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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欢想世界txt下载     欢想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508、蜂窝煤时代

    “月还是故乡明啊!这出来还没几天,我居然就开始想非索港了。”

    在几里国大使馆的院子里,有几人围桌而坐。周围的高墙上拉着电网,院中的树木有些年头了,环境十分幽静隐秘,视线透过树梢的间隙,能看见天空的一弯月牙。

    结束了一天的会谈,夏尔、华真行、王丰收、李敬直、沉四书几人后半夜小聚,顺便喝杯酒解乏。夏亚丁等人还带着团队在连夜赶材料呢。

    他们面前的这张桌子可算是文物了,在雾灵山摆过席,在百花山露过面,招待过天下英豪甚至是各路神仙。

    夏尔说话时手中晃着一只高脚杯,杯中酒贴着玻璃壁均匀地旋转,但他晃的并非红酒,而是琥珀色的东国黄酒。因为柯夫子喜欢喝这个,所以夏尔也喜欢耍。

    曾有不止一人提醒他这么喝不对,夏尔则怪眼一翻,反诘道:“你规定的吗?”

    所以拿着高脚杯转黄酒,也成了夏总席的特色,这时他正看着天空拽了一句稍显文艺的东国语。沉四书提醒道:“非索港,已经改名叫夏尔市了!”

    夏尔:“对啊,那不更是故乡了吗?”

    王丰收吐槽道:“你就别矫情了,也不是我不让你出去瞎逛,这是安保要求!以你现在的身份,非要大半夜跑出去撸串,不合适!”

    华真行也笑了:“你就先拿杯酒晃着吧。”

    夏尔:“我又没别的意思,就是念了句诗。在我记忆中,夏尔市的月亮可比这里亮多了,而且还更大!”

    王丰收抬头望月:“其实如今平京的空气已经好多了,这两天尤其之好。记得我上小学的时候,经常有沙尘暴,等到上了大学,沙尘暴没有了,却经常有雾霾……”

    李敬直插了一句:“客观地说,现在摩旺市的空气质量还赶不上平京呢,尤其在旱季。等到了雨季,想看月亮也不太容易。”

    几里国首都摩旺市的空气质量还不如平京?这是实话,尤其是在做饭的时候。因为摩旺市的居民,很多还在使用生物燃料呢,所谓生物燃料就是柴草。

    总有柴草可烧,其实条件已经比以前好多了。

    摩旺市虽不可能与平京市比规模,但乱七八糟也有一百多万人口,很多街区居民不可能到野外去找柴草,平日连各种垃圾都拿来当柴烧了。

    后来供销社在全国铺开,伴随规模化的农业与种植业发展,摩旺市各街区也有了柴草供应保障。这两年随着轻工业的发展,一些人家已经用上了蜂窝煤。

    聊到了月亮和空气质量,又谈到了居民生活燃料的问题,夏尔喝了一口酒道:“我亲口提到的技术引进项目,居然把他们吓了一跳!煤炉厂,东国好像已经没有了。”

    说到这里,全是故事。华真行小时候认为自家厨房的炉灶是最高级的,这也不能算错,那可是九口神器丹炉,大部分街区土着用做饭的就是土灶。

    几里国的土灶可不是东国人所熟悉的那种大灶,而是土的不能再土了,说得好听的可以叫行军灶。

    就是用土垒一个带缺口的圆圈,上面垛一口锅。有时候连锅都不算,可能就是一个铁皮桶、一个大盘子、一块大铁片或者是平石头。

    华真行去了东国援建工人的生活区之后,才第一次见到了液化气罐以及配套的灶具。

    在几里国,最高档的灶具燃料就是罐装液化气,使用的人极少,因为供应量有限,换一罐气非常麻烦且极为昂贵。

    就连东国援建工程项目部,后来也在生活区的食堂里盘起了大灶,开始烧柴草炒大锅菜了,因为搞液化气实在很不方便。

    社会的变革不仅是历史书中的几行字,涉及了日常生活的方方面面,有些细节可能是想象不到的。

    新联盟在各街区搞爱国卫生运动,修建垃圾站、下水道和公共厕所,禁止随地大小便也禁止在厕所里乱搞,同时也推广新式砖土灶,有条件的地方试着推广煤炉。

    新联盟推广的新式砖土灶,结构类似东国传统的大灶,有烟囱不呛人,柴草利用效率也更高、火灾隐患更小。

    至于煤炉,则越过了烧煤球的阶段,直接进入蜂窝煤时代。瓦歌矿业就有煤矿,还有个坑口电厂,两台小型发电机组供整个矿区用电。

    后来矿业集团大了开采规模,开始生产蜂窝煤。其实几里国境内不缺煤矿,已有未来很多年的开采计划,但还需要东国方面的援建合作。

    别看如今的东国居民已基本不使用蜂窝煤,但蜂窝煤的年代并不久远,在大家没有住进单元楼之前,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还有很多人家在用。

    李敬直等人小时候家里就用过蜂窝煤,根据回忆,经过试制还原其工艺,又打造了一批煤炉样品,培训工人、搜集材料建了个小型煤炉厂。

    烧蜂窝煤也是有讲究的,至少对当地土着来说比较困难,还得手把手的教,最有技术含量的就是封炉,封得不好火就灭了。

    这东西还不能放在居室内使用,得有一个相对开放的空间,但无论如何也算是一种进步。

    夏尔这次来,要求援建好几个煤炉厂,还有配套的供应链,将东国商务谈判组代表都给惊着了。

    东国官员经历过很多这种类型的外贸商务洽谈,还第一次听到这么朴实无华的要求。

    还好煤炉这东西的技术含量很低,当年很多煤炉厂的工人如今还在,甚至都没到退休年龄呢,倒是能提供相关援建项目。

    几里国已能生产煤炉,但还是用半手工的方式,原材料不足,产能非常有限,而此事关乎全国民生,所以需要下订单从东国引进。

    如今东国技术人员再搞蜂窝煤炉,完全可以优化设计,使用更好的隔热材料加拢火结构,使其更环保且效率更高。

    在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东国,其实乡镇级企业就可以生产这种东西,不需要大厂。

    但是要将之做成大规模工业品,也不是目前的几里国能搞定的,煤炉以及火钳,多少要用到一些铁皮、铸铁、钢条等材料,其上游至少就需要钢铁厂吧?

    几里国有铁矿,矿石品质还很高,可以出口东国,但当地也要有配套的钢铁厂。

    蜂窝煤炉只是夏尔惦记的一个重要子项,现阶段几里国真正要引入的核心产业,主要还是钢铁、化肥、农机。

    这也算是东国的过剩产能转移,就看几里国能吃下并消化多少了。

    几里国与东国的合作,以引进生产能力为主,并非完全开放式的,在某些领域就比较谨慎,比如零售业就没有完全开放。

    这不是说不进口东国的商品,而是说需要进口哪些商品,由几里国拥有外贸进口权的零售企业决定,其中规模最大的是供销总社,规模最小的应该是杨老头杂货铺。

    这不是针对东国的政策,而是几里国本身的国策,对所有国家都一样。

    暂不开放商品零售行业原因也很简单,几里国脆弱的轻工业刚刚有所恢复,其竞争能力还相当有限,短时间内无法承受大量外来商品特别是东国商品的冲击,

    就比如最简单的蜂窝煤炉,假如直接进口成品,以东国产业链之完整,哪怕已没有这种产品也能很快生产出来,能将几里国现有的煤炉厂都给冲没了。

    另一个需要合作又不能完全开放的领域,就是教育系统。

    某些社会教育机构带有产业的特征,但是教育系统本身,不适合也不能当成一种产业去发展。

    教育是国家主权,以国家主权为前提,教育才有可能成为一种公民权利。

    假如将教育当成一种开放式的产业来经营,后果会很严重,甚至会导致民族意识以及文化传统的解构、异化。

    世界上有没有国家把主权当生意做的?当然有,比如某些小国就专门卖护照,实际上就是将国家的外交主权做成了护照产业,几里国显然不想再成为这样的国家。

    几里国的民族意识,是刚刚通过新社会改造捏合起来的,原先只是地方割据势力以及部族文化遗留拼凑的一盘散沙,很多土着居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几里国人。

    至于文化传统,其实和传统文化是两个概念。几里国没有什么传统文化,如果说有,也是上不了台面的帮派痞文化和部族巫文化。

    这里的文化传统正在重新建立的过程中,教育系统是其核心,所以它必须是独立自主的。但是另一方面,它又是最容易受到渗透和影响的。

    教育决定了为谁培养人才、培养什么样的人才。科学文化的交流和借鉴必不可少,但是人文领域很多所谓的学术问题,其实就是经济与政治立场的分野。

    有时候国家安全部门所建立的防线,可能一夜之间就被教育系统渗透得千疮百孔。

    华真行在春华建院对此虽有所体会,但还不太明显,可曼曼在平京大学时常都有种疑惑——这里在为谁、培养什么样的人才?

    几里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在高等教育领域要建立三所大学、七所职业技术学院,与此同时,按照小学五年、中学五年的学制,全面铺开中小学公民教育体系。

    房关发展集团设立了教育研究部,华真行还盯上了牛以平,想把他挖过去当大学校长,但是对于教育内容以及教育形式,几里国都是自主掌控的。

    由柯夫子掌控大方向,沉四书具体负责,建设主要都依靠自筹资金,这也是华真行包括几里国政府最舍得下本钱的领域。

    与其他领域的洽谈不同,在教育领域,东国方面的负责人及其团队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热情得连沉四书都感到意外。

    东国方面教育合作领域的洽谈负责人叫张不盈,他也是东国教育部门的一位重要领导。

    这位张副部长、教育合作洽谈组的张组长,很热情地表示愿意争取为几里国援建三所大学,不仅是校舍建设,还包括学科建设。

    对七所职业技术学院,张领导并没有提及,可能是不太熟悉情况吧。但对中小学公民教育,几里国不可能完全依靠东国的援助,张领导却仍然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

    他提议,可以在几里国的七座重点城市,分别设立一所实验小学和实验中学,这十四所学校由东国援建,并由东国提供全套教材以及教育指导。

    这全套教材,还可以推广给几里国所有的中小学使用,由东国方面提供,也算是教育援助项目的一部分。

    对于张不盈的热情,沉四书也可以理解。

    因为教育合作是文化输出项目,东国方面并不指望它能直接挣钱,从张领导的角度,当然希望援助规模越大、领域越多越好。

    花的是国家的钱,却意味着经手人能掌握更多的资源,谁不喜欢负责撒钱的项目呢?但这恰恰是几里国方面不需要的。

    在柯夫子的指导下,沉四书组织团队编写教材是没有问题,小学到中学,几里国一至十年级的教材,包括课外辅助读物,早就编订完成了。

    几里国教育系统真正急缺的,是造纸厂和印刷厂,以及足够数量与质量的校舍与老师。

    沉四书这次来到东国前刚刚突破五境修为,他用最短的时间,迅速审阅了对面张组长提供的全套教材和教辅材料,然后写了一份内部报告。

    大家看了这份报告后都暗暗直皱眉,报告中主要指出了五点问题。

    第一点是语文教育的问题。在基础教育中,语文教育非常重要,比大多数人想象的都要重要,在每个国家都是如此。

    它学习的不仅是语言和文字,更重要的是培养社会伦理和文化传统,是社会化人格培养最重要的过程,最通俗地说就是学习做人做事的道理。

    有很多涉及人生观的问题,对孩子而言枯燥的说教往往难以奏效,而生活化的故事作品,在潜移默化中引导的思想共鸣,是最重要的培养方式。

    张领导推过来的全套教材,姑且称之为张氏教材,问题很多。

    以小学教材为例,虽然都是以东国语写的小故事,但很多故事的人物和题材给人的感觉很诡异,连不少插图都很怪诞甚至下流不堪。

    几千年传承不断的东国文化,有太多可以用来进行少儿教育的优秀故事题材。

    但是这套教材中,汤姆和玛丽之类的人物出现的比例太高了,且通常都是正面的道德形象,小明和小红则经常是犯了错误受到教育的对象,充满了倾向性的暗示。

    教材中有大量的外来翻译文本,混入了不少编造的外国名人故事,什么花顿顿砍樱桃树、艾生生造无影灯,以宣扬其某种优秀品质。

    可是要教育宣传这些优秀品质,东国自古有的是更好的典故。哪怕只是从基础语言教育的角度,这个阶段用这样的文本也是不应该的。

    再看所推荐的课外辅助读物,问题则更加严重,充斥了一堆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翻出来的外国文学作品和故事。

    不仅其文学性和思想性难以恭维,甚至还暗搓搓的宣扬等级意识和宗教思想。

    东国传统经典读物当然也有推荐,否则也说不过去,可是推荐的方式很有问题,有些根本就不适合这个年龄段的少儿阅读,不仅难以读懂,且不可能理解批判方式。

    比如让小学生课外通读《朱楼梦》是什么鬼?

    不是说作品的思想艺术性不够高,而是作为课外无讲解的推荐读物,指望小学生自己能学到什么?对王侯贵胃的向往与羡慕,与无所事事的浪子佳人情感共鸣?

    就算能有正面的收获,在少儿智力发展阶段,其有限的精力也是很宝贵的,张领导居然推荐几里国小学生也去通读这个?

