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在农村 136 患心脏病的姑娘
郑好回家时候,见村支书段天明在家里,正在和父亲说话。不时传来两个人的笑声。
段天明见郑好进来,招手让郑好过去,他问郑好:“今年多大了?”郑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问自己年龄。就如实说了。
段天明说:“你这个年龄如果没有上大学,在咱们农村就要考虑终身大事了。”
郑好没有反应过来,问:“什么终身大事?”郑铁山说:“你天明哥想给你介绍个对象。”
郑好听说介绍对象,有些惊讶,说:“这是不是太早了。我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呢!”
段天明说:“这个要什么准备呢,见面相互看着顺眼,就可以相互确定关系。”
郑好说:“我现在还没有到国家法定结婚年龄吧?”段天明点点头说:“没有错,现在计划生育管的比较严,女方要二十三,男方要二十五才允许登记结婚。”
郑好说:“那我还要好几年呢!”段天明说:“规定虽然是这个规定,不过到时候可以花钱找一找关系。”
郑铁山插嘴说:“是你天明嫂娘家侄女,现在上海那面打工,精明能干。到年了,对方过两天就回来。你天明哥想领着你去与那个姑娘见个面。”
郑好说:“我真的没有考虑这方面事情,以后再说吧。”段天明对郑好说:“咱农村和城里不一样,姑娘小伙一般十**就要找好,把关系确定下来。倘若是二十多以后再找对象,就找不到合适的了。”
段天明走后,郑好对郑铁山说:“这太好笑了,难道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吗?”
郑铁山郑重其事说:“虽然国家宣扬晚婚晚育,可是从现实来说,还是早些结婚生子要好一些。”
郑好看着父亲,他没有想到父亲竟也是这种想法。郑铁山继续说:“彩霞姑娘其实就是个不错的姑娘。不过,听你天明哥说,她已经与柱子订婚了。”
郑铁山说罢叹口气。郑好明白了,为什么柱子只要看到自己与谢彩霞在一起就总是脸色不好。看自己的眼神也总是充满了敌意,这下全有了答案。
郑好说:“其实就是谢彩霞没有与柱子订婚,我也没有想过要与她在一起。现在功不成名不就,我根本就不想考虑这些。”
郑好还是一如既往的去谢彩霞卫生室。这天锁子妈妈又来了。她对谢彩霞说:“锁子姐姐这两天喘得厉害。根本不能躺下,躺下了就会被憋醒,你过去看看,能不能给她挂几瓶消炎水,让她好受一些。”
谢彩霞说:“你不送她去医院治疗吗?”锁子妈妈说:“刚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回来,什么作用也没有。”谢彩霞说:“应该手术的。”锁子妈妈说:“不行,动了手术怕是走得更快了。”
谢彩霞背上药箱对郑好说:“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锁子家在村子中间,坐北朝南的院子,院子南面和西面都是路。院墙是红砖垒的,这在到处都是石头墙的农村,显得格外与众不同,可以想象这户家庭曾经的殷实。
曾经的大门好像是开在南面,瓷砖磁瓦
,石头狮子。但是如今修建很好的大门被拆掉了,随意地丟在一边。旁边乱七八糟地还放着一些石头。
锁子爷爷正在和村里的几个人,拆着西南面的院墙。看样子他们打算把门安在那里。
谢彩霞问:“这是要改大门吗?”锁子妈妈说:“前天请了风水先生,他说我们这个宅子大门开在南面不好,有煞气,要开在西面。”
谢彩霞问锁子爷爷,:“头晕好了吗?”锁子爷爷说:“吃药后好多了。这不,今天都干活了。你快进去看看英子吧!”
锁子家的正房是四间瓦房,前面凸出约两米的厦,水泥顶,下面是四个粗大的水泥柱子承托着。这样的建筑是前几年农村有钱人家最时兴建筑。
锁子家屋内倒是很干净。可是刚进屋,郑好就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血腥气。
锁子从屋内跳出来对他妈妈说:“姐姐不听话,她只喝了半碗”。
几个人走进了里屋。靠墙边的床上斜躺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少女,大大的眼睛,面容苍白而略显虚浮。但是双颊却泛着些许红润。她的双唇涂了些口红。
虽然是在病中,可是她的头发却梳的很好。双手修长,指甲修的整整齐齐,静静地放在身前。
谢彩霞看着桌子上鲜红得半碗血水,问:“这是什么?”锁子妈妈说:“风水先生说,英子现在的病要喝公鸡血冲一冲。”
谢彩霞问:“哪里的风水先生?”锁子旁边抢着说:“田庄的。”谢彩霞说:“田大头?”锁子妈妈点头说:“好多人说他挺灵的。”
谢彩霞问英子:“你平时吃饭可以吗?”叫英子的女孩说:“姑姑,肚子涨得厉害,什么都不想吃。”
谢彩霞对锁子妈妈说:“她现在胃肠道消化功能不好,不能再给她喝这些不好消化的东西。”
锁子妈妈说:“风水先生说了,喝了就会好.....”
谢彩霞打断她的话说:“不要相信他,前些时间,小龙山段天瑞生病了找他看,又是开锁又是改坟,最终段天瑞不还是没有留住吗?喝了肯定好不了,倘若喝碗公鸡血就可以把心脏病治好,要那么多大夫还有什么用。现在必须给她喝米汤好消化的东西,倘若再给她喝公鸡血什么的,英子就走的快了。”
谢彩霞对旁边玩耍的锁子说:“锁子你过来。”锁子老实走过来问:“干什么姑姑?”谢彩霞指着桌子上的鸡血说:“去把它倒了。”锁子依言端着碗出去了。
谢彩霞掀起被子,见英子的双腿肿的几乎透明了。英子流泪了,说:“姑姑,你们看看还有什么好办法吗,心里憋的难受,肚子涨的难受。整夜整夜的不能睡觉。”
谢彩霞安慰说:“英子要坚强,姑姑理解你的感受,姑姑会给你用最好的药。”英子听话的点头。
谢彩霞转头问郑好:“这些时间你看过的医书里面有没有治疗风湿性心脏病的药方记载呢?”
郑好说:“治喘的有,治涨的有,治疗水肿的也有。可现在她是又喘又涨又肿,我不知道如何治疗。”
彩霞打开药箱给英子挂了两瓶糖水。并且用针推了两支药。回到卫生室,郑好问:“用的什么药呢?”
谢彩霞说:“她已经心力衰竭,现在又感染了,吊瓶用的是消炎和治喘的。推的药是利尿消肿的速尿和强心的西地兰。”
郑好说:“她会好起来吧。”谢彩霞摇了摇头说:“她可能活不过一个月了。”
郑好吃惊地张大了嘴。谢彩霞解释说:“没有办法,并不是所有的病都可以治好。”
郑好问:“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吗?”谢彩霞说:“除非她家还有更多的钱,给她更换心脏。”
郑好说:“看着那么可爱的生命就要离去,我们却无可奈何。内心真是感觉痛苦。”
谢彩霞说:“看开吧,人都是要死的,不过是早几年或是晚几年的事情。”郑好说:“她还那么年轻,生活中有那么多美好她还没有经历过呢。”
谢彩霞说:“那有什么办法呢。郑好,你的脑子挺好用的,又有同情心,你要好好的学医啊。”
郑好叹了口气说:“即便把医学好,能够给人移植心脏,可是依然有很多人掏不起移植心脏的钱,最后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人家死去。”
谢彩霞说:“可以学习中医,中医不用很多检查耗费钱财。中药在山里就可以采集到。无论多么贫困的人也可以看的起病。”
郑好想起徐晓宇的爸爸,说:“谁知道中药可不可以治疗心脏病呢?”谢彩霞肯定的说:“中医当然可以治疗心脏病,我小时候就患过心脏病。”郑好看着谢彩霞满脸狐疑。
谢彩霞说:“你不相信吗?”郑好说:“看你现在很健康呀。”谢彩霞说:“听奶奶说,我小时候心脏病很厉害,市里医院都不留了,后来是夏镇的一个中医给看好的,吃了一个多月中药呢。那个中医是专看心脏病的,很厉害。”
郑好说:“让英子找他看不可以吗?”谢彩霞说:“死了好多年了。”郑好说:“他治疗心脏病的技术没有传给他子女吗?”
谢彩霞说:“不知怎么回事,他儿子治一个死一个,后来就没有人去了。”
夜里十二点了,郑好还在翻着谢彩霞那里借来的医书。有中医的,也有西医的。他寻找着治疗心脏病的办法。时间很快流逝,可是书中对心脏病的治疗少之又少。
郑铁山起夜,见儿子屋内灯光依然亮着,就走到郑好窗前,敲了敲窗户,说:“郑好,一点了,睡觉吧。”郑好关上了灯。
可是他依然睡不着,透过窗户向外望着满天闪烁的星辰。怎么能够让眼睛透过无尽的黑暗,像看到星星一样,找寻到治疗疾病的方法呢。
对中医浅薄的理解就是阻碍寻找光明的黑暗,可是怎样才能像仰望星空一样,清晰地看到每一颗闪烁的星星?
是去上学,是研看更多的中医书籍,还是.....。前方的路模糊不清。隐藏在黑夜里。
郑好把看书的感想对谢彩霞说了。谢彩霞说:“这些书都是写给农村赤脚医生的基础书籍,不是研究心脏病的专业书籍,你当然从中找不到更多心脏病方面的知识了。”
第二卷 在农村 137 非法行医
这天特别忙,挂了十多个吊瓶,卖了不少中药。谢彩霞打针回来对郑好说:“好多中药没有了,西药也缺了。需要进一批药了”。
郑好说:“既然没有药了就赶快向医药公司要啊,不要耽误病人看病。”谢彩霞苦笑了。
说话时候,柱子进来了,郑好给他打招呼,可是他却根本没有理睬郑好。郑好心中虽然不舒服,但心想:“自己整天与谢彩霞一起,他看着不舒服,倒也可以理解?”
谢彩霞看见柱子进来,就说:“你来的正好,我正要去找你呢!”柱子问:“你找我干什么?”
谢彩霞说:“借给我五百元钱。”柱子说:“你借钱干什么?”谢彩霞说:“打针没有药了。”
柱子没有好气地问:“每天这么多病人,钱呢?”谢彩霞说:“打针卖药都佘出去了。”
柱子埋怨说:“佘出去那么多,去要啊。另一方面你打针拿药费用太低。人家田村田亮治病都盖楼了,你这还年年借钱开卫生室。”
谢彩霞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我总得凭良心治病吧,不能有事没事都给人打吊瓶吧!一角钱进的药,我不能给人要一元吧!”
柱子说:“你老是这般不忍心,心存仁慈,人家也不会领你的好,这样下去只能是穷一辈子。”谢彩霞说:“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到底借不借?”
郑好插嘴说:“我那里有钱,回头我给你拿五百。”柱子狠狠地看了郑好一眼。从身上掏出五百元递给谢彩霞说:“这是前几天卖羊的钱,全给你。”
谢彩霞说:“到年病人给了钱,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柱子气呼呼说:“不要了。”说完转身走了。
第二天谢彩霞出去打针,郑好把从煤城医药公司刚刚新进的药从箱子里取出来,一盒盒仔细放到药架上。
突然一辆白色面包车驶过来。在卫生室门口戛然停下。车门哗啦一下拉开,紧跟着下来六个人,他们都穿着卫生监督的服装。
为首一人大高个,四十多岁,表情严肃,腋下夹着个黑色公文包,他走进来严肃地问郑好:“谢彩霞在吗?”郑好停下手中活,说:“她出去打针了,应该一会就回来。”
这个时候,进来了一个村民,说是感冒发热,要些去热的扑热息痛吃。
郑好就给他用剪子剪了五角钱10粒药。村民走后。夹公文包问郑好:“你在这里卖药,你有药师证吗?”
郑好摇头说:“没有。”来人继续问:“你有医师证吗?”郑好摇头。对方面色沉下来,对郑好说:“那么乡医证有吗?”郑好说:“也没有。”
对方继续追问:“健康证你肯定也不会有了?”郑好点头说:“是的,我今天只是过来帮忙的……”
恰在这时候,谢彩霞打针回来。夹公文包的人对谢彩霞严肃说:“你非法雇佣非医学人员行医,你们已经违法了。”
谢彩霞说:“寇站长,我没有用他行医啊,我只是在忙不过来的时候让他帮忙拿药而已。”
寇站长说:“刚才我们亲眼看到他给人看病拿药呢,你这就是雇佣非医学人员行医。”
谢彩霞说:“你们四五年没有
组织乡医考试了,别人想合法行医也没有办法啊!”
寇站长说:“组织乡医考试是上级的事情,我们管不了那么多。查违法是我们的事情。”说着哗以下拉开公文包。紧跟着掏出一本发票。
寇站长龙飞凤舞地在发票上写出一串数字,接着利索的撕下来,推到谢彩霞面前说:“按照国家规定,用非卫生技术人员从事医疗卫生技术工作的,责令其立即改正,并可处以三千元罚款。”
谢彩霞说:“寇站长,你真是狮子大开口啊,三千元,我辛辛苦苦卖那么一点药,一年也赚不了你罚的这些钱啊!”
寇站长说:“谢彩霞,我这是国家法律。未取得医生执业资格的人非法行医,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严重损害就诊人身体健康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造成就诊人死亡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罚金。这些你知道吗?”
谢彩霞说:“寇站长,你不要拿国家法律这些大帽子吓唬我,我只不过请个人帮我拿拿药,我们可不敢杀人放火。”
寇站长说:“看在你们现在并没有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先处罚二佰元,另外再收今年卫生检查费三佰元。”
说完摆摆手,这个时候一个女监督人员走过来,打开谢彩霞药箱,从里面取出一支注射器和一包输液器。
谢彩霞说:“我没有雇佣他打针,也没有雇佣他看病,你们所谓的非法行医处罚是错误的。
寇站长指着郑好,问:“刚才有人买药,你是不是卖给那人药了?”
郑好点头说:“我是卖给他药了,可那是对方点名要的那样药。”
寇站长对郑好说:“你没有任何资质,只要给别人拿药,就存在违法行医的事实。你能否认吗?”
郑好哑口无言。这是法律,在国家法律面前,任何个人都是渺小的。从小他就戴着红领巾宣誓要做一个爱国守法的好少年。可是没想到今天自己却违法了。
谢彩霞说:“卫生检测费往年不是一百吗,为什么今年收我三百。”寇站长说:“涨钱了。国家规定。”
谢彩霞不屑地说:“年年收这么多卫生检测费,你们做什么了,不过就是装模作样地拿走两支医药公司进的注射器和输液器,检测一下就要三百,你们这不是榨人吗,你们真的检测了吗?再说这是厂家生产的,无论消毒合格还是不合格,与我们乡医有屁关系,有本事你们给生产厂家收钱去啊!”
谢彩霞越说越愤怒,她的脸涨得通红。寇站长说:“所有乡医都这样收,又不是针对你一个人,你激动什么?”
谢彩霞说:“就是因为所有的乡医都沉默,才纵容了你们只知道收钱,毫不关心乡医的困难。我没有这么多钱,我也不会给你们的。”
寇站长说:“可以照顾你,给你便宜一百。”谢彩霞说:“便宜二百,我这里仅有三百。”
寇站长说:“不行,四百少一分也不可以。”谢彩霞说:“那我就不签字,一分钱也不给。”
寇站长生气了,一拍桌子说:“谢彩霞,你不要认为不签字,我们就拿你没有办法。”
谢彩霞毫不示
弱说:“我就是不签。你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寇站长对手下几个人命令说:“把她所有药物都拉走,既然不服从管理,就不要再干了。”
郑好想过去阻拦。谢彩霞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谢彩霞说:“你们因为我稀罕吗,不让干就不干了。每天担惊受怕的,一年到头风里来雨里去,能挣几个钱啊。就是街头的地痞无赖收了人家的保护费,出了事还要替人家出头。扪心自问,你们这些人年年除了收钱,你们到底为乡医做了什么?”
没有人回答谢彩霞,几个人只是低着头收拾药物。最后他们收拾完,一股脑放到汽车上,开着车扬长而去。
谢彩霞转过身,伏在郑好肩头失声痛哭。滚热的泪水打湿了郑好肩上的棉衣。
郑好想拍拍谢彩霞,宽慰几句,可是想想,一切安慰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作为一个乡医她是合格的,本本分分用自己最大的力量去救助每一个病人,无论什么时候都没有为了钱财而放弃自己的底线。
但是作为一个个体经营的商人,她或许是失败的,在这么一个人人向钱看的社会。她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村民过来看病,见了空空的医务室,见了伏在郑好肩头的谢彩霞,十分惊讶,问:“你们这是干什么,彩霞,药呢?”
谢彩霞红着脸转过身,抹去脸上的泪说:“我不干了。”村民着急地说“说不干就不干了,可是我们怎么看病呢?”
谢彩霞说:“去镇医院吧!”对方说:“一点头痛感冒的,去医院也太大题小做了吧。”说完他摇着头走了。
没有多久捂着肚子跑过来一个人。刚进门就喊:“彩霞,快快给我打针,拉肚子有二十多次了,快不行了。”肚子痛的难受,他哎哎哟哟的叫起来。
谢彩霞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药柜说:“没有办法,没有药了。去别处吧。”来人着急起来说:“我这痛的厉害,没有药我怎么办。”
谢彩霞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药,我也没有任何办法。”“药呢?”来人气急败坏地问。
谢彩霞说:“让镇防疫站给收走了。”对方问:“那怎么办?”
