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在农村 181 棺材里停活人
接下来唐树贵又教给郑好《百鸟朝凤》,这首曲子分三部:一凤凰去世,百鸟来朝,大哀。二凤凰涅槃,王者归来,新生。三凤舞九天,百鸟相送,大喜。一杆唢呐,从生吹到死,说的就是《百鸟朝凤》!
就这样到得中午客人来与逝者行八拜九叩大礼时候,郑好已经可与唐树贵共同熟练吹奏了。
有些时候,郑好唢呐的声音甚至掩过唐树贵,成了鼓乐队名副其实的主角,唐树贵反倒像是郑好的配角。
唐树贵很高兴,连夸郑好聪明。老严说:“从没有见人这么快就学会唢呐,说给谁,谁也不会相信啊。”郑好谦虚说:“这全是老师教得好。”
中午休息时候,唐树贵又教给郑好其它常用曲子。郑好此刻已经是一通百通,一会百会。听唐树贵吹奏一遍,他就基本可以照着吹奏。郑好对音乐的领悟超出了所有人预料。
客人来的比较多,送的花圈从东到西排出约二里路。起初迎宾客接花圈时候,还需要唐树贵跟着去吹,再后来直接就由郑好与秋燕、水生三人去了。郑好已经可以熟练吹奏百鸟朝凤等复杂唢呐乐曲。
由于这户人家前来吊唁的客人比较多。待到把所有人宴请完毕,宾客酒足饭饱时候,天已经很晚了,出丧埋葬拖到晚上九点才开始。
这个时候往往才是考验鼓乐队吹奏技术时候。此刻吹奏时间较长。观看的人大都是四里八乡的好事者,这些人每逢丧事总会第一个赶来观看,可以说见过各种各样乐队的吹奏。
他们是一群业余的高水平人民鉴赏员。经过他们的嘴可以把某个鼓乐队夸得神乎其神,同样也可以把某个鼓乐队贬的一文不值。
老严对郑好说:“郑好,出丧时候,一定要拿出你的最大能耐,最大劲头,吹得卖力些。这样我们以后才可以接更多的活。”郑好说:“好,我知道了。”
此刻门前大街两旁已经扯上了电灯,搭好了灵棚,摆设好贡品。数十个壮小伙,用扁担把楠木棺材喊着号子抬出正屋。
孝子贤孙披麻戴孝的哭喊着跟出来。棺材抬到大门口,就放在郑好他们鼓乐队旁边。主事开始烧纸,外面鞭炮齐鸣。孝子贤孙跪地磕头。
这时郑好突然对唐树贵说:“哥,棺材中的人好像没有死,我听到里面有动静呢!”自从练过移身幻形分筋错骨十八式武功后,郑好耳朵较之平常人灵敏许多。他能够听得寻常人听不到的声音。
“什么?”唐树贵瞪大眼看向郑好。郑好对着唐树贵说:“我听到棺材中的人没有死,她好像在喘气呢!”
唐树贵头摇得像是拨浪鼓,“不可能,绝不可能。棺材里大概是进去老鼠,所以闹出动静了。”
郑好说:“不是,刚才里面有人咳嗽一声,我听得真真的,树贵哥,给他们说,让他们打开棺材看看吧!”
唐树贵头摇得像拨浪鼓,说:“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搞错了。我干了大半辈子,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
这时老严凑过来问:“怎么回事?”唐树贵说:“郑好说棺材里人没有死。”
老严说:“胡闹,如果人没有死,人家能发丧埋活人吗?”郑好说:“请相信我,那人真的没有死,刚才抬棺材时候,我听到里面有人咳嗽,并带着呼噜噜的喘气声音。”
秋燕凑过来说:“郑好,你一定是听错了,人这么多,这么嘈杂,肯定是其它地方发出的声音。”
郑好摇头,否认秋燕说法,他指着棺材说:“你们听,棺材里面的人现在就在呼呼噜噜喘气呢。”
唐树贵与老严向着棺材方向侧耳倾听。但听得到处是哭喊声,吵嘴声,鞭炮声,这所有嘈杂声音乱哄哄搅和在一起,哪里能听出棺材里有什么声音。
唐树贵问:“你们听到了吗?”秋燕与水生俱都摇头。水生说:“现在人死了都火化成灰了,怎么还会有动静,这岂不是太荒唐了。”
老严对郑好说:“这真是活见鬼了,我们都听不到,就你听得到。难道你的耳朵比我们的高级。如果这样,我们几个人的心跳你岂不是也能听到。”
老严如此一说,郑好侧耳倾听,片刻后他对唐树贵说:“树贵哥,我们几个人中。好像你的心跳是最慢的了。”
唐树贵惊讶的长大嘴,半晌才说:“你说的没有错,大夫说我有心动过缓的毛病,经常身上没有力气,心脏像是停住一样。”
老严对郑好说:“你的耳朵还真灵,难道棺材里人真的没有死,如果这样,可就有戏了。”唐树贵把喇叭交给郑好说:“我去找主事的。”
唐树贵把主事的找来问:“你们棺材里的人火化了吗?”主事的不明所以,想了想说:“老太太怕火化,死前交代不去火葬场,儿子们孝敬,就花钱托了关系,没想到这事你们听说了。”
郑好走过来说:“不是,火化不火化我们不关心,但是刚才好像听到棺材里的人没有死”。
主事的听罢郑好的话,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说:“荒唐,这怎么可能,已经停尸三天了,就是身强力壮活着的小伙子,憋在这棺材里,也没有命了。何况是七十多的一位老太太。”
主事的认为郑好说的根本不可能,也不当回事,忙着招呼人向外抬棺材。
棺材在灯光照耀下抬到门前大路上,孝子贤孙拄着矮杖哭天喊地的跟过去。来自不同村子的老老小小等瞧热闹的把他们团团围住。
老严双手一摊,说:“我说这事也不可能吧!”秋燕对郑好说:“好了好了,一定是你幻听了。干了一辈子鼓乐队,送了这么些年死人,也没有见到一个活过来的。”
唐树贵说:“人家主事的说得很明白,棺材里的老太太绝不可能还活着。”
随着几通炮响,姹紫嫣红的烟花把夜空点亮。主事人大喊:“祭拜开始”。小段“镗啷啷”两声招魂锣响后,孝子贤孙开始面向棺材祭
拜。
唐树贵面色凝重,手持喇叭,对着烟花绽放的夜空以一声绵长高昂的喇叭声,开始了鼓乐队一天吹奏的**。
老严与水生双手抱着笙,双颊鼓起陷下,陷下鼓起。身子也跟着音乐摇摆转側。小段的锣一声声催人泪,摄人魂,夺人魄。
秋燕的镲打得嘹亮,声音让在场所有人动容。唐树贵吹的低音,模拟哭泣的呜咽声音,伴着孝子贤孙的放声哀嚎。增加了丧礼庄重悲痛色彩。
郑好的喇叭响起时候,把鼓乐队吹奏的百鸟朝凤吹出到一个**。四周的老头老太太纷纷打听吹喇叭的这个年轻人是谁,吹得怎么那么嘹亮感人。
吹着吹着,正吹到**巅峰所有人都沉醉期间时候,郑好突然停止吹奏。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中的一个低谷。马上就会迎来一个新的**。他们一起看向这个年轻人。
只有鼓乐队这些人知道,这时候郑好喇叭绝不能停下,这正是表现其张力与色彩时候。
老严一边吹笙一面斜眼瞥郑好。唐树贵也向郑好投去探询的眼神。秋燕更干脆,直接就用脚偷偷踢了郑好的腿。意思是赶快吹啊,正是你表现时候,怎么突然就停了呢。
郑好对唐树贵说:“哥,棺材里那人呼噜噜咳痰呢,我们应该告诉死者家属,如果再拖延活人也会被憋死。”
唐树贵严肃对郑好说:“我们是鼓乐,送死人的,不管救死扶伤的事情。刚才主事已经说清楚了,人不可能还活着。就是当真活着,也与我们没有关系。更何况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太过离奇了。”
郑好只得再次拿起喇叭,可是他清晰听到旁边棺材里对方呼噜噜艰难喘气声。人明明还活着,怎么可以当做已经死去,而漠然视之。这毕竟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
郑好突然前走几步靠近了棺材。小段哑着嗓子问:“他干什么,鬼附身了吗?”
说话间郑好突然趴到了棺材上面。他要再次确认,声音是否来自棺材内。
郑好的奇怪举动,在众目睽睽下发生,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个吹喇叭的年轻人为什么突然停止了吹喇叭,还突然趴在棺材上。
死者子女也看到了,纷纷停止哭泣。抬头看发生的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唐树贵急了,迅速停止吹奏,几步过来,把郑好拉到一边,有些懊恼地说:“郑好,你怎么回事,这样做是对主家的大不敬,搞不好主家是要打你的。”
他拿起郑好手中喇叭塞到郑好嘴边,意思是赶快继续吹奏。
郑好没有吹,而是坚持己见,他说:“树贵哥,我刚刚确认了,棺材里面的人还在喘气,真的没有死,请相信我。我们应该告诉死者家属,把棺材马上打开。”
唐树贵断然说:“不可能,棺材里人已经死了。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呢,快些吹喇叭送死人上路,这是我们的职责。”
第二卷 在农村 182 开棺救人
郑好与唐树贵两个人各持己见,争论不休,没有了唢呐,无论鼓乐队其余人如何卖力,这总像是缺少了什么。
围观看热闹的议论纷纷“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两个吹喇叭的怎么吵起架来了?” “谁知道呢!” “管它呢,打起来更热闹。”围观的不怕事大。
主家已经不满了。一个穿着孝袍的年轻人跑到他们面前,对着两人吼道:“怎么了,还要不要工钱,为什么还不吹喇叭?”
唐树贵说:“是是是,我们这就吹。”说着拿起喇叭吹奏起来。一边吹一边向着郑好使眼色。意示赶快干活,不要找事。
郑好避开唐树贵的眼神。对来人说:“棺材里面的人没有死,请赶快打开棺材,晚了,里面的人就真的憋死了。”
年轻人眼瞪了起来,他亲眼看到人死装殓,怎么会相信郑好的话,他说:“什么,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会打你”?”他扬起拳头,威胁地在郑好面前摇晃。
唐树贵赶过来,拉住对方说:“莫怪,莫怪,我兄弟今天状态不好。”来人说:“状态不好,就他妈的胡说八道吗?”
这时,一位穿着孝袍的高大魁梧中年人站起身。冲着年轻人喊:“虎子,你啰哩啰嗦的干什么呢,还不过来一起哭祭。”
叫虎子年轻人应和说:“好的,我这就过去。”说完转身就走。哪知郑好伸手拉住了他的孝袍说:“请相信我,马上打开棺材。”对方这次真怒了,抬拳打向郑好。
唐树贵一把拉过开郑好,对那人抱歉地说:“兄弟,莫怪,莫怪。他今天精神不好,我来好好教训他。”
对方瞥了郑好一眼,抬手指着郑好骂道:“妈的,真是神经病,精神不好还来吹喇叭吗,记住了,好好干活,否则我会打断你的腿。”说完气冲冲转身离去。
郑好对唐树贵说:“树贵哥,这些人不相信我的话,你应该相信我,我们应该马上开棺救人,漠然视之就等同于杀人。”
唐树贵说:“记住了,我再说一遍,我们的任务就是过来吹唢呐的,我们已经尽到通知家属义务,他们不听,现在棺材里面人的死活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把唢呐拿起来强行放到他嘴边,催促说:“快吹。”郑好没有办法只得再次随着众人吹起来。
这时候棺材内发出的声音再次传过来,那是对方气管发出的呼噜噜声音 ,异常清晰。
棺材空间密闭,必须把棺材及时打开,否则活人也会被憋死。但是现在没有人相信他的话。
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咬牙,拿定主意,即便这世界所有人都阻挡他,今天他也要把这棺材打开。
他攥紧拳头,下定决心,一边吹一边靠近棺材。趁人不注意,他伸手扯去棺材上面的白绫。
郑好这一疯狂举动,把所有人都惊呆了。鼓乐队停止吹奏,孝子贤孙停止哭泣。围观的老头老太太长大嘴巴。
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吹喇叭的要掀开棺材,这样的事情
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待到郑好扯去棺材上面绳子,再要用手去掀棺材时候。唐树贵大喊阻止:“郑好,你不可以这样!”
郑好听到了唐树贵的呼喊,但事情已经是箭在弦上了,那还能半途而废,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他必须立即撬开棺材。否则死者家属围过来,自己哪里还有机会。
由于棺材用铆钉钉的严丝合缝,一时间竟然没能掀开,用手试探着只能摸到一点点缝隙,手根本就插不进去。
郑好着急起来,突然想到自己手中喇叭,有了主意。马上用喇叭的铁嘴顺着棺材缝塞进去,用力一撬,咔嚓一声,棺材开了一道缝。
待到郑好还要再次用力时候。所有孝子贤孙都反应过来,他们喊道:“哎吆,这小子疯了,他要侮辱我们的先人呢。”
他们也不哭祭了,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似地涌过来。死者有五个儿子,弟兄五个都是四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更是极其爱面子的人,平日里哪有人敢惹他们。
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老母亲的棺材板叫人在出丧时候给撬了,这他妈的不是天大笑话吗,将来以后他们一家人还如何在亲戚邻居之间抬头。
死者大小亲属举着扁担,铁锨,哭丧棍………乱纷纷叫嚷着扑来,“不要留情,把这家伙给我向死里打。”死者儿子喊。
叫虎子的年轻人抢过旁边中年人的哭丧棍,一个箭步窜过来,人还未到,棍子已经向郑好头上投掷过来。
郑好听得风声,头向旁边一摆。棍子贴着面颊飞了出去。他手下不停,喇叭依然在棺材上用力 ,随着咔嚓嚓响声,棺材已经被撬开了拳头大小空隙。
鼓乐队的唐树贵离得最近,大吼:“郑好,你这家伙真是给我找事。”边呼喊边冲过来。郑好是他带来的,现在郑好如果有什么闪失,他如何向郑铁山交代。今天这工钱他也不打算赚了,只希望把郑好安全带离这里。
死者家属已经冲到。他们知道唐树贵是与郑好一伙,都是鼓乐队的。有人直接把愤怒发泄在他身上,唐树贵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倒在地上。接着又有数双脚从他身上踩踏而过。
看到唐树贵摔倒,鼓乐队其余人就想过来救助。无奈老严太胖,被汹涌的人群一冲,转了两个圈就找不到北了。
秋燕是女流,身子骨单薄,根本就挤不进去。只有水生与小段拼命挤进人群,把唐树贵拉起来。
唐树贵刚刚站起,就甩脱了两人的手,再次向郑好那边挤过去。他心急如焚,他必须把郑好拉走。不然郑好就惨了
愤怒人群已经近在咫尺。郑好眼皮都没有抬,大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气概。此刻他已经把手从撬开的棺材缝隙间插了进去。
虎子跳过来,一把拽住了郑好伸向棺材内的胳膊。 可是无论他怎样用力,却不能撼动对方分毫。
他脸涨的通红,正要再次用力,郑好肩膀在他身上一撞,一股大力向他涌过来,他壮硕身体如风筝般向后摔出。把紧随其后的两人撞倒。
与此同时, 郑好手上用力,咔嚓嚓棺材盖被掀起十多公分,再使把力气,棺材就被掀开了。
一位披着孝袍的大汉,拿着扁担砸向郑好头顶。唐树贵扑过来,喊道:“不能伤我兄弟。”他伸手抓住对方扁担。但是一根哭丧棍斜刺里打在他脸上。唐树贵的脸瞬间就肿起来。
看到唐树贵受伤,郑好也急了,顾不得棺材,回身夺下对方扁担与哭丧棍,并把两人抓起,向后投掷出去。这俩人四百多斤重砸倒后面一大片人。郑好举手投足爆发出的巨大力量,让众人畏惧不前。
郑好冲着唐树贵喊:“哥,快走,不要管我。”唐树贵说:“不行,我不能撇下你。”
对方仗着人多,他们再次逼过来。现场乱成一团。唐树贵站在中间无异于螳臂挡车。
红了眼的死者家属,拿着家伙纷纷向唐树贵与郑好身上招呼。唐树贵替郑好挨了两扁担,支撑不住,倒在一边。
郑好头上挨了一扁担,血流了一脸。好在此刻棺材已经撬开了大半。再用力就可以把棺材给撬开了。突然身后有人拦腰把他抱住。
紧跟着又有一人轮着扁担向他背上砸来。并且高声大喊:“小子,敢侮辱我的先人,今天一定要砸死你。”
这一扁担砸下来,郑好本可以躲开,但是对方人多,都急红了眼,倘若自己此刻离开棺材,就再也不能靠近了。
因此打算硬受对方这一扁担,也要把棺材板掀开。唐树贵本被打趴下,看到砸向郑好的扁担,大惊,不要命的爬起来。
伸出手护住郑好,砸下来的扁担结结实实砸在他的手上,但听得咔吧一声。 唐树贵痛的一声惨呼。镗啷啷喇叭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一把铁锨斜刺里向郑好头上削来。郑好低头缩颈。铁锨把头皮划开,血哗啦一下就流了出来。
郑好的手紧紧抓住棺材板,此刻后面有人把他拦腰抱住,那人拼命把他向后拉,郑好利用后面抱他的力量,双手猛地一拉,棺材“卡啦”一声就被硬生生拉开了大半。
郑好甩脱抱住自己那人,反身一个摆腿,把冲在前面几人给踢了出去。趁势拉起倒下的唐树贵,急切问:“树贵哥,你没有事吧!”
