人武艺有强有弱,对这些武艺的理解各有不同,以他的看法,却并非武艺越高的人说得越有道理,便如一人立足于千仞高峰之上,虽说视界开阔无比,与底层细微之处,却无法入眼,难能可贵的是刘石却愿意听取许多武艺平平之人的意见。
到这一刻起,别处不传之秘,如今全部平铺于眼前了,腊月十一终于彻底抛开了全部成见,将自已多年所练的短兵险招,和磨炼那被药物刺激出来,残缺内功的法门一同全无保留地公之于众。
“这套刺杀匕术也实在是太险了,招招都是舍命相搏的打法……”听完讲解后,何陆说:“但是事有急时,向前宋军在金兵阵前数次大败,都是因为有人冲破了弩阵后无力抵挡,就一溃千里,若人人都学了这一手,许多战场的局面都可反转!”
刘石也说:“说得不错,咱们可以将这套功夫在改良调整一下,普及下去传授给的弓箭手和弩手们,另外他这内功心法很有意思,修炼内力的效率也许一般,但是感觉加以调整,可以帮助还没有内力的人们更容易地悟出内功来!”
腊月十一毫不避讳地说道:“有条件的人还是要正常打熬激发出内力来比较好,因为我们通过其他情况激发出内力的人,只能通过这一脉单修的办法练功,修为只怕终生极限已定。”
刘石道:“我们会考虑的,如果确实有副作用,那就只考虑给天资不足的人走这条路了,诸位,这一条价值重大,我们要抓紧了!”
耕战城中百姓们在孩子的欢笑中,静静期待着马上就要到来的,紧锣密鼓的秋收行动,而刘石那些人则抓紧时间把那些武功心法进行打磨、调整,各自为了接下来的事情尽可能地做好准备,毕竟他们知道,猎犬一般的金人探子,盯上这儿已经许久了,一有余力是不会放任不管的。
沈裕民听说过,就是再如何隐居,也免不了要去市集上购买米、盐、调和和酒水,否则也活不下去,所以这次决定远离江湖人烟,他将这段话用在了实处。
自离开云台寺后,他就往东直走,翻上一座渺无人烟的崇山峻岭,搭了个草棚独自居住,完全以山间野物维生,手上的银钱也就几次下山买了米和盐,尽量避免和其他人打交道。
人生百态,天下人物各有所好,有贪吃的,有好酒的,有喜权的,有爱财的,有为美色倾家荡产的,又贪赌局赔上性命的,这些俗人喜恶,在沈裕民眼中真是粪土不如。
能在这渺无人烟的青山碧水之间,平心静气,心无旁骛地苦心专研那几门高深武学,几乎每天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武功技艺又有寸进,简直是人间无上的享受!此间乐,又有何物所思?
光阴似箭,习武打熬筋骨中不知岁月,却突然意识到秋风萧瑟中林中已是青黄参半,一阵清凉的秋风滑过,终于宣告那夏日酷暑今年再不复返,头顶上那棵大树上无数落叶随风而落。
手起,刀出,迎风一卷,刀刃带出的一道滚圆刀光,引出一阵气旋,那些落下的叶子便全停在了横放的刀身之上,这套轻风拂叶刀法的顶尖境界,叶落神伤便是如此了。
将树根杂草浮土撇开一些,就再置落叶与此,好教它化作春泥更护花,这般苦练武艺,心性倒也有进境,正细细品味时,突然一阵怪风刮起来,又将他小心放下的落叶吹得七零八落,遍地都是了。
风过从虎,云过从龙,这一时一只万分雄壮的吊睛白额猛虎突然从林中扑出来,双目金光四射,凶横无比地盯住了沈裕民。
见此情形,他横刀在手,指向猛虎微微一笑道:“果是天有不测风云,人间万物,又岂能处处如人所愿?”
猛虎却没这么多愁善感,呼地一声就猛朝他扑了上来,随着猛虎跃起,又一阵怪风刮得天地变色,日月无光,小一些的树木都几乎都要被催折。
这个有内力的世界里,百兽之王可不是只有他曾经看过的,在动物园里的大型胖橘,只一头花豹都让刘石难于招架,何况这一头比寻常猛虎更加猛恶许多的吊睛白额猛虎?四足着地时都能比他这七尺男儿高一个半头,那随意带动的可怕风声更是声势十足,山间野兽无不闻之胆裂。
但是沈裕民却不是什么野兽,百兽之王声势虽猛,在他万物之灵面前,也不具备绝对的权威性,他只挥刀轻划攻向猛虎双目,就使猛虎不能不顾一切地朝他猛扑下来,然而那虎却并未被逼开,只压下身段,突然一反身,转过去铁鞭般虎尾带着劲风横扫过来!
沈裕民却好像已见过多次这一招一样,早已侧过身子提前避开了这一扫,反转到就要挥过去时,那虎后爪扬起,锋锐的利爪掀起飞沙走石,逼得沈裕民只能闭目猛退,猛虎身形稳住后身子已转将过来,那可怕的爪刃已经拍到面前了。
沈裕民连忙猛抬起刀来一招回风扫叶直切过去,钲一声砍在猛虎利爪之上,这柄宝刀在他手上被耍得轻如柳叶,和如此猛恶的大虎正面一格,身子却没失了平衡,再一切身子往后猛退了两步,抬刀又一招落叶纷飞,瞬间发力五刀连斩过去。
但是人力有限,一柄单刀虽说使得迅猛凌厉,目不暇接,可是那猫科的霸主却无论刚猛轻灵都远在人力极限之上,直立起来那双爪如暴风,似流星,带动惊人的怪风狠抓过来,那沈裕民手上一柄单刀如何抵挡得住?
只见又一爪挥过来,他只能举刀强挡,却不及那虎力大,铛一声单刀差点脱手,猛虎却丝毫不给他喘息之机,凑过来就一爪朝他颈脖挠上去!
“山岗夜打虎!”却不料沈裕民一翻身,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动作,人避开了这一爪,那刀光一闪,还直接斩至猛虎额头!
却说那虎丝毫来不及反应,这一刀就到了额头上,只消寸进半分,这一场生死之斗就分了胜负,那刀却贴着它额头停了下来,而虎也不再进攻,而是像只大猫一样呼地坐下来,看上去不十分高兴。
“虎兄!只你我相识以来,前后交锋也有十余次了,虽说你我各有胜负,但是今后你要胜我,怕是不能了。”沈裕民收起刀微笑道。
看着那虎喉咙里咕噜噜地似乎在低吼,然后转身就走入丛林之中,沈裕民暗自感慨,只打初次在此地隐居,就冒犯了这位吊睛白额大虎,当时双方大战一场,是人虎都受了伤,那虎暂时退去了,后来每隔不久,猛虎就要来找场子,每次来那实力都有显著的提高。
自己苦练这么久越来越深的功力,和这虎动手想要不落下风,到底还是要靠那神出鬼没的天伤悲悯刀法救场,也是难怪传说景阳冈中一虎就能让全县数十猎户无可奈何,反过来讲,在这个世界上赤手空拳打死虎的,那真是无法想象的强啊。
唯一欣慰的是,将两套高深的内功心法练至登封造极后,有了足够高深的内力与耍刀技巧,他如今已经能自如施展天伤悲悯刀法而不失去理智了,也在山中数次动手后同这猛虎不打不相识,成了丛林中难得的知己。
果不其然,这虎此来,却是得了好猎物,一来和自己分享,而来考教下自己进步的,只见它庞大的身躯叼了头色彩斑驳,每支角都有五个叉的雄鹿丢在自己脚下。
沈裕民也不客气,随手堆一堆柴生起火来,把那鹿皮也不剥就切成大块烤制起来,这虎尝到了熟食的甜头,居然乖乖坐在一旁等他烤好!