谢彩霞说:“这里法人代表是村长,去找他吧!”来人愤怒说:“操,我去找村长,这不让人活了。”说完他捂着肚子去大队了。
谢彩霞说:“我们赶快关门吧,现在没有药,病人来了我们也没有办法。”
刚要关门,又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发高烧的患者,一个是胃炎患者。见到空空如也的药架,也都吵吵嚷嚷的去找村长了。
看着病人远去的背影,郑好说:“拿着病人的痛苦去要挟政府,这样做似乎不太好。”
谢彩霞说:“我没有故意这样去做,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了。再说,就是要挟又怎样,不是他们有错在先吗?病人给你要药,难道你因为没有证就不给病人取药吗。寇站长这些人一年到头什么都没有给乡医干,凭什么每年给乡医要那么多钱。一群披着法律外衣的土匪,他们考虑过病人吗,只知道收钱。”
郑好不得不承认谢彩霞说的有些道理。
第二卷 在农村 138 高峡出平湖
谢彩霞关上门,对郑好说:“不干也好,走,陪我出去散散心。”郑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散心,去哪里散心?”
谢彩霞神秘地说:“领你去一个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
谢彩霞告诉在院子里面晒太阳的奶奶说:“我们出去有事,屋内有饭,中午你自己吃吧,不要等我们了。”
老太太说:“出去赶集,去集上卖饭?你不是卖药吗,怎么又去卖饭了?”谢彩霞提高了嗓门,重复说了几遍,老太太才总算听清楚。
谢彩霞领着郑好顺着龙山河一路向北。郑好问:“我们到底去什么地方?”
谢彩霞笑了笑说:“你只管跟着我走就是了。”
龙山河是从北面山崖上流下来。水到龙山村,把这个村子一分为二。
西面平原上的是大龙山村。东面靠着山的是小龙山村。村子北面是高插如云的龙山主峰,犹如一道屏障横亘在龙山北面。
而东面的连绵群山则是龙山伸展的余脉,较之龙山低了很多,山下现在早已经被辛勤的村民开垦成了一层层梯田。
谢彩霞指着前面的大山说:“看到了吗,前面这座大山就是龙山。你看它像不像一个龙头。”
顺着她的指向,郑好仔细观看。谢彩霞旁边解释说:“你看中间主峰是龙头,左右两个低一些山峰像不像龙角。”
郑好远远眺望说:“真的很像。”谢彩霞继续说:“山峰下两片松林像不像龙的眼睛?”郑好看见在云雾缭绕中,两片柏树林,果真像是两只龙眼。”
郑好说:“这自上而下日夜流淌的龙河水,就是这条龙吐出的口水。”
谢彩霞说:“才不是呢,是巨龙白色的长胡须。”郑好说:“那东面自北而南蜿蜒而行的龙山余脉一定就是这条龙的身躯。”
谢彩霞称赞说:“你说的没有错,就是这样的。大小龙山就是它的巨爪”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聊,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山崖下。
龙河水犹如瀑布般从陡峭的山崖间倾泻而下,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气势惊人。
旁边虽然有修好的路。但谢彩霞却领着郑好从旁边攀崖而上。郑好紧紧跟随。
谢彩霞从这块石头跳到另一块石头,身子灵巧。不消多久她就攀登到了悬崖半腰处。
回过头来,郑好见她满脸绯红,眉梢额角俱是细密的汗珠。鬓角的头发稍有些乱,在寒风里不住摆动。却更衬得面容娇美。
谢彩霞见郑好轻松自如的跟着自己,面不红气不喘,略感惊奇,对郑好说:“你从前时候,是不是经常参加运动,看样是个运动健将啊?”
郑好摇头说:“我很少参加什么运动。”谢彩霞撇嘴说:“我不信,除非你生来就是个运动天才。”
尽管如此,谢彩霞还是首先攀上了崖顶,站在崖顶,她向郑好招手。郑好跟了上去。
登上山崖,竟然又是另一番天地,郑好立刻
被呈现在眼前的一切惊呆了。这一切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壮观,什么叫气魄,什么叫震撼人心。
前面,从他脚下站立处一直到前面高耸如云的龙山,方圆约有四五里全是水,烟波浩渺,雾气蒸腾。
这么多的水就被自己脚下的山崖,牢牢的拦阻在这高崖峡谷间。而自己脚下的这片山崖约有十多米宽,可以并排行四五辆大车。湖面的风徐徐吹来,顿让人心襟开阔。
谢彩霞双手拢到嘴边,大声呼喊:“喂,郑好,我好喜欢你。”
顿时山鸣谷应。郑好喜欢你,郑好喜欢你之声不绝。她转头意味深长地问郑好:“你也喜欢吗?”
郑好看着前方壁立万仞的龙山,望着脚下浩瀚的湖面,再回首看崖下面一处处房屋农舍,麦田炊烟,也大声喊起来:“我爱你龙山。”山鸣谷应,爱你龙山,爱你龙山。
郑好对谢彩霞说:“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真是让人惊叹啊!”谢彩霞说:“你错了,这不是大自然的杰作,这里是龙山村父辈们开山凿石的杰作。”
郑好有些吃惊,问:“难道说这么大的湖是人为开凿的吗?”
谢彩霞说:“当然是了。这方圆四五里里湖面曾经都是石头,龙山村曾经是夏镇最穷的地方,夏天下雨,雨水从山上流下来大雨就会大灾,小雨就有小灾。没雨时候又会旱。”
郑好说:“所以龙山村的父辈,劈山凿石修建了这个高山湖泊。”谢彩霞说:“是,我爸爸就是在开山放炮的时候被石头砸中了走的。”说罢眼圈红了。
郑好感叹说:“没有先辈们的血汗与生命付出,哪里有今天的龙山啊。”
谢彩霞领着郑好继续向东走。东面紧靠着山崖处,一座人工垒筑的引水大坝从湖面出来,约有十多米高,顺着龙山东面的龙脊,向南面蜿蜒而行,不知道到底有多远。
郑好感叹说:“高峡出平湖,神女应无恙,主席的诗指的就应该是这里吧!”
谢彩霞领着郑好登上这座高高的引水工程。这里相当于龙山的半山腰,周围云遮雾绕,所谓高处不胜寒,虽然在中午,仍是冷风袭面。但是许久以来积聚和压抑于心的雾霾却一消而散。
谢彩霞说:“从龙山湖引过来的水,曾经可以灌溉整个龙山的土地。”
郑好看着引水渠里到处是一蓬蓬枯黄的野草。在强劲的北风里摇摆,说:“这个水渠好像很久没有用了。”
谢彩霞说:“用来抽水的大型水泵很久之前就被人偷走了。”
郑好说:“倘若水能够被从湖里引出,就如同巨龙吸水,而后顺着这条引水渠流向龙山这大片的肥田沃野,那该是怎样一幅沃野千里的壮观景色啊?”
谢彩霞叹气说:“现在谁还关心这个呢!”
他们下了引水渠。此刻湖面上开过来一条船。在他们不远处停下。
船上面跳下一个青年人,约莫有十**岁,打扮倒也朴实。
谢彩霞说:“段二虎,借你的船我们游览游览可以吗?”叫段二虎
的青年说:“当然可以。”
走近了,年轻人盯着郑好看了几眼就与郑好打招呼说:“你就是刚过来的郑老爷家那个叔叔吧。”
郑好见对方比自己年龄差不多,却叫自己叔叔,感觉过意不去,说:“我们差不多同岁,平辈相称就可以了。”
那青年人却摇头说:“那怎么可以,这样就乱辈分了。”谢彩霞介绍说:“他是村长家的老二。”郑好好这才知道,这是段天明的儿子。
郑好问:“你在这里干什么呢?”段二虎说:“这个龙山湖是我们家承包的,放养了一些鱼。”郑好明白了,他在这里守看湖里的鱼呢。
谢彩霞说:“今年还捕鱼卖吗?”段二虎说:“我爸爸说了,鱼留着,明年开春,要把这里搞成个旅游区,让那些煤城矿上老板,煤城市里有钱人来这里玩,让他们来钓鱼捕鱼。挣他们的钱。”
谢彩霞说:“这全村人拼死拼活挖的水库,现在倒让你们家享受了。”
段二虎说:“买鱼苗投放要花很多钱,我在这里看湖也应该是要工钱的,再说包这个龙山湖也是要每年付钱的。”
谢彩霞说:“得了吧,村里想承包龙山湖的多的很,为什么都没有成功,还不是你爸爸是大队老一,什么都是你们说了算。”
段二虎嘿嘿笑了,说:“每年也要给镇上送不少东西的。”
两个人正要上船。却见柱子风风火火地跑上来。他看见谢彩霞和郑好在一起。眼睛几乎冒出火来。
柱子边抹汗边对谢彩霞说:“彩霞,病人都在村长哪里闹呢,你还有心情跑到这里和别人游山玩水。你太不像话了。”
谢彩霞挑衅似得对柱子说:“我想,你管的着吗?”柱子脸通红,说:“你这是不务正业。”
谢彩霞反唇相讥,说:“对,我就不务正业了,怎样吧?”柱子伸手拉住谢彩霞说:“村长让我来喊你,你跟我回去”。
谢彩霞一把甩脱柱子手说:“我自己能去,不用你拉。”她仿佛故意气柱子,拉起郑好的手说:“我们一起去。”
郑好不想得罪柱子,加深对方误会,就说:“你先走吧,这个地方风景太好,我都流连忘返了,我要在这里散散心再走。”
谢彩霞索然无趣,只得跟着柱子去了村长段天明家。
段二虎问郑好还上船吗。郑好拒绝了段二虎的好意。段二虎告别郑好,就开着船走了。郑好在上面又站了十多分钟,就回家了。
到家后,郑好对谢彩霞卫生室关闭这件事情,越想越不是滋味。
心想,罚这么多钱,实是因自己而起。现在给村里那么多人带来不便,与自己也有很大关系。
自己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想及此处,他取出四佰元。先去段天明家。段天明的媳妇告诉郑好,段天明去镇里帮着谢彩霞要药去了。
郑好也骑上车子去夏镇,无论怎样,都应该把没收的药取回,让谢彩霞的卫生室重新开起来。
第二卷 在农村 139 匹夫之怒
快到夏镇的时候,郑好迎面碰上了村长段天明。郑好与他打招呼,问:“天明哥,谢彩霞的药要回来了吗?”
段天明下了车子说:“人家防疫站说了,这件事情肯定是咱卫生室的错。没有证,怎么可以行医呢,出了人命怎么办呢,另一方面交卫生检测费是煤城市里的政策,他们只是执行者,倘若人人都不交,人家工作就没有办法开展了。”
郑好问:“那你现在干什么去呢?”段天明说:“我去给彩霞要钱,不能再固执了,把钱交上不就解决问题了吗,和公家对着干,能行吗,这不是违法吗。”
郑好说:“天明哥,你不要去给谢彩霞要钱了,罚的款让我去交吧!”
段天明吃惊地看着郑好说:“四百元呢,难道你要帮她全部交。”郑好点头说:“是,我全部给她交上。”
段天明望着郑好,意味深长地说:“郑好,难道你真的看上彩霞了吗?”段天明突然这句话,让郑好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段天明说:“郑好,你了解彩霞吗?”郑好问:“了解谢彩霞什么?”段天明说:“彩霞是柱子的未婚妻。彩霞父母在世的时候他们就订婚了,到现在有几十年了。”
郑好说:“我知道了?”段天明说:“知道了你还与她来往那么密切。这段时间村里到处传你和彩霞的事情,起初我还不信呢!”
郑好对段天明说:“天明哥,你误会我了,其实我与谢彩霞什么事情都没有。”
段天明半信半疑地对郑好说:“希望是我误会了吧,不过你尽量与谢彩霞保持一定距离。农村人对这样的事太敏感了”。
郑好骑上车子,段天明也从后面赶来。说:“我们一起去吧,药比较多,你一个人带不了。”
郑好把钱如数交给寇站长。寇站长数完钱,态度变得和蔼可亲了。他告诉郑好:“不反对跟着谢彩霞学习,但是不能擅自看病和开药。一定要注意医疗安全。”
路上段天明又给郑好说起了相亲的事情,让郑好一定好好考虑。并且一再叮嘱郑好,现在是相亲最佳时候,错过了这个黄金时期,可没有卖后悔药的。郑好口上说好好考虑,其实却并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谢彩霞卫生室已经有十多个病人在等着看病,一看药驮来了,都十分高兴。郑好把药放下后。就悄悄地走了。
半个月后的一天,郑好又一次来到民政局。春节已经很近了,大街上到处可以看到卖鞭炮的小贩。此刻民政局稀稀拉拉的已经没有几个人办事了。
郑好来到服务窗口,还是半月前那个女人。此刻她已经把郑好忘了。郑好说明来意。她才在乱纷纷一堆文件里找到郑好给的资料。
漫不经心地看了看,把资料甩给郑好说:“你办的这件事情,领导说不行。”
郑好问:为什么不行?”女人说:“没有退伍证。”郑好解释说:“不是有武装部开的入伍证明吗?”女人说:“国家现在还没下达关于朝鲜战争参战人员的相关补助文件。”
郑好说:“他是参战受伤残疾军人。”女人说:“残疾军人你说了不算,这个需要开证明。”
郑好问:“什么证明?”女人不耐烦地说:“需要部队开残疾证明。”
郑好问:“谁去开?”女人没有好气地说:“当然是谁办残疾证谁去开。”
郑好有些压不住火了,一次次来,一次次办不成,一会要这证明,一会又要那个证明。
这回要的证明又是部队证明,这么三四十年过去了,原先的部队不要说不知道还在不在,在哪里?就是找到了,会不会还有大胡子爷爷的档案,即便是有,人家给开不给开,都还是个未知数。
郑好说:“我来过那么多次,你们没有说,一次把所有需要的东西告诉我,难道很困难吗。现在你们又要部队证明,你们让一个平民百姓到哪里去找,这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人应尽的义务吗?”
从没有人敢这么对她说话,所有来办事的无不笑脸奉上。没想到今天这个少年竟然如此出言不逊。
女人说:“你是什么人,是国家主席吗,我凭什么给你去找。我没有义务。”
这时一个西服革履,穿着铮亮皮鞋的中年人,叼着烟挎着公文包大步走过来,边走边问:“怎么回事,这么吵吵嚷嚷的?”
女人在窗口内看见了来人,赶忙起身,弯着腰,满脸含笑地说:“科长,这个人来捣乱,他邻居好像是抗美援朝的兵,到我们这里要补助。我让他去开证明,他赖着在这里纠缠不休。”
郑好见对方是科长,心中燃起了希望。走上前去,想要把事情说清楚。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传来滴滴滴的声音。科长掏出随身带的bb机看了看。对女人说:“拿电话来。”
女人很恭敬地把电话双手奉上。科长拨通电话,满脸堆笑说:“是张局长吗,我是小李,哦,是在国际饭店吗,好,好我这就去。”
他挂上电话就向外面走。外面停着一辆崭新奥迪。郑好追上去说:“李科长,你能听我说说情况吗。”
李科长并没有理睬郑好,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转身进了汽车。车门在郑好眼前怦然关闭。
这么多天的来回奔波,这么多天被对方来回扯皮,这么多天受尽对方白眼,到现在自己却一事无成,郑好心中的怒火已经积聚很久。苦于无处宣泄。此刻对方的傲慢无礼,彻底激怒了郑好。
车灯亮了,车子发动起来。郑好后退一步,弯腰把这辆要开走的奥迪给提了起来。车轮空转,汽车却不能移动分毫。
前面大路上,来来往往过往的行人很多。所有人都驻足观望,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竟然有这么大的力量。一吨多重的汽车,尽然被人轻而易举提了起来。
所有人面容惊讶,议论纷纷,指指点点。有的说:“他是谁,怎么有这么大的力量,难道他是外星人吗?”
“好像不是,和我们一样,也有鼻子有眼啊。”
“难道他是奥运冠军,大力士?”
“奥运冠军最多举三百公斤的东西,就很了不起了,这辆汽车可是有一吨多重啊!再说咱们煤城也没有出过什么奥运冠军!”
“呀,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大力气的人呢?”
李科长狼狈得从车里面爬了出来,由于郑好把车猝然
掀起,他的头碰撞到前挡风玻璃上,瞬间鼓起了一个大包。
郑好见他从车里出来,一松手,车轰然落地,掀起一片尘土。李科长正站在下风口。所有尘土都裹挟到他身上,顿时他灰头土脸,连连咳嗽。头发也凌乱了。
他走过来,看了看汽车,看了看郑好,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廋弱少年,竟然可以轻而易举就把他的汽车给掀起来。
郑好没有说话,他已经怯了,结结巴巴问郑好:“你.....你想干什么?想....想袭击国家公务人员吗?”
这时候一直给郑好办事的女人奔了出来。他没有看见刚才郑好手举汽车,只是见外面围观了这么多人不明白什么原因,就走了出来。
见自己的科长灰头土脸,头上长包的站在郑好面前,又听到科长说郑好袭击他,就愤然站到郑好面前。
气急败坏的质问郑好:“你这人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还打人,你给我解释。”
郑好鄙夷的看了看她。“我给你解释,可是那些为了这个国家洒过血,受过伤,为了这个国家奉献了一切,至今仍然挨饿受冻,有病不能医的英雄,谁给他们去解释。”
女人很不屑地说:“英雄就了不起吗?”