唐树贵抬起脸,满是血,他哭丧着脸说:“小子,没事才怪呢,手都残废了。”
既然还能说话,就应该没事。郑好稍稍放了心。死者家属如潮水般再次举着各种家什,向他们涌来。
郑好回首看到已经掀开大半的棺材,绝不能半途而废,他一咬牙,回身飞起,一个扫腿,棺材盖被一脚踢飞。
瞬间棺材内的死人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场所有人都呆了。停止了攻击,所有的目光投向棺材内。
唐树贵虽然受了伤,但还是努力直起身子,向棺材内张望。此刻他盼望着死人可以从棺材内坐起来,希望郑好说的是真的。
灯光下看得分明,棺材内躺着一位穿着寿衣的老太太,如冰雕木刻般,一动不动。
第二卷 在农村 183 伤寒论瓜蒂散
唐树贵在郑好耳边低声说:“她没有动啊!”
郑好急了:“这怎么可能,刚才明明在喘气,在咳嗽,并且呼噜,现在棺材打开,为什么就一动也不动了呢?难道自己听错了,对方真的死了”?
想及此处,身上的汗哗一下就流出来了。刚才所有行动都是基于对方没有死亡做出的,倘若真正死了,自己砸棺打人,这番折腾后果就真的很严重了。
郑好自言自语说:“我应该没有听错啊,她应该活着啊!” 唐树贵对郑好说:“人都死挺了,哪里还活着,兄弟,这事你真给我惹大了!”
郑好说:“不可能,我明明听到声音了,不行,我仔细看看。”他回身,想贴近棺材再看个究竟。 死者亲属潮水般冲了过来。
唐树贵一把拽住他说:“还看个鸟啊,再不跑,明年今日就是我们弟兄忌日。”对方这回分出两波人,一波把棺材护住,另一波则冲他们杀来。
此刻,郑好知道已经不可能再靠近棺材了。事情都这样了,逃跑是唯一办法,任何解释都没有用,郑好与唐树贵一起向人群外冲。
郑好力量大,凡是挡在前面的,被他随手一拨,呼啦啦躺倒一片。尽管如此,他们依然被扔过来的砖头瓦块砸的鼻青脸肿。
跑了很久,翻过一条大沟,后面听不到有人追了,两人才停下来。
郑好回头看,说:“还好,没有人来追。”听到这话,唐树贵一屁股坐地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他的脸色很难看。
郑好关切问:“树贵哥,你没事吧?”唐树贵喘的不能说话。右手哆嗦着指着自己上衣衣兜。
郑好从他兜里掏出一小瓷瓶,唐树贵从瓶里倒出几粒药,塞进嘴里,而后仰天躺倒。
郑好不放心地问:“树贵哥,要不要去找大夫。”唐树贵说:“不用,休息休息就可以了。”
郑好担心地望着唐树贵,见用药后唐树贵面色慢慢恢复正常,喘气也逐渐均匀,心才慢慢放下来。
十多分钟后,唐树贵坐起来,叹口气说:“郑好,你真是能折腾,今天差点就死在这里了。”
郑好很是惭愧,说:“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个样子。树贵哥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看看秋燕他们,顺便把咱们的喇叭拿回来”。
唐树贵一把拉住郑好说:“不要命了,把人家棺材板都掀了,还想回去拿东西?”
郑好说:“喇叭丢了,以后怎样干活?”唐树贵垂头丧气说:“出了这样的事,以后农村红白喜事谁还敢再来找我们啊。”
郑好心中着实愧疚,没想到今天自己不顾后果的行为,把唐树贵的饭碗都给砸了。想说对不起,可是感觉这也太苍白无力了。
正寻思间,唐树贵突然爬起来拉住郑好说:“不好,他们又追来了。我们还得跑。”郑好回头看见后面影影绰绰过来几人。
“树贵,郑好。”来人喊,却是老严与秋燕他们的声音。郑好说:“好像是秋燕他们。”唐树贵仔细观瞧,果然是水生他们几个。
转眼间几个人已经走到他们近前。老严说:“你们跑得可真够快的,撵都撵不上。”
唐树贵说:“把人家棺材板都掀了,闯这么大的祸,慢一些我弟兄就陪葬了”。
小段哑着嗓子说:“没事了,好事。”
唐树贵瞪着眼问:“什么没事了,什么好事?”老严说:“郑好现在成了办丧事人家的救命恩人,人家要感谢郑好与我们呢。”
唐树贵满头雾水问:“怎么回事?”秋燕说话利索,说:“刚刚郑好把棺材板掀开后,棺材里的死人活了。”
唐树贵瞪大眼睛,半信半疑问:“真有这么回事?”秋燕说:“这还有假吗,千真万确。”水生旁边连连点头。老严说:“我们回去吧,这家人应该设宴款待我们。”
唐树贵愣了许久,突然高兴地拍了郑好一把,接着又哎吆一声,原来替郑好挡扁担,他的手已经肿得像个馒头。
郑好他们再次返回,老太太已经被人从棺材里抱出来。嗓子里呀玾有声,发出呼噜噜响声,白眼不停上翻,口 唇青紫。
旁边有人喊:“哎呀,老太太又要不行了,赶快打120,叫救护车,晚了,老太太就被嗓子里的痰给噎死了。”
这时候穿着孝服胖胖的一个中年人,手忙脚乱的摸出手机,慌里慌张的的拨120 。
白亮亮粘稠浑浊的液体从老太太鼻子里口里向外涌。老太太面部肌肉扭曲,唇周青紫,双手在胸口不停乱抓。
旁边有人喊,老太太不行了,被痰堵住,这回恐怕真的是活不成了。郑好挤开人群冲进去。
唐树贵看到郑好进去,大急,喊道:“郑好,你进去干什么,你又不是大夫,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说至此处,他双手捂住胸口。面色惨白。今天郑好这一顿折腾,他的心脏快承受不住了。老严、水生与小段及时扶住唐树贵。秋燕则从唐树贵身上找出速效救心丸,给唐树贵服下去。
郑好冲过去时候,老人儿子认出郑好,郑好说:“帮我扶住他。”老人的儿子依言而行。他们此刻对郑好奉若天人,对他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郑好把手指探入老人口中,掏出一口浓痰。并且伸手拍击老人后背,但是老人嗓子里依然可以听到呼噜噜响声。老人的手不停在胸口乱挠。显然相当痛苦。
老人被痰堵住了,不能呼吸,这可怎么办,郑好抬头看到旁边石墙上有一根绿油油的甜瓜秧从墙头上伸出来。他脑子里突然想到了伤寒论中的瓜蒂散。瓜蒂可以涌吐痰液。
郑好站起来,冲出人群,来到石墙下,伸手连着瓜秧把那个甜瓜拽了下来,这个年轻人的奇怪举动,让所有人不解。
郑好重新回到老人身旁,把瓜秧揪掉,张口在瓜蒂处咬下。然后在口中迅速咀嚼。末了他凑近老人,把口中嚼碎的瓜蒂吐入老人口中。
老人儿子疑惑问:“这是干什么,有什么用?”郑好说:“现在有太多痰液停在病人气管里,必须让他吐出来,不然这口痰会让她窒息,甚至死亡。”
说话间老人突然呕吐起来,吐的全是黏糊糊的粘胶状液体。约有半盆之多。
吐完后,老人长吁一口气,面色开始变得红润起来。老人几个儿子赶紧过去抱住老人,激动地喊:“妈,妈,你没事吧!”
这时候救护车来了。大夫们抬着担架过来,问:“病人在哪里,怎么样了。”老人睁开眼说:“我现在好了,不去医院了。”
老太太儿子纷纷说:“再去医院检查检查,看看怎么回事吧!”老人说:“我已经好了,就是想吃饭,你们要我去医院干什么?”
这时老人看到旁边掉落的馒头,就指着说:“把那个给我。”众人笑了。这本来是给死人用的,现在死人活了,竟然还要用贡品保命。
这时郑好突然感觉嗓子辣辣的痛,一股气从肚脐处涌上来。肚子一阵阵的痛。
接着就吐起来,先是白色的稀痰,有泡沫,接着都是粘粘的清痰。
老严向着老太太家属说:“哎吆,你们老太太救活了,可是你们把我们的人打伤了,现在受了内伤,不停吐,你们看怎么办吧?”郑好知道自己这是瓜蒂毒素吸收引起的。可是频繁的呕吐让他说不出话来。
于是120把郑好与受伤的唐树贵拉到煤城人民医院,到了医院,郑好就不再吐了。
医生与他们做了详细检查。郑好拍了ct,没有任何事。唐树贵拍了x线片,右手食指出现裂纹骨折。医生做了石膏固定。并叮嘱他们回家一定要休息。并开了药。
回去时候,老太太家人对他们表达了歉意,并对他们千恩万谢。除给了两千鼓乐钱。另外还多付了两千感谢酬金。
听说郑好受了丧,谢彩霞特地提了鸡蛋来看郑好,她取笑郑好说:“郑好,你可真够能折腾的,四里八乡都知道有个不要命的家伙,在丧礼上,把人家的棺材板都给掀了。”
郑好指了指头上一圈又一圈的纱布说:“呶,这就是代价。”谢彩霞说:“郑好,你这样好可爱啊!”郑好苦笑了。
段天明也提着东西来看望了郑好。他对郑铁山说:“郑叔,以后可不能让郑好再这样冒失了,这多亏那人活过来了,倘若那人没有活,把人家棺材板打开,这不是天大的事情吗,人家还不要与咱拼命啊!”
郑铁山点头说:“掘坟挖墓在农村这的确是大事情。”段天明说:“一会我去找唐树贵去,他这是怎么带的人,郑好脑袋都快被砸开花了。”
郑好阻止说:“树贵哥已经阻止我了,这件事情是我执意要去做的,与树贵哥没有任何关系。你万万不能错怪树贵哥。他也为我受了伤呢!”
段天明说:“唐树贵这人太不靠谱。”
其后主家又再次开车来,看望了郑好与唐树贵,并且提了不少水果与点心。说了许多感谢的话。
临走给郑好留了两千,郑好拒绝了对方的钱,他一分也没有要。
对方给唐树贵留了一千,算是对唐树贵误工补偿。
改天郑铁山提了十斤鸡蛋特地找到唐树贵,对郑好给他找来这么多麻烦而感到抱歉。唐树贵说:“没有事。”
唐树贵媳妇说:“郑好这些时间给我们带来财运了,预约丧事的较之往年还多,而且出的价也高。都说我们这个鼓乐队不仅仅能吹死人,还可以救活人。”
唐树贵连连点头说:“没错,没错,就是这样。郑好是个福将。”说完嘿嘿笑了。
第二卷 在农村 184 丁丁丟了
这天天气晴朗,唐树贵妻子把丁丁领过来说:“今天和你哥去割麦子,倘若没有事就帮我们照看着丁丁。”
郑好有些吃惊,说:“离芒种不是还有段时间吗,怎么割这么早呢?”
唐树贵妻子说:“我家麦子就和你家挨着,你又不是不知道,今年旱的厉害,我们就浇过一茬水。后面因为抢不到井,加上你哥鼓乐队忙,就没有再浇,麦子早就旱熟了。因为你哥的手受了伤,就一直拖着,现在好些了,赶紧抢割,否则都落到地里了,连种子钱都收不回来。”
想到唐树贵受伤实因自己而起,郑好说:“树贵哥有伤,还是让我帮着你们去收吧!”
唐树贵媳妇说:“好多了,不影响干活,你只要帮着照看丁丁就可以了。你是刚下学的学生,怎么能让你干这活呢!”
当天唐树贵和妻子陆续拉回了三车麦子,忙到天黑才收工。此时,丁丁已经躺在郑好床上睡着了。
收割麦子用了一天,可是脱粒,晾晒。这些却要连续好几天。第二天郑好看到唐树贵父妻俩人带着孩子去路上晾晒麦子。
郑好对他们说:“领着孩子去晾晒麦子,孩子多受罪啊,我有空,可以帮着照看孩子。”
唐树贵媳妇说:“能不麻烦就不麻烦你。”郑铁山说:“我们都是自己人,不要说这些见外话,路上车多人多,不如还是让郑好帮着照看孩子更放心些。”
唐树贵媳妇说:“郑叔,没有关系,我可以既干活又照看孩子的。”
两天以后的中午时分,郑好在家里看书,却见郑铁山急匆匆进来,看见郑好,劈头就问:“见丁丁了吗,丁丁来找你了吗?”
郑好有些发懵,说:“没有,他不是跟着她爸爸妈妈在路上晾晒麦子吗?”郑铁山说:“唐树贵他们夫妻说找不到丁丁了,看来丁丁是失踪了。”
郑好失声问:“失踪?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郑铁山说:“刚刚遇到他们,唐树贵问我有没有见到孩子,我说没见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说‘早上车不多,孩子在路边玩耍。他们两个人忙着扬麦子。可是仅仅过了五六分钟,再回头看,孩子就没有了。’接着两个人就四处找,可是丁丁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从此再也看不见了。到现在已经过去两三个小时了。”
郑好说:“这里井多,河沟多。孩子贪玩,会不会掉到井里或是河沟里。”
郑铁山说:“他两口子现在已经找了绳子和钩子去附近井里打捞了。我到这里特地来问问你,有没有关于孩子什么消息。”
郑好说:“没有,怎么会这样呢,我们帮着四处找找,说不定小孩子躲在哪里玩呢?”
郑铁山面有忧虑说:“一岁多的小孩,能走多远呢。茫无头绪的乱找,也不是个法子。”
郑好说:“那怎么办呢?”郑铁山想了想说:“这样吧,我去路边帮着找找看,你去天明
那里借他的摩托,赶快驮着唐树贵去镇里报案。”“报案?”
郑铁山解释说:“小孩是在路边丟的,到现在都没有动静,搞不好是被坏人偷走了。赶快去镇派出所报案,说不定还有希望找到。”郑好感觉父亲说的有道理。
他一路小跑赶到段天明家里。段天明听说是孩子找不到了,而且还是在路上丢失的。他不假思索地说:“肯定是让人贩子偷走了。今年早些时候,离我们不远的田庄就丢失过两个一岁多的小孩。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呢!”
郑好心情沉重,唐树贵四十多岁才有的丁丁,孩子健康可爱,夫妻俩人把孩子当做宝贝,比自己生命还要珍惜,没想到突然就丢失了。这让他夫妻俩人以后还怎样生活?
他骑上摩托就向唐树贵晾晒麦子地方赶,在路上碰到了唐树贵垂头丧气的提着绳子。一看就知道肯定没有找寻到丁丁。
郑好在他身边停下。看见是郑好。唐树贵满脸沮丧,痛苦得说:“郑好,丁丁没有了,丁丁找不到了。”
郑好说:“树贵哥,我都听说了,你也不要太担心,人只要在,就会有办法的。”
唐树贵手足无措地说:“可是现在生不见人。我该怎么办,你说他到底去哪里了,唉,当初应该放到你家让你看着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唐树贵懊悔地说。
郑好安慰说:“树贵哥,你不要担心,相信一定能够找到丁丁的,现在你上车,我带着你去镇上报案。”唐树贵说:“报案有用吗?丁丁对咱很重要,可是对于人家与丢只羊又有什么区别?”
郑好说:“肯定有用,报案吧,派出所应该有办法的。”郑好载着唐树贵一路风驰电掣驶向夏镇。
派出所内接待他们的是个胖胖的民警。看见郑好他们问:“你们有什么事?”
唐树贵把事情发生的原委详细说了。胖民警做了记录,末了说:“这件事情你们也不能全依靠我们这里。毕竟我们人手有限,经费有限。我劝你们先去汽车站与火车站找找看,如果真的是人贩子带走的,看看在那里是否能找到孩子。”
出了门,唐树贵有些埋怨地说:“我说他们什么也干不了吧!”郑好说:“还好,至少给我们指明了寻找的方向。”两个人一起向煤城赶。
行驶了约半小时,远远地看见前方三四百米地方,一辆卡车上面装满了大大小小的摩托,路上站着十多个交警。
郑好眼睛好使,说:“前面好像有交警查车。唐树贵骂道:“这些人正事不干,早年查自行车罚钱,现在无利可图了,又开始查摩托车。赶快停下来,返回去,有一条小道可以绕开这段路。”
郑好说:“这样太耽搁时间了,我加油门闯过去。”唐树贵阻止说:“这样太危险,抓住更耽搁时间。”
郑好没有坚持。按照唐树贵的指引,摩托车原路返回,然后折向一条小道。
这是条土路,到处坑洼不平、长满杂草。有的地方还堆满了废弃的麦
秆。摩托车上蹿下跳。经过两个小时终于到达煤城。
郑好把唐树贵放到火车站,让他在火车站找寻丁丁。自己则骑车去了汽车站。
郑好在汽车站附近找到了拉活的张守业。把情况给张守业说了,张兴业满口答应帮忙,会四处留意额角有块伤疤的小孩,但同时告诉他,这件事情希望不大。
人贩子未必会到车站来坐车,说不定半路就搭车去外地了,因为现在交通太发达了。
郑好在汽车站一直等到最后一辆长途汽车驶离,所有车站工作人员都走光,也没有看到丁丁的影子。他失望的推着摩托,打算离开。
这时候张守业兴冲冲地赶过来。对郑好说:“有消息了。”郑好精神一振,忙问:“张哥,你说什么消息?”