磨了半个时辰,总算将这头鹿都烤得七八分熟了,沈裕民把肉放下来,就去自己茅棚内搬出了几个大南瓜来,放在猛虎面前道:“时常受虎兄接济,却是惭愧,此物在这山中却是难得,不如同饮一口,一解乏闷!”
那虎见是个素瓜,却半点没有兴趣,伏下身就撕咬鹿肉,却见沈裕民从南瓜上面取下一块来,一阵酒香飘将出来。
原来这山下的南瓜极为香甜,沈裕民下去买盐时就带了几个上来,开了个口子又塞了些香甜的野果进去,过得一个多月,便酿出这些了十分香醇的果酒。
那虎本是十分高傲,不肯吃这些素食,见沈裕民端起来喝上几口,十分得意,他也就忍不住凑过来嗅了嗅,那虎的嗅觉却比人要厉害百倍,一闻下去更忍不住,竟伸爪夺过来,连舔带吸,忍不住就连瓜皮整个都啃了,吃得是啧啧有声!
沈裕民笑道:“虎兄,饮酒呢,这般滥喝牛饮却落了下乘,咱们不比那些酸腐文人,要小酌浅饮,也该大块肉大碗酒的吃喝,美酒入口不佐些好肉,却是十分无趣了。”
随后这一人一虎就你一口酒,我一块肉地啃着喝着,只大半个时辰把这一头鹿连几个南瓜酒都吃喝了个干净,猛虎虽然身强体壮,到底没喝过酒,吃罢便落个酩酊大醉,沈裕民比老虎的酒量就好多了,却也禁不住酒力,一边揉揉钢针一样的厚厚虎毛和柔软的后颈肉,就靠在一起睡到了天明。
到日晒三杆了,沈裕民的酒劲才彻底过去,再清醒过来时,那虎也才酒醒,翻了个身,还没起来,这百兽之王就算是有交情,也不过浅浅之交淡如水,许久才会来打一次交道,酒醒离去,又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了。
“虎兄,这许久来多托你照顾了,却难有回报,不过今天一别,就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了。小弟银两已经用尽,要下山去正经谋生了,这刀法内功也练到了一个阶段,需要出去历练一番了,经此一别,后会有期了。”
第二百零七章 呈威传侠名
沈裕民一本正经地向这为虎兄告辞,那吊睛白额大虎竟如听懂了一般,铜铃般的眼睛瞪住他,颇有几分不舍之色。
可是下山的时候却真的到了,他起身拍了拍猛虎的肩膀,提起刀也没什么行李,抬脚就寻路朝山下走了去,那虎却起来默默地跟着他走了一程,直至因为人烟渐少,渐难辨认的大路出现在了眼前,沈裕民才回首道:
“虎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沈裕民此去,无论前程如何,都记得你的好处,早晚再会来一寻的!”
那虎略一颔首,百兽之王却也豪气,震天吼了一声,就再不眷恋,转身一跃,就没入了崇山峻岭之中!
沈裕民吁了口气,别好刀就先朝他经常去买米购盐的那村子走去,却见大路上杂草丛生,鼠兔横行,竟然一片萧瑟荒芜之意,却不知自己上山隐居练武的这一年不到,世界究竟出了什么怪事,何至于此?
在那封建时代中,这片全无管制的地区,对那些强人而言,就叫做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若有强大的宗族势力,便能和赵宋时一样管得一方土地,而这等无人无势的小小山村,又或者多数人迁去了耕战城的,留下来的百姓就只有任人鱼肉和上山落草两条路走了。
沈裕民下山后沿路东去,就在安徽边界处,恰好是张衷伍人马未曾到的地方,再次来到了那个山村,这么久来,这山村来一次就更凄凉一次,到他这次来,莫说银两要尽了,就是有钱有银,也买不得丝毫盐粮,因为现在村中只有寥寥几人,根本撑不起市集了。
“老丈,这个村庄我上次来还有市集在,怎么两月不见,就凄凉至此了?”沈裕民心中生疑,就在村中走了一圈,却看到一间茶馆模样的木屋开着门,只没打旗,一个满面憔悴的老人正坐着发呆,于是就上前询问。
“唉,皇帝没了,官也没了,连半个官军都没有,原先绿林落草的强人,如今都在大道上驻扎了,往来客商极少,他们要生活,自然就是我们这些人倒霉咯。”老人扫了他一眼,然后说:
“少侠,此地不是甚么良善处,我这里酒菜也没的卖,还是乘早了离去,保全了自身性命吧。”
“在下这一路行来,肚里其实饥了,没有就菜无妨,只求一碗能充饥的饭食便好,银钱不多,还是能算碗饭钱的。”沈裕民道。
老人说:“那冷饭倒有半碗,这银钱予了我又有何用?留着你自己保命罢,赶紧吃了饭走人要紧。”
沈裕民轻叹一声,知道宋朝信息闭塞之极,这世间大事向这位老人问也是问不出个结果的,只能先坐下来,暗自思衬这张邦昌管辖的地面,怎么就能混乱至此?
却说那老人把饭端出来后,突然一阵马铃声响起来,居然就有响马前来掳掠了!
老人自然慌张无比,桌子也不收就躲进屋里,把门关了,沈裕民却若无其事地端起碗来,一下一下把冷饭往碗里扒,细细地品味已经有段时间没享受过的谷物味道。
随着那响马铃声传至,仅剩的几户人家都飞快地紧闭了门窗,所以那些人在村中转了一圈,便都停在了这户茶馆边上,有十来匹响马一起挥舞着鞭子,饶有兴致地看着沈裕民若无其事地将这碗冷饭吃个干净,动作无比从容。
“哼,你小子是胆大包天,不知恐惧,还是单纯就是个饿死鬼,这辈子没吃过顿饱的?这个点还能如此悠哉地吃完饭!”领头那个戴着金色头盔的响马以鞭指之,喝道。
沈裕民微笑着把碗放下道:“当今世上官家外不能御胡虏,内不能放贼寇,唯独对民间兵甲管制最严,我看你们这身铠甲齐备,武器精良的,那绝非是经历过血战缴获的,不过是些许官军落草为寇,又有甚好怕的?”
那头领听了大笑道:“这位小兄弟却是有胆气,又有眼光,说得果然不差,这片天下间没了皇上,我等果是断了粮饷这才落草求生的,这个村子几遭灾祸,也没甚油水好捞了,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彻底了结了此村,同去过那逍遥自在的日子?”
沈裕民笑道:“怕是不妥,虽说胡虏攻来时我也没能上前线杀敌,但是多少我还有点脸面良心,这般祸害自家百姓的畜生行径,却如何下得去手?再说金人早晚杀过来,跟你们这些望风既走的怂包混,哪里有半点逍遥自在?”