    华真行虽然没上过中小学,但他也自学过东国的全套教材,杨老头给他找来的,东国八十年代中期出版的教材。

    对比这四十年来教材的变化,哪些内容消失了,哪些内容很生硬地被添加了进去,然后某些人又有组织地推荐了哪些课外读物,某种趋势就看得很明显了。

    几里国与东国之间的教育交流合作,以独立自主、建立自身所需的文化传统为宗旨,从来没想过通过东国语教育,去培养孩子们对汤姆和玛丽的崇往之心。

    以几里国本身的历史,何必绕这样一个弯子?

    报告中指出的第二点问题,是关于数学教材的,内容虽不多,但也很关键。

    沉四书从小也是在东国接受的教育,他对比当年的教材,认为这套数学教材,知识点的碎片化越来越严重,体系化越来越弱。

    这样的教材可能更适合两种人,其一是本身天赋非常好的孩子,其二是拥有优秀教师的学校。

    相对碎片化的知识点,看似降低了难度实则是提高了要求,需要老师在课堂上进行系统化的深入讲解,才能够学习得更扎实,总之它是不利于自学的。

    数学教育最重要的任务,是培养逻辑思维能力,知识结构的体系化是根本。

    报告指出的第三点问题,是关于茵语教育的。张组长那边提供了一至十年级全套的茵语教材,可茵语根本不是几里国的义务教育内容!

    几里国的情况非常特殊,因为当地土语没有文字,历代殖民者所使用的官方语言有茵语、兰西语和汉斯语,除了少数“精英分子”,当地人根本就不会。

    有人说东国语难学,主要在于两点,其一是拼音文字与符号文字的差异,其二是屈折语系与分析语系的差异,而这两个难点对当地土着而言都不存在。

    当地土语就属于一种原始的分析语系,所以当地人学习东国语,至少在口语会话方面比学习茵语感觉更简单。

    几里国通过好几年的努力,比如在各街区反复播放夏尔的十二篇演讲,上演各种新编话剧节目,当地的孩子们都已经掌握了东国语的日基础常会话。

    所以新几里国政府将东国语定为官方语言,是有现实基础的。

    在中小学期间,大家还在学习东国语呢,再加进去一项茵语算怎么回事儿?这不仅会导致语言教育的混乱,也会极大地耗费社会资源与智力资源。

    而且以黑荒大陆的现状,就算将来要学习一门“外语”,首选也是兰西语而非茵语。

    几里国的大学教育规划中,有外语课程,后续还有文献翻译和商务翻译两个重点方向,但中小学义务教育阶段没有,至少它不是几里国目前所急需。

    报告中指出的第四点问题,是将上述三点问题综合起来看,就会得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论——对方是早就将成套方桉都准备好了。

    夏尔刚刚率领使团过来,沉四书负责的教育工作小组还没说话呢,张不盈那边就抛出了为几里国量身定制的一整套教育工作指导方桉。

    东国教育部又不是几里国教育部,不可能有专门的团队干这个,可事实上偏偏就有人提前做好了针对性的工作。

    在几里国代表团到来之前,双方的各种接洽与联络长达半年。

    可能就是在此期间,有人将这套教育援助方桉,包括专门针对几里国的全套教辅材料都给弄好了,就等着沉四书带队上门呢。

    方桉应该不是张不盈本人做的,却通过他提供给几里国,以一种令人几乎无法拒绝的方式,通常情况下也不会引起怀疑和警惕。

    从教材内容上看,编制难度倒也不大,就是选了一套从小学到高中的十二年制教材,针对几里国的学制改编成了十年制教材。

    这件事短期内肯定能搞定,但需要有人专门去搞,可能在对方看来,几里国这些土包子也没什么鉴别能力。

    可是这样一来,情况就更蹊跷了,因为几里国的教育工作规划,对东国方面并不是保密的,前期早就有过各种沟通。

    张不盈那边应该清楚几里国需求,却特意制定了这样一份不对路方桉。“我不关心你需要什么,而是我认为你需要什么!”——张组长大抵就是这种态度吧。

    这对几里国可不是小事情,教育工作的规划,是涉及国家和民族命运的核心问题。身为教育领域的高级官员,张不盈真的不懂吗?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么这个张不盈到底是在为谁工作,至少在这件事上,他究竟在贯彻什么人的意志?

    报告中指出的第五个问题,就与上述的疑问有关,分析的不仅是中小学教辅材料,而是张不盈提供的大学援建方桉,重点是学科建设内容。

    这与几里国已制定的高等教育规划书内容,完全对不上榫卯。

    几里国计划在五年内新建三所大学,包括一所综合大学、一所工业大学、一所师范大学。几里国的中学没有文理分科,大学也没有。

    并不是说柯夫子、华真行等人重理轻文,事实恰恰相反,他们都相当重视人文教育。

    文学、艺术、法律、哲学、财经、行政管理、政治研究,这些学科在大学里并没有单独的本科专业,而是面向所有专业的本科生开放。

    不同学校有不同特色,目前条件暂时有限,还要期待将来更好的发展。

    几里国大学的学制是五年,不论哪个专业的学生,无论是学机械的还是学电子的,至少都得选择其中一门学习。

    这不是选修的概念,而是必修,但可以根据兴趣和天赋选择。某些专业假如有特殊要求,则会指定学生必须选择某类人文学科。

    假如某人兴趣广泛、精力允许,多选择一、两门也可以,这就相当于选修或辅修了。

    华真行的教育理念就是这么“狭隘”与“固执”,也贯彻到对教育工作的要求中。

    可是张不盈提供的教育援助方桉虽然很详细,但完全没有按照这种模式,几乎三分之二的本科独立专业,都是几里国计划书中没有的。

    这就让沉四书小组很难办了,对方如此热情,援助方桉准备得如此充分,假如全盘谢绝了这份好意,接下来的合作还怎么谈?

    那么做的话,无论在谁看来,几里国方面就是不知好歹了!

    其实华真行从来都没想过,在教育合作领域要占东国的便宜,他本人主抓的重点项目只有一个,就是与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

    这个项目很“小”,但潜在的影响非常大,因为芜城分公司的筹建工作已经启动了,还涉及到与昆仑修行界的关系。

    在这段时间,通过牛以平等人的联络,几里国教育部与淝工大之间的私下洽谈都进行的差不多了。只要上面点头,淝工大乐见其成,立刻就可以落实。

    几里国方面的诉求很简单,捐建芜城校区二期工程,要求该校区每年招生时,每个班都招收一名几里国留学生。

    这些学生不需要特殊待遇,与东国学生住一样的宿舍、上一样的课程,所需的教育经费也由几里国方面提供,无需申请特殊补助。

    几里国方面还会派人专门协助管理这批留学生,比东国校方的管理更严格。

    可是沉四书提交了这个合作项目的意向书之后,那边的张组长却苦口婆心地劝说他不必如此。

    援建芜城校区二期工程,兜底预算也得四、五十亿,这些钱花在什么地方不好?

    不过是每年派一百名插班留学生而已,东国方面完全可以给更好的安排,比如推荐一批其他的高校,单独设一个几里国留学生班,还不一定都需要几里国花钱。

    张组长给了一张候选高校名单,按每名学生每年五万、本科四年总共二十万经费计算,四十亿花出去,那也能每年培养五千人、四年总计两万人啊!

    这个计划能不能落实是另一回事,但可以按照这个思路谈,哪怕最终只能落实一部分,也比芜城校区那种合作方桉强太多了。

    张不盈的质疑确实有点道理,高校建设地皮可以不算钱,建筑成本也是小头,教研及实验设备却很贵,其他费用更多,芜城校区二期打底就得四、五十亿。

    假如建立正式合作关系,几里国每年还得有一笔经费投入,就为了多一百个留学生名额?

    华真行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但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每年一百名留学生,整个校区的毕业生他都想一锅端了。

    全端走是不可能的,但能端走多少就端走多少,房关发展分公司就设在旁边,每年都会招人,该校区的专业设置也是经过考察认可的。

    所以张组长的替代建议听上去虽好,却非华真行所需。每年五千名留学生,开什么玩笑?几里国根本派不出这么多合格的生员啊!

    假如真有这么多合格的中学毕业生,那也是自家大学先搞起来啊,没有学生搞什么大学?

    假如胡乱凑数,让他们来学什么呢,到花花世界来学坏吗?那样不仅是祸害东国同学,也是在败坏几里国的形象。

    可是张组长看似好意劝说,实则就是把几里国方面最重要的合作项目给否了,哪怕淝工大方面愿意也不行。

    这就很难办了,而且卡得华真行很难受。

    夏尔原本心情很不错,因为这次会谈涉及到的很多项目都符合预期,但是谈到这件事,众人便高兴不起来了。

    华真行皱眉道:“最低要求,与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要搞定,现在看还可不可能?”

    沉四书:“我也没想到会在这件事上栽跟头,假如对方不换负责人,按目前的情况基本没可能再谈了,要谈也只能按对方的思路谈。

    那位张组长看似很热情,实际上根本不想听我们的具体需求,还让你在明面上根本挑不出毛病来。”

    华真行:“他没道理这么做的,表面上宁愿付出更多代价,这个张不盈绝对有问题……大丰收,你搞清楚他是怎么回事了吗?”

    王丰收:“这是在东国,我们的情报系统调查东国的高级官员不太合适,而且也不方便,万一被发现了,在这个敏感时刻会影响到很多方面……”

    华真行打断他道:“直接说,你想了什么办法?”他太了解王丰收的脾气了,听见话头,就知道他肯定想了别的招。

    王丰收苦笑道:“游方先生已经回东国了,我和他联系了,讲了这个情况。他劝我们这边不要去调查张不盈,他设法摸个底,说是今天就会给我一个答复。

    可是现在已经过十二点了,游老板还没联系我呢,假如连他都觉得棘手……”

    “棘手倒是不棘手,就是有点生气,看来如今的渗透手段很厉害啊。有些情况不太好通讯联系,我还是亲自过来一趟,所以稍微晚了点。”

    随着声音,游方走进了院中,随即又诧异道:“你们几个就在这儿干喝啊,连盘花生米都没有?”

509、神来之笔

    游方在几里国大使馆享受的待遇可不一般,进门可一路通行,到后院也没人拦他。

    华真行起身招呼道:“既然游兄来了,厨房那边就可以上宵夜了,也通夏亚丁他们都吃宵夜然后休息吧,明天还有工作呢。”

    四个热炒加四个冷盘很快就摆了上来,沉四书主动给游方斟上酒:“您这么晚还赶过来,都摸着什么底了?”

    游方慢条斯理道:“张不盈与牛以平曾经还是同事。”

    沉四书:“可不是嘛,看看人家混得多好,再看看老牛!这个情况我们早就掌握了,我还问过老牛,但是老牛说出这种状况他事先也有没有想到。”

    游方:“张不盈和牛以平很熟,几里国第一个五年计划教育部分的内容,小华可是早就提供给了牛处长,张不盈也早就通过牛处长这里了解了情况。

    他知道你们会来,也知道你们要谈什么,也有充分的时间做准备,你们也这次就是被人给算计了。

    夏总席既然已经成功出访,两国合作的大方向是破坏不了的,但总得找点事情恶心你们,那种看似不太起眼影响却很大的事情。

    张不盈做过访问学者,米国和罗巴联盟都去过,假如被策反的话,那个时候可能就埋下伏笔了……”

    王丰收:“他的简历都可以查到,但这种猜测没有用,我们需要确凿的证据。”

    游方:“短短半天时间,上哪里去找证据?哪怕找到了也落实不了!而且他未必是早年被策反的,也有可能是后来才被人抓住了把柄。”

    李敬直:“这种事情不能靠猜啊,游老板究竟查到了什么,就别卖关子了!”

    夏尔晃着酒杯道:“游大师既然亲自来了,那肯定就是有料。你们看小华多能沉住气,根本就没着急问。”

    游方冬天就去了几里国,他与夏尔俩也早就认识。刚才华真行确实没着急追问,因为他很了解游方的办事风格与能力,那是相当有谱的,没谱都能整出谱来。

    游方吃了口菜,放下快子道:“张不盈今年四十九岁,还挂着博导的衔。儿子在海外留学,老婆也在那边,据说是照顾儿子,已经拿到了加麻大的绿卡。

    有个姑娘,不是老张的姑娘,就是一个姑娘,今年二十四岁,先不提名字就叫她小苗吧,曾经想考老张的硕士。

    工作原因,老张最近暂时不带研究生,特意把她推荐给了另一名导师。

    今年年初,大约就在你们把万树花园三期工程收购手续办妥的时候,这位小苗在千柳书院那边也买了一套房。”

    王丰收:“很有经济实力啊!你是说这小苗跟老张有关系,钱也是老张弄的?”

    千柳书院这个小区,王丰收和华真行都知道,因为在为房关发展生活区选址时考察过。那里的房子均价至少二十万每平米起,随便一套就得好几千万。

    贵不贵是一回事,而且很难买的着,因为是已建成的小区,几乎没人挂牌出售。

    游方一摊双手:“你说的对,但我们现在提供不了证据,我是指通过合法途径拿到的证据,也许是人家父母很有钱呢。

    我只知道那小苗买了千柳书院一套房,用自己的名字,看不出来和张不盈有什么关系,更无法证明张不盈有什么贪腐行为。

    假如多给我一点时间,当然没有问题,可是只有短短十二个小时,我又不是神仙……”

    华真行终于开口打断他道:“游兄,你今晚干嘛去了?”

    游方笑道:“你们托我去摸张不盈的底,我就亲手去摸他了!我今晚去他家了,把他从床上揪起来,抓紧时间问了点事情。”

    李敬直愕然道:“您让我们不要去查张不盈,您自己却直接摸上门了?”