张守业说:“就在你们来前一个小时。我一个开摩托的朋友曾经拉过一个瘸子带着个一岁多的小孩。那个小孩就像你说的,额角到眼角有一条疤痕。”
郑好听到瘸子就问:“瘸子是不是鼻旁有一个黑痣。”张守业说:“这个就不知道了。只因为那个小孩哭得厉害,我朋友就记住了。”
郑好急切地问:“他们现在在哪里。”张守业说:“我朋友把他们送到火车站。以后就不知道了。”郑好踹开摩托车就向火车站冲去。
张守业在后面喊:“喂,郑好,还去不去我家吃饭。”郑好说:“不了。”摩托车一溜烟消失在人群中。
郑好赶到火车站,在候车大厅找到苦苦找寻的唐树贵。并把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唐树贵。
唐树贵看了看列车时刻表。在他们赶来前的一个小时,有四趟对开的火车。他们询问检票员,检票员均都摇头不知,是啊,人太多了,他们哪里会注意到其中一个或是两个人呢。
他们来到车站派出所,把情况与民警说了。派出所民警很为难,说:“这四趟车都是长途列车,先不要说不知道是那趟车,就是知道是那趟车,这一路上有那么多站点,对方在哪里下车,下车后是否又再次换车,这个只有神仙才能知道了。他们可以帮助协查,但是情况不乐观。”
唐树贵彻底崩溃了,彻底绝望了。走出候车大厅,这条汉子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郑好懊悔不已,倘若自己当时鼓起勇气闯过交警关卡,就可以早到一个多小时。但是现实是残酷的,没有假设,唐树贵彻底失去了他的孩子。
从前有丁丁在,那孩子是那么调皮活泼,惹人关爱,他不光在自己家里玩,时不时还会跑到郑好家里。
有孩子的地方,到处充满生机与活力。现在孩子没有了,唐树贵家里死气沉沉。郑好与郑铁山感觉也落寞不少。
唐树贵妻子病倒了,躺在床上,面容憔悴,茶饭不思,唐树贵也是整天长吁短叹。
看着好好的一家人就这么垮掉了,郑好暗暗捏紧拳头,他一定要找回丁丁。
第二卷 在农村 185 化肥袋子大侠上
以后的时间,郑好利用闲暇时常常骑车在夏镇还有周围乡镇打听瘸子的消息。他知道,只要找到那个可恶的瘸子,就可以找到丁丁。
这是个阴雨的傍晚,夏镇田庄村的田德旺撵着二十多只吃饱的羊,像往常一样往家赶。他今年六十多了,已经养了二十多年的羊,是个名副其实的老羊倌。
此刻天已经暗下来,开始有蒙蒙的雨丝飘下。雨不大,风大,风吹着细雨打在脸上,凉冰冰的。
放眼望去,到处灰蒙蒙一片,见不到一个人影。田德旺莫名的有些紧张,赶羊的鞭子甩的啪啪响,给自己壮胆,并加快了脚步。
突然远处传来轰隆隆摩托声,不久一辆摩托穿过雨雾迎面驶来。骑车的是位染着红头发的青年。田德旺赶紧把散乱的羊群向路边赶。
摩托冲过羊群,飞驰到田德旺身边,猛地戛然而止。车上两个人先后下来。田德旺心中咯噔一下子,暗说不好。
坐车青年是个瘦高个,他麻利地从身上抽出把匕首,寒光一闪,抵在田德旺身上,恶狠狠地说:“老实些,不然就捅死你。”
田德旺颤声问“你们想干什么?”染着红头发的骑车青年,拿出几条绳子,抛在他面前说:“爷们最近缺钱,给我们捆几只羊解决一下钱荒。”
田德旺知道今天又碰上偷羊贼了,这是今年第三次碰到。
就在前些时间盗贼已经使他损失了八只羊。一年的劳动付出算是白费了。
他伤透了心,对养羊也心寒了。前些天本打算把家里的羊全部卖掉。
可是运气不好,最近市场羊的价格掉的厉害,再三考虑,就没有卖掉,打算再养些时间,年后再说。没想到,倒霉催的,今天再一次碰到偷羊贼。
拿匕首的高个青年说:“妈的,发什么呆,不配合就捅死你。”说完把匕首又向前捅了捅,田德旺腰间一凉,接着就是钻心剧痛,鲜血顺着匕首的血槽流了出来。
田德旺冷汗直流,连说:“好好好,行行行。”在对方的威胁下,田德旺弯腰抓住了脚边的一只羊。
红毛青年一脚把他踹倒在地,“妈的,坑老子吗,这只羊去掉皮毛,还有他妈的几斤?给我抓那只,那只,还有那只。”
对方指的羊都是又肥又大的种羊。田德旺心中在滴血。可是他不敢反抗,他知道对方都是些亡命之徒,什么狠招都使得出。
在对方的威逼下,田德旺把自己养大的羊一只只捉住,而后用绳子拴了,撂倒在地。
大羊小羊来回穿梭,咩咩叫声让他心酸。这可都是他这数年劳动的心血啊!现在就白白让人抢走了。
匕首在他眼前晃动,他把自己的四只肥羊捆在对方摩托车两侧。瘦高个青年收了匕首,呲牙对他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表扬说:“表现不错。”说完两个人纷纷跨上车,很快就发动起来。田德旺只能无奈地望着他们把自己的羊带走。
就在这时候,前面路中央无声无息地突然站立一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什么时间来到的
,只看到对方身上披着化肥袋子。“把羊放下。”披着化肥袋子的人说。
声音不大,在呼呼的风中和轰隆隆的摩托车声里却清晰地传送到在场每个人耳中。
红毛青年说:“好狗不挡道,你干什么的?”披着化肥袋子的人说:“不要管我是干什么的,把羊放下,然后你们滚蛋。”
红毛青年啐了口唾沫,不屑地骂:“你是他妈的什么玩意,披着化肥袋子装逼,我们就害怕了吗?”
红毛青年说完一加油门,摩托车像是一条野兽,吼叫着向对方身上冲去。
披着化肥袋子那人微微一侧身,让过车头。抬手揪住了骑车那人衣领,猛地向下一摔,红毛青年被掀翻在地。
他整个面部向下着地,砰一声,满脸血肉模糊,鼻子磕破,鼻血狂流。失去控制的摩托车一头扎进路边沟里熄了火。
坐在车后的高个青年反应也快,在摩托歪倒之前,及时翻身跳下,同时拿着刀扑向对方。
披着化肥袋子那人不躲不闪,抬手一格,在碰到他的手臂一刹那,化作一条灵蛇把偷羊贼手臂蜿蜒缠住。
一抽一拽,只听得咔嚓一声响。偷羊贼一声惨叫,匕首掉在地上。他抱着折断的手臂连连后退。
红毛青年捂着鼻子站起来。见同伙被对方一招制服,嚣张气焰顿消,转身想要逃跑。
披着化肥袋子的人上前几步,揪住他的头发,硬拽过来。并且毫不客气,抬手在对方脸上彭彭得打了十多拳,招招到肉,拳拳见血。直到对方哀叫求饶,他才一脚把红毛青年再次踹在地上。
然后他把刚才栓羊剩的绳子,踢到红毛青年面前,示意他先把同伙捆住。红毛青年乖乖地把瘦高个青年捆住。
来人又让田德旺把红毛青年像刚才捆羊一样捆住。两个人吓得连连求饶。
披化肥袋子的人不理他们。转身对田德旺说:“拿起你的鞭子,去惩罚他们。”
田德旺看了看披化肥袋子的人,又看了看偷羊贼,连连摇头,说:“他们会回来报复的。”
披化肥袋子的人说:“把鞭子给我。”也不等田德旺递过来,他一把抢过田德旺手中鞭。
“啪”一下甩在红毛青年身上,红毛青年发出杀猪一样撕心裂肺的叫喊,接着又是一连几鞭。红头发被鞭子卷落,衣服被鞭子抽出一道道深深血槽。
披化肥袋子人说:“不劳而获,劫夺别人辛苦得来的劳动果实,如果还不受到惩罚,那真是天理不容了。”
“啪啪啪”又是接连几鞭。鞭鞭入肉,鞭鞭带血。两个人痛得不停哀告求饶。
披化肥袋子人问:“饶了你们也可以,老实交代,瘸子是不是你们老大?”听到瘸子,两个人头摇的像是拨浪鼓,都说:“不知道,根本不认识什么瘸子。”
披化肥袋子的人正是郑好,自从瘸子点了草垛,毒死耕牛后,现在又把丁丁偷走。他就发狠一定要找到瘸子,让
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今天天气预报有小雨,他就披了个化肥袋子出来溜达,希望能够碰到瘸子,没想到却遇到了两个偷羊贼。
郑好打累了,一手一个,把两人撂在摩托车上。郑好抬腿上了摩托。田德旺见郑好要走,感激的问:“英雄,您叫什么名字?”
郑好说:“我是……”话说到半截,他突然看到自己身上披的化肥袋子,灵机一动,随口道:“我是化肥袋子大侠。”
田德旺默默念叨“化肥袋子大侠,化肥袋子大侠……”
郑好发动了摩托,两次都憋死了。最后一次他轰大油门,挂上档,摩托车像离弦之箭又像是一道闪电,劈开雨雾,向前冲去。
一路上郑好把油门开到最大,摩托车在乡间无人路上变成了蹦蹦车。时而窜上时而蹦下,两个偷羊贼倒了霉。身子互相叠压着,胆汁都吐了出来。
夏镇派出所值班民警正打盹。突听门外彭彭两声。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戴上帽子,拿了警棍出去查看。见院子里歪着一辆摩托车,旁边捆绑着两个年轻人,身上贴着两张白纸,借着门口灯光仔细一看,白纸上写着:我是偷羊贼,偷了田庄田德旺的羊,请求政府秉公执法,给我应有惩罚。
值班民警呆了,从警三十多年,罪犯从天降,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夏镇中心幼儿园放学了,天真活泼的孩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冲出幼儿园。
家长们纷纷涌上去,汹涌的人流堵住了幼儿园门口的国道,国道上堵住的车辆,一眼望不到头,蜿蜒如游龙。
左秀琴接了三岁的儿子东东。骑着自行车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流,经过夏镇中心大街。
突然一辆摩托车迎面驶来,她赶忙避让。摩托车擦肩而过。
“妈妈,”身后传来孩子哭声。她回头看,车座上空空如也。自己孩子此刻已经被摩托车上的男子挟持在怀中。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孩子,我的孩子,他们抢了我的孩子。”左秀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大街上好多人停下脚步,望着痛哭的左秀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哭喊又有什么用呢?孩子已经被抢走。骨肉分离,她从此将再也见不到自己孩子了。
正在左秀琴痛哭绝望时候。夕阳下,一人披着化肥袋子,怀里抱着一她的孩子大步走了过来。孩子洁白面颊上尚还挂着数颗晶莹剔透的泪水。
闯过熙熙攘攘的人流,落日金黄色的余晖在对方化肥袋子上镶了一道金边。
难道这是梦中,她拼命揉自己的眼睛。“妈妈”远远地小东东向她伸出双手。没有错,是她失而复得的儿子。她甩掉车子,抹净泪水,奔跑过去。
披着化肥袋子那人把孩子交到她手里。东东扑在妈妈的怀中。高兴地笑了。左秀琴紧紧抱住手中孩子。生怕别人再来抢走。披着化肥袋子的人转身消失在夕阳下。
第二卷 在农村 186 化肥袋子大侠中
夏镇中学,下午放学后。学生们一涌而出,纷纷骑上车子向家里赶。
一小时后,校园里变得静悄悄的,已经没有人了,初三、一班的高传军最后一个走出来。他顺着墙根走,东张西望的看了看,没有人。
飞快冲进车棚,推出自己的车子。在他走到车棚门口时候,两个学生堵住了他。一个学生歪戴着帽子,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另一个人手里旋转着一把小刀,冲着高传军说:“高传军,你小子怎么出来这么晚,难道有什么事吗?”
高传军脸色变得很难看,结结巴巴说:“你……你们,我……我要喊老师了。”歪戴帽子学生说:“好呀,喊吧,难道同学之间正常的聊天交流感情不可以吗?”
高传军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旋转小刀的学生过来,拍了拍高传军肩膀说:“聊一聊。我们要和你聊一聊。”高传军脸涨的通红,说:“聊什么?”
高传军被两个人连拉倒拽的带进旁边厕所。歪戴帽子学生说:“聊什么,你应该知道呀。”
高传军说:“我……我不知道。”旋转小刀的学生说:“成寿明是我们的朋友,考试时候,他要看你的题,为什么不给他,这也太不给面子了。”
高传军说:“老师监考的严,一旦抓住,两个人的卷子都会被没收。”
歪戴帽子学生,阴阳怪气说:“你他妈的理由还挺多啊。”
说话间,毫无征兆的一巴掌扇到高传军脸上,这一巴掌扇的清脆而响亮,高传军脸上瞬间多出五个清晰指印。
高传军脸涨地通红,“你们为什么打人?”旋转小刀的学生跳过来一脚踹向高传军,高传军一下子就倒在小便池上,裤子被秽 物溅湿。两人得势不饶人,冲过来还要殴打高传军。
突然一个披着化肥袋子的人走进来。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嚣张跋扈的两个小痞子莫名其妙就被重重摔进茅坑。
歪戴帽子那家伙,帽子也被甩脱了。刚要爬起来,披着化肥袋子那人赶过去,抬起脚把对方再次踩进茅坑。
拿刀的那人爬起来,想要向外逃跑。披着化肥袋子那人抬起脚使了个绊,他一个趔趄,头彭一声重重摔在地上。
歪戴帽子那家伙被踩着,动弹不得,哭丧着脸说:“大哥,我们无冤无仇,为什么与我们过不去?”
披着化肥袋子那人是郑好。他说:“你们老大是谁,是不是一个瘸子?”对方摇头。郑好脚上用力,发狠说:“不说实话是不是?”