郑好说:“你们这些人,吃着国家的丰厚俸禄,住着高楼大厦,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冬天享受着二十四小时供暖,夏天享受着空调的清爽,你们享受的这一切。是谁给你们的?不是数不清的英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吗?现在,你们为他们做了什么,你们为这个国家做了什么,你们有何德何能享受这一切。你们有什么资格去鄙视他们。”
郑好慷慨激昂的话,让旁边围观的群众纷纷叫好。
郑好不管女人脸上时红时白的表情,也不管李科长狼狈的模样。
他继续说:“一个抗美援朝的残疾军人,现在生活遇到了困难,想寻求国家一点点帮助。可是你们推三阻四,一会要这证明,一会要那证明。这些证明不是你们应该去办的吗,一个寻常百姓又哪里了解这么多国家机关。你们可曾想过,你们动动嘴,可是别人却要跑断腿。”
郑好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高昂。他说:“这场战争没有过去多少时间,见证老人参加战争的人都还在。”
说完,他把老人身上取出的子弹掏出来,说:“这是从他身上取出的子弹,他身上还有同样的子弹,你们这些官老爷,亲自去那里调查一下,就会一清二楚。下去调查难道很困难吗?别人为了国家命都可以奉献,而你们只是动动腿,没有危险,更不要付出生命代价,为什么不去呢,要这证明,要那证明,什么证明比老人身上敌人的子弹更真实,更能证明他的身份?”
郑好继续说:“敌人的子弹可以消灭人的**,可是你们这些不作为的官老爷却是摧残了所有人的爱国心,以后当这个国家遇到灾难,遇到侵略,谁还会去为这个国家而牺牲。忘记英雄的民族是可悲的民族,忘记英雄的国家迟早会被灭亡。”
说完这些,郑好转身走出人群。留下了李科长和那个民政办女人在原地发呆。留下了不停在他身后喝彩的群众。
补贴肯定是要不回来了。郑好无比沮丧,胸口也感觉有些闷闷得。
第二卷 在农村 140 遇贼黑松林
骑车来到黑松林时候,郑好感觉胸口闷的更厉害了,同时像有无数把钢针,在他胸口猛扎。
他赶忙下车,坐在路旁松树下,大口喘着气。突然嗓子发甜,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吐出后,感觉胸口轻松许多。他知道,一定是刚才愤怒之下,抬起汽车时,再次触发了旧伤。
休息了约莫半小时,感觉胸口已经没有明显不适,才站起来,只是身上软软的,没有力气。
好在这里离龙山已经很近了。就推着车子向前行。
突然前面传来了呼喊声:“小偷,抓小偷呀。”声音很熟悉。郑好紧走几步。绕过一个弯,见前面公路上有一女两男还有一个孩子。
两个男人骑着摩托。坐在摩托车后面的男子,手里抓着一条金光闪闪项链。地上一个女人,被自行车压着,身边不远处有一个孩子不停地哭泣。
郑好认出了是唐树贵的媳妇和他们的儿子丁丁。
此刻地上自行车轮兀自不停转动。唐树贵媳妇的脖子一片血红。想是骑自行车时候。被摩托车上的人给抓住了项链,狠狠带了下来。
驮着的孩子也被摔在旁边。此刻两个小偷,抢了东西后,发动摩托车就要离开。
郑好紧走几步,赶过去喊:“站住,把项链留下。”两个小偷,见有人来,却并不急于逃走,后面一个小偷,反而下了摩托,从身上掏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跨近几步,冷冷地看着郑好。
唐树贵妻子见是郑好。又看到小偷持着寒光闪闪匕首凝视郑好,心下害怕起来,对他喊:“郑好,项链我不要了,让他们走吧。”
郑好说:“大嫂,你照顾好丁丁,不用管我。”说完他毫无畏惧地冲着拿匕首的歹徒一步步走去。
拿匕首的歹徒目露凶光。他左眼下有两颗黑痣,此刻在他脸上不停跳动,显得十分恐怖。
唐树贵妻子顾不得旁边啼哭的丁丁。跑过来抓住郑好胳膊,说:“让他们走,你打不过他们的,这样你会很危险。”
郑好回首安慰唐树贵妻子说:“大嫂,你不用担心,快去看丁丁有没有受.......”
唐树贵妻子突然打断他,喊起来:“哎吆,小心。”郑好右手尚自被唐树贵妻子抓着。
听到后面金刃破空声音。他不及回身。左手向后挥出。在接触到对方的匕首时候,他的左手突然变得像蛇一般柔软。
歹徒咦了一声,匕首碰到对方胳膊,竟然像碰到了一条软软的绳子,无处用力。
紧接着看到郑好胳膊仿佛是一条蛇,一下子把他的胳膊缠了几圈。
他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被对方缠住的胳膊突然啪啪作响,仿佛马上就要被对方撕扯下来,一阵阵钻心疼痛。
恐惧之下,手一松。刀子被甩了出去,直插进旁边松树树干,没进去有半尺深。映着松树间射来的阳光,嗡嗡抖动。
歹徒看了看郑好,又看了看自己的手,此刻那只手正在迅速膨胀,很快又亮又肿
的像个馒头。
这多亏郑好今天受了内伤。不然他拿刀的整个手就会被郑好拽脱臼。
骑摩托的同伙远处问:“怎么了,怎么了?”受伤的歹徒见郑好头都没有回,自己就吃了这么大的亏,哪里还敢动手,匕首也不管了,忍痛转身向摩托跑去,催促道:“我们走”。
郑好说:“把项链留下。”声音不大,却自有一种威严。歹徒感受到了对方的震慑,怕郑好追上来,抬手就把抢到的金项链抛向郑好。郑好抬手抓住。
对方匆忙跳上摩托车对另一个同伙喊道:“我们快走。”摩托车发动,向前冲出约几百米,受伤歹徒才回头喊:“你叫郑好,我们知道了,你小子就等着吧。”
刚才这一切发生电光石火的刹那间,唐树贵妻子被郑好身子挡住并没有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也没有看到对方受伤。只是看到对方匕首突然飞出插到树上,然后扔掉项链急匆匆跨上摩托就离开。
丁丁虽然受了伤,但只是车子摔倒,从后面掉出来,擦破了些皮。并未大碍。
因为受到惊吓,啼哭不已。唐树贵妻子一边哄着丁丁,一边关心地问郑好:“你没有事吧”郑好说:“没有事。”
唐树贵妻子说:“奇怪,两个小偷怎么突然就走了呢?”郑好笑了笑,并不点明,只是说:“大概是做贼心虚吧!”
此刻恰巧有几辆拖拉机陆续驶过。唐树贵妻子半信半疑说:“也可能是吧!”郑好把金项链还给了她。并随手拔下树上匕首,揣在身上。
路上惊魂甫定的唐树贵妻子对郑好说:“一到年,这些小偷就猖狂的很,现在天还没有黑就敢抢东西了。去年大龙山的国友,外出打工回来时让贼盯上了,钱被抢去不说,肚子被划了一刀,据说伤到脾了,如果不是及时去医院,差点就把命给搭上。你以后见了这些人要躲着些。不然他们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郑好说:“知道了。”唐树贵妻子不无忧虑地说:“他们临走提到了你的名字,以后要小心啊。”
郑好心想:“巴不得来找,今天受了伤,身上没有力气,便宜他们,倘若日后敢再来找事,一定要好好教训这几个为非作歹的家伙。”嘴上却说:“是了,我知道了嫂子。”
路上郑好才知道,她们娘俩是去夏镇医院打预防针的。没想到回来时遇到了这两个歹徒。好在虽然有惊有险,却也并没有损失什么。
十多天后,寒潮裹挟风雪再次袭来。今年的雪好像比往年要多不少。
郑铁山昨天下雪之前就去了煤城,一方面要去看看老同事,另一方面看看白玉兰怎么样了。
郑好看着门外白茫茫的大雪,想起小学时学的谚语:今冬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感觉明年说不定是个丰收年。
谢彩霞来找郑好,进门看到他就问:“喂,郑好,怎么搞的,这两天我忙的脚不沾地,你却为什么不来帮忙了。”
郑好说:“我没有证,倘若过去,会再给你找麻烦的。”谢彩霞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到春节了,这些人没有酒钱了,罚些钱喝酒。有酒喝了,他们才不会整天来呢。”
郑好说:“我还是不去吧,毕竟是违法。有些时间看看书,也挺好的。”
谢彩霞说:“光读书不实践,没有用的。有句话叫什么纸上浅……”
郑好说:“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谢彩霞说:“对。”
郑好说:“我想这段时间还是把药书读好。”谢彩霞说:“读书要与实践结合,我问你。柴胡什么作用?郑好不假思索说:“和解退热,疏肝解郁,升举阳气。”
谢彩霞继续追问:“柴胡长什么样,什么地方可以采集?”“这个……”郑好哑口无言。
谢彩霞得意说:“这个多重要啊,不认识药,买到假药,天大本事你也看不好病啊。所以就需要实践,死读书是没有用的。经常到卫生室来吧,改天我领你去采药!”
谢彩霞说完从身上掏出四百元钱递给郑好说:“村长给我说了,是你帮交的钱,现在还给你,谢谢你了。”
郑好说:“我不要了。”谢彩霞说:“郑好,你是活雷锋吗,到处做好事。你是千万富翁吗,到处撒钱。”郑好说:“我当然也缺钱,不然怎么会来农村种地呢?”
谢彩霞说:“那就好,我无功不受禄,才不要你的钱呢。”说着把钱强制塞给郑好。
郑好没有办法,只好让步说:“好吧,检查费你交,违法行医的钱应该我交。”
谢彩霞不高兴说:“你这个人真是婆婆妈妈的。行医抓药是我让你干的,要罚款也轮不到你交。不要再说了,我一分也不能要你的。”
郑好坚持说:“不行,必须得给”。谢彩霞眼珠子转了转,笑着说:“钱肯定不要了,你如果执意给,就买个项链或者戒指送我吧,当然送件衣服也可以。”
郑好苦笑,心说:“送这些东西算什么呢,村里人知道了,不又是流言蜚语吗?”但是谢彩霞执意不要,他也只好收起来。打算以后再说。
谢彩霞问:“昨天唐家大嫂到卫生室要消炎药吃,说是碰到劫匪。你过来后,那些人就把东西撂下,骑摩托车走了,是怎么回事呀?”
郑好说:“大概是路上人多,被吓跑了吧?”
谢彩霞说:“肯定不会,这些人才不怕人多呢,夏镇集市上他们都敢骑着摩托抢东西,何况是在黑松林。除了派出所没有人敢出头管。”
郑好说:“那就不知道了。”谢彩霞说:“是不是你和这些人认识,或者是会什么魔法。”
郑好说:“不认识,更不会魔法。”谢彩霞看了看郑好说:“你这个人真是很奇怪。”郑好说:“有什么奇怪的?”
谢彩霞说:“高中好多知识明明是很好,田丽说你比教她的老师水平还高,却竟然没有考上大学。没有学过医,却会些奇奇怪怪药方,效果还相当好。劫匪见了你,竟然还把抢到的东西还回来,你说奇怪不奇怪。”
郑好笑了,说:“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有些奇怪了。”
谢彩霞说:“继续来我卫生室,不要管别人怎么说。”说完给郑好一个妩媚的笑。
第二卷 在农村 141 丧事
改天,段天明来郑好家闲聊,谈到这段时间的两场大雪,对郑铁山说:“郑叔,要在往年,春节前时候,所有麦子都要浇一遍防冻水。今年这两场雪,把浇地的柴油钱都给省了。”
郑好心想:“怎么叫防冻水呢,浇了地也会冻,不浇地也会冻啊!”
郑铁山说:“是啊,在咱们北方,冬小麦越冬期较长,适时浇好小麦防冻水能够平抑地温,增强小麦抗寒能力,有利于麦苗安全越冬。并且能预防春季干旱,冬水春用,可以推迟早春第一水。”
段天明称赞说:“郑叔虽然是城里人,却没想到对农村种地了解的如此清楚。”郑铁山说:“小时候也是农村人,种过几年地。后来当兵,退伍后又当了工人,没想到老了又重操旧业了。”
段天明点头说:“严格说,往后推几代,好多城里人其实也都是农民,真正城里人就是大城市也不多。”郑铁山点头赞同。
郑铁山说:“今年虽然下过几场雪,可是这里是沙土地,保水不好,一旦过年后雨水跟不上,也保不住会春旱。”段天明说:“没有错,咱们这地方经常春天缺雨春旱是常事。”
郑铁山问:“春天麦子缺水怎么解决呢?”段天明说:“这龙山河有水,平原地到处都有井,龙山村的人春旱时都是用浇灌机或是手扶拖拉机带水泵浇地。”
郑好插嘴问:“可是这里的山岭地附近没有井,旱的时候怎么办呢?”段天明说:“没有人会在山上种麦子和玉米这些不能抗旱的农作物。”
郑好问:“山上种什么合适呢?”段天明说:“可以种花生和地瓜。”
郑好继续追问:“倘若一场雨也不下这些地瓜花生也能活吗?”段天明摇头说:“不会的,春天有春旱,可是夏天咱们这里雨水是很多的。”
入九以后,四里八乡的很多老慢支,心脏病人,由于扛不住冬天的寒冷,死亡开始增多。年前年后,麦前麦后是死人的高发期。
由于丧事多,唐树贵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会出去吹唢呐。郑好看见唐树贵两个腮帮子都似乎大了。
这天早晨,郑好遇到匆匆出门的唐树贵,打招呼说:“唐哥,你的脸痛吗?”唐树贵说:“整天吹,能不疼吗?”
郑好说:“那就歇歇呗。”唐树贵说:“歇歇,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吗,你给钱啊?”
唐树贵妻子抱着丁丁恰好走出来,对郑好说:“你唐哥,人是好人,就是不会说话。”
他转头对唐树贵说:“你这人,说话太难听,你就不会给郑好说,没有人替你,四里八乡,乡里乡亲的,叫到了,不去不好看。非要说的那么难听,那么伤人。”
唐树贵说:“整天把话说的像花似得,有什么用。”唐树贵妻子说:“现在,谁不喜欢会说的,你说话这么难听,迟早会吃大亏的。”
唐树贵说:“我靠手艺吃饭,不偷不抢,谁能把我怎么样?”说完扭头就走了。
郑好说:“唐哥真是挺辛
苦的。”唐树贵妻子说:“你唐哥他太傻,吹的时候没命的吹。不惜力,不会偷懒。”说完直摇头。
她把手里提的东西递给郑好,说:“这是你唐哥忙事时候拿的点心”。
郑好推辞说:“我不能要。”唐树贵妻子说:“拿着吧,看你们爷俩整天吃的挺艰苦的,每天都是青菜萝卜,菜里连个油星都没有。拿着让郑叔也补养补养身体。”
话说到这个份上郑好就收了。唐树贵妻子说:“今天发才娘发丧,他四个儿子,排场应该大的很,晚上早些吃饭,去看看吧,一定很热闹!”
郑好有些吃惊:“发才娘死了吗?”唐树贵妻子说:“是啊,听说是食道癌死的,都死三天了。”
郑好说:“前几天还走着去谢彩霞卫生室看病的,看上去精神也很好,怎么说走就走了呢?”