    游方:“你们远来是客,干这种事不合适,说不定昆仑盟有人就盯着呢。谁都知道我是江湖人,喜欢交各界朋友,那就去交个教育界的朋友呗。

    放心好了,张不盈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可能会感觉朦朦胧胧做了个梦,但想不起梦的具体内容。

    时间有限,我也来不及问太多,就直奔要害了。他承认这次教育合作洽谈,他受人指使早就准备好了一整套援助方桉。

    其实他也说了不算,但事先做好方桉,可以影响更高层的决策。

    真正做决策的高层领导,是不可能亲自制定这种方桉的,专业的事情还是需要他们这种专业的人。他给的方桉包含海量信息,明面上谁都挑不出毛病。

    他的提议最终未必能落实,但就是确定这样一个谈判思路,哪怕谈不成也行。

    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干?他说是有人授意的,是谁他不知道,只是收到了一封邮件,告诉他大体该怎么做。他是专业的,看见了自己就会明白。

    这份邮件的内容,据他回忆也挑不出毛病来,就是讲教材编制的原则,参照现有的哪些东西,还有援建和教育援助的指导思想。

    假如不知内情看见了,还以为就是一份正常的工作邮件呢。

    身为东国的高级官员,怎么可能听从一份来历不明的邮件指示?因为那份邮件里还有附件,没有任何文字内容,据张不盈交代是二十一张图片。

    其中一张就是小苗的照片。另外二十张全是路线图,乘坐网约车的路线图,十张是他的,另外十张是小苗的,时间应该都是去年下半年的。

    他们都在大致相同的时间,从不同的地点去了同一个地方,终点都五星级酒店、郊区的温泉民宿啥的,半年内至少发生了十次。”

    附件的内容就是如此,并没有任何说明。但相信张不盈自己肯定能看懂,这就是要挟。至于还有没有其他事情,我也没来得及问。”

    李敬直:“邮件呢,您拷下来了吗?”

    游方:“这种东西他怎么会留着,早就彻底删了,是被我问出来的,然后我又去了一趟千柳书院,找到了小苗家里。

    我没有惊动小苗,只是找了一些东西确认了情况,这才过来找你们。假如不是去千柳书院,我从张不盈家直接过来的话,时间本应该恰好是十二点。”

    王丰收:“可是这样还是没证据啊!”

    游方笑了:“有,怎么没有?知道了邮件的内容,我们给做一份就是了。这可不算造假,就是技术重现。

    附件也好弄,不就是二十一张图片吗?老张和小苗的手机我今晚都解锁了,导出了一些资料,能提供同样性质的图片。”

    王丰收:“可是我们把这些东西直接交出去,不合适吧?显然暴露了我们在调查东国官员。假如通过其他渠道提交,时间上也来不及。”

    游方反问道:“王大使,听说你也负责几里国的情报系统。那么在几里国的教育系统或者政府其他部门中,有没有外国间谍,理论上肯定会有吧?”

    一直在旁听的夏尔有些迷湖地问道:“我咋没听明白呢?”

    王丰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不愧是游大师!”

    游方想的办法很简单,几里国情报部门不方便调查东国官员,就算查了,假如手段不合法也不方便承认,但可以查自己国家的官员啊。

    比如说在几里国内部破获了一起间谍桉,揪出了教育部门潜藏的一名大间谍。

    通过审查这名间谍,几里国方面截获了一份邮件,该邮件是发给东国官员张不盈的,而张不盈就是此次教育工作洽谈组的组长。

    几里国方面本着情报共享的原则,将该情况反映给东国方面的洽谈负责人。游方还想了个狠招,就让夏尔亲自转交,这样也能对方不得不立刻采取措施。

    几里国方面无权去查张不盈,就让东国自己去查。线索都这么明显了,只要愿意查,肯定能查出问题来,就算暂时查不清也没关系。

    华真行等人的目的是什么?一是搞清楚对方为何会这么做,二是为洽谈破局,不能让后续洽谈再跟着张不盈划的路线走。

    游方还建议,把沉四书写的的那份报告也一并提交给东国方面,具体指出张氏方桉有哪些问题,同时也说清楚几里国方面的诉求。

    王丰收当场表态:“这个好办,中午之前全部搞定。”

    沉四书也表态:“我来准备资料,差不多今天下午就可以让夏总席转交了。”

    夏尔用手指敲着桌面道:“我知道你们想怎么干了,可还有一件事搞不太明白。我想了半天,那个老张不就是和小苗去约会了吗?

    而且还没有现场证据,就是轨迹重合。这是多大的事情吗,为什么被人发现了,就能拿来要挟他?”

    其他人都露出了苦笑,假如是在几里国,这种事根本就不叫事,谁也想不到还能拿来要挟谁。

    很多几里国的姑娘平时都爱跟人吹牛,说自己跟夏尔上过床,要么是当年,要么就是前两天,还绘声绘色地描述夏总席的私人武器与战斗能力。

    夏尔当年在大头帮的时候,确实也算乱搞界的一把好手。但成为新联盟的领袖后,行为已经变得很收敛了,就算是当年,其战斗范围也很有限。

    但不论真假,这些吹牛大家也只当玩笑听,没见对夏尔的声望有丝毫负面影响。

    最后还是李敬直解释道:“社会风俗不一样,公众对不同的人道德要求也不一样。张不盈的身份很敏感,而且这不是表面上的私生活问题。

    只要按这个线索去查,就必然会牵扯出其他的事情,所以他才会害怕。他应该清楚邮件是什么人发的,舆论上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夏尔眨了眨眼睛,又想了想才问道:“我们的诉求,东国方面会答应吗?我的意思是问,假如按我们的思路去谈,难度有多大?”

    沉四书:“别的领域不好说,但教育领域的合作,原本是最不应该出问题的。总体方桉是柯老定的,第一阶段是争取几家东国知名大学,在几里国设立分院或分校。

    东国现有的、比较成功的职业技术学院,也可以邀请他们到几里国挂牌设立分校,以合作办学的名义,相关费用我们出。

    在此基础上,争取五年内,把我们计划的三所大学和七所职业学院办起来……这其实是一套很好谈的方桉。”

    与淝工大芜城分校的合作,是华真行临时起意然后单独去推行的。而几里国的教育合作规划,是在柯夫子的指导下完成的,原本并不包含这个项目。

    邀请东国的知名大学,到几里国去设立分院或分校,春华、平京这样的顶尖学府可以不找,但有很多大学都会感兴趣的。

    这相当于将影响力延伸到了国际上、分校办到了海外,还不用他们自己花钱,连门路都不用找,是对方主动邀请的。

    从另一方面看,这其实也意味着国家教育主权的让渡。

    比如东国这样独立自主的大国,就算教育系统被渗透的再厉害,也不会允许米国的大学到东国境内直接开办分院和分校,这等于割让部分教育主权了。

    但几里国就开了这个政策口子,只是他们会按照自身需求去选择合作对象。以几里国的现实情况,必须做出类似的选择,就看是与谁合作了。

    这项政策还有很重要的现实意义。欢想实业招收大量的东国员工,甚至鼓励他们带着家属一起移居海外,那么孩子的教育问题怎么解决?

    中、小学还好办,大学呢?

    邀请几所东国知名高校过去设分校,将来既可以拿几里国大学的文凭,也可以拿这几所大学的毕业证和学位证,那些东国孩子的家长们也能安心。

    游方点头道:“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趁着夏总席还在东国的时间,把大方向定下来。”

    以游方的能力,假如真想查一个张不盈,怎么可能拿不到任何能放到台面上的证据?就是因为时间太短,他大概只用了十二个小时。

    这么急的原因,就是因为沉四书这边等不起。

    换掉张不盈重新谈,而且还要有重新谈的足够理由,最好赶在夏尔还在东国期间定下基调,但是夏尔不可能东国停留很长时间。

    在外交场合,还没有发生过哪个国家元首总赖在访问国不走的情况,除非是本国发生政变突然被下台了。

    这时华真行突然怔了怔,扭头问沉四书:“柯老这次也来东国了吗?”

    夏尔率领的代表团成员名单中有风自宾,但是没有柯孟朝,这几天也没有见到他老人家露面,这一问显得很突兀。

    不料沉四书却答道:“在代表团出发之前,他老人家就说要回来看看,我也不清楚他此刻在哪里。”

    华真行之所以有此一问,因为方才元神中突然有所感应,“欢想国任务系统”又来新任务了——

    任务二十六:让夏尔到淝水工业大学读博士,校招正规博士,不脱产在职研读。

    任务奖励:淝工大芜城校区合作项目及后续。

    华真行已经很久没有接到系统任务了,上一个任务还是在去年的最后一天,在雾灵山中,杨老头让他斩了伏凌客。

    他甚至在心中暗暗吐槽,三位老人家是不是玩着玩着就忘记了?他如今已经琢磨过味来,这个“系统”与其说是在布置任务,不如说是在给他提示。

    既然已经接了任务,那就得完成啊,他试探着有问了一句:“沉状元,这次有没有哪家大学有意向,要给我们的夏总席一个荣誉学位?”

    本是随口一问,不料沉四书又答道:“原来你也听说了,我刚才都懒得提。就是张不盈联系的,平京大学打算授予夏尔总席一个荣誉学位。”

    华真行:“淝工大呢?”

    沉四书一愣:“我们与淝工大的联络最多,假如想让夏尔去拿个荣誉学位,那边应该是没问题的。”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说,淝工大那边不要荣誉学位,就安排夏尔去读个博士?在职博士,就是正经读下来的那种。”

    夏尔隔着桌子一巴掌拍到了华真行的肩膀上:“兄弟,我就知道,你有好事一定会想着我的!”

    他怎会如此高兴?这次华真行来东国留学,夏尔非常羡慕,曾吵吵着也要来。但这怎么可能呢,哪有国家元首不干了跑来当留学生的?

    其实夏尔也知道这不现实,但是好兄弟都跑到东国去耍了,他觉得自己需要安慰。

    沉四书也懒得费劲去劝,就想了个最简单的办法,定政策时直接划了一条年龄线,恰好把夏尔给划出去了。这让夏尔一度很郁闷,甚至自称感觉好伤心。

    现在回头看,原来好兄弟早有安排,他的年纪上本科确实大了点,但读博士正合适啊!

    而且他们拿的都是东国文凭,等过几年毕了业,他是博士而华真行还是个本科,想想就觉得很有面子,好兄弟简直太给面子了!

    王丰收摇头道:“夏总席,你还在这儿乐呢,这可不是啥好事情,你听明白了吗?

    不是要你拿个荣誉学位那么简单,而是要跟着导师修完课程,选课题、写论文、答辩审核通过的!”

    夏尔大眼珠子一瞪:“我有什么问题吗?”

    沉四书赶紧道:“没问题!平时作业可以专门组个团队辅导,论文最好你自己选题、自己写,团队帮忙一起参考,总之会争取让你按期毕业。

    你是在职博士,没必要住校,平时也没必要跟导师干活,但还是得来几趟。

    当然了,我们也可以把你的导师邀请过去,每年定期做一段时间的访问。他还可以带着其他的学生一起,到几里国做项目。

    论文答辩的话,可以在淝工大办,也可以让几里国教育部办。专业嘛……”

    华真行接过话茬:“专业我想了想,适合夏尔的推荐两个。第一个是马院的,研究方向是思想政治教育;第二个是管院的,研究方向是战略决策管理。

    具体怎么落实,还需要跟导师沟通,得人家愿意带。”

    沉四书笑了:“这不是问题,只要好好沟通,相信没几个导师会不愿意。”

    王丰收:“这就交给我来办吧。”

    大成修士的日常行止,看似与普通人没什么不同,但有一点就是脑子转得特别快。

    淝工大的情况华真行当然早就了解过,刚刚接到任务,相关信息都在元神中过了一遍,开口时专业就选好了。

    夏尔要读博,对导师来说,这是一位现任的国家元首登门拜师啊,假如按过去的说法,他相当于一夜之间就获得了几里国太傅的尊位。

    沉四书:“那么平京大学的荣誉博士呢?对方倒是提过,假如夏尔接受,行程可以延后一天,并安排他过去做个演讲。我本来正头疼呢,没接这个茬。”

    华真行:“接,干嘛不接?荣誉博士头衔收着,那边的正经博士也读。”

    王丰收欲言又止道:“这么做,可就有点……”

    华真行摇头道:“不不不,接受才是给面子,怎么好意思拒绝呢?给完面子之后,我们也要做自己的事,堂堂新几里国的开国元首,怎么可以没有正规文凭?”

    夏尔哈哈笑道:“对对对,小华说得太对了!”

    李敬直:“夏尔的行程,有点来不及啊。”

    华真行:“所以得赶紧协调,看看能不能拖几天,把这件事给敲定了,好歹先跟导师见上面。得是夏尔主动去拜访导师,顺便就把芜城校区的合作项目谈妥。”

    说到这里,华真行暗自直叹气,家里三个老头当真非凡人啊,他们做的事情,换寻常人想破头都想不到,比如杨老头让他去春光宴刷菜单。

    这次柯夫子让夏尔去淝工大读博士,也是神来之笔啊!

    很多人拿文凭是为了找一份好工作,但哪里能找到比夏尔如今更好的工作呢?夏总席这次拿文凭,就是一项工作任务。

    须知淝水工业大学,在芜城所在的江淮省排名第二,前面还有东国科技大学,假如放在全东国范围内,应该只算一座二流高校。

    按东国高教界的切口,淝工大只是211,并非985,至于双一流,尚在争取中。夏尔这么做,对这所大学、对东国整体教育,是一种怎样的认可?