对方委屈地说:“我们的确不认识瘸子是谁。”郑好抬起脚,对旁边呆愣愣的高传军说:“过来报仇吧!他们怎样打你,你也怎样还回去。”
高传军后退并且摇头说:“老师说,打人是不对的。”此刻拿刀痞子晕晕乎乎站了起来,郑好过去一把揪住对方头发,狠狠扇了两巴掌。
他对高传军说:“你老师只说对了一半,随便打人当然是不对的。但是现在这两个家伙欺负你,他们不会因为你的忍让与退缩而对你有丝毫留情。你的
忍让只会助长他们嚣张气焰。记住了,有人打你,只要你是正义的,一定不要退缩,一定要打回去,一定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晚上十一点,夏镇玩具厂下班了,玩具厂里女工居多。她们蜂拥而出,然后又散开,三个一群,两个一伙骑车向家赶。这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看不到星星,更没有月亮。
李秀云与梁玉环两个人是邻居,初中没有考上高中,就相约在玩具厂打工,她们的家在石头集,这是个离夏镇最远的村子。
平时李秀云父亲或者梁玉环哥哥接她们。但是最近李秀云父亲心脏病住院了,梁玉环哥哥去煤城矿下井当工人了。
今天没有人接她们。出了夏镇向南五里路,是一片很大的杨树林。两个姑娘心里都有些害怕。谁都不说话,只是把自行车骑得飞快。
风吹过杨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偶尔一声猫头鹰的叫声,增添了两人心中的寒意。
杨树林中间有一口石头砌的大井,这口井曾经淹死过人。她们两个在初中上学时亲眼看见过淹死的人,都被泡胖了,惨白惨白的,就斜放在路边上。
平时有人接,不觉怎样,但此刻就剩两个人,强烈的恐惧使得两个姑娘汗毛直竖。抓车把的手出汗很多,车把湿滑。
行在前面的李秀云眼神好,突然看到前面路上凌空横着一根长绳。赶忙刹车。同时提醒梁玉环赶快停车。
梁玉环不知怎么回事,加之风大没有听清。自行车冲到绳子上被拦住,由于惯性,她身子向前冲去,重重地摔在两米开外地方。
此刻从路边跳出来两个青年。留着长头发,穿着牛仔裤。两个人一个过去把李秀云的脖子卡住。另一个则扑向梁玉环。
李秀云强压住心中的恐惧问:“你们是谁,想干什么?”卡住她脖子的年轻人嘿嘿笑了,说:“不要管我们是谁,让我们交个朋友。”
说完抱起她就向旁边树林里走。李秀云知道碰上流氓了,大喊起来,“快来人,有流氓。”
梁玉环此刻也是拼命挣扎喊叫。其中一个流氓嘲笑说:“你们喊破了嗓子也没有用,现在这里除了我们,是没有人的。”
两个弱女子如何能够对抗身强力壮的色狼。很快她们就被拖下路,拽到到树林边上。两个人嗓子都喊哑了,眼看就要遭受凌辱。
这时旁边一个不大的声音传来:“住手。”两个流氓住了手。“是谁?”他们四下张望。
梁玉环与李秀云停止喊叫。他们循声望去。旁边大井井沿上,不知什么时候,站立着一人。
看不清面貌。对方身上披着化肥袋子。这个人是郑好。他夜里出来寻找瘸子,阴差阳错碰见了这档事,就挺身而出。
看到郑好,两个流氓不由自主松了手。两个姑娘也算机灵,拼命挣脱,跑到路上,推了车子就跑。
两个流氓被郑好坏了好事,恼羞成怒。一左一右向郑好逼过去。
在距离郑好有一尺远地方,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一起向郑好用力,妄图把郑好推
进井里。
郑好身经百战,岂能看不出两个家伙的用意。他灵活躲开,顺势把手搭在两人肩上,借力轻轻一带。
两个家伙尚未明白过来,眼前已经不见了对方,身子却不由自主跌倒在井沿上,看着黑漆漆的井口,两个人一起惊呼。
好在他们分别有一只腿被郑好抓住,使得两个人犹如荡秋千般,在井口上晃晃悠悠。只要郑好一松手,两个人立即就会掉进井里。
看着下面黑黝黝的井,两个人冷汗直流。还因为是见鬼了。不然怎么转眼间就会吊在井口上。
郑好说:“难道你们没有姐妹母亲吗,侮辱别人,怎么不想想自己的亲人。”
两个人连说:“我们错了,请您饶了我们。”郑好说:“你们侵犯别人时候,怎么不想着饶恕别人。”
两个人说:“是我们错了。”郑好问:“认识瘸子吗?”两个人听说是瘸子,连说:“不认识。”郑好说:“我还没有说是什么样的瘸子,你们就说不认识,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两个人说:“我们怎么敢,请您说是找什么样瘸子,我们可以帮您找。”
郑好说:“算了吧,你们会游泳吗?”两个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不及细想,脱口而出:“没问题。我们自小就会……”
郑好未等他们说完,接口说:“那就好。”话音未落,一松手,两个流氓哎吆惊呼,“扑通扑通”掉进冰冷的井水里。
郑好拍拍手,向下望了望,见两个人果是会游泳。笑了笑,说:“这井水挺凉的,希望能替你们消消火。”
话音刚落,远方路上响起摩托车和拖拉机的声音。其中尚还夹杂了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原来是李秀云与梁玉环回到家里很快喊来了村里人。
数不清的灯光一起向郑好打来。郑好指着大井说:“你们要找的流氓在这个井里。说完转身就走。
李秀云与梁玉环指着郑好告诉家里人,是那个披着化肥袋子的人救了我们。
“恩人,你叫什么名字。”郑好转身进了树林,他说:“叫我化肥袋子大侠吧。”
“化肥袋子大侠,化肥袋子大侠。”来的村民议论纷纷,但是从此,化肥袋子大侠的名字就传开了。
从井里爬出来的两个流氓,免不了又被气势汹汹赶来的村民一顿痛打落水狗。然后送到派出所。
夏镇里长村徐传义家的牛在被偷时,突然天降一披着化肥袋子的人,把小偷抓住。
夏镇希白村田桂兰赶集回来经过黑松林遇到歹徒劫钱。被身披化肥袋子的人解救。
一时间活动在夏镇的小偷、劫匪,风声鹤唳,再也不敢轻举妄动,夏镇治安得到前所未有的好转。
人们说:“有化肥袋子大侠,什么都不用怕。”化肥袋子大侠的英雄事迹很快就被夏镇男女老幼纷纷传颂,可是化肥袋子大侠到底是谁呢?人们纷纷猜测着这位像神龙般见首不见尾的神秘人。
第二卷 在农村 187 化肥袋子大侠下
穿过坑坑洼洼被数十吨拉媒大货车碾压过的路,在那歪歪斜斜的工人宿舍前,围了许多人,老远就听到从人群中传出女人哭声。
挤进人群,一个农村女人,头发凌乱,扑倒在一个黑黑乎乎的尸体上,大声的哭泣着。
一个约莫五岁的孩子,满脸脏乎乎,木然的站在一边。旁边还有他们的几个同乡,其中有两个妇女在旁边安慰着哭泣的妇女。另外有几个穿着破烂的男人和矿长讨论着什么。
在煤城,大大小小的煤矿星罗棋布的分布在各个乡镇,长风煤矿是夏镇唯一的一个煤矿。
矿长是煤城最大煤矿矿长丁达宝的弟弟丁大满,在城里混了几年,回来就开了这家煤矿,据说里面还有镇长王东的股份。
但是这几天煤矿发生了塌方,把一个来自河西的矿工砸死了。他的妻子牛玉梅带着五岁孩子连夜赶来。同她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哥哥和几个亲戚。
矿长丁大满戴着拇指粗的金链子,满脸沉痛的说:“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坏了规矩啊”!
旁边那个男人叫牛庆林,是牛玉梅的哥哥,是来的所有人的头,他用浓重的地方话说:“大哥,当初不是答应能多给些吗,这孤儿寡母,七万元,你就当做做善事。”
旁边一个瘦骨嶙峋的黄毛凶狠的说:“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
丁大满嘴里不干净地说:“就他妈的五万,好几个股东呢,我说七万,那他妈的两万从我裤裆里掏?”
他顿了顿,看了看地上只剩下半个身子的尸体,狰狞的笑了一下,对牛庆林说:“我给你七万块,连你一块烧了,可以吗?”
牛庆林勉强笑了笑说:“大兄弟,怎么这么说话呢,毕竟死个人,又不是猫猫狗狗。”听到狗,丁大满眼珠子转了转。
丁大满对牛庆林说:“那个狗,看见没,你要是跟它斗,能够打死它,我就给你七万。”
大家回头看了看,是一条凶狠的藏獒。天热,伸着长长的舌头,露着尖利而让人生寒的牙齿。
几个马仔笑了起来,丁大满看了看那几个马仔,有点不太高兴,说:“操, 瞎jb笑什么呢?”,然后转头对与牛庆林一同来的几个河西人说,“五万,赶紧把人给我烧了”。
领头的牛庆林回头看了看哭泣的妹妹,牛玉梅抬起头眼巴巴的望着他,牛庆林心一横,说:“我就不信这就没有说理的地了,当初说是七万,一夜间咋就成了五万,这还把人当人吗?走,抬着尸体去煤城,看现在还是不是**的天下。”说完招呼一同前来的几个亲戚就要抬人。
丁大满威胁说:“别他妈给你脸不要脸。”牛庆林不理他,坚定地说:“走,抬着尸体去煤城市政府。”
他说完,同来的几个亲戚就要去抬人。丁大满眼一横,手下几个马仔不知从哪里抄出砍刀,就要去抢尸体。
一个瘦高个刚要上前,被牛庆林带来的几个河西人推了个趔趄。剩下马仔畏惧对方人多,不敢向前。“我们走”,牛庆林在前面,后面几个亲戚抬起了尸体。
丁大满摆手:“你们等等,七万块,是吧,你们等等,等我打个电话。”
远处也不知道他对电话说些什么,只看见他凶狠的小眼睛不停往这边看。打完电话,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钱等会就到,等一下”。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几辆面包车开了进来,下来三十几个满身纹身、光头的人,这时候,连看热闹的老百姓都看出了端倪,忙往后躲。
丁大满取过一把砍刀,走到领头的牛庆林跟前,站定,恶狠狠说:“你刚才说多少钱?”
牛庆林脸色煞白,已经吓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不停重复几句话:“大兄弟,我们也不容易,我们也不容易。”
丁大满环顾一周,所有来的河西人都被他凌厉的目光所折服,都下意识的望向别处。不敢与他对视。
这时候牛玉梅抬起头,对牛庆林凄然的一笑,说:“大哥,我们不多要了,就五万吧。”
丁大满用刀背挨个拍了拍河西人的脸,“啪啪”作响,“五万刚才想给的,现在真他妈给你们脸不要脸……”
这时候,人群中突然走出一人。这个人披着化肥袋子。
“是化肥袋子大侠。”“没错,是化肥袋子大侠。”围观人群 交头接耳。
化肥袋子大侠的出现,带着强烈的气场,震撼了在场每一个人。除了几个新来的河西人,在场谁没有听说过化肥袋子大侠。
郑好把化肥袋子压的很低,仅仅露出半个脸。他压低了声音,指着旁边拴着的藏獒,说:“只要打死那畜生,就给七万,刚才是谁说的?”鸦雀无声,没有人回答。“难道刚才是人放屁?”
丁大满咳嗽一声:“是我。”郑好对丁大满说:“那就好,把你的狗放过来吧。”丁大满对旁边马仔示意。
这只藏獒足有二百多斤,凶狠无比,据说老虎见了也要躲着走。
丁大满小眼睛闪烁着冷冷的光,心说:“妈的,什么狗屁化肥袋子大侠,敢来找老子的霉头,今天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把链子放开后,马仔远远地躲开,所有看热闹的不停后退,远远观看。
藏獒低低的吼叫一声,抖了抖身上的长毛。丁大满打了个呼哨,然后指了指郑好。接到指令的藏獒“嗷”一声狂叫,纵身扑向郑好。
藏獒来势凶猛,犹如泰山压顶。许多胆小的旁观者吓得尖叫起来,捂住眼睛或是转过身子,不敢观看。
郑好侧身避开对方一扑。闪身到了藏獒身后。未等那畜生转过身,纵身一跃,跳到藏獒背上。
他紧紧抓住这畜牲长长的黑毛。那畜生狂叫乱吠。东冲西突,企图把郑好甩下去。郑好犹如生了根一般,哪里那么容易被甩掉。
丁大满对旁边黄毛使了个眼色。黄毛会意,偷偷溜到郑好身后,一刀向郑好砍去。
郑好练移身幻形分筋错骨十八式有两年了,这两年中打
过无数架。内力日渐精进,可以说要经验有经验,要手段有手段。
黄毛一靠前,他就注意到了。听到后面响声,侧身跳下藏獒,躲开了黄毛阴损的一刀。但是这刀却砍在藏獒头上。削下了藏獒一块皮。顿时鲜血迸出。
那畜生吃痛,兽性大发,反转身子,一下子就把黄毛扑倒,俯首硬生生扯下对方脸上一块肉。
黄毛脸上顿时血肉模糊,他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畜生红了眼。任丁大满怎么指挥,也不听了,龇着滴血的牙向黄毛脖子啃去。
郑好跳过去,伸手扼住了藏獒的脖子,把它擎了起来。黄毛赶紧滚到一边,侥幸保住性命。
藏獒两只前爪犹如钢钩一般,空中乱抓。郑好上衣被撕开,露出一道道深深的血槽。但是他的双手却如一把巨钳,钳的越来越紧。
他腾出左手,把头顶工人晾衣服的绳子一把扯落。然后就在藏獒身上缠,一圈又一圈,直到把藏獒完全捆住,不能动弹,才把那畜生撂在地上。转身问:“还要我杀了它吗?”
丁大满被郑好的神力所震撼,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十多分钟后,一辆面包车拉来了一个皮箱。打开皮箱,是码放的整整齐齐崭新的七万人民币。
人群慢慢散去,郑好走到牛玉梅面前,从兜里掏出了一把块,从中间抽出了一张整的,想了想又把其他的零钱全掏了出来。
这些钱他全都塞在牛玉梅的手里,小孩看着他,郑好蹲在他的跟前,说:“你们家现在就剩你一个男人了,你要好好照顾你妈,好吗?”
小孩的眼睛里这才涌满泪水,大串大串的往下滴。
瘸子似乎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再也没有听到他的一丁点消息。
夏镇集时候,唐树贵与郑好去赶集,在集市的牲口市场旁边,有人说书,说书那人是个瞎子,但是鼓槌却准确敲击鼓上,得得有声。
他说得是化肥袋子大侠的鼓书,声音有些嘶哑,正是这特有的嘶哑声音,带着沧桑与厚重,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听书人。这些人都是十里八乡的农民,他们把说书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瞎子唱到化肥袋子大侠斗歹徒的精彩阶段,人们鼓掌叫好。人们热烈追捧化肥袋子大侠,好多人已经在此听了好多遍鼓书,而且似乎百听不厌。
郑好拉了拉唐树贵说:“走吧,这个瞎子说的化肥袋子大侠有些言过其实了,真实的化肥袋子大侠根本就没有他说的这么神。”
唐树贵听后很生气,教训郑好说:“你懂什么,因为有了化肥袋子大侠,人们现在敢独自夜走黑松林。人们再也不用担心回家晚的女人。下地干活的父母再也不用操心去接送孩子,孩子们可以安全回家。人们现在可以安安心心的养殖牛羊。再也不用担心会被偷抢。这一切不都是化肥袋子大侠的功劳吗?”
唐树贵训斥郑好时候,他不知道,站在眼前的这个兄弟就是说书的瞎子所歌颂的化肥袋子大侠。
郑好哑口无言。化肥袋子大侠已经成为人们敬仰的神一样的存在。
第二卷 在农村 188 割麦子
过了芒种,一天比一天热,田里的麦子一天天成熟,到处是橙黄起伏的麦浪。人们开始在房前屋后霍霍磨镰。
虽然马上就要进入二十一世纪了。大型收割机也早已经出现,可是分田单干,一家家小块分割的田地,根本就不利于这些大型机械的使用。
大型机械更适合于大片土地的耕作。这种巴掌块大小的地,更适合的是原始的刀耕火种。
郑好家麦子收割是从芒种后的第六天开始的。天蒙蒙亮,仰头兀自见群星闪烁。他和郑铁山就下地割麦了。田野里到处是青草和麦子的味道。
郑好本以为自己和父亲起的已经挺早了。但是到了田里一看,到处都是抢割麦子的农民,他们弯腰挥镰,“嚓嚓嚓”得刀割麦子声不绝于耳。
割麦子不是技术活,而是力气活。郑好看着父亲割麦,一分钟就会了。他同样也俯下身,弯腰,把麦子揽过来,挥刀割下,然后把割到的麦子堆成堆,用麦秆捆扎。然后再重复弯腰,割麦,捆扎。
开始割的时候,由于一夜露水,麦子握在手里还有些湿漉漉感觉。割到中午时分,太阳升来,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火辣辣的如同火焰灼烧。
此刻麦秆开始变得干燥,握在手里像是抓了一把干枯发硬树枝。发黄的麦叶像锯齿一样,郑好手面手背伤痕累累。
此刻他已经汗流浃背,抬头看看天,骄阳似火,向前看,还有大片大片没有收割的麦子,在热浪中起伏。
一点钟时候郑好口干舌燥,他拿过水壶,壶里已经空空如也,倒不出一滴水。
郑铁山远远对郑好喊:“你回去吧,拿暖瓶水,做些饭。”郑好说:“不一起回家吃饭吗?”郑铁山说:“如果回去,就会耽误时间,麦子熟了就要抢割。你先回去吧!”
此刻的烧水做饭比起在烈日下收割麦子,变成了一件很惬意的工作。
郑好回到家,口干口渴的厉害,就扯起瓢舀满水,也顾不得卫生,喝了会不会拉肚子,咕咚咚仰头喝了两瓢水。清冽凉爽的感觉瞬间袭来,郑好感觉到了平生未有的痛快。
父子俩人在地头上吃过饭,没有歇,接着割麦。他们两个一直干到晚上。回到家,吃过饭,郑好一下子就躺倒在床上。一夜连梦都没有做。
第二天郑铁山唤醒郑好。新的忙碌一天又要开始了。此刻郑好已是周身酸疼,他多么想在床上再多躺片刻,可是这已经变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所有人都在忙着抢收庄稼,你作为他们中的一员,怎么能够例外呢。
此刻在麦地挥刀的郑好,感觉自己已经变得七老八十,每一次低头收割,腰与四肢关节都仿佛要经受一次痛苦刑罚,酸楚疼痛。
手背手腕,旧伤未愈新伤又添。昨天他收割的速度几乎和郑铁山不相上下,但是今天,郑铁山已经割完两垄了,他却一垄还没有割完。
郑铁山看在眼里,他何尝不心疼儿子。但是儿子执意要留在农村种地,那么他就要体会种地的痛苦与劳累,种地绝不是什么浪漫事情。绝对是一种身体与体力的严重透支。精神与毅力的淬炼。
夜里郑好回到家,直接就瘫在了床上,他连吃饭都懒得吃了。
无论你是怎么劳累,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第三天,郑好照常需要起床下地割麦子。
在接近傍晚十分,所有麦子都已收割完毕。郑好插着腰,站在田里,看着夕阳下一捆捆收割捆扎好的麦子,感觉前所未有的欣慰。
晚上郑好躺在床上,他连翻身都感觉到困难了。刚刚闭上眼。恍惚中有人喊:“郑好,快些起来,我们要到地里去。”
郑好以为是做梦。就没有回答。郑铁山伸手摇了摇郑好。郑好才知道不是做梦。
他懒洋洋地问:“怎么了?”郑铁山有些焦急,“刚刚看到天气预报,要来雨了。
“什么?”郑好从床上爬起来。郑铁山说:“全省有雨。”“雨会很大么?”“是小雨!”
郑好说:“小雨,怎样的小雨,是下几分钟,还是下二十四小时?”郑铁山说:“这个,怎么好说呢!”