这话一讲那些贼人如何不怒?那头领大叫道:“我道你是个有胆有识的人物,却不想只是个蠢材!不要走,吃我这一鞭!”
那长鞭舞起,就要朝沈裕民面门上抽下来,这人倒也有些武艺,这一鞭当真是不偏不倚,正砸向面门。
沈裕民却不闪不避也不拔刀,只把手伸出来,啪一下就稳稳地抓住了这人的鞭梢!那般飞速打下来的鞭子,从头部抓住鞭子可不是随手一抓那么简单,这头领只道此人是个疯子,这下那手怎么说都要皮开肉绽,就打算抽回鞭子打死他。
却不料这回手一手,鞭子居然纹丝不动,再定睛看时,人家那手握得紧紧的,全然不像受了伤的样子,这才大吃一惊,叫道:“这点子好硬,大家一起上!”
话说这些宋军出身的人还个个都有马,身份大抵是不差的,他们若是听到胡虏外敌入侵,那逃起来可是叫人家铁骑连他们的马灰都吃不到,可是祸害平民百姓、围剿啸聚乡民乃至杀良冒功,那可是个个踊跃向前,一个顶两!
只见这些人个个拍马冲上前,手上都是宋军的精良兵器,这般骑在马上朝沈裕民招呼,只想要刹那间杀死他。
替天行道,奉义杀戮以为天伤,杀一人而救一村可谓悲悯,对这些真正连豺狼不如的恶贼,沈裕民双目之中再无半点悲悯之意,舞刀而起,一招玉环快活林使将出来,只见他起在空中,单刀斩过,旁人看去那刀光持久不散,竟然产生了好几柄刀齐出的错觉。
这刀法快得实在诡异,刀光剑影间沈裕民只一让,把士卒放到身边,挥刀舞时就有四人十分突兀地身首分离,连血都在脑袋滚下去后才从颈脖子里喷出来!
这些曾经的脓包宋军欺负良善百姓那是一等一的手段,这真动起手来,这般凶狠的对手却如何敢招惹半分?呼啸一声就要掉转马头回身逃命,可是这马却是朝着人走的,这时候急掉头却又谈何容易?何况那头领的长鞭还被拽在手上,也走不脱。
沈裕民一招使尽,半空中人一脚在一批马头上一点,再下手又一招月下斩蜈蚣切过,又两个凶徒栽到下马,他一不做、二不休,手上天伤悲悯刀法却无半点悲悯之意,挥刀处只伤人命,不损马匹。
且不说他们动手也打不过这套神鬼莫测的刀法,就这些宋军刚死了伙伴后就魂都吓散了,只想走,不敢还手,这马挤在一起半点没法回头,就看沈裕民片刻间,脚在马上连点,都不曾落地就将这十多名贼兵杀了个精光。
沈裕民可不是什么良善百姓,这一顿好杀,又把十来匹马一道牵了,却去敲门唤那老人:“老丈,贼已杀尽,今日之祸已了,请勿再惊慌了!”
那老人虽然躲了进去,门也关了,这外面的事情却从门缝中看得分明,见沈裕民来敲门时,边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把眼睛看着转瞬间杀了数十人的杀星时,却比看那几个贼人更加惊慌,不知此人要做什么。
“那些贼人已杀尽了,此处也绝非久恋之所,好在他们身上也还有些银钱干粮,老丈且取了往南方去吧,这些贼人绝不止这一批的。”沈裕民对他说道。
老人道:“我自孑然一身,人又老了,又有何处可去?这村子幸存的人家也就几人,现在是个个都心如死灰了,这天下如此大乱,去到何处又能安身呢?”
沈裕民道:“人少就更好,这里马匹有十来匹,你们一人骑一匹,带上钱粮只往南去,只要过了黄河,那贼寇便要少些了,在下四海为家,却不能久留以此,此去还请仔细。”
老人感激地问道:“如此就承蒙大恩了,不知大侠如何称呼,出自何门何派,能有如此惊天武艺?”
沈裕民笑道:“我叫沈裕民,江湖一游侠而已,又有甚出处可言!此时萍水相逢,能为乡民出一份力,乃是天大的荣幸,老丈却无须多问,只顾喊齐乡民,朝南方逃难去便了。”
从那贼人头领身上摸出了些银两干粮,牵上那匹极健壮、口齿也轻的马,他就直接出了村,这村人有了这些贼人身上的银两做盘缠,又得了这些马匹,就此一路向南去时,也是天可怜见,再没遇到什么风险,顺利抵达了苏州安顿下来。
至此苏州一带慢慢就传开了一个沈姓侠客的传闻,那瞬杀十余人的事迹越传越奇,到后来什么独身入虎穴、一人平山寨的说法都传了出来,使人间又多了一位大侠的传奇。
沈裕民经此一节,既得了坐骑,又拿了盘缠,足下真可谓是走遍天下也不在话下,只是经此秋高气凉,原本收获的季节,却再也看不到耕地上那些因秋收而忙得热火朝天的百姓了。
是的,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苦苦耕作一整年的农民,收上来的粮食要被官府征走大半,真正种地的只能忙时吃干闲时稀,青黄不接还要靠树皮野菜维生,如今正儿八经的苛捐杂税没了,那些好人却连姓名都保不住了!
萧萧满目,走马观花,信马由缰了多日,只感觉心中越来越凄凉,原本梦想将手上的武艺练到超凡脱俗,万军之中一刀斩敌酋,而使胡虏三军折戟,再不能越界祸害百姓,可是这宋金都不管的地带,却为百姓带来了更大的祸患!
天下百姓,一何悲哉!所过村舍十室九空,山贼响马更是层出不穷,他宝刀虽利,又怎么可能杀得干净?就算真杀尽了天下贼人,在这浑然无序的人间,又哪里免得了灾祸四起?当真应了那一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茫然若失地又走过了一个被踏为废墟的村庄,刀下也不知多了多少剪径山贼的亡魂,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一天下来是走过多少地方了,却还没找到个能将就借宿的点,这饿着肚子骑着疲敝的马匹,再磨下去怕是要露宿荒野了。
穿越时种种磨难,也磨灭不了他心中仗剑天涯、行侠壮义的梦想,到了现在,武艺已经大有进境,居然看遍地百姓孤苦无依而无能为力!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正默念着这首李白的《侠客行》,不由暗自去想,写下这首脍炙人口的诗句,那位诗剑大侠李白,在安史之乱的年代又是怎样度过的?那种处境下,他又是怎么做,怎么想的?
正想时,突然看到眼前一片金黄的稻田,不少农夫正在落日的余晖下奋力挥镰,尽可能多收割一份稻谷,和先前看到的十室九空,田野荒芜的模样是全然不同。
“嗯?这地方离刚才被劫掠一空的村庄相隔也不过百里,为何景象这般不同?”沈裕民一边自言自语一边策马向前,走过一些零散的庄户人家,不多少看到一个镇子。
这镇子看上去也就千百户人家,屋舍道路是井然有序,随着天色将晚,到处都是行色匆匆收拾回家的人,一样看去,是一个各行都齐全的地方。
“呼,这般人间地狱,到底有处太平去处,可教人舒服多了,到这等地段,可以好生歇息一下,喂好马买足干粮,再看看下一步去哪游历了。”一边暗自思索,他就下马稳步走进了镇子,一边打算寻个客栈打尖。
第二百零八章 无主之地的灾厄
那知刚抬起脚,人还没走进去,镇子口上就一个扶着棒杆的汉子伸手拦住他道:“慢着!这位客人望着眼生啊,想是远道而来的,请先通报姓名,缴纳保银,便能包你这在这片地面平安!”