    其中微妙之处,让人不好说清楚,但总有内容可琢磨。

    这样一来,夏尔就成了淝工大的正式学生。淝工大就成了他的母校,其所有学生都成了他正儿八经的校友、几里国总席的校友。

    几里国捐建淝工大芜城校区二期工程,变得顺理成章。哪怕将来华真行打淝工大毕业生的主意,招聘他们大量入职、再派到几里国去工作,也显得理所当然。

    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项目,原本不在柯夫子制定的总体计划内,但老人家听说了之后,顺手就给华真行上了一课,教他可以怎么做。

    就连老江湖游方也感叹不已,端着杯子道:“华总导可以啊,还会这么玩?”

    华真行不好说出系统任务的内情,只有笑道:“那也得夏总席配合!”

    夏尔晃着酒杯:“配合,好兄弟给安排了,我当然全力配合,要不找个机会让我去住几天校吧?”

    王丰收:“这次不行,下次安排,怎么也得等到明、后年了,在你毕业之前。”

    游方:“主意非常棒!我只提醒一件事,导师一定要选好,你们也要保护好,不能让他出问题。”

    兴奋中的夏尔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放下杯子道:“还有两件事,算是国内事务,趁着你们几个都在,我想听听意见,回去之后就得办了。”

510、国事

    夏尔是对东国的一切都很感兴趣,羡慕中带着好奇,每天看的情况简报中,都有不少关于东国的内容。

    想当初在非索港,柯孟朝曾把夏尔带在身边教训了好几个月,主要是让他养成某些习惯,且必须得养成,所以既是教又是训。

    夏尔成为几里国总席后,与柯孟朝见面的时间就很少了。但他老人家每次露面,夏尔都很紧张,反复琢磨自己最近是否犯了什么错,这也是让柯夫子训出来的心理阴影。

    曾经有一次咨政会议,柯孟朝难得出席。夏尔公务繁忙,赶在开会前看今天的简报,突然听见有人问:“你在看什么呢?”

    听见这个声音,夏尔条件反射式地从椅子上蹿起来站直了,字正腔圆地答道:“秘书处提供的每日简报……柯老,您要不要过目审查一下?”

    柯孟朝笑着把文件夹接过去了,却没有打开看,随口问道:“为什么每天都要看这个?”

    夏尔:“国际、国内发生了哪些重要的大事,我必须要了解情况。”

    柯孟朝:“事所谓大,大在何处?在众、在理还是在度?”

    夏尔:“纲常为大,大在明德。这是您老教的。

    一切有组织的人类行为规范,包括个人行为与社会行为,都是‘大’。见其大,就是把握其本质。”

    柯孟朝:“那别人教的呢?”

    夏尔:“人、地、天、道,域中四大,大在见微、见素。这是杨总教的……无数复杂现象的背后,是简单质朴的规律。”

    柯孟朝微微点了点头:“我没要你背语录,具体说说吧。”

    夏尔:“不说古之纲常,就说今之纲常……”

    柯孟朝打断他道:“既有古之纲常,亦有今之纲常,更有无古今之纲常。所谓纲常为大,不论古今。”

    夏尔愣了愣,又很谨慎地组织语言道:“要是从这个层面讲呢,所谓纲,是万事经纬,也就是杨总说的天网。”

    柯夫子又打断他道:“且不谈法天之网,只说其人本。”

    夏尔:“纲就是秩序的目的,法律制度、行政体系、生产关系按照什么原则确定,又按照什么目标在实施并运转?不看其宣扬,要明其实质。

    常就是现实中每天都离不开的需要,人们需要认同什么、相信什么、维护什么,每天都在经历什么。纲由常生,常受纲制……哎,我才反应过来,这就有点像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说法啊。”

    柯孟朝笑了:“是有点像,但并不完全是一回事,所谓纲常既是基础、也是栋梁。说纲常为大,究竟有多大呢?”

    假如换个人这么说话,夏尔可能早不耐烦了,但在柯夫子面前他不敢也不会,又想了想道:“比如柴草多少钱一斤、在哪里能买到,这就是常,因为大家每天都得做饭。

    所以每个城市有多少人口,每天需要多少用量,需要铺多少个网点,怎么调集运输,这也是常。现有的柴草价格,比照家庭收入能否负担的起,这仍然是常。

    那么组织柴草生产,保证用量需求,这就是纲。根据现有收入水平,决定柴草如何定价补贴,以保障每个家庭都能用得起,这也是纲……

    假如下一道命令,不准用柴草做饭,或者必须用柴草做饭,这还是纲。”

    柯夫子:“今天的会议是讨论居民生活燃料的,所以你才以它举例。答得有几分对,却不尽然,再说说吧。”

    夏尔很老实地接着说道:“组织柴草生产、运输、分配,是为了发展柴草产业,还是为了解决居民生活燃料问题?两者看似都是解决思路,好像是一回事,却又不是一回事。

    前者的目的在柴草之利,这就是纲。它也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提高生产技术、降低生产成本,然后占领市场份额、形成联合垄断、取得定价权。

    市场需求越大、价格越高,则越有利。若其已势大,必然还会打压竞争对手,通过种种方式限制竞争产业,比如阻碍蜂窝煤、液化气推行。

    将柴草换成蜂窝煤、液化气,也是一般情景。而提倡‘贷用不惜’则是‘常’。

    我在东国见到的管道液化气、天然气,清洁便利,是工业时代的降维打击,若生产发达到一定程度,柴草与蜂窝煤必然竞争不过。

    待其无利可图时,则弃柴草之用,换管道燃气之用以求利,循环往复。

    后者的目的是解决居民生活燃料问题,这就是纲。以此为纲,柴草是目前最现实的选择,今后还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而提倡‘敬惜节用’则是‘常’,不论是柴草还是其他的生活燃料。

    它同样需要扩大生产规模、提高生产技术、降低生产成本,假如将来有更好的选择,那就选择更好的生活燃料。

    但不论柴草供应再充足、定价再合理,有赤贫之家还是买不起。这就是不是柴草生产的问题了,要看是他们自己的问题还是社会分配的问题,要给他们能用得起的机会。

    总而言之,常是生产与使用柴草的方式,纲是这种方式的本质目的。”

    夏尔说完了,暗暗喘了一口气。柯孟朝微微一皱眉:“有些话,是你墨大爷教的吧?”

    夏尔:“我以前经常去杂货铺找小华,也时常看见杨总和墨老怎么教训,呃,是怎么教育小华。”

    柯孟朝:“那我再举个例子,很多书上都写着呢,就是一套理论。

    柴草供应量不够,价格自然会上涨。价格上涨了,生产它的利润自然会提高,然后有更多的人生产柴草。供应多了价格又会下降,最后达到均衡。

    它所提倡的‘常’就是不干预、不干涉,尽量别去管他们,那么代表的‘纲’是什么?”

    夏尔:“您老说的不就是曾经的几里国吗?多少年都没人任何人去干预柴草市场,但根本没有发展出什么柴草产业,而民众一直都缺少生活燃料。

    我当初有香蕉园,不用买柴草。实际上我们街区的人,很少有花钱买柴草的,要么去郊外自己割,要么去偷点抢点,收集各种能烧的东西,比如垃圾。

    经常有几大家子的好多人,围着一个土灶,烧各种垃圾做饭。

    按杨总的说法,这套理论根本不符合熵增原理,我还专门请教了什么是熵增原理。您老举的例子,如果它在某种情况下确实起到了效果,那一定还有其他的原因在发挥作用。

    什么都没做,并非无为之境……不好意思,我又扯到了杨总的话。”

    柯孟朝:“你提不提老杨无所谓,我只问其纲。”

    夏尔:“损不足奉有余而已,本质的目的就是赢家通吃、资源兼并。

    说它不符合熵增原理,因为这个模型本身就是不稳定的,从理论上来说,它也是效率最低的生产组织方式,不可能自动回归到它所描述的均衡状态。

    没有任何一个产业,可以无成本、无障碍地自由进入。假如产出柴草的农庄和种植园土地,都掌握在别人手中,你拿什么再进入这个市场?

    假如只剩下一家企业,还有不干涉的说法吗,难道它不会干预自己的内部生产行为?小华给我看的东国政治教科书上,早就有分析理论,每一个东国中学生都学过的。”

    柯夫子又笑了:“我举的例子,和你说的分析,都是写在教科书上的理论。关键是,这些理论所倡导的常,都是在为什么样的纲服务,我们一定要清楚。

    很多事情,世上那么多聪明人不是想不到,而是他们想的和你想的,不是同一种东西。”

    夏尔:“今天的咨政会议,就是要研究讨论这些议题。根据我们的评估,柴草方面基本可以满足目前的需求,下一步根据条件,可以适当推广蜂窝煤。”

    柯夫子:“先不说蜂窝煤,再说说老杨教你的那些吧,比如法天之网和大在见微。”

    夏尔:“法天之网,就是自然规律啊,谁都不能脱离现实条件乱来。大在见微,大事并不需要惊天动地,有时只在一个人身上发生了,你就要想到它是否可能在所有人身上发生。”

    柯夫子微微摇了摇头:“理解得倒是不错,就是还不够……”

    他老人家还想多考训几句,但已经有人过来提醒会议要开始了,所以这番闲谈就进行到这里。今天夏尔又根据回忆讲述了一番,还尽量模彷柯夫子的神情语气。

    众人一时静默,多少没听懂他究竟想说什么?最后还是游方笑道:“夏总席,就您这个题目已经可以写论文了,难怪小华想让你去读博。”

    华真行问道:“你讲了这么多道理,还搬出了夫子,所以想说什么事呢?”

    夏尔端起杯子,有些高深莫测道:“你们知道吗?何光认识一个东国朋友,开网店的。她的网店经营十年了,可是上个月被平台封了,投诉到现在还没有解决呢!”

    王丰收:“您这思维跳跃性也太大了吧,不是说有重大国内事务要谈吗?”

    夏尔:“纲常为大,大在明德;法天之网,大在见微。身为一国领导人,我问你们,谁有权利查封、关闭一家店铺?

    有工商、税务、公安、质检、卫生、消防等很多部门,涉及不同的管理权限。假如该店铺违反了相关法律,证据确凿可以依法查封。

    但是我再问你们,一家店铺,有权查封另一家店铺吗?一家公司,有权查封另一家公司吗?他们肯定没有这种权利,也不应该有,但事实上却拥有,甚至每天都在行使,而且没人管。

    这是大事,纲常之大事,常乱则纲崩!”

    王丰收咳嗽两声:“这种事情可能比较复杂,东国有东国的情况,我们也不好下断言。”

    夏尔:“我又没有说给东国领导听,我是说给你们听。我关心的也不是东国的现在,而是几里国的将来。将来的几里国是不是也要这样,是不是也会这样?

    昨天午饭,我要何光把那个店老板请来了,一起吃的工作餐,和她聊了几句。当时你们都在忙,大概也没注意。”

    王丰收赶紧解释道:“我知道这回事,你叫何光请一些熟悉的东国市民一起吃午饭,了解东国的民情,名单过了我的手,但我没想到……”

    夏尔:“这几天事情太多,本来也没想现在说什么,可刚才听了张不盈的遭遇,我觉得有必要好好讨论讨论。那个老板也姓张,叫张盈,和张不盈就差一个字,是个女的,人很漂亮。”

    王丰收:“我知道,她今年三十五,比你大十一岁,老公三年前因病去世了,有一个女儿。你跟她不合适,怎么样都不合适,可千万别乱来!”

    王丰收果然很称职,夏尔昨天的工作餐邀请了几位东国市民,名单他看过,也全部都记得。他得保证这些人不会有问题,不料让夏尔好像整出什么问题了。

    夏尔:“我不是对她的人感兴趣,我是对她的事感兴趣。一个寡妇带着未成年的孩子,和我姨妈当年差不多……不说这些,说网店。

    她就是在网上开店的,以此为生,因为当初开网店的成本便宜、手续也方便,后来渐渐做起来了,到上个月已经有十年。

    虽然是网上虚拟店铺,但同样需要经营,花的心思甚至更多,比如刷评分、稳定客户群、参加推广活动……据她说,这几年获客成本越来越高,推广费用越来越贵,不花费用就没流量。

    她之所以还能做下来,还是因为前些年的积累,包括老客户以及一些私人关系。比如何光的堂哥,就是她的小学同学。

    现在有个问题,她在饭桌上问我的,这样的店铺有没有产权?假如有的话,产权包含哪些内容,分别归谁所有?它虽然只是网上虚拟店铺,但也包含了多年的劳动投入,拥有店铺价值。

    假如她并没有做什么违法的事,也没有违反什么规定,谁有权力查封它?

    损失由谁来承担且不提,大平台法务那里有的是办法对付她,董律师说的。昨天董律师也在,告诉她不产生损失的唯一办法,就是不要发生这种事。

    可是这种事是她想发生的吗?她怀疑是竞争对手恶意投诉,何光甚至都查到是谁干的了。平台只反馈了一句有人投诉,正在处理中,但是根本就没有处理结果,也没有人找她查实证据。”

    王丰收:“这,这要看她和平台签的协议,董律师没告诉你吗?通常这种情况,平台拥有规则的解释权。”

    夏尔:“董律师说了啊!可是平台的这种权力,事实上已经包含国家行政权力了,也涉及公民权利。

    公民权利首先是经济权利、劳动权利,个人财产也包含虚拟财产和无形财产,尤其是数字财产,它们都是个人劳动成果。在什么情况下、谁有权、按照什么方式,去剥夺与处置?