郑好说:“地里麦子怎么办?”郑铁山说:“两个办法。一个办法是放在地里。堆起来,然后用塑料纸盖上。
但是希望不要刮风,一旦刮风下雨,到时候塑料纸就会损坏。麦子也会淋湿。
另一个办法是连夜拉回家。这样最稳妥,但是天黑路难走,麦子又多,要是全部拉回家,恐怕就是干到明天天亮,也拉不完。”
郑好拖着沉重的身子下了床,说:“要不拉回家。能拉多少就多少。若果老天爷真刮了大风,麦子被淋了,所有前期的投入化肥、种子、农药与辛劳岂不全都泡了汤。”
郑铁山说:“这样也好,虽然累些,但心里踏实。”他们拉着车子,拿了绳子,走出门。
快到地的时候,郑好感觉一滴水珠砸在头上,紧接着一滴,两滴,三滴。
郑好说:“下了!”郑铁山说:“哎吆,雨看样越下越大了。不行,把麦子拉家里看样已经来不及了。郑好,你赶快拉车回去,把塑料纸拿来,现在只能把麦子堆在地里了。”
说完拿起车上的绳子匆匆向地里赶。郑好调转车子,飞快的拉车回家。
到了家里,气也没有来得及喘上一口,把车放进配房。取了塑料纸夹在腋下,又取了两个斗笠。飞快的向麦地跑去。
路上,雨点打在斗笠上啪啪作响,起风了,郑好迎风而跑。斗笠被吹掉了。他拾起来戴上,斗笠再次被风吹掉。
他索性不再戴了,拾起来,夹在腋下。郑好心急如焚,他在风雨中奔跑,头发被风雨凌乱了,心情更是凌乱。
麦子淋湿了,发霉了就不能卖钱了,半年的辛苦就要白费了。想及此处,更加加快脚步,向麦地飞奔。
到了麦地,郑铁山已经把麦子堆了一人高了。看到郑好来到,他就跳上麦垛,呼喊郑好,把地上麦子拾了抛给他。
郑好先把斗笠抛给父亲。郑铁山把斗笠甩在一旁,说:“
戴着这东西干活太碍事。”郑好有同感,他把塑料布与斗笠甩到一旁。
然后冒着雨,急匆匆俯身抱麦子,一次抱四五捆,麦芒刺挠着他的脖子、脸,甚至透过衣服扎在身上。
一切都不顾了。必须与风雨抢时间。他飞快的在地里来回穿梭,把麦子一捆捆的抛给郑铁山。一小时过去,所有麦子放在了一起,堆得像一座小山。
郑好抬起头,雨点啪啪的砸在他的脸上,使他睁不开眼。他抹了把满脸的雨水。这里有水有泥,有刺人的麦芒。
郑好拾起地上的塑料布。然后把手里的塑料布用力向着麦堆高处的郑铁山抛。
风大雨急。抛了两次都被风刮偏了。第三次被郑铁山接住,但是又从他手中滑脱。
直到第四次才被郑铁山接住。由于郑好抛掷的力量太大,让他站立不稳,跌坐在麦堆上。郑好担心得问:“没事吧?”
郑铁山没有回答 ,喘着气重新站起,他站在麦垛高处,迅速解开塑料布绳子。而后振臂一抖,塑料布如一块祥云,遮住了半个麦垛。
看到麦垛被遮住,听到雨点啪啪地打在塑料布上。郑好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去,他们保住了麦子,保住了半年来辛苦努力的劳动成果。
郑铁山把塑料布摊开后,接着。揪住塑料布的另一端,迅速从上面滑下。
风挺大,吹的塑料布噗噗响,如果不是父子两个人在两边拽着,塑料布恐怕早就飘飞出去。
郑铁山让郑好揪着不要放松。他把塑料布一角栓在麦堆上,飞快地跑到地头上,一口气搬来十多块石头。然后用石块把塑料布四周压住。最后再用两条绳子交叉着把塑料布自上而下紧紧箍住。一切完毕。郑铁山拍了拍手。
风很大,雨点打在塑料布上啪啪响,可是麦子却被紧紧包裹起来。
父子两人对视一眼,郑铁山拿掉儿子头上散落的麦穗,给他戴上了斗笠,说:“衣服都湿透了,赶快回家换衣服吧,不要受凉感冒了。”
郑铁山转头时,郑好分明望见父亲眼眸里有一点晶莹闪烁。
刚才由于着急麦子,没有注意到这田地里的情况。此刻放眼望去,四处是人声鼎沸,手电筒的灯光乱闪。
所有地里有麦子的农户都出动了。他们或是拿着塑料布在田间奔跑,或是在地里忙着堆麦子。
当中有带着孩子出来的,小孩子的叫嚷声和大人的训斥声乱成一团。
回去时候,走到半路,郑好就感觉雨明显小了。风也煞了。到家开门时候,雨就完全停了,这难道就是一场全东洲省的小雨吗?来的仓促,走的匆忙。
郑好如泄了气的皮球,又如一摊烂泥,瘫倒在床上。
透过木格子窗户,无力的望着外面夜空,仅有几朵浮云飘过,露出了星星,在云中闪烁,向他眨着眼睛,似乎有无尽嘲弄。
郑好心情沮丧,此刻周身酸痛,躺在床上,连翻身挪动都感到痛苦万分。一时竟难以入睡。
第二卷 在农村 189 拉麦子
天亮后,阳光普照。湿润的土地很快被蒸发干,昨天的小雨就像一阵轻风吹过,未留下一点痕迹。郑好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折腾。这是老天爷对农民的折腾。
吃过早饭,郑好和父亲再次来到地里,一起把盖着麦子的塑料纸收起来。
然后把堆得山高部分淋湿的麦子重新摊开在烈日下暴晒。一小时后,郑好的衣服再次湿透,这次是汗水。这样毒的太阳,麦子在地里晒一天就可以拉回去脱粒了。
回去路上遇到大胡子爷爷,郑好问:“咱们大小龙山在什么地方脱粒晒麦子呢?”大胡子爷爷说:“在路上就可以。”
郑好说:“路上车来车往,很危险呀。”大胡子爷爷告诉郑好:“大小龙山本来是有专门晾晒麦子碾压脱壳的麦场的。”
说罢他指着村子南面的几排新房说:“可惜现在都盖了房子”。郑好说:“挺大一块地方呀。”
大胡子爷爷说:“当然大了,每一家都有自己的麦场在那里。但是现在都已经被大队卖给村民盖了民房。麦子脱壳只能拉到村前路上碾压。”
郑好问:“公路局愿意吗?”大胡子爷爷说:“不是主要道路,公路管理局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靠近村前的路都被村民占下了。郑铁山就找了一段离家较远的地方作为麦场。路是沙土路,没有硬化。郑好在附近挑了水洒在路上。郑铁山扫除了路上较大的石块。他们一边平整路面,还要一边躲避着路上来往的车辆。
在地里晒了一天麦子,第二天他们就把干燥的麦子向回拉。拉麦子是个更不好干的活。先要把已经干燥的麦子抱到车上。此时的麦芒麦叶已经干硬,扎在身上犹如针刺。
装车是个技术活,装好了,可以多装些,装不好,不仅仅是装的少,并且路上颠簸,麦子极有可能会滑落下来。
从麦地到碾麦的地方,一路上要经过两个较陡的坡,上坡时,一定要一鼓作气拉到坡顶,倘若半途力气稍有松懈,车子就会倒退回来。
拉车上坡难,但拉满了麦子的车子,一旦中途乏力,后退时候可是如飞一样。
郑好亲眼看见发福家的车子由于发福没有及时跟上来,车子是他儿子拉的,车到中途,突然又退了回来。
发福再赶上去时候,已经晚了,装满麦子的车子一旦后退,力量与速度都是惊人的,他哪里阻挡的住。
发福妻子恰好在车子后面,来不及躲闪,车子从她腿上碾过,眨眼间就掉进了路边深沟。
看见妻子的腿瞬间肿起,痛苦呻吟,发福气的大骂儿子。冲过去踢了儿子两脚。他儿子十八了,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挨了打,撂下车子,什么也不管了,气呼呼跑回家。
郑好与郑铁山过去,帮着发福把他的车子从沟里拽出来。然后又把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发福媳妇抬到车上。
掉到沟里的麦子也顾不得了,发福拉着他老婆向谢彩霞卫生室跑去。
后来听发才说,他弟媳妇骨折了,在煤城医院动的手术,安了钢板。花了足足四千多,今年一年的收入算是白瞎,全看病了。
联想起前几日父亲浇地崴脚的事情,郑好慨叹,农民真辛苦,农业真危险。
从早晨漫天星斗开始拉,中午郑铁山见儿子着实累了。就套上小
牛犊拉了一次。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刚从家里出来,初使活,拉空车的小牛挺卖力。撒着欢的干。路上连蹦带跳。
装满车后,郑好牵着牛在前面,郑铁山拉着车在后面,小牛不沿着路好好走,左冲右突。郑好因为牛小,没舍得大力拉牛,结果这家伙突然使劲挣脱束缚,一下子把车拉进路边沟里。
车子翻了,郑铁山也被压在了麦垛下面。郑好大惊失色,返回来,一边把麦子向一边扒,一边连声呼喊:“爸爸,爸爸,你没有事吧?”
郑铁山从麦垛下爬出来,揪下头上的秸秆麦穗,郑好见他脸上被划出数道血槽。急切地连声问:“没有事吧,没有事吧?”
郑铁山说:“没有事,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压在了麦子下面。”一切有惊无险,郑好吁了口气。
麦子都被翻掉在沟中,一片狼藉。郑好给牛卸下套,拴在路边上。
爷俩把车抬回路上,重新装车。这么一折腾,就过去了两个多小时,大中午烈日炎炎,父子两人既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口干舌燥,饥渴难耐。
下午两点钟,把麦子捡拾干净。重新套上牛。在上坡时候,坡道中途,小牛竟然罢工不干了,任凭郑好怎么在前面使劲牵拉,小牛梗着脖子,就是不动。
没有办法,郑好把牛再次卸套。拴在车子后面,郑铁山在前面拉,他在后面推,把车子拉到目的地。郑铁山在路上卸车,郑好牵着牛回去饮水吃草并做午饭。
喂完牛,吃过饭,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好在此时白天已经变长,他们接着拉剩下的麦子。小牛没有调教好,有了上午教训,他们没有再用牛,怕耽误事情。
晚上八点多,漫天星星闪烁的时候,总算把最后一车麦子卸完。郑铁山用麦杆在路边上支了个棚子,并且搬来了被子。他要在这里睡觉看麦子。
天亮后,郑好和父亲把麦子摊在路上,拖拉机、三轮车卡车、烧汽油的、烧柴油的、大车、小车、在眼前穿梭来去。
利用没有车的空档。用叉子挑翻,然后用大的竹笤帚,及时把脱了壳的麦子扫到路边晒上。如果清扫挑翻不及时,粮食就会由于反复碾压,碎了,与泥土混在一起,再也拣不起来。
一天要无数次的翻,无数次的扫。就这样过了三天,郑好就是睡觉时候都会不自觉的把胳膊抬上来落下去。做着挑翻麦子的动作。
早晨郑好给郑铁山送饭回来。门前站了一人,白白胖胖。郑好一眼就认出了,喊道:“许畅,你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许畅,他看见郑好,惊呼道:“小好,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郑好见他吃惊的表情,问怎么回事,许畅说:“郑好,如果是在大街上遇到你,我肯定不敢认了。你变得又瘦又黑,像是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是不是生了什么大病?”
郑好笑笑说:“你因为接受贫下中农再改造是那么容易的,这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写诗画画,是要做实实在在工作的。”
许畅感叹说:“想不到,真是想不到。”郑好问:“什么想不到?”许畅说:“想不到你竟然成了这个模样,高中的老师和同学一定都会想不到的。”
郑好说:“你与从前比,也让人想不到呀,白白胖胖,像个弥勒佛。”
许畅说:“草,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偶尔陪女同学逛逛街,看看电影
。没有心事,喝口凉水也长肉啊。”
郑好说:“女同学,是李瑶乙吗?”许畅说:“不是,一个来自c省的女孩。”
郑好有些惊讶,说:“李瑶乙被你甩了吗?”许畅说:“怎么会呢。逢场作戏,玩玩而已,人不风流枉少年。”
郑好说:“你可够新潮的,这吃着碗里的,还要胡拉着外面的。”许畅说:“潮流,这是潮流,人家都出入成对,你出入一个人就不对了,是不是?”
郑好说:“搞不清什么潮流,你们这不就是耍流氓吗?”他不愿和他再谈女朋友的事情,心情有些不好,说:“来干什么呢,是不是想在老同学面前炫耀生活优越性?”
许畅说:“不是,今天星期六,一方面想你了,来看看老同学,另一方面,想看看农村的美景。”
郑好不明白:“什么美景?”许畅说:“书上说,农村麦子成熟时候,是最美的时候,到处是金黄色的麦浪,层层起伏,房前屋后一眼望不到边。”
郑好说:“你真是浪漫啊,不过你来晚了,麦子都收割完了。”
许畅说:“是啊,路上到处是麦子。太不文明了,在路上晾晒庄稼是很不安全的。”
郑好说:“有些事情你不了解的。”许畅说:“什么我不了解?”郑好岔开话题说:“你吃饭了吗?”许畅说;“你别说,现在真还饿了。”郑好开了门说:“那就进来吧,老是在门口,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郑好对许畅说:“早饭就简单下些清水面条吧。”许畅问:“没有卖油条的吗?”郑好说:“有,在二十多里的镇上。”
许畅无可奈何,说:“那就清水面条吧,赶到镇上吃油条,到了也该吃午饭了。”
郑好在锅里舀满水,找来柴禾,放在锅底,用火柴点燃,火不大,他吹了吹。腾地一股子烟喷出,熏得郑好连连咳嗽。
许畅见了,说:“想不到你现在也学会做饭了,还是用这么原始的工具。”郑好说:“下个面条很简单的,难道你不会吗?”
许畅说:“在家,老妈干。在学校或是吃食堂,或是下饭馆,哪里用亲自动手啊!”
许畅吃了一口面条,就啧啧有声,郑好问:“怎么,不好吃?”许畅摇头说:“不是,是太好吃了,我就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面条。”
郑好说:“太言过其实了吧,不就是一碗清水面吗?”许畅认真地说:“真的,什么肉丝面,炸酱面,牛肉面,川味面,好像都不如这个纯正,绵绵的,很劲道,特有的面香,真是让人回味无穷啊!”
郑好若有所思地说:“大概是这里的水好。”许畅说:“大概与用柴火烧饭有关系。”
郑好点头,“是,你说的没有错。刚刚来时候,我也感觉用柴火做出来的饭好吃,不过时间久了,就没有感觉了。”
许畅说:“味觉有适应性。虽然这里没有大鱼大肉的供养,但天天吃这些纯正的,简朴的,无污染的饭对人的身体有莫大的好处。真是羡慕你郑好。”
郑好说:“不用羡慕,休学过来就可以。”许畅呵呵笑了,说:“老妈还不打死我。”郑好说:“你这是叶公好龙。”
面条的确好吃,许畅连着喝了四碗面条。最后连锅里的汤水也没给郑好剩下。
第二卷 在农村 190 晒麦子
饭后,许畅戴上斗笠跟着郑好来到晾晒麦子的地方。郑铁山交代完他们,就去花生地里拔草了。农村总是闲不住,干着这里,还要忙着那里。
翻晒麦子的时候,开始许畅很好奇,抢着帮郑好忙,干了约半个小时,他就有些受不了了,他对郑好说:“操,这活还真是不好干,现在两个胳膊像是灌了铅,一点都抬不起来了。”
郑好说:“你这才干多少呀,有的人家种七八亩麦子,全靠这么翻晒,也没见人家怎么着。”许畅庆幸地说:“还好,我妈妈把我生在了城里,不用在这里遭罪。”
许畅陪着郑好聊了会,嫌外面太晒了,他就躲进了郑铁山晚上睡觉的棚子。没有多少时间,里面鼾声大起。郑好向里面瞅了瞅,他竟然酣然入睡。
中午时分,许畅突然从棚子里窜出来。双手不停地在身上挠抓。郑好问:“你这是怎么了?”
许畅呲牙咧嘴,说:“痒,钻心的痒。”此刻郑铁山背了一捆草回来了。见许畅这般模样,就掀起衣服看,许畅背上全是红色斑丘疹。有的已经被张海挠破。
郑铁山对郑好说:“好像是过敏。你领着小畅去卫生室看看。”郑好也看出了是过敏,在谢彩霞卫生室经常见到这样的病人。
路上,许畅担心地问:“这病是怎么来的,不需要打针吧,我可是很怕针的。”
郑好说:“应该是对什么东西过敏,可能是一些脏东西,也可能睡觉的时候被什么东西咬了。不要太过担心,吃些药就应该好了。”
谢彩霞见到郑好很高兴,笑着给他打招呼,说:“最近感觉怎样,是不是很爽啊?”
郑好说:“爽,超级爽。”谢彩霞咯咯笑了,说:“再告诉你了,农村种地不是那么容易的”。看到谢彩霞,许畅眼睛一亮。听他们说话语气,暗道:“他们还挺熟悉。”
郑好把许畅的病情说了说。谢彩霞说:“吃些药就可以了。”说完转身就去拿药。
许畅喊道:“喂,也不看看就拿药,这对病人也太儿戏了吧!”谢彩霞转过身说:“这有什么看的,在农村过敏的多了,不就是身上起皮疹,痒的厉害吗?”
许畅竖起大拇指,说:“医术真的高明,说的和我的病一模一样。”
谢彩霞与他不熟,没有接话,转身又去取药。许畅说:“慢着。”谢彩霞皱了皱眉,问:“怎么?”
许畅笑着说:“他们都说打针好的快,我想打针。”谢彩霞想了想说:“行,就打个小针吧。”
许畅说:“吊瓶好的快,还是给我打吊瓶吧!”谢彩霞点头说:“好,那我给你去加药”。郑好奇怪地问:“你不是怕打针吗?”
许畅说:“明天就去学校,一会挠这里,一会抓那里。这样不雅观,听说打针好的快些,就打针吧。”
许畅说完随手掏出身上钱包,哗哗哗的掏出十多张崭新的一百,其实一百刚开始发行,农村很是少见。谢彩霞说:“15元就够了。”说完转身就去加药了。
看着谢彩霞的背影,许畅点头说:“纯,太纯了。”郑
好说:“你要打什么歪主意?”