唐树贵妻子说:“听他儿发才说,领着去煤城人民医院检查前还好好的呢,查出食道癌后,走路就走不动了,回来后,就吃不下,喝不下,很快人就不行了。”
郑好说:“这样说还不如不去检查呢,查出病来,把人都吓死了。”唐树贵妻子说:“谁说不是呢。癌症也没见这么快的。有空你去看看这里发丧。”
由于唐树贵妻子经常给郑铁山父子拿些好吃的。郑好这些天倒也过得油水十足。
下午,郑好和郑铁山用铁铡刀,把长长的黄草,铡成一段段给牛吃。
看着牛大口大口的咀嚼着草料。看着牛膘肥体壮,黄缎子似的皮肤,看着牛的肚子像被吹起来似得一天比一天大。
父子两人都充满了幸福的感觉。郑好问郑铁山:“这个月我们的牛真的要生小牛了吗?”郑铁山肯定地说:“当然了,产期是月底。”郑好高兴说:“这太好了,真是有些让人不敢相信。”
吃过饭,郑好告诉郑铁山,村里有发丧的。他要去看看,郑铁山说:“去吧,出去玩玩逛逛。”
郑好不像张海,哪里有热闹爱往哪里钻。他之所以去,主要是想去听唐树贵吹唢呐。他喜欢听唢呐那种婉转悠扬的声音。
村口南北大路上早早围满了人。都是大小龙山村里的村民,路中间扯上了电灯。
太阳虽然没有落山,但是四五盏灯都已经打亮。大人们有的还在吃饭,端着碗,边吃边等待着出丧。
出丧是这里农村习俗。就是死者所有生前亲朋,前来送死者去坟地埋葬。除了恭敬的意思之外,更重要的是要让长辈走的无牵无挂。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要数小孩子了,他们也不怕冷,拖着长鼻涕,喊叫着在人群中穿梭来去。
路两边从南向北摆放着数十个花圈。有的调皮小孩过去摘花圈上面的花,被看花圈的发现了就大声地训斥。小孩子就尖叫着逃开。
到处乱成一团,到处是人们议论纷纷的声音。议论着死去人的生前琐事。追忆着曾经的悲欢。
郑好旁边,有个端碗吃饭的年轻媳妇,对旁边的老太太开玩笑说:“大奶奶,你看人家发才的娘,死了发丧,办的多排场,将来你要是不行了,让你儿子也给办的排场大一些。”
老太太说:“我可没有人家好福气,我就一个儿子,人家发才娘四个呢。”
旁边一个媳妇插嘴说:“你虽然一个儿子,可是你闺女有三个呢。我看你将来死了,办的肯定比这更好。”老太太高兴地咧着只剩两个牙的嘴笑了。
“放炮了,放炮了”有人站在村口大声喊。带小孩的家长纷纷喊自己的孩子掩上耳朵。
随着两道耀眼的闪光,“砰砰”传来两声震耳欲聋的声音。没来的及掩耳朵孩子被突入其来的炮声惊得哇哇大哭。
两声炮放完,意味着前来吊唁的死者生前亲朋都已经吃过饭。在死者埋葬之前做好了最后也是最隆重一次吊唁准备。
这时候,郑好在人群中竟然发现了看热闹的锁子,他走过去问:“喂,锁子,你姐姐的病现在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锁子认出了郑好,摇摇头说:“不好,这两天老是咳嗽咳血。腿也肿的更厉害了。”毕竟是六七岁小孩,说完就又和其他孩子钻进人堆,打闹着玩耍去了。
四平八正的白布棚已经搭上,上接天窗,下接黄土。布棚挂满了白绫。
棚内,纸扎的金童玉女站两边,一会就会一阵青烟飞上天。
桌上点心麻花鸡蛋糕,样样都拿白纸包。香蕉苹果橘子梨,猪头公鸡灵前桌面都摆齐。香一炉,烛一对。
厚重的黑漆棺材前摆放着是死者生前的照片,黑白色,看起来严肃而凝重。
死者儿子、孙子、孙女等直系亲属身穿孝服排队跪好。只等唢呐响起,就开始行八拜九叩大礼。东西两侧大路上,人群密密麻麻站立。
所有鼓乐在最南面就位。旁边是等待吊唁的死者亲朋。纷乱嘈杂的声音里偶尔夹杂了几声喊魂的锣声,和几声笙与唢呐的试吹声。在北风尽吹的雪夜里,显得悲凉而萧索。
郑好看见唐树贵就站在鼓乐队前面。表情严肃。他先行领吹,一声哀鸣低沉地唢呐声起,鼓、笙、锣等乐器紧跟奏响。
整个乐曲旋律跌宕起伏,柔怨摧肠,庄重敬肃,缭绕不绝,引领死者亲属开始跪拜吊唁。
郑好小时候就听老人说过,千年琵琶万年筝,唢呐一响全剧终。曲一响,布一盖,全村老少等上菜。
哭的哭,抬的抬,后面跟的一片白。鞭炮响,唢呐吹,前面抬,后面追,棺一放,土一埋,亲朋好友哭起来。看来就是说的这个场面。
很快直系亲属跪拜后在死者棺材前放声哭泣。旁边有人说:“老大发寿家哭的不怎么响,这不孝顺啊。”
这个场合谁也不愿背上不孝的的名声。旁边人刚说完,就有一个女人的哭声直接高昂直上,刺人耳膜。旁边诸孝子贤孙也不甘示弱,竞相放声哀嚎。
第二卷 在农村 142 鬼附身
当唢呐声再次响起时,死者娘家亲属在一个留着山羊胡子,面容瘦瞿老者带领下,进入吊唁处。听周围人说:“这是老舅爷,死者的亲弟弟。”
这位老舅爷看上去大概已经七十多岁,身高不及一米六。身穿孝服拖曳至地,腰扎麻绳。神情肃然。
他过来首先撩起长长孝服,跪拜下去。后面紧随着呼啦啦跪倒一片。
此刻已经进入**,唢呐吹得呜呜咽咽,极尽哀怨之能事。
这群人跪下后十多分钟没有起来。旁边看热闹年轻人开始埋怨:“哎呀,怎么这么久还跪着呀,老头年龄大了,是不是跪下了就起不来了。”
旁边马上有年龄大一些的训斥:“你们年轻人懂什么,娘家人是最近的亲戚,这跪拜时间越长,才越显真诚和敬重。”
一个小时过去了。老舅爷引领的跪拜大礼仅仅才完成一半。旁边很多围观村民由于受不了寒冷,看着也乏味了,纷纷离去。离开的先是一些孩子,慢慢地一些年轻人也开始走了。
郑好看唐树贵,此刻他已经吹了一个多小时,虽然是在零下三四度的冰天雪地里,却吹得满头汗水。
但是他吹奏的唢呐声音仍然高亢悦耳。身子随着高低起伏的乐曲晃动摇摆,他已经完全融入到乐曲里面了。
两小时后,老舅爷终于带领着一众人完成了八拜九叩的庄重吊唁仪式。
站起时,身子向后晃了晃,就要跌倒,紧跟在他后面离得最近中年人赶忙伸手扶住老人,才不至于让他在一众人面前跌倒。跟在身后的一群人簇拥着老舅爷进了白布棚,跪在了棺材前哭泣悼唁。
此时此刻,现场看热闹的村民还有稀稀拉拉的十多个。剩下的就全是死者亲属家人、鼓乐、还有帮忙的一干众人。
老舅爷带领的娘家众人哭泣未完,唢呐再次响起时,另一干亲戚进入吊唁处。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白布棚内突然轰一声,像是炸开了锅,十多人从里面没命跑出来。
这里面有七八个娘家人和一众帮忙的,还有几个死者孙男娣女,叫喊着,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
外面的人不明白怎么回事,纷纷问:“怎么了,怎么了?”逃出来的几个面带恐惧地说:“不好了,不好了,老舅爷鬼魂附体了?”
“老舅爷鬼魂附体了”这句话所有人都听到了。鼓乐停下了。吊唁的跪拜的人群都爬了起来。
胆小的开始向远处躲闪。胆子大的三四个人小心翼翼向白布棚内凑过去。这当中当然包括郑好。
郑好是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新时代青年,他可不相信世界上会有鬼魂这一说法。鬼魂附体感觉更是荒唐迷信。
走进白布棚,一眼就看到刚才吊唁的老人正蹲到供桌上面,猫着身子,探着头,嘿嘿冷笑,声音尖锐刺耳。
一阵北风吹来,棺材上面的一盏油灯,扑一下被吹灭,袅袅一阵青烟升起,后面两盏电灯也被吹得摇摇晃晃,场面十分诡异。跟着进来的两个人
被吓得惊叫着跑开。
突然老人纵身一跃,身形灵巧,犹如狸猫,牢牢蹲在了棺材上。眼睛贼亮,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纵是郑好胆子大,在老人目光掠过时,仍然是心生寒意。
郑好不明白,为什么先前走路不稳病病怏怏的老舅爷现在突然像是换个人,面貌,神态,行动与先前大相迥异。
眼前坐在棺材上的这个老年男人时不时发出女人般的尖笑,郑好想,难道他生来就是女人腔?
此刻外人除了郑好,旁边就剩下两个人了。一个是唐树贵,一个是村长段天明,另有死者四个儿子没有逃出去。
其他人则是远远瞧着,不敢靠近。发才小心翼翼地问坐在棺材上面的男人:“大舅爷,你怎么了?”
老年男人说话了,他说:“发才,我不是你大舅爷,我是你娘。现在村长段天明还有树贵都在这里,还有这么多乡亲,你哥几个还有媳妇都过来,娘临走前要和你弟兄妯娌几个说句话。”
郑好听罢“大舅爷”的话,冷汗一下子就出来了。他虽然对发才的娘不是很熟悉,可是他对死者生前说话的神态语气记忆犹新。
眼前这个大舅爷那神态,那语气像极了死去的老太太。“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鬼魂存在吗?”
很快发福、发禄、发寿、发才弟兄几个还有他们的妻子都战战兢兢的跪在了老舅爷跟前。听候教导。
老舅爷尖着嗓子,用手指戳指着几个儿子说:“娘生了你们四个,你们爹死的早,是娘把你们几个辛辛苦苦,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可是你们弟兄几个还有你们的媳妇,对娘怎么样,你们心里有数吗?”
弟兄几个不停磕头,媳妇们也都吓的大气不敢出。老舅爷说:“平时你们吃饭不给一分钱。看病不给一分钱,尤其是发寿,你不仅仅不给钱,闲着没事你媳妇就来找茬骂我,我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要不是你媳妇这回骂我,我怎么会得这样的坏病。”
郑好没有想到,一个丧事,竟然变成了鬼魂附身的诉苦大会。此刻,有大胆的探头探脑的过来观看。
几个儿子儿媳听着大舅爷的指责,磕头如捣蒜。发寿的媳妇更是把头都磕破了。
老舅爷继续说:“把你们养大,再把你们孩子养大,用完了就把我一脚踢开。你们有良....”
老舅爷越说越激动。突然口吐白沫,眼睛上翻,从棺材上一头栽了下来。
“哎吆,诈尸了,诈尸了。”棚子边上大着胆子围拢过来的村民。见老舅爷突然从棺材上下来。鬼哭狼嚎的叫着四散奔逃。郑好寻思“难道真的有诈尸吗?”
段天明、唐树贵还有发财大着胆子过去,见老舅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段天明过去探了探鼻息。转头对发寿说:“老舅爷没有气息了,好像死了。”
发福、发禄、发寿、发才四兄弟听后一起放声痛哭老舅爷。
唐树贵旁边说:“你们弟兄哭有什么用,快打110呀!”发寿说:
“你看,一动不动。人都死挺了,没有气了。打110有什么用。”
郑好走过来,用手在病人鼻子旁边试了试,果然没有一点气息。他飞快的用食中二指在老舅爷颈动脉旁摸了数秒。果然没有一点点跳动。
旁边发财弟兄不认识郑好,见郑好在老舅爷身上乱摸。纷纷呵斥。
郑好说:“现在老人呼吸心跳骤停。必须马上进行心肺复苏。”
发福说:“老舅爷呼吸没有了,他死了。”发才也同意点头。
发寿说:“谁进行心肺复苏,难道是你吗?”郑好说:“是我。”
发寿继续问:“难道你是医生吗?”郑好说:“我不是医生,可是现在他必须心肺复苏。”
说完他去解病人上衣衣扣。跟着大舅爷来的一个年轻人,一把按住了郑好的手:“你想干什么,虽然爸爸死了,你也不能侮辱他的尸体。”
郑好说:“请不要阻拦我,心跳停止3分钟就会开始出现脑水肿; 6分钟就会开始出现脑细胞死亡; 8分钟就会脑死亡。我必须马上对他抢救。”
段天明对发才四个兄弟说:“他是我朋友,不要再阻挡他。让他抢救有什么差错我负责”。
村长发话了。弟兄四个就没有再说话。大舅爷带来那人也没有再阻拦。
郑好说:“现在必须马上畅通呼吸道。”“用我帮忙吗?”郑好抬头看见谢彩霞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柱子。
柱子拉住谢彩霞的手说:“这件事情与你有什么关系?”谢彩霞甩开他的手说:“不要你管。”
郑好说:“好吧,谢谢。请帮我摸着病人脉搏。一旦跳动,请你告诉我。”
谢彩霞欣然领命。郑好解开了病人上衣衣扣。用手掏出了病人口中浓浓的痰液。
郑好对老舅爷儿子说:“现在我做五次胸外按压,你捏着病人鼻子,对嘴吹一次气。”老舅爷儿子脸上变了颜色,倒退几步说:“这不可以,这不可以,老姑的魂灵会跑到我嘴里去的。”
唐树贵过来说:“让我来吧!”郑好说:“谢谢。”唐树贵说:“不要废话了,干吧!”
郑好连着按压五次,冲着唐树贵喊:“吹气。”唐树贵依言而行。
就这样唐树贵吹气五次,郑好按了二十五下。按第二十六次时,郑好问谢彩霞:“现在怎么样?”谢彩霞皱着眉,摇摇头。
郑好接着按下去。“五十二,五十三。”他望向谢彩霞。谢彩霞无奈摇头。
唐树贵说:“是不是已经死挺了,救不回来了。”郑好一边喘气,一边按压,一边鼓劲说:“努力,努力,努力就会有希望。”
“八十三,八十四。”郑好看谢彩霞,谢彩霞咬着嘴唇,依然摇头。段天明对郑好摆手说:“算了吧,算了吧,我看没有救了。”
发才说:“老舅爷看样是归西了。”老舅爷旁边年轻人大声哭泣起来。
第二卷 在农村 143 伤寒论桂枝加桂汤
谢彩霞掏出手帕给郑好擦汗,低声说:“算了吧!”郑好咬牙说:“再坚持,再坚持.......”
“一百一,一百二”。就在所有人快要绝望时候。突然有人喊起来:“老舅爷有气了。”果真,老舅爷鼻孔旁的胡子在微微摆动。
“是的,我已经摸到他的脉搏了,”谢彩霞激动的喊起来。脉搏虽然微弱,但却是生命的律动。在场所有人欢呼起来。“死人活了,死人竟然活了。”
急救车鸣着笛闪着灯,风驰电掣而来,老舅爷此刻已经恢复了神志。
他心疼钱,看着医生抬着担架进来,要把他架上汽车时候,他说现在已经好了,死活不愿去医院。
众人纷纷劝说,去检查检查吧,看看有没有其它问题。最后没有办法,在众人连推带架之下,极不情愿地上了急救车。
唢呐声再次响起,丧事继续进行。此刻已经夜里十点了,郑好怕郑铁山担心,就提前回家。
走着走着,听到身后有人喊:“郑好,等等我?”郑好回头见是谢彩霞独自一人赶了过来。
郑好问:“柱子呢?”谢彩霞有些生气地说:“为什么老是在我面前提他呢,他在什么地方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郑好不知谢彩霞为什么生气,说:“你们不是在一起吗?”谢彩霞没好气说:“现在还和你在一起呢。”郑好苦笑。
谢彩霞说:“郑好,你的狗屎运总是那么好。快死的人都让你给救活了。”郑好说:“大概是他命不该绝吧!”
谢彩霞说:“你胆子挺大啊啊,想过没有,倘若对方死了,你没有把他救过来,会怎么样?”
郑好想了想说:“哪有时间去想这个,现在想来,他家里人都认为他已经死了。救不活也就救不活呗。大不了被对方家人埋怨是没有本事,乱管闲事。”
谢彩霞嘿然冷笑,郑好说:“谢彩霞你为什么这么笑,听了让人心寒。”
谢彩霞说:“看老头身边那个年轻人不是善茬。你没有行医证,倘若病人就此死去,告你一个非法行医,致人死亡,看你怎么办?”
郑好说:“不至于吧,他们都说救不活了。”谢彩霞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若有人出了坏主意,绝对会一告一个准。”
郑好认为谢彩霞有些危言耸听,他问:“那能把我怎么样?”
谢彩霞说:“非法行医罪,出现致人死亡的结果,量刑在十年以上。并处巨额罚款。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大夫,不光要给人治病,还要时刻警惕着病人以及家属算计。”
郑好说:“总不能眼睁睁见死不救吧!”谢彩霞做了个鬼脸,说:“继续到我卫生室来,出了事我可以给你担着。不然你就倒霉吧,我看见你印堂都黑了。”
说完谢彩霞扬长而去。郑好摸了摸脑门,心说:“她的眼神真有这么好,夜间也能够看到我印堂的颜色?”
他回到家对着镜子研究很久,感觉整个
面部颜色没有什么明显差异,寻思改天需要问问谢彩霞,为什么说自己印堂发黑,有没有科学依据。
郑好把鬼附身的事情告诉郑铁山。郑铁山笑了笑说:“这个世界哪有什么鬼。大概是老舅爷见他弟兄们平时不孝顺,借发丧的机会,故意刁难几个人吧。”
郑好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老舅爷直勾勾的眼神和尖尖的嗓音在他脑海里却久久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日子郑好没有去谢彩霞卫生室,谢彩霞也没有来找他。
一个星期后,郑铁山早早去段天明家,不知道有什么事。郑好在家看书。
突然门外有人喊:“家里有人吗?”郑好走出去,见大门口站了一高一矮两个人。郑好认出高个子中年人是发才。矮个子正是他心肺复苏救活的老舅爷。
发才手里提着一箱奶,见了郑好说:“发丧那天,多亏了你,老舅爷让我领来,他要亲自谢谢你。”
郑好把他们让进屋。老舅爷满脸堆笑,说:“那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医术高超,恐怕现在我已经去火化场爬烟囱去了。”
郑好说:“大爷,你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
客气一番,老舅爷委婉提出,想让郑好再给他看看困扰多年的一个怪病。
原来老舅爷这多年来,每天夜间11点钟左右,可以说是北京时间不差分毫。准时感觉有一股气从两大腿内侧,向上冲。
这股气就像一头小猪,到肚子里,肚子就绞痛难受。到达胸口时就会感到心慌胸闷。到达咽喉时候,感觉仿佛被人紧紧钳住,一丝一毫的气都喘不过来。最后到头,整个脑袋感觉要被炸开似的难受。
最后持续一个多小时,才会渐渐好转。这个病到现在已经整整折磨他三年了,一年比一年严重,可以说是生不如死。
郑好说:“你应该去大医院检查治疗。”老舅爷说:“都去了,煤城市里,省里,甚至北京的医院都去了。”
郑好问:“他们怎么说呢?”老舅爷说:“他们有的说是心脏病,有的说是神经官能症。也给拿药了。”
郑好说:“难道没有一点效果吗?”老舅爷寻思良久说:“你要说没有吧,好像当时也可以暂时减轻一些,你要说好吧,可是现在比从前又重了许多,好像一天比一天差。”
郑好想了想说:“其实我根本不是大夫,我也没有在学校学过医。”
老舅爷着急起来,说:“虽然你不是大夫,可是人死了你都可以救活,难道活着人的病就不能看吗?”