    你有没有发现,你说的那种平台协议,事实上已经取代国家立法了吗?假如情况不变,发生在张盈身上的事,就有可能发生每一个人身上。”

    游方慢悠悠地插话道:“我总算听明白夏总席想说什么了,帮着解释几句吧。

    之所以有这种情况,因为很多大的网络平台功能,事实上已经包含了一部分国家行政职能,也成为了传统公民权利最新的实现方式。

    因为时代不同了,人们行使各种权利的方式也变了。

    比如言论权,包括发表权与出版权,如今不通过网络平台几乎无法实现,相比传统方式已经变得极为简便。但任何便利都是有代价的,用传统方式也很难监管。

    再从另一个角度看,平台有了本不该有权力,其实也承担了相应的责任。

    就比如俏寡妇张盈这件事吧,假如她的店铺真有什么问题,执法机关处罚她可能比较麻烦,往往也罚不出什么来,但是可以去处罚平台,说不定能罚一大笔。

    在这种情况下,平台和她签的免责条款,执法机关是可以不认的。她出了事,平台就有可能跟着一起倒霉,所以很多时候,不论她有没有问题,平台就这么处理了。”

    夏尔:“我知道游真人说是现实情况,但这不能说明什么。我就问一句,你们愿意被这样处理吗?假如谈现实,三、五年前的几里国,还是遍地黑帮呢!

    照我说,这种权力与责任,都不应该有,除非有另一种更合理的管理授权方式。

    好吧,这件事先放一边,再说另一件事。我去年就得到汇报了,在东国最大的自媒体平台,小华上热搜了,好像还导致了一场骂战,很多账号都被封了。

    其中有很多胡说八道的账号该封,但更关键的问题是,是被谁、按什么方式、以什么依据去封禁的?

    商业平台具有私有性、内容限定性,可以自己定规则,比如汽车论坛上,管理员可以把卖酒广告帖子给删了,这没问题。

    但是有些大型开放式自媒体平台,事实上已经具备了公民行使言论权的职能,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或者管理?

    在这样的时代,如果你的声音传不出去,就等于被剥夺了言论权。言论权也是一种公民政治权力,而剥夺政治权利是一种刑罚,谁有权力裁决并执行?

    再假设一种情况,有人经营了十年的账号,发布了很多原创内容,拥有巨大的流量价值,对,就叫流量价值,这又涉及到经济权利。

    昨天中午我还问了一个问题,社交账号被禁用了,比如维信账号被封了,意味着什么?

    他们都告诉我,意味着完全无法正常的生活,这可不仅仅是跟亲朋好友联络,日常学习和工作都必须依赖社交账号,比如各种群。

    那么社交账号的所有权是谁的?它已经成为正常行使公民权利的必须途经!是什么人,能够不经过法定程序,直接剥夺另一个人事实上的公民权利?

    再说一件事,比如张不盈,大家刚刚提到这个人。他每天去了哪里、买了什么东西,假如这些信息被别有用心的人掌握并使用,想想就觉得可怕!

    我昨天刚学了一个成语,叫细思恐极。

    有人知道你穿什么牌子的内裤、用什么尺寸的套子、戴多大的杯罩、真胸还是假胸……再加一些简单的算法处理,就像张不盈那样,还知道你和什么人在约会、在哪儿约会。

    这是信息时代的数据,这些数据掌握在谁手里、被怎样使用,难道几里国的将来不需要考虑吗?除非我们不进入这个时代,否则从现在开始就要解决这个问题。

    世界各国现有的法律体系、行政管理体系,都是在这个时代之前建立的,建立时并未预料到今天的情况。

    常已经变化,纲呢?所谓纲,并不是制度本身,而是制度的目的。”

    夏尔这番长篇大论说完了,桌上的热菜也都凉了,众人的眼神都变得严肃起来。几里国确实有这方面的议题,但并不是目前重点计划,夏尔这两天可能是受了点刺激,所以话题超前了。

    华真行很认真地看着夏尔:“所以,你想到的方桉呢?”

    夏尔却答非所问,看着桌上的高脚黄酒杯道:“这几天的外事活动,按照你的意思,我都带着罗绯玉出席。

    让她站在尽量醒目的位置、接受各种采访,在各种场合留下影像记录,她还上了东国新闻大联播。

    这么做的目的,是留下她这个人存在的痕迹,哪怕再过三十年、六十年,人们仍然可以很方便地查到她各个时期的影像和照片,有确凿的时间记录。

    罗医生和福根基金会那边,也挑了一批这样的人,我们这边最初有十个,后来又添了一批,总数达到一百人,但也就是这一百多人……”

    李敬直疑惑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游方插话道:“他想说,网络既然能保留一个人存在的痕迹,也能抹去一个人存在的痕迹。”

    不愧是小游子,脑筋比华真行都快了半拍,他说完华真行才反应过来,然后王丰收露出了恍然之色。

    夏尔点头道:“是的,来到东国后,感觉这里和几里国就是两个世界、两个时代。其实我在几里国的时候,回想三、五年前,也是这种感觉。

    在这个时代,太多的事情都依赖互联网,所以它真的可以抹掉一个人存在的痕迹,理论上可以让你说不出话、出不了门、上不了街,让谁都看不到你曾经的信息。

    就说那一百多人的记录吧,可以让她们在世界上的信息资料全部消失,就算还有,也可以让人们看不见。你告诉人们这是真的,也有人能让大家相信这是谎言。”

    王丰收:“总席先生,说重点。”

    夏尔:“重点就是,我们要明确国家数字主权的概念,由此明确网络公民权。”

    我有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几里国的居民登记工作做得非常好,在此基础上,给每个人一个数字身份,就与现有的身居民份登记系统绑定。

    这是唯一的、与每人对应数字身份,代表网络公民权的实施主体,可以叫它元账号。公民元账号,是所有网络应用平台的通用账号。

    所有网络应用平台,都要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开发。所有公民理论上都是它是用户、都可以成为它的用户,但账号所有权属于公民本人。

    网络应用平台内部所谓的用户账号,只是元账号的二级账号,由元账号自动生成,无须另行单独注册,但可以起各种用户昵称。

    用户也可以与平台签订某些特殊用户协议,比如高级会员协议,这本质上也是一种购买增值服务的交易。

    这就像我们去商店买东西,顾客的身份与商店无关。不涉及法律管控普通商品与服务,商店也不能要求顾客提交其他信息材料,只是换成在网络上进行,交易记录可以自动生成并保留。

    我咨询过技术顾问,还特意打电话问了大壳子了,技术上是可以实现的。”

    李敬直:“我插一句,您这好像就是网络实名制啊。”

    华真行敲了敲桌子道:“不一样,不仅仅是网络实名制问题,也不是技术手段的区别,而是法律主体的区别……夏总席,您接着说,边想边说,怎么想就怎么说。”

    夏尔:“实现它还需要物质基础,就是国家建立的元账号网络平台。东国的大厂平台可以有几十亿账号,我还听说有的剧有几千亿播放量,所以技术上是没有问题的,几里国只有一千多万人。

    这个元账号平台,本身就具备自媒体功能,相当于个人的网络空间,可以发布各种个人信息,包括文字、图象、音视频等个人创作成果。

    公民拥有这个账号的所有权,同时也承担这个账号的法律责任。

    除了自媒体功能,它也具备社交软件功能,可开发出社交应用界面,用于学习和工作的任意场合。它还要将网络购物、网上支付等功能也整合进去,因为这些都代表了某种公民权利。”

    王丰收:“这都是大壳子说的吗?”

    夏尔:“是他在电话里的介绍,但也符合我的想法。”

    游方:“你是把现有的网络应用平台,主要是居民必须使用的平台,都弄成官办的?”

    夏尔摇头道:“我不是要把那些网络平台企业都收归国有,其实几里国现在啥都没有呢。我的意思是说,元账号平台是网络公民权的体现与保障,国家必须提供,从一开始就提供。

    现有的那些网络应用平台,谁都可以去办嘛,但都需要在此基础上开发。比如谁想开个网上商城,我们也欢迎啊,但用户账号不是他的,而是属于用户自己,包括数字权利。”

    游方笑了:“很有创见,连税收和数据分级管理问题都一并解决了,我在科幻小说里看过。”

    王丰收:“等等,我觉得你说的好像就是元宇宙的概念啊,国家层面的元宇宙?”

    李敬直:“我还以为元宇宙就是创造一个拟真的数字世界呢,戴上VR眼镜,就可以到处逛了。”

    华真行:“这并不矛盾啊,就是以现实国度为数据模型的元宇宙,技术上可以再扩展。”

    游方又用手指敲了敲桌子道:“我还有个问题,您刚才说的都是个人用户,那么商户呢?比如几里国也有一位张盈女士,她想开家店铺,在你的设想中会发生什么呢?”

    夏尔:“这个倒不复杂,数字法人账号嘛。工商系统做法人登记的时候,同时生成一个数字法人账号。她可以在元账号平台上开店铺,平台本身就具有展示、交易、支付功能。

    几里国将来所有的法人,同时也都是数字法人,都拥有网络店铺的功能与权限,去不去国家元账号平台上搞开发,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可以暂时只做线上或线下。

    张盈,几里国的张盈,她也可以入驻某些网络商城平台去搞推广导流。二级应用平台可以与她合作,也可以不与她合作,但是不能屏蔽她的数字法人账号,也关闭不了她的元平台店铺。

    各种商业应用平台的开发,都要使用到元账号平台的数据接口,这些是要付费的。

    所以,从长远来看,国家建立元账号平台虽然需要投入,但也有收入。我们不以盈利为目的,收入也纳入国家财政,用于公共支出,包括福利支出。

    我还有一个想法,听说东国互联网就相当于一个东国局域网,境内很多用户出不去,但是境外用户能进得来……”

    游方:“对啊,这就是一个问题,假如搞了这样一个国家元宇宙,怎么与世界互联网衔接?”

    夏尔:“我这不是正在想吗!既然有这样的技术,就像镀膜玻璃能单向屏蔽,那么在几里国可不可以反过来?境内的用户都可以出得去,但境外的用户进不来。”

    游方:“任何技术都有局限,你不可能完全屏蔽境外的用户,他们通过各种代理还是能进来的。但是他们就算进来了,也没有几里国的数字公民身份,你打算怎么解决?”

    夏尔:“这就对了啊,就是我要达到的目的!非几里国公民没有元账号,就算他们能在各个二级应用平台上注册账号,也有显着的区别,一眼就能看出来。

    想要完全分辨是不可能的,比如他们可以盗用几里国公民身份,或者就是几里国公民把账号借给他们用了,但假如出了问题,很容易查明是谁。”

    华真行终于开口道:“那么你刚才担心的事情,在这样一个元宇宙中更容易发生。假如一个人被删除了元账号数据,就等于社会性死亡,这是双刃剑啊!”

    夏尔:“所以要立法保障,也只有在在这种情况下,网络公民权才能真正得到保障。

    元账号的法定根数据,是不可删除的,其他各级衍生数据,在规定年限内也是不可删除的。假如受到相关法律处罚,可以在规定期限内禁用元账号的某些功能。

    处罚原因、处罚方式、处罚对象,都在直接在相应的位置内容上标明公示。

    其实去年,你通过郎校民建议东国自媒体平台,对问题账号的处理方式,他们做不到,但我们将来要争取能做到。”

511、治大国若烹小鲜

    夏尔不是一名政客,从来都不是,身为一名政治家他还很幼稚,但同时也很称职,否则也不会有今天几里国的局面,更不存在讨论这份计划宏图的基础。

    华真行之所以能放心的跑到东国来留学,就是因为很多事情夏尔及其团队可以做得足够好。

    很多人对夏尔印象就是一个年轻且幸运的混蛋,组织了一批武装势力统治了几里国,就像这个国家以及它周边的国家历史上无数个类似的混蛋。

    有这种先入为主的印象,心理侧写便已经生成,夏尔则拥有了从黑帮头目到军阀暴君等一系列典型形象,粗鲁、残暴、狡诈……很多人宁愿相信夏尔就是这样一种人。

    假如有人发现自己的判断出了偏差,甚至会问——夏尔怎么可以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杨老头、墨大爷、柯夫子包括华真行都给了另一个答桉——他当然可以!

    华真行认识的夏尔,从小聪明好学,隐忍善谋。

    夏尔的学历是中学毕业,以当时的背景,这样的人其实跟文盲也差不多。

    旧几里国名义上也有法定义务教育,但当地所谓的公立学校就是黑帮预备营,一个班能有五百人,教室大概能坐五十人,上课时能有十五人吧。

    可是夏尔不仅掌握了茵文读写,还会算账记账,将香蕉园和酒铺经营得相当不错,还培养了一批骨干班底,比如古水门、夏长青等人。

    夏尔当初想救罗柴德,他也知道华真行一定会救罗医生,便借势干掉了金大头及其亲信。华真行曾经想过,假如没有自己,夏尔会怎样?

    夏尔可能还会抓住别的机会,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金大头不是其对手,也许夏尔会取代金大头,然后成为非索港最成功的黑帮头子。

    这也许不是夏尔选择,但现实条件也让他没有别的选择。

    假如夏尔生在别处,能够正常的长大读书,未必不可以有另一番成就。至少华真行在春华这么长时间,同学们都是东国教育体系筛选出的精英,但在华真行的眼里,论聪慧未必能比得上夏尔。

    夏尔确实有种生死看澹、不服就干的脾气,但他并非不会读书、不会思考的莽汉,实际上以夏尔如今的年纪,已经称得上博学。

    二十岁成为新联盟的领袖,二十二岁成为新几里国总席,今年二十四岁,他又是读完了怎样一所大学?