许畅对郑好说:“你知道吗,这位女孩像是山涧清澈的泉水,到处都洋溢着清新的气息?在农村竟然还藏着这么美好的一位女孩子,真是太难得了。本来不想打针的,看见这么漂亮的女孩,就想多看一眼。”
郑好这才明白,许畅突然改变主意的原因。许畅说:“现在想来,李瑶乙比起这个女孩来就太缺乏青春灵动的气息了。”
郑好警告许畅说:“你不要打她歪主意,她已经有对象了。”
许畅听到谢彩霞有对象,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精气神全无。他想了想问:“看她对你那么亲切,郑好,她的对象难道是你吗?”
郑好说:“当然不是。”许畅叹气说:“那就太可惜了,守着这么好的资源,郑好你竟然错过了。唉!替你惋惜。”
挂上吊瓶后,谢彩霞把郑好喊到一边悄声问:“这是你什么人呀,打个十五的吊瓶有必要掏出这么多钱炫耀吗?”
郑好说:“我高中同学。”谢彩霞说:“别人过敏我一般是不打针的,但是今天看他不顺眼,就给他打了。”
郑好说:“没有关系,他愿意挨,就打。”输液效果果然很好,针还没有打完。许畅身上皮疹就消失了。
傍晚许畅去厕所,突然踩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有了上次遇到蛇的经验,他迅速跳开,再回头看,竟然又是一条红花蛇,上身抬起老高,向许畅挑衅似的吐着红红的芯子。这条蛇与上次来遇到的那条蛇十分相似。
许畅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叫娘的跑回屋。两个人拿着手电回去看时,依然是什么东西也没有。
郑好说:“肯定是你又花眼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啊。”张海赌咒发誓说看到了与上次来一模一样像扁担长的蛇。”
郑好说:“这也奇怪了,我住了这么长时间,几乎天天去厕所,也从没有见到什么一条像扁担长的蛇,为什么你仅仅来这里两次,去了两次厕所,却都让你撞上了。难道你上辈子是许仙,遇到了你命中的白娘子。”
许畅说:“我可不愿当什么许仙,想到天天搂着个蛇睡觉,那真是一种非人折磨。”
吃过饭,看完东洲省的天气预报,预报员说未来三天,全省都是晴天,是个抢收庄稼的好天气。
郑好放了心。用不了三天自家麦子就全部脱壳完毕,可以向家里拉了。晚上既然没有雨,麦子可以放心晾晒在路上,不用再堆再盖了。
农村夜里黑的可怕,也静的瘆人,许畅不敢独自一个人休息,他害怕白娘子再来找他。就和郑好挤在了一起。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突然一声沉闷的雷声把郑好惊醒了。他不安的坐起身,透过窗户向外看。一道闪电划过,院子里亮如白昼,紧跟着又是一声沉闷的雷声。郑好下床,要走出去看看。
许畅也醒了,见郑好起身下床,问:“干什么去?”郑好说:“打雷了,麦子还没有堆,我要去麦场看看。”
许畅嘟囔说:“不用去吧,天气预报不是预告没有雨吗?”话音未落,
外面突然传来了啪啪的声音。那是雨滴砸落下来的声音。接着啪啪的声音越来越密。
郑好迅速抓了斗笠戴在头上,俯身抱起地上的塑料纸与化肥袋子,向外就冲。
许畅看见头上有一个硕大蜘蛛正在头上织网,晃晃悠悠。联想到傍晚时碰到的蛇。一跃跳起来,喊道:“我也去。”郑好说:“好吧,顺手拿了个斗笠,抛给张海。”
此刻大小龙山就像是炸了锅。路上到处是戴着斗笠,夹着塑料纸与化肥袋子奔跑的男人和女人,有的竟然还带着孩子。雨一点没有小的意思,雷声轰隆隆,闪电在空中霍霍闪动。
麦子马上就要晒好装进自己粮囤了,到手的粮食决不能让一场猝然而至的雨给泡霉了。
路上到处是散落的麦粒,许畅紧紧跟随着郑好,由于穿的是皮鞋,几次险些被地上的麦子滑到。
雨越下越大,许畅很快就看不见郑好了。好在郑好家的麦场在最西面,他能够找到。索性就不再着急奔跑。
路上,男人们着急的把秸秆挑到路边,堆在一起,女人手里拿着竹笤帚把地下麦子、麦壳、还有散碎的秸秆扫成堆。
上了年纪的和大一些的孩子就拿着簸箕,把扫起来的麦子装进化肥袋子里。然后用塑料纸盖上。
扫地声、簸箕摩擦地面声、雨点啪啪砸在塑料纸上的声音、小孩子们的叫嚷声、天空持续不断地雷声响成一片,乱成一团。
许畅擦的铮亮的皮鞋溅满了泥污与麦叶,裤子也脏了。风携带着雨打在身上,感觉到阵阵寒意。
他叹气:“这他妈的是来看麦浪滚滚的,没想到竟然变成这样。如果不是自己脑子一热,此刻不正躺在自家床上,酣然入睡吗?哎,农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郑好跑到自家麦场,郑铁山已经把麦秆从路上堆到了路边上。此刻正把地上夹带有麦秆的麦子向一起扫。
麦子不能淋。但是已经轧好的麦秆也有用处,这是冬天时候牛的草料。郑好首先用塑料纸盖好了麦秆。然后从棚子里拿了化肥袋子装地上的麦子。
许畅也赶过来,问郑好能干些什么。郑好让许畅帮着装麦子,自己把装好的麦子向搭好的棚子里面提。
很快化肥袋子用完了。棚子也填满了。塑料纸也没有了。“剩下麦子怎么办?“郑好问父亲。
郑铁山也急了,雨还在哗哗的下,总不能让没有装的麦子在雨里泡着。可是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呢?塑料纸盖麦秆了,化肥袋子用完了,地上却还有这么多没有收拾的麦子。
就在这时,远处跑过来一人,手里抱着塑料纸和大大小小的化肥袋子。来到近前,他喊:“郑叔 我这里有袋子!”说完蹲下,拿起化肥袋子就装。来人是唐树贵。这真是雪中送炭啊。
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郑好送许畅回城时候。太阳像往常一样升起,路两边都是被塑料纸遮盖的麦堆与麦子,一眼望不到边。路上散落着没有打扫干净的麦粒。
许畅哈欠连天,不停的打着喷嚏,一夜折腾,他被淋感冒了。
第二卷 在农村 191 报考乡医
麦子经过反复晾晒,干燥后装进化肥袋子,而后贮藏起来。这一切忙完,接着就要在麦茬地里种二茬庄稼。煤城大部分农民选择种玉米。
自从丁丁失踪后,唐树贵明显消瘦了,红白喜事推了好几件。平时除了赶集,也不怎么出门。
收拾完麦子后,今天出门是去地里种玉米。虽然心里的伤痛还没有完全平复,可是生活还要继续下去。
出门恰好遇到了郑好,郑好与唐树贵打过招呼,有些担心地问:“天这么旱,如果种上了玉米,不下雨怎么办?”
唐树贵说:“不会的,我们这地方一般只会春旱,到了夏天雨水就会多了。下的这场雷雨刚好种玉米。赶快及时种上吧,不要耽误农时”。
这场不期而至的雷雨,虽然淋湿了麦子。却为接下来的播种湿润了土地。龙山村的村民又开始在自己的土地上播种新的希望。
玉米种下后不久,种子就开始发芽,娇嫩的身躯顶开了坚硬的土块。黄绿的嫩芽在阳光下自由地舒展。郑好感受着这生命萌发带来的喜悦。
“喂,郑好,告诉你一个好消息。”谢彩霞站在地对面路上向着郑好远远地喊。
郑好抬起头,见谢彩霞向他招手,站起身问:“什么好消息?”谢彩霞说:“煤城这个月底要举行乡医考试,你去报名吧!”
郑好听了很高兴,说:“是真的吗?”谢彩霞说:“是真的,好多乡医都知道了,在镇医院防疫站报名。”
郑好拍了拍身上土,从地里走出来。谢彩霞说:“我去镇防疫站交个卫生报表,你跟着我一起去吧。”
郑好说:“这样最好,防疫站的人我也不认识。”谢彩霞反驳说:“怎么不认识,冦站长都见过两次了,还说不认识。”
郑好苦笑,两次见面,一次是被罚款,一次是处理医疗纠纷,可以说每次见面都不是很愉快。
路上谢彩霞开着拖拉机很是兴奋。她高声对站在车厢里的郑好说:“倘若有了乡医证,你就是一名合格大夫。可以名正言顺的在卫生室行医,再不用怕这些家伙们查了。”
郑好有些担心地问:“是不是考题很难,很难考啊?”谢彩霞说:“放心吧,有专门的考题,到时你背个滚瓜烂熟,凭你的能力。保准能顺利通过。”
冦站长吸了口烟,问郑好:“你想参加乡医考试?”郑好说:“是。”冦站长说:“把你的毕业证拿来。”
郑好暗自侥幸,多亏自己把毕业证带来了,否则要白跑一趟了。他把毕业证递过去。冦站长接过,翻了翻,说:“你这是高中毕业证,不行。”说完就撂在桌子上。
谢彩霞插嘴问:“怎么不可以?”冦站长说:“要有卫生学校的毕业证才行。”
谢彩霞说:“古人说秀才学医,笼里捉鸡。高中生就相当于古代的秀才,为什么不可以?”
冦站长说:“市里发文写的清清楚楚,最低学历必须是卫生中专毕业。”
冦站长说完,甩过来一沓材料,郑好翻开看了看,果真写的明白,必须是卫生相关专业才能报考。
看后郑好心凉了。谢彩霞兀自争辩,说:“考试就是考试,管学历什么事,只要你出的考题我们能够做出来,你们按分数录取不就行了嘛!新社会难道还不如古代社会,古代社会秀才学医都没有人管,你们就不能破格选拔人才吗?”
冦站长说:“什么古代社会,新社会,不符合条件什么社会也不行。”
谢彩霞说:“你们这是逼着人非法行医,逼良为娼指的就是你们。”
冦站长生气了,说:“谢彩霞你这是胡闹,胡搅蛮缠。”谢彩霞还要与寇站长争辩下去,郑好拉着谢彩霞下了楼。
到了楼下,谢彩霞生气的甩开郑好的手说:“为什么不让我说几句话,为什么要拉我出来?”郑好说:“他这是按照规定办事,你在那里吵下去,有什么用?”
谢彩霞说:“中国就是有那么一些人,上面领导说什么,就做什么,像是木偶。不知道提出不同意见,上面领导知道镇里的事情吗,知道村里的事情吗,知道你的事情吗,不吵不嚷,不反映上去,那些领导还因为自己的决策英明正确呢。这个国家没有希望,就是毁在你们这些顺民身上。”
郑好说:“反过来想一想,这些规定也不是没有道理。医生毕竟是给人看病的行业,事关人的生死。准入资格怎么可以不谨慎呢。我虽然了解了一些中医方面的知识,可是对于人的解剖与内脏位置都不是很清楚。贸然行医的确就是害人。”
谢彩霞赌气说:“既然你都这么说,我还说什么呢,那就算了。”
就这样两个人欢欢喜喜而来,面红目赤的争吵着离去。郑好成为一名大夫的希望泡汤了。他还要继续老老实实的当他的农民。
走出镇医院大门,在信用社门口,遇见了锁子的妈妈。她已经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解脱出来。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神采。她主动与郑好、谢彩霞打招呼。
谢彩霞说:“婶子,来镇上干什么呢?”锁子妈妈说:“老大在东北打工,汇钱来了。我是来取钱的。”
锁子妈妈搭乘谢彩霞的拖拉机回去。路上,锁子妈妈说:“老大现在东北一家不错公司当电工,这不,两个月就向家里打回来500元钱,在农村辛辛苦苦种一季麦子才能转多少钱啊。”
看得出她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虽然没有了丈夫和女儿,可是还有两个儿子,她还有希望。
锁子妈妈问郑好:“唐树贵家丢失的孩子找到了吗?”郑好说没有。锁子妈妈说:“唐树贵就一个孩子,他今年都四十多了,也算是老来得子,如果能再生个还好,如果生不出来,那可真是没有希望了。”
时间荏苒,夏天虽然来了,雨季却没有如约而至。玉米已经长到膝盖高了,老天依然是一滴雨也没有下。
龟裂的土地哭诉着对水的渴望。机井里的水也不多了。用抽水机,浇不了几分钟就再也抽不上水来了。
仅有的几口有水的
井被家族势力大,男丁多的几家把持着。他们日夜看守,谁也不准染指。
总不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的望着自家庄稼旱死。于是更多的村民开始打井自救。
打井有两种,一种是把原先没有水的枯井向深处挖,以期能够打到水。另一种是估计那个地方可以打到水源,然后从地面开挖。
在郑好家承包的地里有口枯井,唐树贵家的玉米地距离这口井也不远。
唐树贵就找到郑铁山商量,希望两家能够一起把枯井挖一挖,看能不能找到水。
郑铁山也正发愁这一亩多的玉米地呢。唐树贵一提,他当即同意。
说干就干。郑好与唐树贵轮流下井用锆掏挖,郑铁山在井上,把他们挖出的土用铁桶提上来。唐树贵妻子负责给他们三个做饭送饭。
井下狭小而憋闷,凿井的锆在下面根本轮不开,只能一点点向下凿,就像是蚂蚁啃骨头。
井下干不了多少时间,郑好就汗流浃背。腰背酸痛。这个时候他就爬上去,唐树贵下来接替他。
但每当唐树贵从井下上来时候,总是看到他气促唇紫,面色这让郑好替他担心。询问时候,唐树贵总是笑笑说:“没有关系。”
从此郑好再下井时候,总是等到唐树贵催促几次才不情愿地爬上来,他想多干一会,让唐树贵能减轻一些压力。
中午他们在井上吃饭时候。唐树贵妻子刚吃了一口,突然就呕起来。
郑好关切问:“大嫂是不是受凉了?”唐树贵妻子脸红了。唐树贵笑着说:“不是,你嫂子怀孕了。”
郑好长大了嘴巴,但很快就高兴地跳起来。说:“怪不得看着大嫂和从前不一样了呢。”
郑铁山说:“既然怀孕了,就不要来送饭了,以后到吃饭时间,让郑好回去取吧。”
唐树贵妻子说:“咱农村人哪有这么娇贵。郑好打井已经够累了,怎么能让他再让来回跑路呢!”以后唐树贵妻子依然照常送饭,坚决不让郑好回去取。
南沟有谢金雨三亩多的玉米,平时指望着旁边那口大井,现在井里一滴水也没有了。
齐膝高的玉米苗如今全蔫了,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庄稼全部旱死,倘若这样,前期种子化肥投入不就全打水漂了吗?
谢金雨今年二十七了,有着旺盛精力和不服输劲头,早就听人说自己地里有个好水井,可惜现在已经被填埋了。
他小时候对这处水源有着模模糊糊的印象。知道大概就在自己地附近。他想找到这处水源,然后重新挖开。
可是近几年又是修路,又是挖沟,又是重新整地分地,这口老井的位置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问过村里好多人,老老少少,都说不清楚。他知道大胡子爷爷对大小龙山的地理地形是最为熟悉,就把大胡子爷爷偷偷找来。
第二卷 在农村 192 打井抗旱
大胡子爷爷说:“没有错,在这附近的确有处好水源,最早时候大地主谢明堂就在这里挖过一口好井,无论怎样旱都从没有干涸过。后来因为修建了水库,这口井就渐渐废弃了。又因为在路边上,淹死过几个孩子,安全起见,就被大队给填上了。”
谢金雨说:“大爷爷,你好好想想,这处水源到底在什么地方,若果能够找到,我这三亩庄稼就有救了。不然,就只能让老天爷旱死了。”
大胡子爷爷皱了皱眉说:“可是这口井淹死过不少人,太不吉利了。”谢金雨说:“什么吉利不吉利的,能出水,能浇灌庄稼就是好井,否则庄稼都旱死,要吉利有什么用?”
大胡子爷爷点点头说:“好在现在是新社会,都讲科学,不信这些了。”谢金雨说:“对,我就不信。”
大胡子爷爷没有再多说什么,他背着手,从路边到谢金雨地边走了十多步,又从路边向着早已经干涸的龙山河踱了十几步。最后他在一处地方站定,自言自语说:“没错,就应该是这里了。”
谢金雨见到大胡子爷爷站立地方,就傻了眼,他问:“大爷爷,你能确信这儿就是大地主谢明堂打井的地方?”
大胡子爷爷确定地说:“在这里我捞过四个孩子的尸体。印象深的很,绝对错不了。”
谢金雨懊恼地说:“好多人都说在我地里,现在怎么又跑到发福家地里去了。”
大胡子爷爷说:“土改,人民公社,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到户,这地调整多少次了,如果不是这条龙山河与这条旧路,神仙也找不到?”
谢金雨犯了难,前段时间因为地界的事情和发福打了一架。现在要在对方地里打井,他怎么会愿意呢!不给自己捣乱就是好事了,谢金雨打算放弃了。
谢金雨的媳妇不是个善茬,眼看着自家的庄稼就要旱死。其他农户都忙着打井,浇地。谢金雨却无所事事,什么都不干。就开始埋怨自家男的。
谢金雨受不了。最后想,附近所有井都被人占了,自己这三亩庄稼要想浇上水还非得打那口井不可。
大胡子爷爷说的清楚,水源在发福地里,发福显然是不可能让自己在他地里打井。两家闹这么僵,就是发福答应了,他也不会打啊。到时候,发福地里的井虽然是自己打的,但是在对方地里,这产权是谁的?