沈裕民抱拳道:“原来如此,在下燕京沈裕民,当交的银子给你就是,只是不知此地地名,为何不远处那般民生凋零,这里却繁荣似锦?又不知这保银却要几许?”
那人喝道:“我这里就是陈家镇了,这边往东两百余里都是陈家的地盘,一同凑了几百人的团练,教山贼响马半个不敢来犯,这才保了一方平安!这里十余个村镇都是一般对待,若是常人百姓要求庇佑,来俺们村一人要交银十两,你这般带兵刃的则需整二十五贯钱!”
沈裕民吃了一惊,:“那寻常人家十两银不是许多年都得不吃不喝了!我途径此地也是路过,又不要在你这里生活,怎么就要二十五贯!这银子需不是天上落下来的!”
那人突然一吹哨子,尖啸声传出老远,马上就好些持棒拿枪的人朝这边赶了过来叫道:“什么!又有不长眼的贼人来了?”
那拦在入口的汉子朝他们叫道:
“这贼人说他打燕京城来的,牵着马带着兵器的,要来投靠我们陈家,却嫌保银贵了,说什么银子不是天生落下来的!端我的碗就要服我的管,这才是天下的道理。需知在盛世时给你们惯坏了,这性命也不是说留就能留了的!”
有个衣衫十分整齐,背着一杆长剑的青年男子走上前来,对沈裕民微微一笑:“小可陈剑林,乃是这数百里陈家的族长之子,你这番无礼却是好运遇到了我,只消道个歉补上保银,保你性命无忧,依然能寻条活路。”
沈裕民笑道:“陈公子笑话了,我自那边走了千百里路人也活着,倒是在你这里遇到这许多人拦着,再不能走,且不说这些,就是足二十五贯钱那也不是一个人能带在身上的啊,我打这里过还不定要留下来,哪里拿的出这许多银两!”
陈剑林冷笑一声道:“怕你是装傻!这一带出了此地断无活路可走!你只要交足保银,这陈家许多村镇,总有你活命的地方,半年间多少人过来也交不齐银子,我们都是一般安置,只要存够了银两就能在此安家,你这般油嘴滑舌,就是死在山贼刀下也是活该!”
沈裕民笑道:“原来是个人来了就要为你们作工赚钱赎身那,这般无本的生意可是要得,外有胡虏山贼明抢,这里就有你这般恶霸巧夺,没了王法,还真叫你们快活!”
陈剑林听了放声笑道:“这位兄弟这话倒说的有点意思,只是十分不妥,我等这般行径,却是真心为了一方百姓,要抵挡得了那穷凶极恶的外患,需得专程操办团练,没有银钱粮草,却如何养得起这许多壮士?我看你这燕京来的,八成是金人的奸细!”
随后下令道:“来啊,将这贼拿下,本少要细细审问他!”
若是沈裕民先下手打人,那心中多少还是将这些恶霸当成平头百姓,有些顾虑的,这一时几个人围上来就要伸手拿他,却是正儿八经的被动防御,哪里还需要多想?别人空手他也就挥拳,照动手的人肩膀胳膊等不是要害的地方就打。
这么久来他一日不停修习内功,苦练刀法,那功力、劲道和臂力岂是这几个吃饭的乡民能比的,扑一拳一个,就让这些人轰然倒在地上挣命,半天爬不起来。
陈剑林看了大怒道:“鞑子窝里来的贼!居然跑到我家门口显功夫来了,都不要动,让我来跟他走一路拳!”
只看陈剑林摆开架势,马步七分,左手在前,右臂紧守,摆的倒是行家路子,只是到沈裕民这个境界了,那看过去叫捏拳虚握无力,马步强蹲不稳,基本功全不能看。
沈裕民道:“这一手拳势倒不能算是花架子,只是兄台练的怕是门兵器功夫,拳脚不十分过硬,若十招内能逼得我出手抵挡,那就十分得力了。”
这话一出哪里是这等高高在上的乡绅公子能受得!这陈剑林听了气得一张傅了粉般白的脸刹那间就通红,一步上前一拳就照人脸色打过去。
却不料沈裕民果真不挡也不避,反而飞快地前进了一步,叫这一拳擦着肩膀打后面去了,就和这位公子紧贴在了一起。
古来中土上乘的武功,与人放对多半要拉开一定的距离施展开来,寻常无人却少有学过蒙古人那边摔抱烂打的动作,这完全贴到了一起,那陈剑林是什么动作都使不出来,就是硬抽出力气打将去也使不上力,连忙大叫一声往后跳出了数米,浑身都气得颤抖不休。
但是他又不肯下令叫手下一起去围攻他,这么做了气势就丢了,暗自思衬这人长的结实,动作也快,却比自己要矮上了半个头,不如就用腿脚功夫攻他,常言道: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嘛。
只见他又后退了一步,猛然跃起后就飞起一脚全力朝人胸口踹起,这沈裕民看他动作哪里猜不出他的动作呢?在众人眼中,依然是不闪不避,等对手脚要触到自己,猛然发力时突然脚下一滑,突兀地往后滑开数米!
可想而知人家这一脚尽了全力,又是都快触到衣衫了,这一脚稳着了开始发力,却给无声无息地后退那么多,哪里收的住?只听咔啦一声,他前后两脚劈了个纵叉,里面裤子也被一下崩开了,更惨的是还那么拖在地上往前擦出去半米。
任何健全的男子被这么来一下,那是不死也要痛掉半条命的,何况这位锦衣玉食、养尊处优惯了的公子哥?饶是他习武出身,性子多少耐过磨砺,这般苦楚也是忍耐不得,整张脸又红又紫,往死里忍眼泪还是滚滚往外夺!
沈裕民上去扯住他肩膀一提,扶着站起来道:“陈公子,小人只是经过此处,想打个尖略加歇息的,原本以为动手只是友好切磋的,您又何必下这等狠手嘛,你看这一下叫我都觉得痛!”
这时候陈剑林的那张脸都变成了猪肝色,痛得话也说不出来,再看他身边那些人,见到这始终没出过一拳一脚,就将他们公子废了的高手,而且公子还落到人家手上了,哪个还敢造次?却又不能离开,只能一圈人围上去,却好像在看热闹一般。
陈剑林痛许久了才勉强缓过来,好在上面穿得是长衫,裤子烂了不至于出抽,恢复知觉了,伸手往下摸了一把,发现也没有大伤,这才放下心来,忍着剧痛抬起另一只手来说:
“大侠饶命,我们村镇的这些做为,端的也是为了抵御贼寇,保护这一方百姓,沈兄弟这高么强的武艺,那是保家卫国,不在话下了,那保银谁也不准提!”