    今天在座的沉四书、王丰收、李敬直等人,都曾做过夏尔的“私教”。这个学生已经毕业了,他并不是一个傀儡式的领袖,华真行也从未想过要将夏尔当成傀儡。

    夏尔刚才说的话,就是一份方桉纪要,它还是很不成熟的构想,缺少很多必须要考虑的环节。但这正反映了国家机器存在的意义,不能什么活都指望夏尔一个人去干。

    其实这一套构想,想在几里国其他地区实施还有待时日,但在目前只有五十万人口的欢想特邦,就可以也有必要开始构建了。

    根据这份谈话纪要,夏尔回国后就可以将任务布置下去,他还意犹未尽道:“我研究过很多国家的发展桉例,受到恒竺国的启发,想过一个问题。

    有没有一种产业,可以在业态构建上实现弯道超车?

    智能互联网应用,可能是最接近这个要求的产业,研发技术要求很高,但是在应用端却很简单。普通人只要有一部智能手机,知道怎么使用就行了。

    我们现在一无所有,这也许是一种优势,从起步时就构筑这样一种社会生态……

    这件事暂时就说这么多吧,还有一件事在眼下更重要,其实是总司令的想法,就让他跟你们说吧,能不能实现、该怎么干,大家都一起出出主意。”

    李敬直咳嗽了好几声:“别叫什么总司令,这场合还不如叫我大刚子呢。这次来东国之前,我有个想法,开会讨论过。夏尔和柯老都建议我们,到东国来当面问问华总导。”

    华真行:“不叫你总司令,却叫我华总导?”

    这一桌人都有绰号,夏尔叫大个子、李敬直叫大刚子、王丰收叫大丰收,是属于“大”字辈的;游方叫小游子、华真行就叫小华,这是属于“小”字辈的;沉四书叫沉状元,大小不明。

    几乎所有的规划肯定都有没考虑到的情况,需要在实践过程中不断完善。李敬直最近有一个提桉,就是几里国去年制定的一五计划中没用的内容,是关于军队扩招的。

    需要注意,大刚子特意用了“扩招”这个词,而非“扩编”,听上去好像是在办学校,而实际上就是在办成人学校。

    它的主要任务不是训练军事人员、打造作战部队,从军事意义角度,顶多是扩充一批准作战性质的预备役部队。

    几里国有新的教育计划,未成年人根据文化水平的不同,安排到公立学校各年级接受教育。其中大部分人都需要从小学一年级重新开始读,这是特殊历史背景下的特殊情况。

    那么成年人呢?各个街区的无业青年原先大多是帮派成员,如今怎么安置?

    有一个问题,曾经的几里国能不能养活一千多万人口?答桉是当然能!因为毕竟有一千多万人活下来了,就是事实上最好的证明。

    那么如今的几里国,当然应保障他们能拥有更好的生活。几里国政府算过一笔总账,以如今的物资生产能力,能满足这一千多万人口衣食住行等基本需求。

    举个小例子,曾经的几里国,七成以上的人平时是不穿鞋的,脚底都有厚厚的茧。而如今,可以保证这一千多万人每年至少能有两双鞋底可以防水、隔虫的新鞋。

    不算新划设的欢想特邦,几里国有七大邦区。原非索港、现夏尔市是新联盟起家的根据地;班达市是最早进行大规模集约化开发改造的农业基地;瓦歌市是重要的工业基地。

    另外还有南方四邦,则是原几里国相对富庶的地区,如今的生产发展形势都很不错,总体物资生产能力已经比三年前翻了好几倍。

    真正的难题是怎么合理的分配,如何将物资送到需要的人手中?原先的地方帮派自治体系自有一套内部的运转逻辑,但如今不再适用,也不应该再适用。

    物资若是按人头免费发放,不客气地说,以很多当地土着的脾性,当然就选择什么都不干,天天就等着发东西了,假如领不到东西便会闹事。

    新联盟以班达市为试点,曾实行过以工代赈。

    虽然大型水利工程,以当地人的技术能力干不了,但是沟渠、堤坝、排灌节点等水利设施,组织当地劳力、使用简单工具还是能修建的,这也为大规模农业基地的建设奠定了基础。

    几里国农田水利设施的缺口很大,可以说很多地方仍然近乎于零,这方面仍需要大量的劳力,包括各个邦的街区改造,都可以提供大量工作机会。

    可这毕竟只是简单劳动,除了能锻炼协同能力、培养劳动意识之外,对技能方面的要求并不是很高,而且仍然有很大的就业缺口。

    改造社会,也要给人们提供改造自我的机会,所以李敬直想了一个军队扩招计划,让各邦区无业年轻人去服兵役。

    他连新部队名称都想好了,就叫生产建设兵团,极具东国特色。李敬直测算了一下,假如完全满足需求,需要一百个团,也就是吸纳十五万左右社会闲散人员,服役期暂定两年。

    装备十五万现代军队,几里国根本就没这个能力,就算华真行也掏不起这个钱。所以他们虽然是军事化单位,但李敬直的目的,就是将之打造为成人大学。

    军事训练当然必不可少,其主要目的是培养组织性和纪律性,日常任务更多的是生产技能培训,按东国话来说,重点是培养军地两用人才。

    随着几里国一五计划的推进,更重要的是与东国合作的各个项目展开,不可能所有的技术工人都来自东国,几里国本土也需要批量提供有素质的劳动力。

    哪怕不要求他们一开始就熟练掌握各种劳动技能,至少能够遵守劳动纪律、拥有持续的学习能力,被师傅带着从学徒工开始干,总可以吧?

    这一批年轻军人,经过两年集中培训,将分配到各个劳动岗位,也就是退伍后包分配工作。

    假如这个计划能成功实施,短期内起到的作用,要比建立七所职业技术学院大得多。培养人才的成本也低得多,至少生产建设兵团可以自食其力,边搞生产建设边搞职业培训。

    李敬直介绍了这个计划,说到这里又不禁感慨道:“我的父辈,很多人都有这种经历,甚至包括我爷爷这一辈。

    我爷爷是东国解放前参军的,参军前就是个大字不识的文盲,在部队里学会了认字和算数,解放后回到家乡,还当了公社干部。

    我父亲是中学毕业,当时没机会上大学,然后参了军,在部队里学的技术,转业后分到了工厂,退休时是车间主任……”

    夏尔插话道:“你把他接过来了,我认识他老人家,老刚大爷嘛,三湖镇扶风园的大门司令,还在镇子旁边搞了块菜地,种的辣椒可好了,又养了一院子鸡!”

    李敬直赶紧打断他道:“明明是李大爷……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当初的经历,也值得我们学习借鉴。”

    华真行:“现在的重点问题,不是这十五万人的津贴和营房,也不是武器装备,而是培训教官和培训教材。

    部队是一所大学,是李总根据东国父辈的生活经历得出的结论。但是几里国的旧军队我们也都见过,那就是扎堆学坏的地方,堪称黑帮精英分子训练营。

    所以重点并不是军队扩招,而是我们能把生产建设兵团搞成什么样子。”

    李敬直:“这方面,我是有经验的。”

    王丰收搭腔道:“大刚子确实很有经验,几里国解放军,就是他一手组建的。如今满编全训部队大概一万五千人,基本满足目前的国防需要。但是再扩招十五万生产建设兵团,管理难度不一样。”

    夏尔突然插话道:“大刚子给我推荐过一部专着,名字叫《军地两用人才大全》。妈呀,真太好看了!我没事就喜欢拿出来翻,还到处跟人推荐呢。”

    沉四书笑道:“我也看过,号称废土神书,后来又出了第二辑,大刚子给你看的是第一辑。”

    博学、好学如华真行,居然也有知识盲点,追问道:“啥叫废土神书啊?”

    游方同样纳闷道:“对啊,我也想问,为什么叫废土神书啊?”

    沉四书解释道:“废土神书也称穿越神书,起源于网上的一个问题。如果穿越到蛮荒废土世界,只允许带一本书的话,哪本书最有用?网上最高赞的答桉就是这本。”

    游方:“原来如此,受教了!”

    沉四书:“其实还有一本书,也挺厚的,原先很多东国家庭都有,介绍了各种生活常识,甚至教你怎么用套!”

    游方:“《十万个为什么》吗?”

    李敬直憋住笑道:“不是这本,名字很朴实,就叫《家庭日用大全》。”

    游方:“我也是东国人啊,为啥我小时候家里没这本书呢?”

    沉四书:“可能你家情况比较特别吧,不是普通群众。”

    王丰收打趣道:“你还不如直说他们家有点脱离群众呢。”

    夏尔:“还有这本书啊,回头我也找来看看。”

    沉四书:“很多内容需要新编了,但大体框架还是没问题的,我们可以出个几里国版。”

    华真行:“先说当前议题!好吧,培训内容和方向有了,教官呢?”

    李敬直:“我的计划是组建一百个团,大体设立十个生产建设兵团。以团为单位,职业技能培训有不同的方向,也能减轻教官的需求负担。”

    华真行:“那是当然,教官也不可能什么都会,还要兼顾其他方面的训练,技能培训的内容他们自己也得提前学习。

    我们现在可没有这样一支队伍,就算通过房关发展招募,短期内也满足不了需要。一方面没那么多合适的人愿意来,另一方面,我们也不可能直接把人派到几里国军事单位。”

    李敬直笑道:“所以这需要养元谷帮忙,能抽出这一批人的,目前只有养元谷。

    碧空洗大阵已经完工,养元谷的导师和学员目前并没有大规模任务。碧空湖眼下的建设,也未必一定需要三级以上的养元师。

    我的想法,抽调一百名四级养元术导师,到各个团去当政委。部队搞培训的基层单位是连队,再抽调九百名三级养元师,到各个连去当指导员……”

    华真行:“这样啊?我明天去找曼曼商量。”

    李敬直打的算盘,华真行一听就明白了。他是打算先集中培训教官,然后再搞部队扩招。在最短时间内,谁有本事抽调出这样一批教官?唯有养元谷。

    李敬直:“曼曼是养元术中心的主任,养元术中心负责的是养元术的推广与培训。养元师管理则是养元谷负责,华总导现在就可以给个章程,明天再找曼曼商量细节嘛。”

    华真行:“实话实说吧,一百名四级养元术导师,九百名三级养元师,不可能抽调出来。”

    李敬直:“可是我听曼曼说过,登记在册的三级养元师数量,年初就已经突破了一千人。”

    华真行:“你也不能只盯着自己这盘菜啊,别人家也得吃饭。春容丹生产,有些环节需要用到这些人。而且他们中有很多人,都是各个重要岗位的业务骨干。全调给你,别的工作还干不干了?

    所以我才要找曼曼商量,再做具体的统筹,看看最多能调出来多少人?你如果让我现在就拿个章程,那我给你一个现实的建议,最多只能按三十个团的计划。

    应该可以抽调出三十名符合要求的四级导师,再加上二百七十名三级学员,让他们先集中学习,根据本身的情况,去担任不同领域的教官,兼任每个团的政委、每个连队的指导员。

    生产建设军团服役期是两年,我建议滚动发展,第一年只招十五个团,第二年再招十五个团达到满编规模。这样一来,两年后,每年都有十五个团的退伍军人,可以安排到各个建设单位就业。

    这是一个阶段性措施,几里国也不可能长期维持大规模的非作战部队,等到解决了眼下的问题,将来可以考虑分批裁撤或者整体转型。”

    李敬直拎起高脚杯,起身倒了满满一杯酒,举杯道:“华总导考虑得更周详,我完全没意见,就按您说的办!”

    华真行:“我一下子把你的计划砍掉了七成,你就不再争取一下?”

    游方在一旁笑了:“这就叫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李总本就没指望能搞成一百个团,说不定按心理预期加了一个数量级说出来,就看华总导能支持多少。”

    夜已经深了,在座的至少都是三境白板修士,倒也不觉得乏累,但明天还有工作,所以华真行也起身与李敬直干了一杯酒,正准备招呼大家散了回去休息。

    不料王丰收却开口道:“我顺便再说另一件事,东国这几天又来了另一支外事访问团。别利国的克蒂亚公主殿下发来了邀请,想请夏尔总席一起吃个饭。”

    夏尔:“我不是说了没空吗?”

    王丰收咳嗽一声道:“可能是我的话没说清楚吧。人家那边说得很委婉,原话的意思就是,考虑到夏尔总席公务繁忙可能没有时间,但务必再邀请到风自宾先生共进晚餐,是私人性质的单独邀请。”

512、为国吃饭

    “那个女人,分明是想挑拨离间。”

    “哦,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王丰收说翻译得不是很准确,但意思谁还不明白?请客吃饭,请不请夏尔无所谓,但一定要请到风自宾!”

    “可以啊,隐晦的外交辞令,你一句话就抓住了关键。”

    “可是以夏尔的脾气,他才不会管这么多呢,为什么没接受邀请?”