旁边发才说:“这省里市里都去看过了,的确是没有办法,倘若你有办法看当然好,看不好也没有人怨你,合该这病治不了。我们也就死了这条心。”
郑好想了想,说:“那就麻烦老舅爷你们先去谢彩霞卫生室吧。”
发才有些着急,说:“我们是找你看病的。”郑好解释说:“一方面我不是大夫,不能够随便给人看病开药。另一方面
我这里也没有药。”
老舅爷说:“你虽然什么都没有,可是我们信任你。”郑好说:“谢彩霞是大夫,我一会就过去和她商量你的病。你的病两个人看,总比我一个人看好吧!”
老舅爷和发才半信半疑的起身去谢彩霞卫生室。郑好把他们带来的奶,提给他们。
老舅爷与发才说什么都不要。说:“病看好看不好没有关系,这是感谢你救命之恩的。”郑好没有办法只得收下。
老舅爷走后,郑好以最快的速度找出伤寒论,他翻到117条桂枝加桂汤那一章。仔仔细细看过几遍。没有错,这的确就是伤寒论中的奔豚病。
郑好拿着伤寒论去卫生室,谢彩霞看着外面进来的郑好说:“是不是又用伤寒论治病。”
郑好说:“老舅爷的病我看像是书上写的?”他说着翻到伤寒论117条指着上面条文对谢彩霞说:“你看上面写着太阳病,误用烧针发汗,使心阳虚,下焦寒气上冲,致发奔豚,气从少腹上冲心胸者。桂枝加桂汤主之。”
然后郑好又让老舅爷给谢彩霞复述一遍病情。”谢彩霞听后点点头,对郑好说:“好吧,应该就是这样。你就按书上写的抓药吧。”
郑好:“说,这样就可以了吗?”谢彩霞肯定的鼓励说:“当然可以,肯定可以,你就给抓药吧!”
发才有些疑惑,说:“看中医不是都需要把脉吗?难道你们不把脉就拿药吗?”
郑好说:“不......。”谢彩霞打断他的话说:“好吧,你给老舅爷把把脉。”
郑好着急起来,自己哪里会把脉呀,全凭症状给病人看病,症状与伤寒论书上写的条文对上号,就用条文下的方剂。
唯一一次把脉是给徐晓宇父亲,可惜吃完药,人就没有了。搞得郑好现在给人看中医都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如果不是今天对方一再恳求,他又心中认为对方的病就是奔豚病,谢彩霞旁边鼓劲,对方的病说什么他都是不敢轻易接手的。
谢彩霞见郑好发呆,就对老舅爷说:“老舅爷让我看看你的脉象吧。”发才说:“彩霞你也会把脉吗?”谢彩霞说:“可以。”
老舅爷把手伸过来,谢彩霞把了约十多分钟,对郑好说:“你说的很对,没有错误,就是要用伤寒论上面的桂枝加桂汤。”
郑好按照书上写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的照单抓好,递给老舅爷。
老舅爷看了看三个药包,又看了看郑好和谢彩霞说:“这药是不是太少了呢?”发才也说:“这个病可是省里北京都看过的。每次都拿好多药。”
谢彩霞说:“倘若自杀,喝一桶水人也死不了,敌敌畏几毫升就够了,有价值的东西怎么可以用量来衡量呢?”
老舅爷见谢彩霞说话如此强势,问:“那需要喝几副呢?”郑好想说:“喝喝看吧!”谢彩霞说:“十副应该可以。”老舅爷和发才拿着药高兴地走了。
第二卷 在农村 144 去掉附子的真武汤
郑好埋怨说:“怎么可以这么贸然允诺对方,十副药就可以呢?不好用,人家来找怎么办?”
谢彩霞说:“你想怎样?”郑好说:“应该说喝喝看。”谢彩霞笑了,说:“嗯不错,你已经入门了,当医生的就不应该说满话。”
郑好说:“可是刚才你?”谢彩霞说:“郑好,你知道吗,我的直觉告诉我,他吃了你的药,病一定会好。”郑好说:“你怎么就这么确定呢?”
谢彩霞说:“郑好,知道吗,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认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我都认为你一定会成功。事实证明也是这样的。你是一个甚至让人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谢彩霞说完,脸红了。郑好不是傻瓜,当然明白谢彩霞是另有所指。可是谢彩霞早已经与柱子订婚,自己怎么可以夺人所爱。这是极不道德的。
郑好叉开话题问:“刚才你给老舅爷把脉,把出什么来了吗?”谢彩霞说:“唬人的,我哪里会什么把脉啊。” 郑好说:“不会把脉竟然还装模作样把了十多分钟。”
谢彩霞说:“没有办法,有的病人就是信把脉,倘若你不能满足他们的心里需求,他们吃你的药就不放心。就会有疑惑。病就好不了。”
郑好说:“我们这到底是给人看病的医生呢,还是装神弄鬼的巫婆神汉?”谢彩霞说:“都应该是吧!”郑好说:“医学是关乎死生的大事情,怎么会是这样。”
谢彩霞说:“没有办法,现实逼的,病人逼的。大医院这叫心理学,穷乡僻壤就叫迷信。”
郑好对谢彩霞把高大上的心理学和迷信想联系,感觉未免过于牵强,可是仔细一想却也似乎有些道理。
三天后,一个青年来找郑好。原来他是发才的儿子,叫段荣。他告诉郑好,舅姥爷吃了中药后,感觉很好,让郑好去卫生室看看。
郑好到了卫生室。见老舅爷春风满面。脸上再不如三天前发锈发黄。变得稍稍有些红润。不等郑好问,他就竹筒倒豆子。
他对郑好说起来:“哎吆,你们开的药太好了。吃了当天我就感觉减轻了。第二天喝完药,夜里就一点点感觉都没有了。一觉到天明,二十年来,这是第一次睡这么好的觉。现在身上也有劲了。”
郑好也有些不敢相信这桂枝加桂汤的效果竟然如此惊人。
老舅爷接着补充说:“从前身上天天出汗,特别多,都可以把衣服浸湿,虽然每天都换衣服,可是别人仍然说我身上有味。而且出汗后就感觉身上冷,心慌。嗨,你别说,自从吃完这几副药后,身上也不那么出汗了。平时穿着棉袄待在家里都感觉四处进风,骨头缝里都冷。可是现在穿对少一些,走出来也没有感觉了。真是太不敢让人相信。”
旁边段荣说:“老舅爷为了看这个病,省里市里,可以说是花了得有成千上万,病却未见好。没有想到这次只是用了几元钱就把病给看好了。”
老舅爷说:“是啊,偏方治大病。”郑好说:“这不是什么偏方,这是伤寒论上面的经方。”
伤寒论上面的处方,确如当初林大夫所言。一旦对症,一剂知二剂已,奇效如神。
你不用怀疑古人的智慧。你做的只是好好记忆它,背诵它,并且严格按照它的适应症去对症下药就可以了。
谢彩霞看着郑好一摊手说:“你看,三副药就解决问题了。说十副治好,已经有些保守了。”
老舅爷要求说:“再给我包十副吧。这个药太好了。”郑好说:“再吃三副吧,巩固一下,倘若不犯就不要吃了。”
老舅爷说:“再多给些吧。我想彻底除根。”郑好看了看谢彩霞。谢彩霞说:“好,郑好,你再给老舅爷包四包中药。”郑好欣然同意。
老舅爷拿了药,千恩万谢走出卫生室。这个时候郑好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追过去悄悄问:“老舅爷,那天晚上鬼附身,到底是怎么回事呢?”老舅爷想了想,诚恳地对郑好说:“我也确实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子一迷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谢彩霞很高兴,对郑好说:“郑好,省里、市里、北京都治不好的病,被你两副药就治好了。这下真了不得了,你快成名医了。”
郑好说:“偶然治好一两个病,有什么了不起呢?再说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这种疾病。治好了也搞不清是怎么好的,有什么值得高兴呢!”
谢彩霞说:“为什么非要找到原因呢?找到原因却治不好病,找不到原因却把病给治好了,我看,只要把病治好,管他什么原因呢!”
郑好说:“稀里糊涂治病,好了不知道什么原因,坏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这就是个庸医。”
谢彩霞说:“不知道原因是因为你和我都只是学了中医或者是西医的一些皮毛。如果想知道和了解疾病的发展演变,对每一个病都能够透彻了解,那只有考大学,考上医科大学,就可以通过学习,系统掌握人类所有医学知识。郑好,你回去参加高考吧!”
郑好摇摇头。颜晓雪的话清晰响在耳边,“优秀不需要大学来证明。”郑好想:“我要对得起她这句话。”
谢彩霞说:“你救活死人的事,很多人都知道了。锁子妈妈也找你,让给她闺女看病呢,你还去不去?”
郑好响起了那个清秀可人的姑娘,他问谢彩霞:“她好些了吗?”谢彩霞说:“或许走也就在这几天了。”郑好明白谢彩霞口中走的意思。
郑好问:“我们一起去看看好吗?”谢彩霞看了看郑好,意味深长地说:“这恐怕是一件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郑好说:“希望她现在的病会照着伤寒论上面写的症状得,倘若这样我们就可以按照伤寒论上面的药方给她治疗,希望她会像老舅爷一样一剂知二剂已,很快康复起来。去学习,去工作,去生活。”谢彩霞说:“希望如你所愿吧!”
疾病对人的改变真是冷酷无情。前几日水肿还只是局限在腿部。但是现在已经蔓延到全身。
数十日之隔,已然判若两人。再不能与前段时间那个清秀小姑娘联系在一起,此刻她脸肿得厉害,眼睛肿成了一条缝,意识不清,身子不停的抖动。
谢彩霞把听诊器递给郑好。郑好听到她肺部发出可怕地呼噜噜的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魔鬼的喘息。
锁子妈妈问两个人:“还有什么办法吗?”谢彩霞说:“所有的血管都滴不进去任何液体了。无论是强心的,还是利尿的。”
郑好问:“她还吃东西吗?”锁子妈妈摇摇头说:“好几天不知道要东西了。”郑好看了看谢彩霞,谢
彩霞看了看郑好。两人相视无语。
锁子妈妈问郑好:“听他们说,死人你都可以治好,她还可以喘气,你给想想办法吧!”
郑好看看躺在床上,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女孩,说:“我可以试试,可是我......我怕。”
锁子妈妈说:“那就试试吧!倘若活了,那当然好,倘若死了,那就是命里应该吧!”她已经不像前几日避讳说死了。
他们走出去,见院子里站着个年轻人。谢彩霞问:“海子,今年放假这么早吗?”叫海子的年轻人抬起头来,有些忧郁地说:“我现在不上学了,跟着咱村的建筑队盖房子呢!”
谢彩霞问锁子妈妈:“海子学习这么好,为什么不让他上学了呢?”锁子妈妈说:“海子说家里没有钱,将来上学不知道还要花多少钱,就不上了,回来干建筑挣些钱。”
他们走出很远,郑好回头还看见海子单薄的身体,在院子里呆呆地站立,不知道他此刻想的什么。他的命运和自己如此相似。
不过是他在初中就下了学,而自己是上完高中。书上说:人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可是谁能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呢?
谢彩霞看病回来,问郑好:“都过去半天了,找到治疗疾病的方子了吗?”郑好说:“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谢彩霞问:“这是什么意思?”
郑好说:“张仲景《伤寒论》第十六条说:观其脉证,知犯何逆,随证治之。意思是有的疾病临床表现复杂多变,常常多个病证、病机同时并存,涉及多个脏腑经络,有时用药选方较困难,一方难以胜任,需要许多个方子加减后合用,需要医生根据病情去灵活化裁。”
谢彩霞说:“那你就化裁啊!”郑好说:“倘若不是对药方中的每味中药的作用都极为熟悉,倘若中医功底不是很厚,倘若不是经验丰富的医生,哪里能够对伤寒论上面的药方随意化裁、改变和组合呢”?
谢彩霞说:“那恐怕是没有办法了。”郑好说:“伤寒论,在真武汤中有一个治疗水肿的医案,与锁子姐姐的病十分相似。”
谢彩霞问:“怎么相似?”郑好说:“医案中病人有小便不利、浮腫、腹痛、腹滿,咳嗽憋喘,痰涎清稀如水,喘息不能平卧,胸憋心悸。锁子姐姐也有这些症状。”
谢彩霞高兴地说:“那就用真武汤。”郑好不无忧虑地对谢彩霞说:“我们这是用人做实验吗?”谢彩霞说:“看病不都是这样吗,在不能确诊的情况下做实验性的治疗。”
郑好说:“总是感觉,有些像日本人的731拿人做**实验。”谢彩霞摇头,斩钉截铁地说:“当然不是。日本人那个是用细菌,用毒气,甚至是肢解人的身体。我们是用中药,根据病人表现症状做试探性治疗。”
郑好把真武汤的药方拿给谢彩霞看,谢彩霞看后说:“茯苓、芍药、生姜、白术这几样药比较平和,可是附子好像有大毒,用不好会死人的。”
郑好说:“要不就不用附子了。”谢彩霞点头说:“这样最好。”郑好说:“可是,本来就没有几样药物,再把附子去掉好吗?”
谢彩霞说:“附子大毒,倘若她吃后,立即断了气,这样就更不好了。”郑好叹气说:“那也只好用真武汤,把其中附子去掉了。不知道这样还叫不叫真武汤?”
第二卷 在农村 145 龙山斗贼
夜里,郑好梦见了锁子姐姐。喝完中药后,突然脸色变青,口吐白沫。身子抽搐。
郑好大惊,过去想给对方做心肺复苏,可是不知为什么,身上软绵绵的,既迈不动腿,也抬不起手。眼睁睁看着对方在自己眼前抽搐不止,而后死去。
郑好着急,在睡梦中惊醒,左右看看,原来刚才是在梦中。可是自己身上却急出了一身汗。
爬起来看看表,两点多了。他想:“难道这是个不好的征兆。心中对锁子姐姐的病情愈发担心起来。”辗转反侧再也睡不着了。
郑好轻轻地下了床,悄悄地打开大门,走了出去。锁子家在大龙山。他想过去看看。郑好跨过龙山河向锁子家方向走去。
此刻天寒地冻,月光却无比皎洁。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无比孤独。
走到大龙山村口,见大路上停着一辆崭新的农用三轮。看样是新买的。
他经过时,好奇地向里面看了看,驾驶室和后面车厢都空荡荡的。郑好有些奇怪,谁家这么大胆,三更半夜把新买的车停在这里,难道不怕小偷偷走吗?
来到锁子家,见屋里屋外一片漆黑,郑好轻轻地在屋前屋后走了几个来回,没有听见任何异常动静。
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没有动静就说明一切都还好,没有梦中那般糟糕。他这颗提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郑好刚想转身回去。突然村里传来一阵剧烈的犬吠声。远远地看见有三个人,正撵着五六只羊急匆匆向这边走来。
郑好本能地闪避到锁子家旧大门后面。很快两个人就撵着羊群走近了。
借着皎洁明亮的月光,郑好迎面看得分明,这其中一人,左眼下有两颗黑痣。正是前几天抢劫唐树贵妻子项链的劫匪。
郑好明白了:“三个人这是正在偷村里的羊。”他考虑的功夫,对方已到了村口农用三轮旁。
郑好想:“难道他们还想再偷三轮?”寻思间却看见两个人已经动作麻利的把偷到的羊全部放到了新三轮车上。
郑好想:“是了,车是三个贼开过来的。此刻倘若大叫大喊的过去,恐怕这三个贼会很快开着车逃走。”
他急切间不再细想,利用路边的墙做掩护,飞快的掩过去。
心想:“即便抓不到三个家伙,把他们的车牌号记录下来也是好的。”
那里想到,对方忙完,却并不急着走,竟然倚着三轮车不紧不慢地抽起烟来。
郑好躲到石墙后暗骂:“这三个贼嚣张得很,竟然不怕被人发现。 且看他们到底能嚣张到什么程度。”
吸罢烟,三个贼相互点点头,其中一个说:“村西头还有一家养着牛,我们过去,一块牵了走。”另一个说:“好。”三个人又向村西头走去。
郑好躲在石墙后面想:“现在怎么办呢?大声呼喊,让村里人来抓贼。”
但是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不行,这样恐怕会打草惊蛇,三个贼会很快溜掉。”
郑好看着再次进村的三个贼,看了看前面的农用三轮,突然有了主意。
他拔出了那把曾经的战利品-匕首。拿在手里。冲到了车前。
提起手中匕首,在三轮车后
轮胎上猛扎一刀,刀子拔出时,车胎内气体嗤嗤漏出,接着又在另一个车胎上扎了一刀。
紧接着绕到车前,提刀把三轮车前面车胎的气也一并放尽。
然后郑好冲进村子,边跑边喊:“来贼了,来贼了,快起来抓贼呀!”