谢金雨愁坏了,实在想不出个办法解决问题。他媳妇知道了,骂道:“说你笨,脑子不转弯,你还不承认,换地啊!”
媳妇的话让谢金雨眼睛一亮,换地,这的确是一个好办法,用自家在东坡的半亩地换他这半亩。
自己东坡那块地比较肥沃,并且紧靠着发福那块大地。早些年发福曾经提出过换地想法,自己没有答应,现在自己主动提出,想必对方一定乐意。
他买了酒与菜,把发才找来,让他去他弟弟家里帮忙说一说。理由当然是现在东坡一块地,西坡一块地,太过零散,耕种起来不方便
。所有地集中在一起,以后好用机子耕种。双方都有好处。
发才答应去办这事,但去了没有多久,很快就回来了。并且直摇头,说:“发福不愿意。”谢金雨暗自懊悔从前发福主动换地自己没有答应,现在对方反而端起架子来了。
谢金雨媳妇一跺脚,对发才说:“要不这么样吧,我们再加上西坡的半亩地,用一亩地换他这半亩总可以吧!”
发才听后立即说:“一亩换半亩,你们将来可别后悔。”谢金雨媳妇边给孩子喂饭,边斩钉截铁的说:“不后悔。”发才一拍大腿说:“这就好办了。”
发才走后,谢金雨埋怨媳妇,“用一亩地换半亩地,你这不是败家败业吗”。
谢金雨媳妇冷笑说:“你懂什么,将来一旦打出水,我们这三亩半地全是水浇田。有了水,到时候可以说是种什么就收什么。旱的时候井里水用不了还可以外卖。到时候你就等着数钱吧!”谢金雨听后不吱声了。妻子说的有道理。
发才第二天回来告诉谢金雨,发福同意了,并且答应的很干脆。
事情就这样定下了。他们用东坡西坡的一亩地给发福换了半亩地。尽管如此,谢金雨媳妇仍然喜出望外。
为了赶在庄稼枯死之前打出水来。谢金雨当天就骑车到桃庄找来大舅子小舅子,一起开始打井。他们日夜轮流干。
谢金雨的地与郑好家的地隔河相望。唐树贵、郑好、郑铁山边吃饭边聊天。
唐树贵说:“谢金雨聪明,用一亩地换了口好井。发福现在一定后悔得睡不着觉。”
郑好半信半疑:“这快地方,方圆百十亩,大大小小分布着几十口井,所有的井水量都不是很足,难道唯独那个地方就是风水宝地。”
唐树贵说:“大胡子爷爷对咱龙山水脉了解的最清楚了,他说的话肯定不会错。你就等着瞧吧!”
郑好他们挖的这口枯井,十多天了,还是没有多少水。唐树贵说:“不行就让大胡子爷爷来看看,咱这出工出力,可是没有出成果啊!”
郑好赞同唐树贵说法,这天上午,就把大胡子爷爷找来,请他看看他们正在挖的这口井。询问再向下挖,还有没有戏。
大胡子爷爷抓起桶内的井沙,放在掌心搓了搓,说:“这一直是口枯井,我小时候,旱得厉害时候,也有人向下挖过。不怎么样,水很少,那时候浇地都是用水桶,一天可以浇三分地。”
唐树贵说:“我和郑好刚开始几天向下又打了四五米,水好像比从前多了些。但是这几天水量并没有比前些天增多。如果我们再向下打,还有没有戏?”
大胡子爷爷说:“你们打的这地方没有好的水源,但是再深挖些,向下再打五六米,浇这茬水,应该没有问题,一个月后老天爷要还是不下雨,这口井恐怕就帮不上忙了。”
郑好听后接着问大胡子
爷爷 ,“附近还有没有好的水源。”大胡子爷爷说:“谢金雨打井那地方是龙山最好水源了。”言外之意是其它地方都不行。
大胡子爷爷说完,郑好有些垂头丧气。唐树贵安慰说:“哎,我们得过且过吧。先对付眼下,把这茬水浇了,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以后再说吧!”
井向下打了约有八米。果然如大胡子爷爷所说,打到五六米时候,水量增加了许多,再向下打,出水量并没有什么特殊变化。
唐树贵就提议放弃。郑铁山感觉这口井也就这个储水量了,只得点头同意。
以后唐树贵家先浇地,用的是他自家的汽油机,等一天一夜,井水恰好可以浇完四沟玉米,唐树贵吃、住、睡都在井边。就这样连着浇了三天。
唐树贵浇完后就轮到郑好家。唐树贵的汽油机并不比谢彩霞的好哪里去,又老又破,声音大,经常出毛病,不是这里坏就是那里坏。好在水不是很多,浇个三沟四沟的就没有水了。
唐树贵用这台机子已经有些年月了,被磨出了好脾气,开始只要坏了郑好就去找他修,他也不着急,只要郑好找,无论早晚,他都会及时赶来。
渐渐地郑好也看出了一些门道,一般的毛病他自己也能处理,不用再去麻烦唐树贵了。
这天中午,刚刚浇完最后一沟玉米。对面谢金雨打井地方突然传来了欢呼声。郑铁山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郑好隔河相望。谢金雨地里跑过去不少人。郑好也跑过去观看。
他挤进人群,望到谢金雨浑身**的,站在井台上,手里兀自提着一杆铁镐。但表情亢奋。锁子爷爷问:“金雨,这井水真如传说中的的那么多吗?”
谢金雨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兴奋地说:“那当然,比传说中的还要让人意外,打到十五六米时候,水突然就出来了,是那种一点一滴的出,是一下子就喷出来,像喷泉一样,一股大大的水柱。”
他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要不是孩子他舅拉的快,此刻恐怕已经泡到水里啦。”
柱子不相信,说:“这怎么可能,周围那么多井都没有水,就你的井狂喷水,难道龙王爷住到你井里了。”
谢金雨说:“你还别不相信,当年这可是大地主谢明堂的老井。”柱子说:“我就不相信,这地主老财的井就比咱贫下中农的好。我要试一试。”
柱子把自己的抽水机拉了过来。谢金雨说:“哎哎,你这倒不客气,我这还没有浇呢!”
柱子说:“牛皮吹的呜呜的,既然这么大的水量,就试试呗,给你钱还不行吗?”谢金雨不吱声了,他把自己的水泵也放了进去。
谢金雨新打的井果然水量不凡。两台机子抽了半天,浇了整整六亩地,才把水抽完。这就把龙山所有的井给比了下去,这么旱的天,试问有哪口井可以一口气浇五六亩地。龙山村轰动了。
第二卷 在农村 193 溺水喝药
发福媳妇说:“谢金雨在咱地里打出了一口好井。”此刻发福与儿子在相隔几十米的一条沟里挖井呢。
已经挖了十六七米了,还没有见到一滴水,他急的嘴上起了几个泡,火烧火燎的厉害。
他老婆在谢彩霞卫生室为他拿了消炎药和去火药,每天都成把的吃,可是并没有什么效果。
主要是看见庄稼就上火。岭上四亩玉米再浇不到水就旱死了。现在他需要的是这井里喷水,这才是最好的消炎去火药。可是打井这么多天了,却一滴水也没有见到。
此刻发福正从井里向上爬,媳妇的话他还没反应过来,边爬边问:“什么谢金雨在咱地里挖了好井?”
他儿子庆柱在井口上大声喊:“谢金雨在与咱家换的那半亩地里打了口抽不干的好井。”
“什么,在咱换的地里打出好井了。”这次他听到了。发福手一哆嗦,从爬到半截的井里掉了下去。
发福媳妇着急的埋怨儿子:“哎呦呦,你喊这么大声干什么,把你爹吓得掉井里了。”
她着急地趴在井口上喊:“喂,你没有事吧?”井里土比较软,发福并没有摔着。可是他心里难受。
再次爬上来问:“附近有好几口井,不是都没有打出好水吗?”她媳妇说:“听说是大地主谢明堂曾经的井。”
发福说:“谢明堂的井他们不都说是在谢金雨地里吗?”儿子庆柱说:“在咱那半亩地里,是大胡子爷爷说的。”
发福听后懊悔地用手猛砸自己脑袋,真是把肠子都悔青了。
发福媳妇说:“要是不给他换,咱们在那里打井,虽然离岭上的地远些,多买些管子也能够浇上去呀。”
发福颤抖着手,点上一颗烟,他一言不发,扑哧扑哧的吸着烟。一颗烟很快燃尽,他把烟蒂狠狠甩在地上。
他下了很大决心,说:“我找我哥去。”发福找到发才。告诉他自己不想换地了。
发才听后,不假思索的说:“人家谢金雨把井都打出来了,现在你反悔了,这个话我不能说。要说你自己去。”
谢金雨和发福两家的战争是从中午开始的。先是发福的媳妇和谢金雨的媳妇争吵。
刚开始郑好还能听到对方互相据理以争。再接下来就不是讲理了,变成了谩骂。互相拍着手骂,跳着脚骂。
郑好虽说早就知道祖国语言丰富多彩。但今天算是真正开了眼界,单是对方女性的生殖器就骂出了诸多的花花道道。
英语万万是不可能这么异彩纷呈的。充其量也就是有几句“你是猪”这样的骂句。哪里像祖国语言,双方骂了一个小时愣是不带重样的。
彼此的骂战一时难分高下。突然有人喊:“不要再骂了,孩子掉井里了。”
原来是谢金雨的孩子见大人骂架,没人顾得上看他,自己偷偷溜到井边玩耍,刚刚打好的井,还没有砌好井口,有水有泥又湿又滑。
小孩一个没有站好,一下子滑进井里。旁边有人看见了去拉,只是
拽到了半截袖子,孩子掉进了新打好的井里。
谢金雨媳妇与谢金雨听说自己孩子掉进井里。顾不上骂架了,转身就向井边跑。
好在打井用的架子和绳子还没有撤掉。柱子和谢金雨首先抓着绳子下到井里。谢金雨媳妇在井台上声嘶力竭得嚎啕大哭。
几分钟后,孩子捞上来了。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死活不知,有人喊着快些打120。
谢金雨媳妇趴在地上连连晃动孩子,喊着孩子的名字。可是孩子却一动不动没有一点反应。
那孩子的面部呈现青紫色,肿的像是吹了气的气球。嘴里鼻子里不停的向外冒着红色的泡沫。
不知是谁小声说:“他已经淹死了。”“是的,他的确死了,一动不动,没有呼吸了。”越来越多的人说。
谢金雨媳妇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哭喊,她拼命的冲出人群。是发福媳妇害得,她要找到发福媳妇,她要撕碎这个女人。
郑好扒开人群说:“让我看看。”有人认出郑好,纷纷让路说:“发才的老舅爷断了气,就是他救回来的,快些让他看看。”
人们纷纷向旁边闪避。郑好冲过去。趴在孩子胸口听了听,没有心跳的声音。
他拨开孩子眼皮看,眼睛鼓鼓的,因为充血而变得猩红。他先用手遮住光,孩子瞳孔没有任何变化,放开,让光线充分照进眼里。还是没有变化。
谢金雨焦急地问:“怎么样啊,到底还有没有救啊?”郑好说:“我尽力救治看看。”
他边说边单腿跪地;另一腿屈起,将孩子俯卧置于屈起的大腿上,让孩子头足下垂。然后左手轻轻压迫孩子背部,众人看到不停有水从孩子口里和鼻子里淌出来。
郑好清理积水的同时,右手清除孩子口鼻里的泥沙及污物。等到孩子口鼻里没有水流出来。他迅速把孩子翻转过来,放在一处干硬地方。
郑好做这一切均是一气呵成。前后不会超过一分钟。
接下来是心肺复苏。郑好这一年多已经大大小小复苏过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都活了过来。
若论心肺复苏经验与成功率,他此刻完全比得过任何一个专业医生。在煤城无人比郑好更优秀。
郑好在孩子胸骨中段进行心脏按压,手指陷入1-2厘米,下压时慢,放松时快,每分钟100次。
胸外按压后郑好一手捏住孩子的鼻孔,一手掰开孩子的嘴,深吸一口气,迅速口对口吹气。就这样胸外按压与人工呼吸互相协调操作,反复进行。
很快孩子胸口有了起伏,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有心跳了。”旁边围观的人们高兴地喊起来。
很快孩子睁开眼睛,他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一切。看到那么多人看着他,“哇”地一声哭起来。“孩子死不了了”旁边人高兴地喊。谢金雨喜极而泣,他扑过去一把抱住孩子。
这时候谢彩霞被人喊来了,她迅速给孩子输上消炎药。不知是谁说:“孩子活过来了,快些去告诉她妈妈,不要让她再着急了。”
金雨说:“对对,快些去给她说,孩子好了,可不要再惹出什么事了。”
谢彩霞对谢金雨说:“快些送孩子去医院检查检查吧,吸进去那么多水,不要再得上肺炎什么的。”谢金雨点头说:“对,是应该这样”。
这时候,路上远远地跑过来个年轻人,边跑边喊;“彩霞姑姑,快些到我家里去。”
谢彩霞认出,跑过来的年轻人是发福的儿子。谢彩霞问:“发生了什么事?”
发福儿子跑的周身都湿透了,上气不接下气,把经过断断续续说了。
原来谢金雨媳妇冲到发福家里与发福媳妇拼命。发福与儿子知道谢金雨儿子溺水身亡,情知理亏,就偷偷躲了起来。
谢金雨媳妇年轻力壮,发福媳妇哪里打得过,挨了几个耳光,气不过就在家里找了农药喝了下去。
谢彩霞说:“喝药了首先要打120,你们打了吗?”发福的儿子说:“打了,可是急救中心仅有的两辆车都出去拉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先过去看看吧。总不能等死吧。”
谢彩霞说:“好吧。”她回头对郑好说:“你也过来给帮忙吧!”郑好说:“好。”可是对于喝农药的病人能帮什么忙,心中着实有些坎坷。
谢彩霞对旁边的柱子说:“现在,你赶快去卫生室拿洗胃的东西和药箱。我和郑好先去发福家里看病人。”
柱子点头离开,郑好和谢彩霞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发福家里。
发福家一片狼藉。半个大门倒在地上,院子里水缸被砸破了,水流了一院子。水上还飘着几个破盆,显然刚才两个女人进行了一场激烈战争。
发福媳妇躺在院子里,一动不动,死活不知。旁边还撂着个药瓶。
发福来回踱着步,搓着手,唉声叹气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看见谢彩霞进门,发福跑过来,一把拉住谢彩霞,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连连问:“彩霞,你嫂子喝药了,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谢彩霞问:“喝了多少时间了。”发福说:“大概有五六分钟。”谢彩霞拾起地上瓶子看了看。不由眉头紧皱,说:“怎么喝的是百草枯。”
发福说:“不是百草枯,是敌敌畏。”谢彩霞说:“这不明明是百草枯的药瓶吗?”发福解释说:“前几天敌敌畏瓶子坏了,就把敌敌畏倒进了百草枯瓶子。”
谢彩霞说:“你确信是喝的敌敌畏,不是百草枯?”发福说:“错不了,是敌敌畏。”谢彩霞拿瓶子在鼻旁闻了闻,方才如释重负,说:“敌敌畏还好一些。”
郑好问:“两样药差别很大吗?”谢彩霞没有回答,对发福儿子喊道,“你快去准备一桶温水。”接着对发福说:“快去拿毛巾和脸盆,把她身上的农药擦干净。”
谢彩霞对郑好说:“百草枯是最毒的药,几乎没有什么解药。一旦胃肠吸收,可以导致肺纤维化,呼吸功能丧失,除非有钱换肺,否则等待病人的只有死亡。”
郑好庆幸地说:“好在是敌敌畏。是不是病人还应该有救?”谢彩霞说:“这可不一定,都是剧毒农药。”
第二卷 在农村 194 救人
发福妻子衣服都湿了,满是浓浓的农药味道,此刻发福取来了脸盆和手巾。
谢彩霞吩咐发福把她妻子身上沾有农药衣服赶快脱去。郑好赶紧转过脸,走到门口。
此刻柱子提着一袋子东西,肩上背着药箱,从远处飞奔而来。
到了郑好面前,气喘吁吁地问:“谢彩霞呢?”郑好向院子里指。此刻谢彩霞正在给病人用温水擦拭身上的农药。
发福过来接过柱子手中的东西交给谢彩霞。谢彩霞冲着郑好喊:“喂,郑好,你在门口干什么,凉快吗,快些来帮忙啊。”郑好犹豫一下,还是转身过去。
谢彩霞翻开眼皮看了看对方的眼睛,又用听诊器听了听。此刻发福媳妇嘴里不停地呕吐者粘呼呼像痰一样的东西。
谢彩霞对郑好说:“你把药箱里的阿托品拿出来打开。”她自己则迅速撕开一支注射器的包装。
郑好打开一支阿托品,递给谢彩霞,谢彩霞拿起来迅速抽吸,并对郑好说:“太少了,这是0.3mg的,打开5支。不然病人根本不能达到阿托品化。”
郑好再次取出四支,迅速打开,谢彩霞抽吸后迅速注入对方体内。
谢彩霞把用完的注射器抛进药箱,利索地从袋子里拿出一根暗红色的胶皮管子,她说:“这是胃管,洗胃救人的,成人插入长度约45--55cm可以到胃。测量方法有两种:一是从前额发际至胸骨剑突的距离;二是由耳垂至鼻尖再到胸骨剑突的距离。”
她边说边把胃管从病人耳垂至鼻尖再到胸骨剑突,快速测量了距离。然后取医用棉球沾了润滑液,上下润滑胃管。
她说:“这是石蜡油,用它润滑胃管,胃管才能够顺利插入。减少因摩擦对病人食道等器官的损伤。”
谢彩霞左手持纱布托住胃管,右手持镊子夹住胃管前段,向对方的鼻孔熟练地送入胃管。
插入到咽喉部14cm,谢彩霞大声对发福媳妇说:“嫂子,请你配合,现在开始吞咽东西。”
插管子时,发福媳妇面孔扭曲,像是极为痛苦。此刻她神志尚存。大概已经后悔喝药,很听话,依照吩咐,开始吞咽。
谢彩霞将胃管向前推进。发福媳妇脸色突然变得铁青,呼吸急促,不停咳嗽。
谢彩霞见状赶忙回抽胃管。郑好紧张地问:“这是怎么了?”谢彩霞面色凝重,说:“有可能刚才插到气管里了。”
过了片刻,发福媳妇渐渐平静,谢彩霞嘱咐她继续大口吞咽,顺势将胃管推进至预定长度。这次发福媳妇没有再咳嗽。
谢彩霞嘱咐郑好把听诊器放在对方胸骨最下方,她拿着注射器快速经胃管向胃内注入约10ml的空气,郑好耳中听到咕咚一声。
谢彩霞问:“听到什么了吗?”郑好说:“好像是管子插进水中吹气,吹出气泡并不断破裂发出的声音。”谢彩霞点头说:“这是气过水声,管子已经在胃里面了。”
谢彩霞一边说,一边用针管回抽,郑好见有橙黄色液体流入管子。
谢彩霞点头说:“现在可以洗胃了。”说着把胃管的漏斗放低,让郑好挤压橡皮球,抽尽了胃内容物。
此刻发福儿子已经提了一桶温水。谢彩霞试了试水温。拿好漏斗,让郑好舀了温水倒入漏斗。每次约500ml温水。
然后迅速
将漏斗降至低于胃的部位,并倒置于旁边一个水桶内,患者胃内容物和胃内灌洗液一起流出。
强烈的酸馊味,夹带着蒜臭味,还有许多莫名其妙的怪味,一阵阵冲过来。
这些气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覆盖,让人躲无可躲,藏无可藏。熏得郑好几乎窒息。待到没有液体流出,谢彩霞吩咐郑好继续灌水。
发福媳妇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并且肢体不停扭动。想必是十分难受。
经过反复灌洗,胃内容物越来越少,胃内灌洗液逐渐清晰,刺鼻的气味渐渐闻不到了。直至洗出液变得澄清、一点味都没有,谢彩霞才将胃管反折后迅速拔出。
然后拿起听诊器对郑好说:“你看看她眼睛的瞳孔是不是大了。”
她自己则把听诊器放在病人胸部不同位置。仔细倾听。郑好见对方满脸通红,像是涂了薄薄的胭脂。瞳孔变得很大。
谢彩霞放下听诊器对郑好笑笑说:“还好,已经阿托品化了。”郑好见她一直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容,心中的压抑也总算稍有放松。
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救护车的鸣笛声。发福儿子正在引导者一辆救护车向门口靠近。
车一停,从车上迅速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是大夫一个是护士。
大夫显然与谢彩霞认识,他问谢彩霞:“病人怎么样了?”谢彩霞说:“已经洗完胃,而且阿托品化了。”大夫对谢彩霞竖起大拇指说:“好样的。”
救护车走后,郑好问谢彩霞:“什么是阿托品化?”谢彩霞说:“内科学上面都有,回头去我那里取了看吧!”