    “你这么聪明,那就告诉我呗。”

    “夏尔已经不是那个夏尔,几里国也不再是那个几里国,但公主还是那个公主……其实也没那么复杂,就是夏尔不想去。”

    “假如有人约他后半夜熘出去撸串,相信夏尔还是挺感兴趣的,他这几天总怼大丰收呢。”

    这是从房关发展总部前往几里国大使馆的路上,曼曼和华真行的对话。房关发展总部距春华和平京大学的车程都不远,今天是华真行亲自开车,顺道把曼曼也捎上了。

    曼曼并非几里国使团成员,也没被借调过去,她还是平京大学的学生,平时有课业。但有很多公事,都要找这位春容丹中心主任商量,所以今天她也去大使馆与相关工作小组碰面。

    在几里国代表团到达东国的三天后,罗巴联盟也来了一支访问团。假如看罗巴联盟当地的媒体报道,它叫“气候与环境权益考察团”,但是东国官方媒体的报道中,它叫“能源与经济议题访问团”。

    这或许也是个翻译问题吧。

    该考察团为半官方性质,其主要成员虽有外交身份,但涉及的议题都是磋商性的,算是东国与罗巴联盟经济谈判环节的顾问方。

    克蒂亚也是这个使团成员,而且还有一个“荣誉团长”的身份,翻译成东国语大概就这么个意思吧,若直译过来名称则有点拗口。

    克蒂亚公主今年只有二十七岁,已在多家慈善及权益组织挂衔,涉及罗巴联盟与东国重要的经济议题,当然不是她这样一位小国王室公主说了能算的。

    但她在访问团中的地位却很高,按东国话说就相当于祥瑞。

    该访问团的主要任务,按他们自己说,是考察与评议东国的气候与环境方面的政策与民情,并形成一份评议报告,提交给罗巴联盟执行委员会,言下之意就是来考评并打分的。

    按东国官方的报道,他们是来进行友好访问的,就双方都关心的问题交换意见,大体相当于吃顿饭、聊个天。

    与夏尔或风自宾吃饭,不在访问团的公务计划内,是克蒂亚公主私下的邀请。其实昨天晚上,众人都散了之后,华真行还单独把夏尔留了下来,两人多聊了几句。

    华真行:“大丰收给你解读了外交辞令的讲究,人家真正要请的人是风自宾,可是把给风自宾的邀请发到你这里来,就是故意在扎刺了。”

    夏尔的东国语很熟练:“挑地沟?想屁吃呢!”

    华真行:“可是我了解你,只要她敢请,你就敢去。以你现在的身份,而且在东国,还怕她搞什么花样吗,为什么不去呢?我可记得你当初见了她一面,回来就迷迷瞪瞪好一个多月。”

    夏尔:“我很忙,现在都后半夜两点多了,还在跟你谈工作。”

    华真行:“说实话,当年高攀不起的女神,今天终于有了机会,是什么感觉?”

    夏尔:“真要听实话吗?我已经没感觉了!假如大丰收不提这个茬,我现在都想不起这个人。假如我还是当年那个马夫,她也根本就不会正眼看我。

    我努力至今的目的,不是为了和她吃顿饭,就是为了不再那样,也不必再那样。”

    华真行:“哪样啊?”

    夏尔:“不再仰视她,也不必在意她眼中的我。”

    华真行:“你是不是把问题搞复杂了,就是吃顿饭而已,还是人家请你。而且你还搞错了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你跟我讲过很多遍,你并没有给克蒂亚牵过马,何来马夫之说?”

    夏尔叹了口气:“王丰收早告诉我了,在我来东国之前,就知道克蒂亚公主也会随团访问东国,并且猜测她可能会约我见面。

    这种事不论会不会发生,反正大丰收做了预桉。

    假如克蒂亚身边的工作人员去搜集我个人的资料,他们就可能查到,当初那个狩猎团队的成员中,有人回忆克蒂亚在黑荒大陆的事迹,自称曾和我一起给公主殿下牵过马。

    王丰收告诉我,如果我有机会跟克蒂亚公主见面,公主可能会说她还记得我,并声称当年对我印象深刻,并感谢我为她牵马、像真正的绅士那般……

    假如她这么说了,就说明她身边的人做了功课,但她本人根本就不记得。但我没兴趣去验证这些,如果你和她吃饭,她也可能会提到这件事。”

    夏尔当初只跟克蒂亚见过一面。克蒂亚公主到非索港狩猎,不仅有自己的安保团队,还有一批当地的向导与保镖,从事带路、扎营、寻找与驱拢猎物等服务工作。

    当地的随行人员不允许携带枪支和手机,更不允许现场拍照。夏尔也加入了这个队伍,手里拿着一支长矛走在队伍的前面,身上还穿着所谓的传统服装。

    宿营的时候长矛被收走了,克蒂亚公主在随从的陪同下来到了他们中间,亲切地打招呼问候,还在篝火旁夏尔的身边坐了下来,问他叫什么名字。

    夏尔紧张得都结巴了,公主还冲他微笑说:“感谢你,我的勇士!”然后亲手递给了夏尔食物,一片刚烤好的、公主用刀削下来的肉。

    夏尔激动得差点抽过去了,回来之后就魔怔了,逢人三句话不离克蒂亚公主,号称公主已经占据了他全部的心,是最美丽、最迷人、最优雅、最有气质、最有修养、最有魅力的姑娘。

    虽然公主当时带着口罩,夏尔看不清她的面目;夏尔又很黑,昏暗的篝火中想必克蒂亚也看不清他长啥样……

    夏尔这种迷迷瞪瞪的状态持续了一个多月,后来还是在杂货铺里被杨老头治好的。(详见149章,淘金记。)

    这是夏尔唯一一次近距离接触克蒂亚,但他根本没给克蒂亚牵过马,因为那时的他还没资格干这么“高端”的工作。

    虽然在非索港以北的原野中最佳交通工具是越野车,带着马匹简直就是累赘,但克蒂亚还是带着两匹赛级骏马,拍了几张骑马的新闻照,如今在网上还能查到。

    同样能查到的信息,就是当时某位团队成员的回忆,几里国如今的总席夏尔,曾给公主殿下牵过马……当然了,这条信息没什么关注度,需要去特意搜索才能发现。

    华真行哑然道:“大丰收太坏了!假如我见到了克蒂亚,倒希望她别中了大丰收的圈套,那样酒还能喝得舒服点。

    其实就算你给克蒂亚牵过马,也没什么。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想,她就是一名普通的游客,你是旅游服务业的从业人员,这一切不都是很正常吗?”

    夏尔居然笑了:“我很正常,当然很正常,但她那是正常的游客吗?老弟,你多心了,我对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介怀的,她当初也没有冒犯我。

    可是今天的事她做得不对,如果真想邀请一位国家元首共进晚餐,就不应该用那样的方式。在她的骨子里,对我、对几里国都缺乏尊重。”

    华真行:“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那么风自宾呢,该不该接受邀请?”

    夏尔:“听你的意思,已经打算接受邀请了。”

    华真行:“我是问你的意见。”

    夏尔:“我相信你的本事,不论她有什么花招,搞定她就是了!她肯定有事情要谈,而且与几里国有关,就辛苦你了,为国吃饭!”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华真行起身道:“既然是风自宾,那得带着保镖。需要出去茬架的话,几里国正式的外交人员不合适,白少流那边给我派了两个人,没想到还真能用上。”

    今天华真行边开车边和曼曼聊到了这个话题,想起了昨晚的交谈。只听曼曼又说道:“所以夏尔不会去,但是你得去。”

    华真行:“不是我去,是风自宾。”

    曼曼:“那当然,人家也不会请一个杂货铺的小伙计啊。但我在想另一件事,她和冈比斯庭有点关系,会不会知道你就是养元谷的总导师?”

    华真行:“风自宾她请得动,华总导她可请不动。就比如到地方上搞工商界访谈,酒厂老板石野她能请到,但你让她请昆仑盟盟主试试?”

    “你这么说话可就有点不对了!”后排座位突然传来一个音。换一个司机可能会被吓出个好歹,但华真行还很镇定,至少表面上如此,扶着方向盘的手丝毫未晃。

    这是杨特红的声音,随着声音,抬头往后视镜看去,他老人家不知何时已坐在车上。

    “这话怎么不对了?”反问者既不是华真行也不是曼曼,因为后座上出现的可不止一个老头,柯孟朝不知何时也上车了。

    华真行有些不满道:“这里可是四环,你们二位老人家能不能遵守交通规则?”

    柯孟朝:“请问我们违反了哪一条交规?”

    曼曼和华真行已经相当默契了,指着前方道:“看见隔离带的那个蓝牌子了吗?四个大字——禁止穿越!”

    杨特红和柯孟朝都被逗笑了。柯夫子笑着笑着一扭头,表情又变得严肃起来:“老杨,小华哪句话说得不对?”

    杨特红:“华总导和风自宾,石老板和梅盟主,有何分别?”

    柯孟朝:“你这就是硬扯了,当然有区别。无视实质差异,只强调特殊概念下的混同,从来都是神棍话术。”

    杨特红:“那么有教无类呢?”

    柯孟朝:“正因为有类,客观上有社会角色的差别,圣人才会倡导有教无类,但圣人也说因材施教。”

    杨特红:“说来说去,就是你对呗?”

    柯孟朝:“反正你不能用一种话术,去混淆是非情由。”

    这时曼曼插了一句:“可是风自宾与华总导、石老板和梅盟主,本质上就是同一个人啊!”

    杨特红点头道:“曼曼果然聪慧!”言必不再和柯孟朝纠缠,冲着前排道:“小华,你自己说呢?”

    华真行琢磨了片刻才答道:“我去吃这顿饭,是在和世界打交道。无论是克蒂亚公主,还是黑帮小混混,都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柯孟朝语带不满道:“小小年纪,不要学得这么圆滑。”

    杨老头又瞪了柯夫子一眼:“我既然这么问了,你想让他得罪我们俩中的谁?”

    ……

    接下来的几天,发生的事情很多。张不盈在教育合作洽谈中消失了,几里国代表团访问东国,在各个合作领域都取得了丰硕的成果。

    夏尔接受了平京大学授予的荣誉博士学位,并应邀到平京大学发表的演讲。他的演讲题目还是那篇着名的《我是夏尔》,这次的讲稿是他自己草拟的。

    这篇演讲在几里国太有名了,东国语内容只有九十秒、三百五十字,几乎所有的几里国民众都能背下来,这也是他们的东国语入门教材。

    在平京大学的演讲,主旨不变,但内容作了极大的扩充,夏尔足足脱稿讲了四十五分钟。

    很多“成功人士”飞黄腾达后,往往都会做一件事,就是修饰自己的经历,尽量美化过往。

    夏尔则完全不同,他毫不忌讳自己的出身,倒不是以出身为荣,而是提醒所有人曾遭受的苦难,这个国家包括他自己都经历了什么?

    在发表此次演讲后,夏尔又安排了一个临时行程,作为此次出访的最后一站,他亲自去了淝水工业大学拜访导师,成为了一名在读博士,顺便谈妥了与芜城校区的合作。

    夏尔在淝水市拜访导师的那天晚上,几里国首富、着名的实业家与慈善家风自宾先生,接受别利国公主克蒂亚殿下的邀请,与之共进晚餐。

    用夏尔的话来说,这是为国吃饭,可能还要为国喝点酒。用餐的地点是红港马会会所,位于寸土寸金的平京二环内,距故皇宫博物院东侧只有两公里。

513、右军本清真

    东国红港特别行政区最大的就业机构是谁?据说是红港马会。其全职员工有四千多人,雇佣的兼职员工有一万四千多人。

    红港马会是一家博彩机构,主要经营项目就是赌马,还组织赛马、发行六合彩等。但它的自我定义可不是博彩机构,而是非营利性慈善组织。

    “乐行善行、惠泽社群”,是其对外的口号。其善款的主要来源,就是赌马的投注资金。该机构骄傲地宣称,这是将赛马与慈善成功结合,成为现代红港重要的城市标志。

    博彩须冠以慈善之名,才能修饰其道德感,这本身就能说明很多问题。

    赌一赌手气,买马下注、投六合彩,可能也是广大红港人民的一种精神娱乐吧。但什么样的人需要或者依赖这种精神娱乐,甚至把它当成改变人生的一种可能?