村子里面灯光渐次亮起,狗叫声此起彼伏。显然村民已经被他唤醒。
呼喊间胡同里突然过来一黑影,走得很快,转瞬间就走到近前。郑好很高兴,拦住那人说:“有贼来偷东西了,快去捉贼。”
哪知对方来到他身边,并不回应他,却毫无征兆地突然从背后抽出一根铁棍,向他头上狠狠砸了下来。
这太突然了,郑好吃了一惊。赶忙向旁边跳跃躲闪。毕竟太过仓促,他躲过了头,左肩膀被狠狠击中。
铁棍上面竟然还有倒刺,肩上棉衣哗一下被撕开,肩上的皮肤被划出数十道深深的血槽。郑好痛的哎吆一声。肩部犹如火燎,再也抬不起来。
那人见一击不中,举棍横扫。郑好赶忙俯身,铁棍贴着头顶一掠而过,那人毫不犹豫,跟上来举棍就砸。
来人如此凶悍,每一棍都向他要害部位招呼。倘若被击中立时就会命丧当场,郑好冷汗直冒。
急切间,抬右手把匕首狠狠向对方掷过去。对方踮着脚向后躲闪。那人竟然是个瘸子,郑好认出了对方。
“是你”郑好喊。瘸子拄着棍,看着郑好嘿嘿冷笑,他口中银白色假牙在月光下发出冷森森的光。
此刻虽然周围一片灯光,却没有一个村民出来,可是方才偷牛的三个贼听见呼喊,却已经一起返回。
郑好已经被他们团团围住。刚才郑好被瘸子突如其来攻了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对方拿的铁棍比较长,顾忌棍头有尖尖的倒刺,自己的移身幻形分筋错骨十八式竟然没有施展开。
曾经吃过大亏有黑痣的小偷说:“这家伙的左手比较厉害。我们要小心他的左手。”瘸子恶狠狠地说:“没关系,他的左手再厉害,现在也已经被我废了。”
曾经吃过亏的小偷高兴说:“好,先让我来,说完拿着刀子,向郑好冲过来。”
郑好月光下看得分明。伸右手在他拿刀的手上一格,接触对方手臂的那一刻。众人见他的手臂突然变得像蛇一样蜿蜒,紧紧缠住了他的手臂。
小偷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得可嚓一声响,他哀嚎一声,拿刀的整个手臂已经是应声而折。手中的匕首嗤的一声斜里飞出,扑一声深插在旁边另一个同伙肩膀上。
郑好这一出手就伤了两个人。深深震撼了在场所有人。郑好说:“忘了告诉你们了,其实我更擅长的是右手,而不是左手。”
这时候,村内传来乱纷纷的脚步声,郑好看见谢彩霞、柱子、段天明和他儿子段二虎、发才和他的儿子段荣拿着手电筒,铁锨,叫喊着冲过来。
瘸子恶狠狠看了郑好一眼,突然手一动,两把刀向郑好甩了过来。瘸子喊:“我们走。”说着率先拉着棍子一瘸一拐的向村外跑。趁着郑好躲闪机会,他们已经跑到了三轮车前。
谢彩霞跑过来拉住郑好,关切地问:“你没有事吧?”郑好说:“还好吧。”
谢彩霞看到郑好左肩棉袄被撕开,鲜血淋漓,染红了衣服。心痛地说:“哎呀,你受伤了。”
此刻村口农用三轮车已经启动,发出突突的声音。段天明他们知道追不上,就都停下来。
郑好对谢彩霞他们说:“咱们看看,要有好戏了。”发才儿子段荣不明白怎么回事,奇怪地问:“什么好戏?”
此时三轮车已经开动。站在车上的俩个人示威似的向追来的村民晃动着手中的匕首。
但是,他们很快就嚣张不起来了。发动起来的三轮车,像脱缰的野马,奔着路边大树猛冲过去。
在马上就要撞树的时候,车子突然一个九十度大转弯,接着又像疯了似的冲向路的另一侧。
车厢上两个家伙惊叫着被甩进车厢,与同样站立不稳的羊群挤在一起。
农用三轮像喝醉酒似得,在路上左摇右晃。段天明他们十分奇怪,段二虎说:“难道开车的喝多了?”发才说:“这是干什么,这是在跳舞吗?”
谢彩霞奇怪地问郑好:“这到底是怎么了?”郑好说:“三轮车车胎的气被我放光了。”谢彩霞向郑好投来了敬佩的目光。
三轮车在一番左扭右晃的剧烈挣扎后,一头扎进路边深沟中,呼哧呼哧喷出几股黑烟后,就再没有了声音。
段天明他们愣了几分钟后,欢呼着,挥动着手中铁锨等农具冲过去。郑好怕村民危险。对谢彩霞说:“走,我们过去看看。”
驾驶室内的瘸子和另一个贼鼻青脸肿的爬出来。早已经失去战斗力,同伙也顾不得了,落荒而逃。
车厢内的两个贼被甩出车厢,三轮车和羊群把他们紧紧压在了下面,动弹不得。
村民们合力把羊挪开,把车抬起来,拽出两个狼狈不堪洒了一身羊屎羊尿的家伙。免不了又是一顿乱棍齐下。然后把这两个小偷扭送镇派出所。
回到卫生室,郑好问正给自己包扎的谢彩霞:“怎么喊那么久你们才出来呢?”
谢彩霞说:“你傻呀,除非是偷了自己东西,现在农村来了小偷,谁敢独自出头。我听是你的声音,才喊了柱子,村长他们过来的。”
郑好说:“为什么这么自私。都不出头,不知道总有一天会偷到自己吗?”
谢彩霞说:“现在农村的盗贼都嚣张的很,倘若你出头,被他们记住了,会加倍报复的。”
郑好问:“怎么加倍报复?”谢彩霞说:“你知道发才吗?”郑好说:“当然知道。”
谢彩霞说:“当初因为邻居的牛被偷,他爹起来喊。被偷牛贼记住了,凑他爹赶夏镇集时候,好几个盗贼把他截住,身上被戳了好几刀。住到医院花了好多钱呢!”
郑好气愤地说:“难道派出所就任由这些盗贼胡来。”谢彩霞说:“反正这个案子,到现在都没有破。发才他爹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郑好说:“我理解了。”
谢彩霞提醒说:“你以后也要小心啊!我感觉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郑好笑了笑说:“有时候希望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
谢彩霞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说:“你这人,真是疯了,别人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倒好像唯恐事小。”
郑好包扎后离开卫生室,天才刚刚亮,看到柱子在卫生室外站着。郑好对他善意的笑笑。柱子却装作没有看见。
第二卷 在农村 146 电视台采访
回到家,郑铁山见郑好胳膊上缠着纱布,很有些吃惊。问他怎么回事。
郑好轻描淡写的说:“早晨出去,碰到了个偷羊贼,让对方划伤了。”
郑铁山说:“要不要打些消炎针?”郑好说:“不过就是一点轻伤,没必要大惊小怪。”
郑铁山见郑好说的很轻松。就点点头说:“以后可要小心,碰到偷东西的,尽量多喊几个人一块抓。”郑好说:“是,知道了”。
郑铁山告诉郑好,就在今天早晨,家里的大牛生下了小牛,郑好很惊喜,说:“太好了。”
他跟着父亲走进牛棚。郑铁山在牛棚里已经点起一堆火。屋里排烟不畅,有些呛人,但是很温暖。
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小牛,还不能睁开眼,也不知道吃奶。萌萌得想站起来,但摇摇晃晃地又倒在了母牛身边。
母牛不停用舌头舔着小牛身上尚没有干的胎毛。郑铁山把小牛抱起放在大牛身旁。
小牛就如饥似渴地吮吸起奶来。吱喳的吮吸声,让人听着高兴。
几天后段天明来到郑好家,好像刚刚喝过酒,满脸通红,他今天似乎很激动,见到郑铁山就对他说:“郑叔,郑好可是立了大功了。”郑铁山没明白是怎么回事,问:“立什么大功?”
段天明介绍说:“几天前来了四个小偷,开着三轮到咱们村偷东西,是郑好机智地放掉他们三轮车的气,让这次小偷作案失败,不仅缴获了他们的作案工具三轮车,还抓到了其中两个小偷。
经过市里审理,据说是几个跨省作案的惯偷,好像其中还有一个瘸子背负几条人命案子,可惜让他跑了,现在警察正在全力追捕中。
镇派出所和煤城市局认为咱们村勇斗歹徒的事情,很典型,很有教育意义,很是赞赏。提出表扬。
今天派出所同志又打电话来。最近一周,煤城电视台要专门来采访郑好智斗盗贼的事迹,并且还要当场奖励郑好。”
郑铁山说:“你说煤城电视台记者要来采访郑好,并且要奖励郑好钱?”段天明兴奋点头说:“没有错。市里要把郑好当做正面典型大加宣传。”
郑好说:“抓住盗贼这件事情是龙山全村人的功劳,不仅仅是我一人。我怎么可以贪功。”
段天明说:“这件事情,是你首先发现小偷,机智地损毁小偷作案工具,并及时通报村民,而且因此受伤。我们村民委员会一致认为你的功劳最大。”
段天明接着对郑铁山由衷感叹说:“郑叔,郑好真是好样的。是个机智勇敢的新时代好青年。”郑铁山明白了郑好前几天受伤原因了。
两天后,段天明急匆匆来到郑好家里,他找到郑好,有些急迫地对他说:“快些换身干净的衣服。”郑好问:“干什么?”段天明说:“煤城电视台的记者同志马上要来采访了。”
郑好说:“天明哥代表我讲讲就行了呗,我就不要去了。”
段天明说:“ 不行,你智斗歹徒的事情,人家公安局同志指名道姓要求电视台的记者专门为你做一个专访,我怎么可以喧宾夺主。”
郑好说:“没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吧?”段天明说:“怎么没有必要,很有必要。你快快换衣服,我们这就过去收拾东西,
迎接记者同志。”
郑好问:“他们几点来?”段天明说:“已经在路上了,就等你了。”
郑好换好衣服,来到大队村委。看到郑好,段天明皱眉说:“怎么是中山装,这也太老土了吧!现在都流行穿西服,打领带了。”
郑好说:“中山装有什么不好,国家领导人阅兵不也是穿中山装吗?”
段天明无可奈何,苦笑说:“好吧,好吧,换其它衣服也来不及了,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说完领着他走出村委会。
郑好问:“去路上迎接记者吗?”段天明说:“不,去龙山水库。”
郑好心中不解,歹徒偷东西发生在村里,与歹徒搏斗也发生在村里。接受采访却为什么偏偏选择在比较偏远的龙山水库呢?
段天明看出郑好的疑惑,边走边解释说:“我们龙山水库,早早就搞成了风景区,可是苦于城里人不知道,我们又没有专门的资金去电视台做广告。端着这么好的金饭碗,我们却要讨饭吃。
现在好了,电视台来采访,这是推销我们龙山旅游的最好时机。你呢,适当时候介绍介绍我们龙山水库的餐饮服务一条龙。让更多的城里人知道我们龙山水库,来我们龙山水库钓鱼,吃饭,游玩。”
郑好明白了,段天明这是植入广告,假公济私呢。听村里人说:“段天明承包了水库,又是买鱼苗,又是建饭店,折腾不少钱,可是苦于知名度低,游人稀少。并没有赚到多少钱。”
在龙山水库旁边,段天明饭店里,郑好接受了电视台的采访。他身后是大大的一扇玻璃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见烟波浩渺的龙山水库,巍峨挺拔的龙山。
当然还有段天明他儿子段二虎在旁边举了一个广告牌。广告牌上写着红色大字,“龙山旅游区”。下面写着绿色小字:“要旅游,来龙山:龙山鱼,纯天然。”
大概是由于准备匆忙。广告做的有些粗糙,广告词也不是很押韵,佶屈聱牙。
采访郑好的是位美女记者。她首先对着摄像机抒发了一番感情。她说:“巍峨连绵的龙山,日夜流淌的龙河水,养育了勤劳朴实,勇敢善良的龙山人。他们在这里世世代代耕耘自己的土地,建设自己美好家园.....”
记者的感情抒发,激起了郑好的同感。“是啊,这是多么美丽的地方啊!”
记者抒发完感情,开始对郑好采访。她说:“这好山好水养育了机智勇敢智斗盗贼的好少年。现在我们就请这位勇敢的英雄,给我们讲讲他智斗盗贼的经过。”
郑好就简单介绍了自己怎么发现歹徒,怎么把他们作案工具三轮车放掉气。
当然他把自己去锁子家偷听的事情省略了。自己独斗瘸子等人的情节也给省略了。直接跳到了村民赶来,打跑盗贼,歹徒驾驶被放掉气的三轮车,最后栽到沟里。
记者大概是认为郑好说的过于平淡,不够精彩。就提醒郑好说:“看见盗贼,你是怎么想的呢,当时你害怕了没有。要知道,他们当中还有杀人犯呢。”
郑好说:“当时没有感觉害怕。”记者说:“是了,为了村民的财产不受损害,一腔正气战胜了心中的畏惧,你定是忘记了害怕。”
郑好心说:“我怎么会怕他们呢,倘若不是瘸子暗使偷袭,兵器上沾光,最后鹿
死谁手还说不定呢!”
这些心里想法并没有说。估计就是说出来,也没有人会相信他孤身一人可以独斗诸盗贼,反恐被人笑话说大话。
记者问郑好说:“看你肩膀上缠着纱布,是不是让歹徒打伤的呢?”郑好说:“是,但是对方也有两个人受了伤。”
记者点头说:“是呀,你机智的放掉了他们车胎的气,三轮车歪倒压伤了其中两个盗贼。”
记者不知道郑好所说的对方两个人受伤,是另有所指。其中一个被他用分筋错骨十八式折断了胳膊,而另一个盗贼被他甩出去的匕首扎伤。根本不是指被三轮车压伤的两个倒霉蛋。
记者继续说:“是你机智地放掉盗贼三轮车胎的气,并及时通知村民,让这次盗贼作案没有得逞,不仅缴获了他们的作案工具,还抓到了其中两个盗贼。
经过市里审理,是几个跨省作案的惯匪,其中还有一个瘸子背负几条人命案子。十分狡猾,暂时让他逃脱了。全市警察正在全力追捕中 相信他一定难逃法律的天罗地网。
煤城市公安局对咱们村勇斗歹徒的事情,很是赞赏。当即提出表扬。为弘扬正义,决定奖励你个人一千元。”
这时,旁边工作人员双手捧过来一个写有见义勇为奖励的大红包。顿时屋内照相机的灯光一阵猛闪。
郑好摇手说不能要。记者很意外,说:“这是国家的奖励,奖励你机智勇敢、见义勇为,你必须收下。”
看着摄像头,郑好突然想起了大胡子爷爷,心说:“曾经承诺帮助大胡子爷爷找补助,可是到现在却依然没有结果。眼看着年快要到了,这件事情依然没有着落,干脆把这些钱,给大胡子爷爷吧!”
想及此处,郑好说:“我可以把这些钱转赠给他人吗?”美女记者答应的很爽快,说:“当然可以。现在这些钱已经奖励给你,给谁,你自己可以决定。”
郑好心念一转,高兴地想:“这是个好机会,真是老天爷帮忙,利用电视台记者宣传一下大胡子爷爷的英雄事迹,说不定大胡子爷爷的补助就有希望了。”
想及此,他说:“我希望记者同志能够全程记录我把这些钱转赠给他人的全过程。”
记者说:“好啊,我们很好奇,想知道你要把这笔钱给谁呢?”
郑好转身说:“倘若想知道把钱给谁,就请跟我来吧。”
段天明不知道郑好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毕竟他的龙山水库还没有好好宣传呢。
他过来阻止郑好说:“记者同志拍摄都挺辛苦的,现在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拍摄完毕,就在这里游玩一番,吃些新鲜无污染的龙山鱼,不要再到它处辛苦了。”
摄制组其中一个领头人对段天明摆了摆手阻止他再说下去,而是问郑好:“你让我们全程记录,可是这有没有新闻价值呢?”
郑好想了想,神秘地说:“这个事情要先保密,但是我向你们保证,这是一个很有价值的新闻。”
记者问:“比采访你有价值?”郑好说:“有价值一百倍。”
所有在场记者都兴奋了,说:“好吧,既然这样,你就领我们去采访这个有百倍价值的新闻。”
第二卷 在农村 147 男大当婚
郑好领着所有人下了大坝。穿过龙山河。来到大胡子爷爷残破的院落外面,停住了脚步。
段天明此刻明白了郑好的用意。他过来小声责备郑好:“怎么可以领着记者同志来拍这些烂东西呢!”
郑好对段天明说:“天明哥,有问题,就要面对。回避,对看到的问题视而不见,整天歌功颂德,是对这个国家最大的犯罪。”
郑好对记者们说:“请打开你们的摄像机。”摄像机打开了。记者们不明白郑好为什么会把他们领到这里。
郑好指着身后的破旧房屋,动情地说:“大家应该看到,我身后院子是石头垒的,现在已经多处垮塌,还有几处是即将垮塌的危墙,挡不住任何动物。更挡不住盗贼的进入。”
透过垮塌的石墙,郑好指着长草的土屋说:“这所房子,是用土坯垒的,现在它已经成了一座危房,冬天挡不住刺骨的北风,夏天遮不住倾泻的雨水。也许在不久的某一天,一阵不大的风就可以把它吹倒。倒塌的不仅仅会是房屋,同时倒下去的还有这里面的生命。”
美女记者张大了红红得涂满口红的嘴唇问:“这么破的房子,难道还有人住里面?”