三天后郑好家的地总算全部浇完。一个星期后,发福媳妇出院了。
据说花了五千多。郑好在卫生室看到她来取药。她命虽然留住了,可是五十多岁的人干瘪的像是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一阵风都仿佛可以把她给吹走。
谢金雨家的井被填上了。不知被谁填的。都说这口井不吉利,这才刚刚打好,就差点死了两个人,要是留着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呢?
填上了就填上了,谢金雨没有说什么,他媳妇也一声没有吭。他们的孩子在医院住了一周,花了三千多。他们对新打的这口井也怯了。打井风波就这样过去了。
龙山村人虽然还有人打井,但是再也没有人打出谢金雨家那样好井。
现在龙山所有人都盼着能在下次浇地之前,老天爷能痛痛快快地下几场透地雨,这样就可以省去许多打井买油的钱。
太阳照常一天天升起,**辣的照耀着大地。雨,一直是个希望,是所有种地人的梦想,遥遥无期。
最近计划生育好像又严起来了,每天都有大大小小不同的计划生育宣传车在村前村后宣传。
郑好在谢彩霞卫生室,充耳所闻的也是东边谁家因为超生被抓去流产了,西边谁家因为没有及时办理娃娃证被抓了。
这天早晨,唐树贵找到郑好,问郑好有没有时间,可不可以帮着他去段天明那里盖个章。
因为东庄有白事,他必须赶过去。郑好知道唐树贵的唢呐队比较忙。问明白原来是买农机办补贴的事情,就爽快答应了。
郑好赶到大队,会计告诉郑好,镇计生办的人来了,段天明去配合工作了。
郑好问明情
况,原来是小龙山西头段天奎媳妇桂枝怀上第三胎了,计生办来过许多次,但都没有逮到,这回终于逮到了。段天明跟着去做工作。
既然去忙工作了,郑好想着下午再去找段天明。回来路上恰好经过段天奎家。
郑好跟着谢彩霞来给段天奎打过吊瓶。对段天奎了解一些,知道他婆娘怀了第三胎。前两胎都是女娃,死一个傻了一个,这回好不容易再怀上,还说找人验了是个男娃,再有两个月就要生了。
此刻看到他家门口停着计生办的几辆车,上面写着‘坚决打击偷生躲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杀气腾腾的标语。
十几号人站在段天奎家门外,其中还围了一些看热闹村民。四五个流里流气看着像流氓的地痞,手里拿着铁棍气势汹汹砸段天奎家门。
指挥砸门那人是宋大和,镇计生办主任。他满脸横肉,双手叉腰。旁边跟着的还有段天明。
段天奎的家门应该是从里面顶上了,但门太破旧了,很不结实,一棍就砸得直晃荡。
很快,门就砸开了,这些人破门而入,里面传来女人的叫骂声,没一会儿就见段天奎的老婆桂枝被宋大和他们从房间里面拖了出来。
是真的拖出来的,宋大和他们一米八几的大个,段天奎的老婆估计也就一米五,长的特小巧,挺着个大肚子,被他们拖着就像拖一只怀孕的猫。
看到计生办那些人这么粗鲁,村民骚动了,桂枝这么大个肚子,这么拖拽会出人命的。村民中有些人就开骂了,说欺负女人不是个东西。
宋大和恼羞成怒,指着村民们吼道:“叫什么叫,他一家严重超生,这是犯法的,按照规定要强制引产,你们谁敢再乱叫,通通抓去蹲班房!”
他身材高大,吼起来特别有气势,人群的士气一下子弱了下去。
说完,他就招呼几个人把桂枝往汽车上拖,要带到镇医院去引产。
“唬谁呢,七个月的孕妇照规定就不允许引产了,别以为我们不懂法,你们这是滥用职权!”郑好挺身而出,挡住他们。
宋大和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大胆,他愣了愣,抬手指着郑好威胁道:“你是谁,最好别在这强出头,信不信我让你蹲号子去。”说话间几个痞子过来开始推搡郑好。
看到郑好,段天明有些吃惊,他一把拽过郑好说:“你这是干什么,这里没有你的事情,快回去。”
郑好推开段天明说:“她已经过了引产时间,你们在知法犯法。”
气氛一下就变得非常紧张,就在双方马上要动手的时候,桂枝却突然连连喊痛,然后就见她身下淌出一片水渍。
“不好,羊水破了,这是要早产了!”不知谁惊叫了一声。
宋大和被这突然出现的状况搞懵了,那群痞子也有些傻了。
“快去找谢彩霞,快把人抬屋里去。”郑好喊。许多大婶子小媳妇都过来帮忙。然后就听屋里面一阵鸡飞狗跳。
谢彩霞背着药箱很快赶来了。没过多久,就听到屋子里面一声婴啼,她生了。
郑好松了一口气,只要孩子出生了这事也就只能这样了,不管是不是早产都是一条人命,谁也不敢怎么样了。
宋大和知道这事黄了,一招手:“我们走。”经过郑好身边时候,他狠狠瞪了郑好一眼,冷冰冰的眼神让郑好心生寒意。
第二卷 在农村 195 唐树贵被抓
通过精心饲养,细心照料。郑好家的小牛已经一天天长大,皮毛油光水滑。看着十分喜人。
隔壁唐树贵妻子的肚子也是一天一个样。新的生命带来了新的希望。郑好渐渐地能够听到隔壁夫妻两人传来的欢乐笑声。
此时他们已经从失去孩子的痛苦中走了出来。郑好由衷的替他们高兴。
丁丁自从失踪以后,再没有任何消息。郑好虽然披上化肥袋子在远近乡镇找了一些时间,可是均无功而返。瘸子与丁丁都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每当想到丁丁可爱的模样,郑好心里都感觉到莫名的心痛。孩子离开了父母,还健康的活着吗,是否依然像从前那样在阳光下快乐的玩耍,健康成长。谁知道呢?
吃饭时候,郑铁山面带忧虑地说:“花生地里发现了一些害虫,花生恐怕要遭殃了。”郑好问:“什么害虫?”
郑铁山说:“地蚕。”郑好听了很奇怪:“说,地里也能生蚕,难道还可以吐丝吗?”
郑铁山解释说:“这是花生地里生长的一种害虫,与养的吐丝结茧吃桑叶的蚕没有任何关系。”
郑好点头,问:“应该不会很严重吧?”郑铁山忧心忡忡的说:“今天早晨,在花生地里扒了扒,几乎每棵下面都有,有的一棵花生下面可以扒出四五个。”
郑好有些吃惊,说:“他们对花生损害不是很大吧?”郑铁山说:“这种虫子专吃花生根。”郑好说:“花生没有了根还怎么结果。看样这种虫子对花生危害挺大。”
郑铁山说:“是…….”这时外面传来吵嚷声。郑好说:“怎么回事,好像外面有人打架。”郑铁山说:“好像是隔壁唐树贵家传来的声音。”郑好说:“我出去看看。”
郑好刚刚走出屋门,来到院子里,就听见有人喊他的名字,声音很小,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出来。
郑好循声望去,见是唐树贵妻子正趴在墙上向自己招手。郑好说:“大……”唐树贵妻子竖起中指放在嘴边,意示他小声。
郑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怀孕了不好好保养身体,爬到墙上干什么呢。
唐树贵妻子对郑好招手,并且小声说:“快些过来,扶我下去。”郑好不及细想,就跑过去。
两家的墙是唐树贵盖楼时候起的砖墙,两米多。对已经怀孕数月的唐树贵媳妇来说,想要下来还是相当困难的。
郑好对唐树贵妻子说:“大嫂,你踩着我的肩膀下来吧。”唐树贵妻子有些犹豫。
这时候听到哐的一声巨大踹门声。那是唐树贵家的铁门被踹发出得惊天动地声音。
唐树贵妻子一咬牙,小声说:“小好,你要站稳了。”说着就把脚踩在了郑好双肩上。
郑好慢慢蹲下身子。她扶着郑好肩膀缓缓下来,这时候郑好见她俯下身子,双手抱着肚子,脸色苍白。
郑好赶忙扶住她,关切地问:“大嫂,你怎么了,肚子痛吗,没有事吧,要不要去医院啊?”唐树贵媳妇冲着郑好摆摆手。
此刻郑铁山也跑了出来。唐树贵妻子忍者痛说:“计生办来抓人了。”郑好困惑了“为什么啊,又没有超生”。郑铁山对郑好说:“快扶着你大嫂去咱屋里,有什么事情屋里说。”
唐树贵妻子在椅子上坐定。郑铁山让郑好给她倒杯水。她喝完水,神情稍稍平复。
郑铁山问:“好些了吗,如果不好就让郑好去喊谢彩霞来看看。”唐树贵妻子说:“大叔,现在好多了,大概是刚才岔气了。”
郑好问:“大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唐树贵妻子说:“计生办的人要抓我去流产。”郑好听后,愤怒地说:“又没有超生,他们凭什么可以随便抓人,还要流产孩子。”
唐树贵妻子说:“我们没有办娃娃证。”郑好说:“丁丁丢失了,再要孩子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还要办什么娃娃证?”
唐树贵妻子无可奈何说:“现在计划生育太严,无论是几胎都要办娃娃证。没有办法啊,这是政策!”
郑铁山说:“那为什么不办呢?”唐树贵妻子脸红了,解释说:“因为办 证比较麻烦,需要派出所开证明,大队开证明。我和老唐都大了,这怀上怀不上还不好说呢,加上农忙浇地,唐树贵唢呐队忙,就没有去办,现在再想补办已经晚了!”
郑铁山说:“应该没有事。再补办就是了,他们应该讲理的。”
这时候,外面吵嚷声更大了。唐树贵妻子心中有些不安,她对郑好说:“小好,我有些不放心你树贵哥,你出去看看,他不会说话,不要让计生办的人给打了。”郑好说:“好的,我这就去看看。”
郑好出了大门,见七八个身高体壮的人连拉带拽的拥着唐树贵过了龙山河。向着路边上停着的几辆汽车走去。
郑好想,他们要把他带到镇上去吗?想着就追了过去。唐树贵被其中一个人揪着脖领子。
唐树贵身高虽然有一米七,可是对方身材更高,大概有一米八左右。几乎是提拉着唐树贵。
衣服勒的唐树贵满脸通红,喘气都有些困难。他说:“不用你们,我自己会走。”说完奋力挣脱对方提拉,走到了前面。
揪着郑好那人戴着墨镜,满脸络腮胡子,凶恶的很,郑好认得,他就是宋大和。
唐树贵的不配合,让宋大和怒了,他跳起来一脚把唐树贵踹在河滩上。嘴里骂道:“你他妈的,你因为你是什么东西,敢走到我们头里。”
唐树贵脸被摔进沙里,挣扎着要爬起来。宋大和俯身揪住唐树贵头发,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唐树贵提了起来。另一手握拳向唐树贵肚子打去。一边打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骂。
郑好奔跑过来。抬手就把对方胳膊裹住,欲要缠绕而上。但念头一转很快收手,而是反掌抓住了对方扬起的拳头。
对方拳头像是碗口般大小。比郑好的手大出足有两倍。身高比郑好高出一头。但被郑好紧紧抓住犹如铁箍一般,不能动弹分毫。
郑好说:“放下你的拳头,你们如此肆意殴打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公民,大庭广众之下侮辱他
人格,你们究竟还有什么资格执法,你们代表了谁家的法律?”
宋大和看到郑好,呆了呆,“又是你?”他右手被郑好抓住,竟然不能挣脱,不得不放下唐树贵。抬起另一只手向郑好脸上裹来。
郑好运起内力,竖手一格。宋大和的拳头犹如砸在铁棍上一般。不由痛地他“哎吆”一声。郑好放开了他。
宋大和的手痛如锥刺,低头一看,竟然瞬间肿起。不由得又惊又怒。
郑好扶住唐树贵:“大哥,你没有关系吧?”唐树贵脸被沙硌破了,他抹去脸上沙土。看了看宋大和,又看了看郑好。
他不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宋大和打了郑好一拳,郑好若无其事,而对方却手肿的比馒头还要高。
此刻剩下的几个痞子虎视眈眈的看着郑好,随时都有一拥而上的可能性。
郑好毫无畏惧,他继续厉声斥责:“我大哥究竟犯了什么罪?你们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抓他?”
宋大和吃了亏,在郑好义正词严的责问下,一时反而不敢过来再找郑好麻烦。
他说:“我们在执法,他无证生育,当然要抓他。”郑好说:“无 证生育是谁家的法律?即便是犯了法,也自有国家司法机关审判,国家法律去惩罚。你们这般毫无来由的打人,执行的是哪家的法律?”
唐树贵怕郑好吃亏,他推着郑好说:“你快些回去吧,我跟着他们去,看看咋样能 办 证。”
说完把郑好推到一边。宋大和说:“别价,既然来了,既然要个说法,那就跟我们一起去趟计生办,咱们说个清楚就是了。”声音里带着威胁。
宋大和的手下不紧不慢的涌过来。郑好与唐树贵被他们围住了。
唐树贵紧张地手有些抖,他说:“我跟着你们去办 ,要交罚款就让我这个兄弟去拿钱。”
宋大和摆手说:“不用了,他不是要说法吗,一起去吧,我给你们个说法。”
这时候,停在路边上一辆计生办的汽车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人,是段天明。
他远远地喊:“宋主任,那个是我兄弟,刚刚高中下学,什么都不懂,让他回去拿罚金吧。”
宋大和看了看郑好。有些犹豫。段天明说:“改天请你到水库吃鲤鱼还不行吗。”
宋大和对段天明说:“回去好好让他跟着你学学,还法律,还公民,读书读成精神病了吧!”旁边几个人一起毫无顾忌得哈哈大笑。
段天明对郑好摆摆手说:“快回去吧,明天送两千块钱来。”
几个人拥着唐树贵上了路。唐树贵被他们塞在了车座位后面。
几辆车在夕阳下绝尘而去。留下郑好独自一个人站在干涸的河滩上。
郑好想起了学校学习的政治与法律。他攥紧拳头,倘若这个国家的所谓执法者贸然践踏法律,又怎么能够指望其他人遵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