这保家卫国却触及沈裕民的心事了,他叹了口气道:“那沈某却要万分感激公子这一拳一脚帮我省了足二十五贯铜钱了,只是这等良善去处,却不是我这贱躯躺得住的地方,公子自己保重,沈某去也!”
说完就放开抓住陈剑林的手,牵上马转身离去了,那般潇洒背影,又叫那些团练庄客哪个敢上前追赶?他这一走无村无店,更不能回头去陈家村镇,真是前途漫漫,不知下一站要去到何方了。
也不曾走出多久,就感觉是真人困马乏了,这等荒山野地上,倒也饿不死沈裕民,以他的本事怎么都能弄到充饥的东西,却是身心俱乏,一时间提不起力气去谋吃的,只见马儿是真乏了,一天下来草也没吃,水也少喝,便凭来时的印象牵去一个水塘饮马。
放着马喝了个饱,他也就俯下身去,跟着马一起灌了一肚子水,然后做在一旁慵懒无比地看这马就地嚼野草,这深秋时节水草都老了,再也找不到些许嫩草喂它,见这马儿努力嚼着那粗粝的枯草,心中更加感慨,一身冲天的豪气也跟着弱了许多。
困意上来了就那么坐下,看着马儿一直啃到嘴巴也停了,不继续嚼了时,他也依然没有睡着,反正横竖睡不着了,就起身牵起马继续顺着掺杂着无数野草的道路,漫无目的地往前晃悠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抬头看启明星时,约有四更天上下时,他突然发现前面一排屋子里亮起了两点灯火!
起初他沿路过去时,信马由缰看上去时这里像是许久没人住了,大白天门窗内都黑洞洞的,他就那么过去了,现在来时,居然发现屋子里还有人亮灯?难道这里还有人吗?还是说,是什么邪祟的玩意?这武侠世界有得道的真人,那些怪力乱神的玩意也说不定有无呢。
不管怎么说,就算真不是人,又岂能吓到今天的沈裕民?恰巧今夜郁闷,有无处可去,就算是真有个妖魔鬼怪,也不妨一起好生攀谈几句,聊下下它们对这鬼怪的天堂有何感受嘛。
哪只他脚步和马蹄声慢慢靠近那些屋舍时,突然两盏灯都熄掉了,这一次沈裕民功力高深,却是远远就听到呼的一声,肯定是人吹熄掉的。
“唉,为了避祸,活人只能装鬼,这般时节那是装成鬼也怕人!天下百姓悲惨至此,何其可叹!”沈裕民知道这些人也没什么兴趣跟自己打交道,但是这般荒野去处也实在不想露宿,他便牵马寻了间没人的屋子闯将进去,也不顾灰尘极重,就倒向了一张床,打算先睡一觉再去考虑。
也是贼人不长眼,沈裕民这时候又困又乏,本倒躺下了就能到天亮,突然锣声大作,啸声四起,又不晓得哪里来的贼人寻上门来了,想是有人发现这里夜间亮灯,此时引大队人马来村子里抓人劫掠来了。
那些人一边敲着锣一边户户去敲门,除了沈裕民外,还赶出来了七、八个老弱妇孺,个个面如土色,心惊胆战。
那总共七、八个贼人,真是一何愤怒,吼起来要震翻屋顶!声嘶力竭地叫到:“大王说好了保你们在这里有条活路,你们倒好,不好生在这里种地,还装神弄鬼了起来,虚当我等是好耍子的!”
一名老人连忙上去解释道:“大王啊,我们何尝不想要安生度日!南边的李大王也要我们照月交粮,这边土地贫瘠,种得是一年就一熟的高粱,却去哪儿每月都交出那么多予几家大王啊!”
“你这厮不老实,还敢跟老子贫嘴!那姓李的破落户也敢称大王,分明是瞧不起我!先杀你一个给你点教训!”那贼首显然是那种极端情绪化的类型,一边说一边自己大怒了起来,好像被人用恶语顶撞了一般,挥起刀来就要朝那老人砍下去。
只见那刀如流光掠影,迅捷无比,在月光下一道寒光过去,老人却也不敢躲避,只抱起头缩成一团,他颤巍巍地抱着头等了许久,那刀却没砍下来,原来沈裕民站在边上,抬手捏住了那柄刀,叫那横肉满面的家伙全力捂了半天也砍不下去。
“我说你这小子是真活太久了,住在咱们的地盘居然养了匹这么好的马也不来上交,还敢胡来捣乱!来呀,给我将这贼剁成肉酱喂马!”那头领越叫越怒,浑然忘记了拿人根本喂不得马的。
沈裕民捏着他的刀一抽,就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一手提着他领子,夺下刀就放到人颈脖子上了,冷笑道:“我怕是喂不了马,不过你这般贼人,是人人都想生啖其肉了吧!”
正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刚刚还贼呼一何怒,杀气腾腾的这个头领,瞬间就怂得像只小羊羔,连连求饶道:“大侠饶命啊,小的也是没有了办法,官府突然就弃了此地而去,没有王法制约是强人四起,我等不走这条路,就是等人来杀戮的呀!”
第二百零九章 灵锋剑法
沈裕民抓住那个贼头的手一扭,就反扭住他胳膊将脸按在地上,一脚踏在他背上喝道:“我却不管你是因为什么作恶,你也说了,如今这儿没了王法制约,你落到了我手上,就要任我宰割了,不过我也不大会用刀,就先定个小目标,割你一百刀不死,如何?”
那贼人头领吓得哭爹喊娘起来,这几个强人见不对头,竟然挥起兵器就扑了上来,那模样压根就没把他们的首领当人质,显然是想将这群人一道儿剁成碎块了。
沈裕民一手扭住那贼头,一脚踏在他背上,那手上从人手上夺来的单刀却依然神出鬼没,只轻松舞起,眼明手快,不几下就将这些恶贼通通用刀背打翻在地上,然后放下手来对这些受尽苦难的百姓说道:
“各位,就是这些恶贼让你们变得这般田地,白天不敢出来,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现在他们落到你们手上了,如何处置,由你们决定!”
一个老妪叫道:“天杀的贼啊,就是你们害死了我儿子、媳妇的,我做梦都想要剐了这群贼啊!”她上前挥挥起拐棍就照着那头领狠命抽打,这几下是打得真重,看看手都要软了,再去摸地上的刀子,走到边上却又下不去手。
一个老人叹息道:“唉,这么久活着又如何,杀了他们又如何?南边李家汉子们是全村都落了草,原本是要自保,不想武力强了,吃了甜头以后,也就到处打家劫舍为生了,我们这些没力气的,唉!”
沈裕民听了这话,当真是如鲠在喉,又不知道要怎么说,自己堂堂现代人,带着系统穿越来此,苦练出这一身武艺,进不能杀敌报国,退连这几户百姓也保不了,这么久以来到底是在做些什么?那道路却在何方?
他心中茫然,不觉有些失神,却看有两个贼人缓了过来爬起来就想要走,立刻就清醒了过来,踏步上前喝道:“哪里走!你们这账还没数清呢!”
那两个人听这么一喊,是再也没有半点气势了,两腿一扑通就跪到了地上道:“大侠行行好啊,要么就饶了我们去罢,要么干脆一刀杀了我们,那李家庄的人知道老大这么说他们,只怕我们想死都没那么容易了!”