郑好说:“是的,破旧的房子,依然有人居住。这个人曾经是我们热情歌颂的最可爱的人。现在我们过上了安逸生活,却把他忘记了。他曾经为了这个国家的独立和强大,为了这个民族的重生与崛起,流过血和泪。至今敌人的子弹还深深的埋藏在他身体里。”
美女记者问:“这里现在住了个老兵吗?”郑好说:“是的,一个被整个民族和国家忘记了的老兵,一个独自饮着痛和泪的孤独老人。”
郑好领着众人走进了这昏暗,低矮,摇摇欲坠的老屋。
大胡子爷爷正蹲在地上,双手捧着他那个抗美援朝的破瓷缸喝水。
突然见涌进来这么多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男的、女的。他站起身,一时不知所措。
郑好把撕掉红纸包的一千元钱递给大胡子爷爷,大声说:“大胡子爷爷,春节快要到了,这是国家给你的一千元钱。”
大胡子爷爷愣了半天,才放下缸子,接过钱,闪光灯顿时照亮了整个屋子。
泪水顺着大胡子爷爷被无情岁月雕刻的皱纹大颗滴下。他嘴唇抖动了半天,才说出:“谢谢国家还记得我。”
美女记者走过来,深深对大胡子爷爷鞠了个躬,无比动情地说:“老人家,你辛苦了,你为着拼搏和奋斗的国家是不会忘记你们的。你曾经保护的人民是会把你们永远铭记在心的。”
第二天煤城电视台就播出了专访新闻报道,“勇斗歹徒的青年和最可爱的人。”
煤城报纸则在不久的头版头条“刊登了最可爱的人,祖国不会忘记你们。”很快这篇文章就被省里的报纸转载。后来据说写这篇文章的作者还获得了国家新闻奖。
三天后,煤城市民政局来了人。他们详细了解了大胡子爷爷的情况后,决定每月给大胡子爷爷一佰元生活补助。镇政府很快派人来,以最快的速度给大胡子爷爷翻盖了房屋。重修了院墙。
段天明来串门时,对郑铁山说:“没想到大胡子这个久而未决的头痛事,因为郑好的采访而解决了。”
郑铁山问段天明“你承包的水库最近生意好些了吧!”段天明笑笑说:“较之从前好些了。”
“岂止是好些了,简直是发大财了。”街上嗮太阳的村民们议论纷纷,“每天来龙山水库吃鱼的小轿车有十多辆呢!”
这天晚上,段天明再次来到他们家,谈到相亲事情。郑铁山问:“姑娘长得怎么样啊?”
段天明说:“没说的,干嘛嘛行。附近村子里姑娘没有一个比得上她,找人说媒的把她家的门槛都踏平了。我对象感觉与郑好太般配了。才主动提的这个媒。”
郑铁山心动了,说:“要不就凑时间见个面。”段天明很高兴,说:“行,这太好了。倘若合适,就可以把这个亲事定下来。”
旁边郑好不高兴说:“太早了,我现在还不想找女朋友。”说完走了出去。
段天明看看郑铁山说:“郑叔,你看,这怎么办?”郑铁山说:“没关系,我会说服他的。你只管和女方约好见面时间就可以了”。
郑好在门外徘徊犹豫许久,还是迈步向谢彩霞卫生室走去。
没有进卫生室,门口就听见有人争吵。是谢彩霞和柱子的争吵声。
只听柱子说:“你这段时间总是和那小子在一起,是不是看上他了?”谢彩霞说:“我看上不看上,碍你什么事?我又没有和你结婚,你管得着吗?”
柱子怒气冲冲地说:“村子里对你们早就议论纷纷了。”谢彩霞说:“人嘴两张皮,谁爱咋说就咋说。我就爱上又咋样。”柱子气急败坏地说:“你果真喜欢他!”
谢彩霞说:“他博学多才,他善良勇敢,他还会中医,谁见了都会喜欢的。”
柱子冷笑说:“博学多才为什么不考大学,会中医,可是连行医资格都没有。勇敢有什么用,人怕出名猪怕壮,闹得全煤城市都知道了,很快他就会倒霉的,你看着吧!至于善良,人心隔肚皮,那都是骗人的。”
郑好没想到自己的出现,竟然造成谢彩霞与柱子产生了如此大的隔阂与矛盾,心中很不是滋味。
想了想,计上心头。咳嗽一声走进卫生室。柱子见了郑好,哼了一声就要走。谢彩霞脸色绯红。
郑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对柱子和谢彩霞说:“村长给我介绍了一个对象,我这两天就要去相亲了。”
柱子听了,脸上缓和许多,对郑好说:“村长介绍对象,第一次听说,对方一定长得不错。”
谢彩霞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说:“村长给你介绍对象,你到这里显摆什么,怕全村人不知道你和村长的关系吗?”
郑好说:“当然不是,我想问问,咱们这里相亲要注意什么礼节呢?”
柱子接口说:“要有礼貌,有眼色,而且要口甜。对方父母如果会吸烟,点烟时要用火柴,不能用火机.......”柱子不厌其烦,说了许多相亲要注意的事项。
郑好点头说:
“原来这样,我知道了。” 谢彩霞面色阴沉,气冲冲背上药箱,就要出去打针。
郑好问:“柱子姐姐又来拿中药了吗?”谢彩霞说:“你是神仙啊,死人也能看好,她昨天死了。”谢彩霞说完,背上药箱走了。
郑好张大了嘴,呆呆地怔立在当地,脑子一片空白,喃喃自语:“那么可爱的姑娘,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柱子说:“黄泉路上无老少。”
当着他们俩人面说相亲事情,早就料到谢彩霞会生气,这正是他寻求的效果。因此对谢彩霞态度,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是锁子姐姐死亡的消息,让他倍受打击。
郑好心情沮丧,垂头丧气向家走。走到村口,远远地他看到了锁子妈妈与锁子爷爷。锁子爷爷拉着车子走在前面。
车上捆扎着一张芦席,他知道车上芦席卷着的肯定就是死去的英子了。锁子妈妈步履沉重的走在后面,她不停抬手抹泪。寒风吹得她头发凌乱。
再后面是唐树贵吹着唢呐,呜呜咽咽,伴着斜阳日暮,萧索北风,让人心酸。
饭后,郑铁山对郑好说:“谢彩霞是柱子的未婚妻你已经知道了,不要再去她卫生室了。”
郑好辩解说:“我去,没有其它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些医学知识。”郑铁山说:“既然人家已经订了婚,你们年龄差不多,再去谢彩霞那里,让人看见不好。”
郑好说:“我和她只是普通朋友关系。从来没有想和她发展别的什么关系。”
郑铁山说:“你天明哥说,村里好多人都议论你们呢。”郑好说:“是他们误会,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郑铁山说:“爸爸知道了。但是人言可畏。”郑好无语。郑铁山继续说:“我们的家庭条件你也知道。爸爸现在已经下岗,没有了任何收入,现在农村种地,可是爸爸年龄大了,恐怕也干不了几年,将来,在以后更长的时间里爸爸恐怕不能再帮你很多了。”
郑好不理解父亲为什么会提这些伤感的事情。郑铁山说:“以后你要靠自己,虽然说你是高中毕业,可现在回农村种地,并不比农村年青人有优势。你的年龄放在农村应该是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了。回避是没有用的,迟早要面对。爸爸老了,就希望早日看着你结婚生子。”
郑铁山语重心长的一番话,说的郑好很是心酸。无论你有多少崇高理想,有多高的心。可是你的身体毕竟植根于这个家庭,这片土地。这就是现实。
郑铁山说:“你天明哥给你介绍了对象,对方条件无可挑剔。你应该去见见。一方面人家多次提起,去,是对媒人的起码尊重。另一方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已经到了年龄。再说人家条件那么好,即便去了,人家瞧不瞧的上你还很难说呢!”
郑好叹气说:“好吧,什么时间见面?”郑铁山见儿子应允了,他有些激动,说:“现在我就去你天明哥家。”
晚上郑铁山红光满面的回来了。显然是喝了酒。他兴奋地告诉郑好:“已经和女方联系好了,这个月十六是个好日子,由天明带你去相亲。”
郑好很久没见父亲这么高兴过了。显然他对自己的这次相亲是充满期待的。
第一次相亲
十五是夏镇集。郑铁山特地领着郑好骑车来到夏镇。
还有一个多星期就过年了。去各地打工的年轻人都陆续回来了,他们有钱,也敢花。因此买卖格外红火,集市上人来人往,较之平时热闹许多。
卖鞭炮的、卖对联的、卖瓜果的、卖衣服的挤满了集市的每一处空地。到处是鞭炮声、讨价还价声,大人小孩的吵嚷声,到处人声鼎沸。
郑铁山领着郑好在集市上买了一身西服,这是段天明特地交待好的,相亲时绝不能再穿中山装了。
接着父子两个人又在供销社买了十元一盒的烟四盒。捎带买了两盒火柴。
虽然花了不少钱,但郑铁山却兴致很高,又领着郑好在集市包子铺要了几十个煎包。父子俩人吃了个饱。
由于在集上耽搁时间较长。下午两点多他们才赶回龙山。刚刚穿过黑松林,隔着数里路就望见村子里烟尘滚滚,火光冲天。
郑好问:“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谁在烧荒吗?”郑铁山摇头说:“像是谁家里着了火,烧荒哪里有这么多烟。”
越行越近,郑好喊起来:“哎吆,怎么像是我们家。”郑铁山也看清了,说:“就是我们家,是门口喂牛的草垛起火了。难道是电线短路了?”
两人用尽力气,拼命蹬车向家里赶。远远看见唐树贵、柱子、还有附近几个邻居,正挑着水桶不停泼水。
可是火势太大了,加之此刻北风又大,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众人挑得这些水无异于杯水车薪。
猛烈燃烧的火焰灼烧着郑铁山的心。顷刻间他买来的地瓜秧,还有父子两人忙活了一个冬天,辛苦割来喂牛和做饭的杂草,一并化为灰烬。
看着这满地的草灰,随着风到处飞扬,郑铁山真是有说不出酸楚。
事后对于草垛着火的事情,村民们议论纷纷。
一个村民说:“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火”。柱子说:“是谢彩霞首先看到这里起火,喊我来救火时候,火已经很大了。”
唐树贵说:“今天早晨时候看到一个瘸子鬼鬼祟祟的在这儿。不过因为自己去赶集,也没有太在意。从来没见过这么一个人,是不是这个人放的呢?”
听到瘸子,郑好一下子全明白了。这是报复。这绝对是对自己的报复。郑好暗自咬牙,心说:“因为这样就可以让我怕了吗?”
十六日早晨,段天明早早来到郑好家里。郑好此刻已经换上了西服,打好了领带。
段天明看了看说:“倒是有那么回事,不过,老感觉有些不对。”
郑铁山问:“怎么不对?”段天明说:“这西服穿在我兄弟身上,怎么看都感觉有些别扭。”
郑好说:“中山装穿惯了,头一次穿这个,哪哪都不舒服。就说这衣服吧,这么多扣子,有用的却只有一个。这么冷的天,上半身敞着,这不是遭罪吗?还有这领带,套在脖子里,不能防寒保暖,毫无用处,却勒得脖子喘气都不顺畅。”
段天明说:“这叫时髦,现今就流行这个。”
郑好要去推自行车。段天明拦住他说:“你穿这身行头,骑车就不合适了,今天我骑摩托车来的,驮着你一起去。”
郑铁山取出买来的烟,两盒给了段天明,两盒交给郑好。段天明也没有客气,把烟收到身上。
走到门外,昨天草垛燃烧的灰烬还没有打扫干净。被风一吹,扬的到处都是。
段天明拍了拍车后座的灰,对郑铁山说:“郑叔,我那里还有不少花生秧,喂牛正好,改天让二虎给你送来。”郑铁山问:“多少钱?”段天明说:“什么钱不钱的,闲着也没有用。”
段天明媳妇叫桂花,她娘家在紧邻煤城的岳泰市大张镇,离郑好住的龙山直线距离有五六十里路。
从他们这里去大张镇,如果走公路要绕道夏镇,多出三四十里。
段天明选择了抄近路,几乎全是山路,余下的是乡间小路,蜿蜒曲折,再加上前些时间尚未融化的积雪。两个人行的极为艰难。
他们一会在山顶,一会又到了山下,期间还穿越了大大小小六七个村子。
由于快到春节,在经过村子时候,郑好可以看到成群结队的小孩子在路边奔跑放鞭炮。空气中还隐约嗅出油炸食物的香味混着鞭炮的火药味。这味道让郑好感觉既亲切又陌生。
由于小孩子在路上穿梭来去,段天明就不敢骑的太快,他对郑好说:“计划生育虽然这么严,可还是有这么多人。”
郑好说:“没有人,这么多的田地谁去耕种,没有小孩子们的嬉闹,到处死气沉沉,过年还有什么意思。”
段天明说:“中国人太多了,什么东西人均一分就所剩无几了。所以我们总是比外国人落后。”
郑好说:“人其实不仅仅是有一张嘴,还有一双手。人一生创造的东西,要比消耗的东西多得多。”段天明说:“你的思想不符合我们的计划生育国策。”
两个小时后,段天明指着山下的一处平原说:“前面就到了。”郑好见山下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再也没有一座山。
段天明说:“那盖满楼房的村子就是大张镇。”郑好见这个镇要比夏镇繁华许多。到处盖的是二层三层的小楼。段天明说:“你嫂子给你介绍的那个姑娘就在这个镇上。”
说完他停下车子。对郑好说:“我们都去见丈母娘,要整理好衣服。”
郑好一愣,但随即明白。他的丈母娘当然是准丈母娘,但自己的丈母娘可能只是未来的吧!还不确定。
郑好下了车,活动了一下冻僵麻木的手脚。整了整身上西服,端正了一下脖子中的领带。
段天明说:“把你身上的烟给我。”郑好不明所以,把身上的烟掏了给他。
段天明接过烟放在自己兜里,又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两盒烟,交给郑好说:“这烟好一些。二十元一盒。现在岳泰这边经济比煤城发达。农村人也讲究,并且好攀比。”
郑好说:“谢谢你,天明哥。”段天明拍了拍郑好肩膀,笑笑说:“农村人情世事其实要比城里复杂的多,学者点吧,兄弟。”
下山路上,段天明告诉郑好,“见到女方,不妨把自己条件吹一吹。现在这些女孩子,都是大城市见过世面的,眼光高得很。不要有什么说什么,人老实会吃亏的。”
大张镇的房子,街道都是统一规划的,显得整齐好看。可是一旦统一就失去了原有的个性,每一条街道每一座房子长短宽窄分毫不差。反不如龙山有特色,让人感觉亲切。
段天明驮着郑好,穿街过巷,七拐八绕,在一座三层小楼前停住。
院门是高高大大的红漆铁大门,门口竟然还有两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看上去,这家人一定很富裕。
走进去,迎门墙前面,铁链子栓着一只凶恶狼狗。见生人进来,对着他们狂吠不已,拽的铁链子哗哗作响。
他们刚刚进院子,楼里面就走出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笑着把郑好和段天明让进楼。
他们进的是一楼客厅,这里高大宽敞,竟然还有暖气。不过好像没有烧,屋里依然很冷。
屋内正中还坐着一位七八十岁白发苍苍的老年人。胡子特别长,郑好感觉比大胡子爷爷的还要长。见他们进来,也颤巍巍站起来。
段天明大步走过去,扶住老人,笑着说:“你老岁数这么大了,就不要起来了。”
迎接他们的中年男人对老年人说,这是大存叔的女婿。老年人点头说:“哦,是桂花他对象啊。”中年女人一边倒茶,一边张罗着郑好和段天明坐下。
段天明对郑好使眼色。郑好一时不知所措,不知道段天明什么意思。
段天明悄声说:“递烟。”郑好这才记起来,慌忙从身上掏出烟。由于平时他不吸烟,所以抠了半天才把烟打开。
他先抽出烟递给了那个老人。然后取出火柴,第一根,由于用力太大,竟然断了。
第二根由于磷太少,仅仅是火星一闪,却并没有把木棍点燃。郑好心中暗骂生产火柴的厂家。劣质产品害死人啊!
第三根点着后与老人点燃烟,可是这根火柴磷太多,燃烧到中间时竟然再次燃烧。
强烈的火焰竟然把对方胡子燎着。郑好赶忙用手以极快得速度把火柴和对方点燃的胡子掐灭。
郑好惊出一身冷汗,倘若把对方胡子点燃,今天不要说是相亲,走出对方家门恐怕都很困难。
老人毕竟年纪大了,眼也花,耳也聋,并没有察觉到这一瞬间的危险。
其他三人由于被郑好身子遮住,也没有看见。当然,他学会了移身幻形分筋错骨十八式后,伸手敏捷,说是幻形,毫不为过。空气中却弥漫了一股怪怪的味道。
郑好想,倘若用火机或许就没有这样的危险了,真是旧风陋习害死人。
郑好看了看自己的手,此刻手心已经被烫出了个泡。没有办法,打落门牙和血吞。
第二卷 在农村 149 谈婚论嫁
虽然伤了手,但接下来,郑好还要装作没事人一般,继续递烟。
他给那个中年男人递完烟,为防重蹈覆辙,挑了根好的火柴,给对方点燃烟。
待到给中年女人让烟时,中年女人并不接烟,只是盯着他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的看。
此刻的郑好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供人观赏的动物。十分不舒服。
他向着对方连说三声请吸烟,对方才反应过来。连连摆手说:“哦,哦,我不会吸烟。”
段天明和中年男人谈了最近几年收入情况。中年男人说:“我们岳泰都是平原,用水跟得上,去年种了几亩地的姜,卖了一万多。”
段天明说:“还是你们这里有经济前景,我们那里最好的地,最勤快的户,种十多亩地,一年收入四千就相当不错了。”
中年男人说:“种庄稼总是不如种经济作物来钱快一些。”段天明说:“虽然知道种庄稼不挣钱,但是我们煤城都是山地和沙土地,根本就不适合种葱姜这些来钱的经济作物。”
中年人说:“好在你们那里有煤炭。”段天明说:“煤炭都承包给私人老板了,挖再多的煤与我们这些普通百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中年人说:“种经济作物虽然看着来钱快,可是没有准头,要看市场行情,去年种了几亩地的葱,本来长势也好。可是前几年种葱的少,价格贵,后来所有人都看到有利可图,都开始种葱,结果去年这么好的葱全烂在地里,一角钱都没有人愿意来收购。”
段天明说:“今年种姜收入多,是不是明年就不好说了呢?”中年人说:“谁说不是呢,种地就像赌博,赌对了就发个财,赌不准不光颗粒无收,老本都会赔进去。”
郑好了听他们谈话,心想:“没想到种地还有这么多的学问,并不是有几亩地,你勤劳你不怕苦,你就可以是一个好农民,你就可以发家致富。”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摩托车的鸣笛声。中年女人说:“玲子会来了。”
段天明说:“玲子这是去哪里了?”中年男人说:“不知道你们什么时间来,家里还有剩下的一些姜,她就早早去岳泰市场批发了。”
段天明夸奖说:“玲子干活可真够利索的,大张镇到岳泰市区有六七十里路,想不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中年女人看了郑好一眼,有意无意地说:“是啊,在上海那边打工,玲子都当上领导了,管着好几个工人,每年回来都能带回来七八千呢!”
正说着,一位女孩走进来。短发,蓝色冲锋衣,她手里还提着摩托车头盔。
中年男人指着段天明给女孩介绍说:“玲子,这是你绣花姐的对象。快打招呼吧!”女孩扫视段天明和郑好一眼后,客气地说:“姐夫好。”说完就匆匆上了二楼。
段天明对中年男人说:“既然玲子回来了,就让我兄弟和她谈谈吧!”
中年男人对旁边女人用了个眼色。中年女人上了楼,很快下来,对郑好
点点头说:“你跟我来吧。”郑好就跟在中年女人身后上了楼。
二楼很乱,到处摆满了农具,塑料薄膜、化肥、农药还有?头和铁锨。
走路都要很小心的走。尽管如此,郑好还是被头顶吊着的一个竹篮碰到了脑袋。
不知竹篮里装了什么,发出哗啦一声。郑好吓了一跳。中年妇女回头关心地问:“没有事吧?”郑好说:“没事,没事。”
中年女人解释说:“这些东西都是农村必须用的,又没有其它地方放,只能放在楼上。”
很快她把郑好领到走廊尽头,推开一扇门,说:“你进去和玲子聊聊,我先下去。”
说完就返身下楼了。叫玲子的女孩长的有些单薄,正坐在床上,她嘴唇口红涂得有些夸张。脸上粉也扑的较多,但又不是很均匀,可以明显看出脸上粉底层次。
身后床上贴着几张港台明星的巨幅照片,一个个装模作样,搔首弄姿,郑好看着很不习惯。
见郑好有些发呆,女孩玲子先说话了:“你叫什么名字?”郑好说:“我叫郑好。你是叫玲子吧?”女孩点点头。
郑好问:“你刚才是去岳泰市了吗?”女孩说:“对,我去哪里把家里的一些姜批发掉。”
郑好问:“好卖吗?”玲子说:“还行。”郑好说:“天很冷吧!”玲子说:“是。”
郑好一时不知再说什么。两个人陷入一片寂静地尴尬中。过了有五六分钟,郑好才打破沉寂,继续说:“你每年都去上海打工吗?”玲子说:“当然。你难道不出去打工吗?”
郑好说:“我刚刚上完高中来到龙山,现在种地。”玲子说:“都上高中了,你竟然没有考上大学?”
郑好想了想,说:“嗯,我想种地也挺好。”玲子说:“你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呢?”
对方这一问,让郑好陷入深深的思考中。“我将来打算干什么呢?在龙山一辈子种地吗?”
许久,他说:“现在种地,我还没有想到更远的将来。”玲子说:“在农村种地是最没有出息的,做为一个男人应该走出去。到外面闯荡。”
郑好说:“你的家人不都在种地吗?”玲子说:“种地累死累活,是不会真正富裕的。虽然我偶尔也回来帮他们干活,可是我讨厌种地。我肯定会离开这里的。”
郑好说:“倘若没有一技之长,倘若没有工作,离开农村靠什么生活呢?”
玲子说:“要有理想,有了理想,就会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就会成功,成为人上人。倘若一个人连理想都没有,那他不会成功的。”
郑好想说:“理想是基于现实之上的。”想了想感觉说了也没有什么意思。就没有作声。
玲子此刻却来了精神,她说:“现代社会,成功的关键一是要有理想,对未来有明确目标,其次是要有一个好的口才,会察言观色,八面玲珑,这样才会有人喜欢你。才会得到别人的青睐和提拔。我看你口才不很好。”郑好苦
笑,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对方的话。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女孩不再拘束,也放开了,她与郑好谈了大城市的好多事情。总之是在城市哪里都好,一个真正的男人一定要去城里奋斗。
以后她又谈到工作中一些鸡毛蒜皮事情,郑好对于这些都提不起来兴趣,但出于礼貌,还是装作认真倾听。偶尔点点头说:“嗯,对,是。”
一切都是那么无聊,那么索然无味,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中年女人上来,她们才结束了这场味同爵蜡的吃力谈话。
郑好下去后,喝了一杯茶。女孩母亲下来。拉着女孩父亲到旁边屋内嘀咕几分钟。
女孩父亲出来,把段天明拉到院子里说了几句话。段天明他们重新回到屋里,就与对方辞别。
对方做了亲切挽留。段天明就又同对方客气一番。拒绝了对方吃饭的热情挽留。两个人一起踏上了归程。
路上段天明对郑好说:“女孩反映你不会说话,是不是太紧张了?”郑好否定了。
段天明继续问郑好:“对女孩感觉怎么样?”郑好说:“没有共同语言。”
段天明说:“没有共同语言可以培养嘛,另一方面你要找一些共同语言和她聊聊。作为男方,一定要主动出击。我看这个女孩行,你嫂子也说行,有上进心,人又精明能干。将来是个过日子的人。”
路至中途,段天明在一处路边饭店停下,说是歇一歇,吃顿饭。
刚刚下车,两个三十岁左右,姿色平庸的女人迎出来。他们穿着红裙子,头上还插着花。打扮十分妖冶。
她们好像和段天明早就熟悉。热情的打招呼。两个人在段天明和郑好面前搔首弄。
段天明很快和其中一个进了里面卧室。进去时,段天明还特地交代另一个女人:“好好伺候我兄弟”。
留下来的女人不停的向郑好身上靠。郑好很是尴尬,又不好明确拒绝,急中生智问:“吃的多了有些闹肚子,厕所在什么地方?”女人有些扫兴地指给他位置。郑好进了厕所深深吁了口气。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郑好才从厕所出来。此刻段天明已经出来了,要了几样小菜,和两瓶酒。
见郑好出来,问郑好:“为什么去厕所那么长时间?”郑好解释说:“肚子有些不舒服,大概是今天早晨路上喝了凉风,受凉了。”
段天明说:“学生身子,太娇贵了,受不得一点委屈,将来怎么能够在农村呆下去。”
好在此刻又来了新的客人。两个女人没有再过来。郑好心中暗自庆幸。
段天明对郑好叮嘱说:“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别人。”郑好心领神会地点头。段天明让郑好再点两样可口饭菜。郑好点了一样麻辣豆腐。
期间郑好问起段天明:“为什么岳泰这个地方水利这么好?”段天明说:“这里全是平原,水位比较低。岳泰在全国也是百强县呢!”
第二卷 在农村 150 夜路惊魂
段天明今天喝了两瓶酒。喝完出门时,有些脚步不稳。一脚踢在门框上,如不是郑好及时扶住,险些摔倒。
郑好有些担心地问:“天明哥,要不醒醒酒咱再走?”段天明毫不在乎地摆手,说:“没事,没事,平时喝个三四瓶都没有关系。现在区区两瓶酒怎么能够撂倒我呢?”
上路后,郑好心始终提着,不时提醒,“前面有积雪,小心路滑。”段天明说:“我知道了。”“前面有个斜坡,要踩好刹车。”“知道了。”“前面路上石头多,坑多,要注意。”“知道了”。
摩托冲上山顶,向下行驶时,路边就是深深悬崖,郑好继续提醒:“旁边是悬崖,一定要减速。”段天明打了个哈哈,满是酒气,说:“好。”
说完好,他却突然加快了速度。车子在石头路面上,上蹿下跳,左扭右拐,几次离路边的悬崖是咫尺之遥。郑好头上冒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这掉下去可就是粉身碎骨。
前面突然出现了一个紧急转弯,郑好提醒:“减速,转弯!”摩托没有减速,更没有转弯,加速向前冲,顷刻间就要掉下悬崖。
郑好着急地大喊:“不是加速,是减速,要刹车减速。紧急右拐。”段天明明白过来,失声惊呼:“哎吆,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显然酒劲上来了,他忘记了刹车。
摩托载着郑好风驰电掣冲向悬崖,眼看就要车毁人亡。郑好纵身后跃,迅速从车上跳下,同时伸手一把抓住摩托车的后靠背。
失去控制如脱缰野马般的摩托车在郑好巨大反作用力之下戛然而止。车子虽然停住,但由于强大的惯性,段天明却向前甩出。眼看就要掉下去。郑好右手伸出,一把把段天明揽了回来。
此刻半个车轮已然悬吊在悬崖边上,车子虽然停住,车轮兀自不停转动,几十块大小石头被冲了下去,轰隆隆 山谷鸣响。
段天明看了看郑好,看了看半个轮子尚悬在空中的摩托车,心有余悸地说:“郑好,看不出,你还有一把子好力气啊。”
郑好说:“天明哥,今天我们差点就回不去了。”段天明用手拍了拍满是冷汗的脑袋说:“一遇风,这酒有些上头。”
郑好说:“不要走这么慌了,这样太危险。我们绕道夏镇,慢慢走吧。”
段天明此时也不敢逞强,说:“绕道夏镇也行,那儿都是平坦公路,好走一些。”这一绕道夏镇,路虽然好走了,却要多走二十里路。到了夏镇,天已经晚了。
刚进夏镇,突然前面嗡嗡得像打雷一样,一辆摩托车开着大灯,向他们极速驶来。
对方灯光太亮,段天明只感觉前面明晃晃得什么也看不清。他想:“自己虽然看不见,但对方看得清,总不能向他们身上撞,因此并没有减速。”
但是郑好迅速察觉异常,迎面而来的摩托明显是向着他们撞过来。郑好赶忙喊:“天明哥,快些向旁边打把避让。”
经郑好提醒,段天明此刻也感觉到了危险。慌忙依言而行,急忙向路边拐车。
摩托车轮刚偏,对方闪电般紧贴着他们衣服,倏忽间擦身而过。如不是闪躲及时,慢得一二秒,恐怕已被对方的大摩托车狠狠撞上。
段天明惊慌之下,开着摩托车冲进路边沟里倒下。郑好回头扫视,仅仅看到一个背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郑好感觉那个背影竟然很熟悉。仔细想,却又毫无头绪。
段天明破口大骂:“这帮兔崽子,逆行还敢开这么快,这不是找死吗?”
段天明想爬起来,不知是喝醉了酒,用不上劲,还是沟里过于泥泞,爬了几次都没有起来。
郑好先把摩托车推到路上。回来又把段天明从沟里连拖带拽的拉上来。
此刻寒风刺骨,两个人却周身泥泞。郑好没有想到,今天的相亲竟然搞成这么一副狼狈模样,也真算是旷古奇闻了。
段天明身子摇晃,满嘴酒气。两个眼皮竟然也都快睁不开了。
郑好问:“天明哥,你还能不能骑车?”段天明舌头有些大了,说:“没.....没有问题。骑上车子我就精神。”
郑好说:“这样太危险了,要不你来教我骑车。”段天明说:“不行.....不行,现学来不及了,黑天半夜的,你骑太....太危险了。”
电打火不行了,段天明用脚踹了半天才终于把摩托车重新发动起来。
郑好怀着坎坷不安的心情,再次坐上段天明摩托。他说:“我们一定要慢慢开,快到家了。不用太快。”
段天明打了个酒嗝说:“好....行。”
开始,段天明开的车子还有些摇晃,但很快经凉风一吹,郑好感觉段天明似乎清醒许多。车子也开的稳起来。郑好提着的心此刻才缓缓放下。
行了约十多里路。郑好突然听到呼噜声,是前面段天明发出的。郑好赶忙呼喊:“天明哥!”
车子晃了晃,段天明努力睁眼,说:“啊,啊。”郑好提醒说:“快到黑松林了,过了黑松林就快到家了,要打起十二倍精神啊!”
段天明说:“这会有些困。”郑好拍拍他的肩膀说:“哥,不差这一会,我们回家再睡吧!”
就这这时候,后面再次传来摩托车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声音。
郑好也骂起来,说:“操,难道他们又过来了吗?”段天明狠劲甩了甩头。说:“郑好,我感觉好像有些不对。”
郑好问段天明:“哥,你怎么感觉不对?”段天明说:“前面就是黑松林,我们大概是要碰上劫匪了。”
郑好说:“难道刚才这些人是试探我们,现在追过来开始抢劫。”
段天明说:“没有错。我得开快一些。”郑好说:“哥,安全重要,还是不要开的太快。”
段天明说:“劫匪追上,还谈什么安全。”郑好说:“我们不怕他们。”
段天明说:“你又不是少林寺的,会很多武功,更不是孙悟空,会七十二般变化。被他们追上,不是闹着玩的。黑松林这段路我熟悉,闭着眼也走不错。不过脑子这会有些混混忳忳的,你用手狠狠地掐我。”
他说着摩托车加快了油门,开得风驰电掣。郑好怕他脑子犯糊涂,就在他背上用手掐。问:“这样行吗?”
段天明说:“好,好,清醒多了。最好再使把劲。”郑好又用了些力。段天明说:“好多了。”
身后轰隆隆的声音,阴魂不散的紧紧跟随着他们。明晃晃的灯光在他们身后晃来晃去,而且灯光越来越亮,声音越来越响。
段天明有些急,车开得越来越快。最后几乎要飞起来。他们很快就进入了黑松林。
今晚没有月亮,有些阴天。黑松林里面更是黑漆漆一片。除了车前巴掌大的一片亮光,四周是一片黑暗。
耳边是呼呼风声。破旧摩托开成这样,整个车稀里哗啦的响,而且摇摆的厉害,郑好感觉这车仿佛很快就会散架。
没有任何征兆,前方突然打过来数十道强光。顿时前面什么都看不到了。
段天明说:“这后有追兵,前有堵截,怎么办?”郑好说:“我们停下来!”
段天明哪里敢减速,更加玩命开,边开边说:“兄弟抱紧我,我撞死他们,撞死了是自卫,我不相信他们会不躲。”摩托轰隆隆像是一颗子弹,向着亮光中央猛冲过去。
“哎吆,快停车。”郑好眼尖,行近了,突然看到路中央竟然还横放着一颗大树。那树很粗,撞上去,必定车毁人伤。
四辆摩托车,亮着大灯,停在大树后约一米地方,虎视眈眈得候着他们的到来。
段天明说:“不能.....,”他还没有说出不能停车这句话。摩托已经冲到路上横着的大树前。他也瞅见了近在咫尺的障碍物。
车速此刻是每小时一百多公里。这辆破摩托急切之间哪里还能停住。眼看就要撞上大树。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郑好不假思索,什么也顾不得了。左手伸出揽抱住段天明,右手绕过他,一把抢过摩托车把。用力向上一提。
摩托在郑好用力提拉之下,飞驰的前轮刚刚触碰到障碍物的一瞬间,突然改变前进方向,“嗖”一声,凌空向上飞起。如一只苍鹰,冲到黑松林上空。
下面所有人纷纷发出一声惊呼。郑好双腿夹紧摩托,左手紧紧揽住段天明,右手抓着摩托车把,在空中旋转三百六十度,如一位黑暗骑士,向下落去。
到达松树树梢,郑好看得分明,快速伸右手牢牢抓住了一根较大松树枝叉。同时双腿夹紧摩托。
松树缓解了他们下坠势头。但毕竟是五六百斤,在离地还有三四米时候,松树不堪重负,“咔擦”一声折断。
顿时人、车、松树。一起向下砸落,咔嚓嚓,轰隆隆,哗啦啦声势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