“哼,你们这些蟊贼个个胆小如鼠,却哪里来的底气这等打家劫舍?今天不教你们受些教训,永世不敢再犯,放了你们就是我的罪过!”沈裕民一边喝到,一边拳脚刀背将这些人重新打回了人群中。
这时那个头领一被放松,就连忙伏在地上磕起头来道:“大侠啊,您要打要杀就赶紧吧,不然还是放了我们离去吧,李家那些人真的是吃人不吐骨头,这里闹得动静这么大,他们肯定会发现,不时就要来人了,到时候我们走都走不掉啦。”
沈裕民冷哼一声:“什么时候你们也知道怕了?刚刚的威风样呢?”
那头领哭叫道:“我们也是迫于无奈啊,要是有得去处,谁会做这断子绝孙的事情!这年头地里站不住,不去抢就等着人来杀你,落到你手上我们认栽了,可不能给那些李家的人捉住呀!”
那几个贼人纷纷哭叫哀求起来,仿佛和他们口中的李家人物想必,这眼前的沈裕民却半点不吓人了。
这边正喧闹时,突然从远远的暗处传来了一片有节奏的马蹄声,不一时一群人骑着马打着火把就朝这边涌将过来,远远地有人喊到:“那是甚么人在我的地盘喧闹?是梁家的人便火速离去,我们不跟你们争!”
那头领说:“别啊,我们是徐家沟那边的,这次遇到了硬手子!吃了大亏啊,你们也要多加小心那!”
“哈哈哈哈!徐家的贼,今天你们总算是栽了,常年抢我们地盘上的羊,如今落到了我们手上,看我不一根一根慢慢抽你们的筋!”这又狠又毒的语气,随着一个浑身腱子肉,脸上横着两道疤痕的男子一马当先,从黑暗中杀了出来,抵达此地。
看着这数十匹马停在了他们面前,沈裕民上前一步,对来人笑道:“怎么说你们都是受时事所迫,不得以才落草为寇的,这些人多少也有些物伤其类,何必就要对这些人斩尽杀绝呢?”
“哈哈哈哈,看来就是你将这群贼拿下的吧,不错,看模样也有些本事,我叫李善真,是保这一方平安的李家庄庄主,实话和你说吧,这一代种地的少,掳掠的多,我们是杀之不尽,划了地盘,就这徐家的贼不老实,谁的地盘都敢动,留着他们以后个个效仿,这规矩还怎么管?”
这人背着柄剑,满脸得意,理直气壮地说出这段话来。
沈裕民冷笑道:“你这话也对得起名字中的善、真二字,我走过这方圆百里也是人烟皆无,侥幸苟活下去的,也只能这般不人不鬼、昼伏夜出,却依然难逃尔等毒手,话语说出来却如此正气凛然,真是叫人叹为观止,无耻之极了。”
李善真大笑起来,把出那柄四尺长的青锋长剑笑道:“果然是个汉子,这么久来敢在这里说李某人无耻的,你倒是头一个了,我本当壮你勇气,结识你这个人物,奈何在这么多人面前,面子却丢不得!受死来!”
他在马蹬上一点,起在空中就是一招灵猿探月直切下来,却是郝清风那灵锋派的招式,这一手教沈裕民都吃了一惊,那灵锋派在他印象中就要对弟子进行资质、人品、基本功等多方面的考核才肯传授,怎么会让这种小人学会呢?
不管怎么说,都不能弃郝清风的渊源于不顾,他也就先不使那杀人于无形间的天伤悲悯刀法,只一招柳叶随风使出来,把刀往上面掠过去,正面接这一招。
却不想那李善真这一手灵锋剑法绝不是那般死板喂招的弱手,看刀掠过来,剑锋一转轻轻擦上刀锋,就借力翻过去,反手一招峰回路转刺向对手脖子。
沈裕民这才知道这人的剑法不是虚有其表的剑术,而是尽得了真传,也就提起精神来,一刀疾风劲柳将之逼开来,单刀一翻,将那套轻风拂叶刀法使得是精妙绝伦,尽力压制住了对手。
考虑到此人的剑术如此精妙,并非是花架子,多少都和郝清风会有些关联,若是就这般伤在了自己刀下,却于人家面子上不大好看,他出招是略有留情,不说天伤悲悯这样出手伤命的刀法,就连叶落归根这般轻风拂叶中威力最大的招式也不曾出。
那李善真本着居高临下出手,又有三分偷袭之意,却不想一招出手,人家竟然好像知道自己要怎么打一般,出什么招术都被轻易克制住了,再打得几回合,更是吃惊,他们门派中的灵锋剑法,名号虽说江湖上是路人皆知,招式却从未曾尽使,知道的人不多。
能这样招招后发先至抵挡住自己奇招频出的灵锋剑法,必然和门派有所渊源,却是不能小窥了,再挡下一刀,他托地退出圈子道:“这位朋友且住,你这进招竟然后发先至,莫非也和我灵锋派有些渊源?”
沈裕民也就收住了刀说:“却也说不上甚么渊源,小可沈裕民,只和郝帮主萍水相逢,有一面之缘,见李庄主这套剑法眼熟,却不曾想,果同郝帮主有渊源那。”
那李善真大笑道:“原来如此,这般却是得罪贵人了,来来来,事发唐突,多有得罪,还请不要见怪,赏个光去我庄上喝一杯如何?”
说着他却提着剑在手,上来就要拉人手,沈裕民看他动作蹊跷,又道这人绝非善类,其实心中有几分提防,却不给他拉到,手上宝刀握住,只后退几步,却留足了心眼。
李善真怒道:“好你个贼人,敬酒不吃吃罚酒,兄弟们齐上,速速剁碎了这厮!”
他那套灵锋剑法猛攻上来,又加上许多从人乱七八糟一起围攻上来,一时间沈裕民虽说有了些准备,事发突然却当真难于抵挡,又加上这一天半夜没粒米入肚,正感觉手脚少力,不及全力抵挡时,手臂上就被李善真刺中了一剑。
这一下那真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时间心中满满的天伤之气翻涌而出,手上正要发力时突然望见远远一道锋芒,便见青光一闪,剑气已过,而人尚未至,那李善真的肩膀上就多了个透明窟窿!
“大师兄!我们师门中数条戒律,你怎能一应俱犯了!如何对得起师父对您的信任?”那人影随音而至,竟然是郝清风本人火速跃过来。
“啊!师弟你误会了,师兄又不比你,天赋异禀,华山夺魁,如今名满天下,哪儿能知道我这处处碰壁,到后来已经是走投无路的日子?”这李善真一扑通就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哭叫道:
“师弟啊,我又何尝不曾遵循师嘱,以礼待人,行侠壮义?可是你看我脸上的伤,这就是武艺不过关去充大侠的下场,我又不比你,得了师父十分真传!”
郝清风叹息道:“师门中师傅对谁都是一般悉心教导的,你为大师兄,其实师父对你的教导更为尽心那,师父说你时,多是责你心术,却想不到师兄今天真走了这一步。”
李善真拜伏在地,语气哽咽道:“休要说这些不着边的话语安慰我,都一般教导的,为何我就比其他人更强?却丝毫也不能望你项背?他那边偏心,你得了好处自然要为他掩饰,再说了,不是他无端指责我心术,我哪里会破罐破摔走到这一步!”
一边说一边爬到郝清风脚下,嘴里叫到:“师弟,师兄在这里对天发誓,只要你讲咱们的绝学不加掩饰地传给我,师兄必定同你一起为壮大灵锋派全力以赴,再不做半点不义之举了,我对天发誓!”
郝清风仰天长叹道:“到这时候你还是这般大家都负了你的语气,如何担得起门派的重任?而且师傅的绝学是真没半点藏私,这……”
他还在叹息,那李善真一副要来报他腿的动作,突然双手如电,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两柄利刃,就朝他腹部刺去!
郝清风都吃了一惊,哪里知道这人居然无耻之厮?正要发力避开,却离得太近避之不及,正暗叫一声不好时,却听一声怪叫:“月下斩蜈蚣!”
那双刃堪堪刺破郝清风的衣衫,沈裕民的宝刀就一道寒光划过,李善真的头颅和胸膛相接之处就十分怪异地分开,慢慢滑落,足足过了一两秒中才身首分离,人像一段木头般栽倒下去,血也没有喷得到处都是。
那许多李家追过来的贼人看了这般场面,哪里还有半个敢出头?骑马的个个掉转马头,没马的也拔腿能鞋都能甩到,慌乱逃窜,自相践踏,落个一塌糊涂,都不知多少人被留在原地半死不活地挣命。
事已至此,沈裕民也实在没有心思去杀徐家那些人了,极不耐烦地对他们喝了一声:“滚!”
那些人看性命得保,以后李家的异士高人死了,也就在也不能在这地面横行欺压了,一个个抱头鼠窜,那心中却是又保住了条命,还庆幸少了个大敌,别提多开心了。
郝清风过了这一劫,长吁了一口气道:“唉,师门不幸,叫兄弟笑话了,我大师兄居然会走到这一步,真是惭愧,多亏了沈兄弟出手相助,否则就在栽在自家兄弟刀下了。”
沈裕民叹道:“郝帮主哪儿的话,不是你这一招解围,沈某这条命刚才就折在这里了,还称得什么道谢!只是能在此处遇到帮主,还真是机缘不小啊,只是,想不到大宋江山,居然落得如此境地!”
郝清风叹了口气道:“唉,那脏官怂将还在时,我等就只顾骂他们无能,待到真没个官府朝廷了,世间百态中,能生出如此丑恶,教人恨不得撕烂那许多圣贤书!”
第二百意思章 返俗小沙弥
郝清风这话,却更加说道沈裕民心中去了,使他神色黯然,再不愿提,便问道:“说起来真险,不是帮主及时赶到,小可这条命就折了,不过话说回来啊,郝帮主这大晚上的怎么有空路过此处?这般荒凉境地,可不会是个人就有兴致过来游玩的。”
郝清风叹了口气,说:“一则是我灵锋派在这江北诸省中开了不少分派,时下处处艰辛,我刚从东边分舵回来,二是道上的朋友有传言说,这一带有恶人使用灵锋剑法为非作歹,我怕是自家门下出了败类,和弟子一起走呢,人多了目标就大,容易被人发现,这就一人来寻了。”
沈裕民道:“为何帮主便人如圣贤,这李善真和您师出同门,一个师傅教导的,却能这般……真教人无法形容!”
郝清风道:“世事难料,当时他也处处招师父喜爱,才十分看重,把一身武艺半点不藏私传了他,只是多次说他心术有异,我等尝为师兄鸣不平呢,岂知一出师,就有许多不好的传言,只是到今日我才亲眼见到,唉。”
随后他对那几个战战兢兢的幸存者说:“诸位乡亲,你们也看到了,此地真是千难万险,无从安身了,我们在此,那些贼人暂不敢造次,你们即刻起身,就朝泸州城去吧,那里秩序未散,还可保安身一时,不至顷刻遭受伤身之灾!”
这些人本就无处可去了,听说有个还能安身的地方,哪里还会拒绝?连忙就随意收拾一下,也没什么值钱的行李,便顺郝清风所指之处,朝泸州城出发了。
送这些人走过这段凶险重重的那段路,郝清风问道:“沈兄弟,这一别也一载有余了,期间凡事种种,真是一言难尽,倒是兄弟教郝某多有记挂,不知这些日子兄弟是如何度过的,这般看来,你这套刀法已经收放自如,大有进境了啊。”
沈裕民道:“却多谢帮主记挂了,这一年我却在寺庙里颂了几个月经,而后就找了处荒山上闭门磨炼武艺,不知不觉过了这许久,竟不知人间之事,这几日才知道山下人间已经疾苦至此了,实在是惭愧。”
郝清风道:“何止是兄弟你,就是我们天天在这边两头跑的,也始料不及!初时没了皇帝赋税,其实还好,后来金人来时又吃了亏,退兵后一时间也清平,谁知多过些日子,那平日里你拿我半头蒜,我摘你几颗枣的矛盾邻里,闹出事来没了官府管制,竟然一发不可收拾。
“待我们发觉时,寻常人家已经无处安身了,这几省之间居然是一塌糊涂,凄惨之处堪比金人掳掠过的中州!唉,若是早察觉些时日,泸州附近,好道不止于此!”
听郝清风的语气,这地面金人并没有扶张邦昌做伪帝,使长江之北、黄河之南这些区域都成了无主之地了?怪不得秩序能被破坏至此!不过话说回来,这情况岂不是表明,历史和他印象中的那样,发生了一定的变化?我是不是也可以改变一些历史?
沈裕民叹道:“人间万苦,真是一样难尽,那么这黄河往南,长江以北处是遍地都这般人间地狱么?”
郝清风道:“那倒不是,自苏州海州起,有两大帮派维持,往南走宋朝还管辖得到,泸州周边也没贼人来犯,曾听人说时,再往南去长江边上也有人收拢了数万灾民,在那里也不曾混乱,只是这边百姓艰难而已,若我遇到时,多有劝他们去泸州安身,只是人多城小苦安不下,不久还是要考虑将他们劝去南方。”
沈裕民道:“您这般慈悲心肠,才算得是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侠!我只问苦练了些武艺,竟然不知道要何去何从,唉,郝帮主你说,咱们这般苦心孤诣,练武打熬身体,初衷却是为何??”
郝清风道:“穷文富武嘛,自古习武之人,原本也是为了光耀门楣,保家卫国的,只本朝重文轻武以来,靠习武重道博个封妻荫子却再难为,再去学武的,不就是为了健体强身,防身自卫么。”
沈裕民吃惊地问道:“郝帮主这一身通天的武艺,初学武时,便只是为了这些?”
郝清风笑道:“本来么,我家有四个兄弟,不可能人人都继承家业,所以我爹六岁就送我去拜师学艺,却能想到多远?不过师父对武德二字极为重视,打小就教我们,大丈夫要以侠义为先,这侠义嘛,就要兼济百姓了。”
沈裕民道:“能拜这样一位武德双馨的高人为师,倒也算是幸运了,只是万万没想到帮主这般人物,初习武时也只是为了防身自卫,可笑我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竟想着凭一己之力,可以力挽狂澜,扶大厦之将倾。”
郝清风笑道:“少年人心胸宽些,也是常事,只是自古以来尝试以盖世神功去力挽狂澜的也不是没有,到底都碰了个头破血流,世间凡人,哪有一人就能阻挡千军万马的道理!不过兄弟若真有兼济天下的胸怀,倒也不是无计可施。”
沈裕民听了不由得心中燃起了新的希望,连忙问道:“怎么说,莫非我们江湖上的武人,真有办法改变这悲惨又残酷的天下?”
郝清风道:“世间习武之人,不管何门何派,大抵都有条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救人遇难、行侠壮义,凭着比常人强许多的武艺去欺凌弱小,作奸犯科之人,往往极少能突破那一重知见障,练不到绝顶境界。
“如今天下大乱,生灵涂炭,其实天下高手看在眼里,多少都有行动起来行侠壮义,扶危济困的事迹,但是江湖侠客就是武艺通天,与这茫茫天下也只是杯水车薪,所以沈兄弟有这番心怀,不妨将希望寄托与来年岁末的华山论武之时。”
沈裕民心中一惊,问道:“华山上那场盛会,莫非还另有深意?”
郝清风道:“自然了,官府有官府的律例,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每次华山论武夺魁的那人,就可以集思广益,不违背众多高人的原则之下对江湖规矩进行补充、修改了,古时候曾有高人论武夺魁后,就做了武林盟主,一统江湖,而如今的绝顶高人多是闲云野鹤,却懒于功名了。”
沈裕民听得这话,苦笑道:“郝帮主这话倒十分在理,来年华山之巅时只往帮主能一举夺魁,为天下苦难之人请命了,沈某倒是必定去为您捧场。”
郝清风笑道:“这短短时日你武艺又是一日千里,又有谁知道来年如何呢?到时候你来做武林盟主,却不正好?不过这边环境确实疾苦,不知道兄弟接下来有何打算,要么跟我一同去泸州先住下来再做商议?”
沈裕民道:“若静得下心来,沈某就去那里住一辈子了,只是现在心中其实难安,总想不出个道理来,还请容在下独自静思些许时日,这心里亮堂了以后,必定前去泸州一谢帮主之恩。”
郝清风道:“既然如此,那郝某就先行别过了,多事之秋,实在无暇多叙,在我帮派的协助下,泸州城秩序尚稳,只是金人若来时,也委实抵挡不得,一则要回去镇住场子,二是说不定那一日我等也就南迁了,沈兄弟在这不太平的地面,更是千万要多加小心了。”
沈裕民抱拳道:“多谢帮主关心,后会有期!”
看着郝清风身影潇洒如故,青衫长剑飘然而去,沈裕民心中一阵感慨,当世之中,此人是能担得起大侠二字的,他手下多少顽劣后辈,纨绔子弟都受到了极为严格的约束,成为维护秩序,保一方平安之人。
自己也是仗剑四方,扶危济困,在为难之间挽救了多少人,可是就算是他,也依然面对这残酷的世道无能为力,难道说,从一开始,选择这条仗剑天涯,行侠仗义的道路,就是个错误吗?
沈裕民茫然中思想分散了,才突然意识到,他胳膊上被砍伤的口子,血液早已凝固了,而割破的衣服也被粘在了身上,剧痛而且难受,同时又近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整个人都感觉糟透了。
这破地方还真找不到半点能下肚的东西,身上还略剩有几两纹银,也没去处购买,心中的无奈,就像对这个世道一样毫无办法,他到底懒得拖着这疲敝的身躯去捕猎,就近在地上扯了一些熟悉的草根,将就着清洗了一下,嚼烂塞进了肚子。
接下来有段日子,他就在山东和安徽之间往来游荡,看潇潇满目,触景生情却又不肯离开,去到那暂时能安生一时的南方避祸,他十分清楚,假如他抽身离去,完全可以独善其身,眼不见为净,但这个人间地狱,却是更加绝望了。
日复一日,凭他过人的武艺,不知阻止了多少场惨剧,消灭了多少穷凶极恶的歹徒,心中却始终留着一个结,朝廷无能,江湖险恶,生在这金宋年间的百姓,又做错了什么?
这一天他继续牵着战马游走在荒芜的道路上,突然看到一行人正喧闹不休,朝着南方走去。
“相信我,沿着这条道走,坚持一下就安全了,到了泸州地界,就再没有贼人骚扰了。”一个一席灰袍,风尘仆仆,但是眼神看上去却纯真无比的年轻人对那群人说道。
“唉,后生那,俺们是愿意信你,可是这里到泸州茫茫几百里路,就俺们这脚程,还真不知要走到猴年马月那,那蔡大王知道了,追过来可就连你都牵连上了。”一个老人一边拖着拖车辎重,一边叹息道。
“唉,真没关系,只要肯走,路就在脚下的,老爷子,不瞒您说,这条路我这段日子都走过三遍了,比你们身子骨还虚的人,都坚持到了那边呢,你们坚持一下,没事的……”那年轻人风风火火地说着,突然一声马嘶,几匹烈马追了上来!
可知这些人对那些恶人怕到了什么地步,这情况都没有四散而逃,而是一个个都畏畏缩缩地抱起头,哀嚎起来,沈裕民冷眼看着,却放慢了脚步一步步朝那边走近去。
领头的那名响马怒吼道:“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养着你们好生种地,饶了你性命了,居然这般养不熟!不要走!今天不拿你们一刀刀慢慢地杀给那些破落户看,我蔡甘义就不姓这个蔡字了!”
他快马疾驰,不一时就冲到队伍跟前,挥起砍刀就朝队伍最后的那个百姓砍去,却不想那个灰衣青年突然蹂身前进,手上哨棒一迎,铛的一声接住了那柄刀,不但哨棒没被砍断,反而借力几乎将那蔡甘义掀下马来。
“哎哟我靠,你这贼居然敢还手!老子这就先杀了你教他们敲敲!”那人气不打一处来,呼地跳下马就挥刀再看,却不料那灰衣少年持棍抵挡,打了十几合,只不停抵挡对方攻势,却没反击一招,只守得十分精妙,让人毫无办法!。
“哎呀呀!这小贼爪子还挺硬的!小的们,我拖住他,你们去把那些叛贼都杀尽了!”蔡甘义打着感觉不对劲,便下令就要对付其他人。
那灰衣少年连忙叫到:“使不得!刀沾血光乃是十恶之罪,往后必遭凶险报应的!还请各位善人放下屠刀,慈悲为怀!”
蔡甘义抬手阻止了手下的动作,哈哈大笑道:“这话我喜欢,我蔡某就是个十分仁慈的大善人,不然别处都胡乱杀戮的,为何我那里的百姓却个个都养着?小贼若肯站着不动让我砍了你,担保这些废物性命无忧。”
哪知那灰衣少年听了,居然真个就双手合十,站在那里说:“既然如此,小生终究下不得狠心,也就救不了这许多人,就一命换他们性命罢。”
那蔡甘义狂笑起来,一手抬起刀就要砍下去时,却呼一下,手臂向前,持刀的手掌却落到后脚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