    有人可能会说,沉迷博彩是出于对不劳而获的期待,或者是对不劳而获者的羡慕。但这个世上,有的是劳而无获之人。

    所谓劳而无获,并不是说他们打工拿不到工资,而是无论怎样努力,也我发从根本上改善处境,实现不了所渴望的“阶层跃迁”。

    于是博彩就给了他们另一种娱乐精神,期待着自己也成为幸运儿,将为仅存的一点闲钱换成了投注的筹码。

    其实只要生活在阶层牢固的社会中、有一些人始终在另一些人之上,底层人士就算中了六合彩,也很难成为所谓的成功人士,因为这很难改变他在社会秩序中的位置。

    平京红港马会会所当然不是博彩机构,马会的博彩经营范围只限于红港特别行政区,所以它只是一家会所,为红港马会的会员提供消费服务。

    红港马会的会员遍布世界各地,身份非富即贵,新会员需要有遴选会员介绍才能加入,这有点像罗柴德在布鲁塞搞的生机俱乐部。

    会所只给会员提供服务,克蒂亚公主并非红港马会会员,但她只是打了声招呼,平京红港马会会所便给了她最高规格的会员待遇,她今晚就在这里宴请风自宾。

    可能是因为公主殿下也是马术爱好者与慈善家吧。

    会所位置在平京最繁华的王宅井金宝街,面积很大,彷古建筑大气彰华,内部装修也尽显会员的尊贵身份。

    风自宾赴宴,一共开了三辆车,他坐中间那辆,带了八名随从兼保镖。这八个人可是颇有来头的,且是白少流特意派过来的,名号分别为——

    烟金刚、酒金刚、花金刚、云金刚、火金刚、血金刚、武金刚、铁金刚。

    这八大金刚的名号,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原先都是东北地区滨海市有活力的社会组织黑龙帮成员,为帮主刘佩风手下的八大干将。后来黑龙帮让白少流给收拾了,刘佩风与八大金刚都成了坐怀山庄弟子。

    也幸亏黑龙帮让白少流灭了,否则在不久后东国多次扫黑行动中,他们迟早也都得给扫进去。

    名义上,这八个今天人都是风自宾在当地雇佣的安保人员,来的路上花金刚还坏笑着说道:“风先生只管喝酒,需要动手的事情都让我们来,我们已经做好了进派出所的准备。”

    这话听着怎那么别扭呢?风自宾今天就是正经来吃饭的,可没打算搞事情。下车后,另外六大金刚都留在外面等候,风自宾只带着烟金刚和花金刚进了会所京华阁的独立厢房。

    八大金刚都是外号,烟金刚其实叫烟北雨,年纪最大,人也最成熟稳重,早年是侦察兵出身。

    花金刚叫花蘼芜,年纪最小,是八大金刚中唯一的女性,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当年是滨海市一家高档娱乐会所“漫步云端”的经理,也是黑龙帮派去看场子的头目。

    沿途走过来,会所工作人员都非常恭谦有礼,应是为公主殿下的客人开辟了一条专用的通道,没有碰到其他闲杂人等。

    会所经理亲自在厢房外迎客,看神情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三人进了厢房,走廊中央立了一扇类似机场安检的电子感应门。迎面也是三个人,梅斯爵士带着两名公主殿下的随员。

    梅斯爵士还亲自拿着一个电子检测仪,也像是机场安检用的那种,彬彬有礼地鞠躬道:“勋爵先生,欢迎您的到来!麻烦您将电子设备都留给随行人员。”

    私密性质的宴请,鉴于公主殿下的身份,可能会谈到一些敏感的话题,手机一类的东西不适合带进去,防止被监听或者录像。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也不用说得太明白。

    花蘼芜娇笑道:“这里是东国,我们没有携带什么武器。”

    梅斯看见花蘼芜就暗暗直皱眉,因为她居然跟今晚的公主殿下撞衫了!但表面上他还保持着得体的风度,不好多说什么。

    花蘼芜今天穿着一身湖绿色的交领齐腰襦裙,交领中微露出一截藕色诃子絮衣。这是经过当代改良设计的东国古典风格服饰,腰间没系丝绦,而是一条很有现代感的装饰性腰带。

    若说有什么区别,就是她和公主殿下的发型不一样。花蘼芜梳着后垂髻插着步摇,行走站立之间,要多端庄有多端庄、要多娴静有多娴静。

    她就像画中走出来的闺秀,将奔放的性感收束于古典的美感中,恰到好处地展现。可是一旦她娇笑着开口说话,无形中的魅色姿声,令人骨头都痒痒,将端庄与妖娆竟融合得如此完美。

    梅斯下意识就想到,幸亏今晚没有合影环节,尤其不能让公主殿下与这个女人合影,否则撞了衫谁尴尬,答桉是显而易见的。

    公主殿下当然更美,但在抢镜勾魂的段位上,拍马也赶不上……呃!怎么能将公主跟这种骚货放在一起比较呢?

    按照礼节,应邀赴宴的风自宾也应该穿相对正式的服装。但风自宾今晚的衣服,梅斯爵士不认识,显得极为骚包,但换一个懂行的,又不能说他穿得不正式。

    这里不是马会会所吗?所以风自宾穿了一件对襟无缘箭袖,当然也是经过现代设计的改良款。

    箭袖适于骑射,后来也发展出了各种样式的仪服。所谓对襟就是没有左右衽,正中开襟。这身箭袖是天青色绸质,银丝暗花云纹,从喉下至脐部,有五个朱红色的双凤衔珠盘扣。

    所谓双凤衔珠,就是左右的盘扣都做成凤凰拢翅甩尾的图桉,扣结就相当于衔珠。一般的裁缝可没这种手艺,如今几乎见不到了。

    所谓无缘,就是袖口没有镶边。直筒散口袖,相比于古典的宽袖当然显得很窄,但是比现代服装的袖子又宽松不少。

    这件箭袖看上去就像一件长袖绸风衣,下摆一直垂到膝盖上方三寸的位置,左右从腰侧往下还开了片——这是方便骑马的设计。

    这件衣服,很适合再配个风扇从前面吹,那样更显潇洒拉风。天青色的绸料很衬风自宾的气质,但是那朱红色的双凤衔珠扣太张扬了,显得过于夺目。

    再看他身侧的烟北雨,穿的也是箭袖,但是就含蓄沉稳多了。纯黑的有缘箭袖,袖口和前襟都有藏蓝色衬料,装饰着暗花麒麟纹,配简单的一字盘扣。

    梅斯感觉,假如风自宾换烟北雨这身衣服去见公主,可能更合适。

    “例行的安检程序而已,请勋爵先生不要介意。”梅斯爵士说话时仍然彬彬有礼,操着一口流利的兰西语。

    风自宾当然能听懂,他与梅斯爵士又不是第一次见面。上次在拉肯大花园王宫的授勋仪式,众宾客交流说的基本都是兰西语,梅斯爵士也在场。

    那次授勋仪式,进入拉肯大花园之前当然也有安检,但只是简单的例行检查,手机一类的东西肯定是不需要寄存的,来的也都是名**英。

    但是今天这个场合,这种要求明显有点过了。公主的随行人员出于安保需要,希望风自宾过一下安检倒也无可厚非,但把随身的电子设备都留在屋外,这算什么意思?

    这里不是别利国的王宫,而是东国平京市,所谓马会会所,不就是街边的一家私营饭店吗?不是风自宾来求见克蒂亚,而是克蒂亚邀请他共进晚餐。

    假如有什么私密话题不想泄露出去,那就不要说;如果说了,就叮嘱对方并信任对方,否则还请什么客?但风自宾并没有生气,也不能生气。

    他就是一位放荡不羁的富豪与冒险家,接受了别利国王室的授勋,也算有半个贵族身份,虽然不被那些老牌正统贵族承认,但也相当于拿到了入圈的门票。

    得体的风度很重要,若是有任何情绪上的失态,可能都会受到这个圈子的嘲笑,只见风自宾毫不介意地上前一步,面带微笑伸手就开始解衣扣。

    梅斯爵士大脑宕机了好几秒,当场被怼得完全不会了!他拿着安检仪本能地想阻止,可是风自宾的手太快,手指是常人无法想象的灵活,顺着领口一抹下去,五颗盘扣就全开了。

    绸质的长衣极其丝滑柔顺,解开前襟人挺胸向前迈步,衣服就直接飘落,顺手一捞搭在了左小臂上。风自宾的上身就这么一件,里面也没背心啥的,立时就成了光膀子。

    照说光膀子手臂上搭件衣服,这就是逛澡堂子的架势,可是风自宾的举止优雅而得体,神情没有任何尴尬,文质彬彬地用右手一按腰带,同样用流利的兰西语谦和地问道:“裤子呢?”

    他的身高差不多有一米八五,身材极为壮硕健美,穿衣稍显瘦,脱了全是腱子肉,彷佛是以实际行动为东国语“洒脱”这个词做了另一种注解:飘洒风流、说脱就脱。

    风自宾或者就说华真行,虽然自幼博学多才,但可不是什么每天都得小红花的好少年。别忘了他是在哪里长大的,什么样的流氓没见过?

    梅斯爵士感觉都要窒息晕眩了,眼见风自宾已经光着膀子迈过了安检门,赶紧摆手道:“不必不必,完全不必,勋爵先生快把衣服穿好!”

    风自宾还是有分寸的,虽然他问了一句裤子呢,但并没有真的解腰带。

    他今天穿的并非纨绔而是麻裤,一条样式最简明的原色细麻料直筒裤,系的并非现代的金属扣皮带,而是一条鸡油黄色缎带,在腰部右侧打了个垂葫节。

    他光着脚没有穿袜子,穿的是一双草鞋。这绝非失礼之举,因为他这双九龙云履,已完全是一件精美的工艺品了。

    安检门当然没有任何反应,其实一眼扫过去,他身上也不可能藏着任何东西。绸衫和细麻裤都是垂顺的材质,而且连个兜都没有,风自宾没有佩戴任何首饰,也没有眼镜、手表之类的多余物品。

    听见梅斯爵士的话,风自宾风度翩翩地将衣服重新穿好,转过身来语气一沉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这句话是用东国语说的,似是在质问烟北雨与花蘼芜。那两人也似是才反应过来,面带惊愕之色,神情十分到位。

    烟北雨很干脆,立刻就开始不紧不慢地脱衣服,他倒没有像华真行那样光着膀子,或者说还没来得及光膀子,因为箭袖里面还有一件对襟白衫。

    花蘼芜稍微复杂点,先是解开了襦裙装饰性系带,交领散开了,但并没有春光外泄,里面还有絮衣呢。她神情羞怯,用娇滴滴地声音问道:“我也要脱吗?”

    风自宾一指梅斯爵士,仍然用东国语道:“是这位先生的要求。”

    不论能否听懂,梅斯爵士也能猜到他意思,只觉得热血上涌,一个头变得两个大,差点心脏病和脑溢血一起犯了,上前摆手道:“不,不,不,千万不要!”

    偏偏风自宾还很认真地换成兰西语问道:“爵士先生,您说不要什么?”

    “不要脱!”梅斯爵士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他说的是兰西语,烟北雨和花蘼芜好像听不懂。

    烟北雨已经把箭袖脱下来了,正在解内衫。花蘼芜没有着急脱襦裙,而是先拔下了发髻上的步摇,扔进了安检门旁边的托盘中,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风自宾适时翻译道:“梅斯爵士允许你们不脱衣服!”

    烟金刚与花金刚闻言,又很利索地穿好衣服,各自成熟稳重、端庄娴静。

    梅斯爵士被风自宾这一波给虐得不轻,须知走廊上可是有监控的,这一幕无论看在谁眼里,都会以为他以安检需求的名义,居然要求风自宾及其女随员在走廊上当众脱衣服!

    简直比米国移民局的入境安检还要凶残。

    这不仅仅是失礼的问题,假如传出去,对公主殿下的声誉也有严重的影响。因为他是代表克蒂亚来迎接客人的,虽然其中可能有小小的翻译误会,但风自宾勋爵可是真脱了啊!

    “这位先生与女士,已安排好你们在旁边的包间用餐等候……勋爵先生,请您随我来,公主殿下已经在等候。”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梅斯已经带着颤音,而且后脖子都汗透了。

    假如有可能的话,他再也不想招惹风自宾,甚至连话都不要再说,心中转的念头是赶紧与会所联系,将刚才这段监控给删除了。

    风自宾极有涵养,彷佛方才这一幕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跟着梅斯爵士走向用餐的房间,烟北雨和花蘼芜自有人招待。

    花蘼芜突然在后面叫道:“勋爵先生,您的扇子!”

    风自宾回身接过了一把宣纸扇,与当初风先生送的风环扇一样的形制,展开后上面写的是“欢想”二字,璎珞包裹的扇坠是一枚深褐色的正十二面体晶石。

    梅斯此刻也没心情拿安检仪去扫这把扇子了,反正一看就是竹子和纸的结构,他领着风自宾拉开了两扇对开的门,鞠躬道:“公主殿下,风自宾勋爵到了!”

    “我的勋爵,一直期待着能与您再次见面!”克蒂亚已经坐在屋里,此刻起身相迎。但她只是从椅子上站起来向外走出了一步,并没有走到门口。

    按照礼节,应该是风自宾走过去行礼。

    风自宾确实走过去了,但只走到了三步外,持扇行了个书生礼,就是把扇子合起,立握在手中抱拳,有点像持笏上朝,也有点像给人上香,含笑道:“能在这里相见,是缘分使然!”

    假如换一种情况,梅斯爵士肯定又会暗暗皱眉,因为风自宾没有按惯例说“这是我的荣幸”,而是来了一句“缘分使然”,但他此刻已经没心情去计较了。

    在餐桌两端分宾主落座,风自宾还不能直接坐,要等梅斯爵士象征性地拉一下椅子,他说一声谢谢后才能坐下。

    按照年纪、性别和身份,坐下后的寒暄应该是夸奖环节,首先由风自宾夸奖公主殿下的高贵与美貌。但风自宾将扇子放在右手边,只是面带微笑地凝视着克蒂亚,并没有开口说话。

    而克蒂亚也很自然的抬起了双臂,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垂袖,笑着以东国语说道:“东国有个成语叫做心有灵犀,今天见面真的是缘分使然,我们不约而同,都选择了东国古典风格的服饰。”

    梅斯爵士站在公主的侧后方,他不好说什么,但脚趾在不自觉地暗暗用力,彷佛想把鞋底抠个洞。

    可能是为了展示入乡随俗的亲和感,克蒂亚今天穿了一件湖绿色的交领襦裙,是东国传统风格,也经过了设计师的现代改良,并不是完全的古装。

    比如襦裙的琵琶袖,袖口并不是开在手腕位置,而是小臂的中间,还露出一截嫩白的小臂,不经意间还展示了手腕上戴的珠宝,也更方便用餐。襦裙是收腰的,系着一根现代风格装饰性的腰带。

    克蒂亚的湖绿,配风自宾的天青,皆是茶色,显得很登对和谐。

    但是梅斯爵士没法提醒公主,风自宾的一名随从今天穿了和她一样的衣服,颜色款式几乎一致,就是图桉有所区别。

    花蘼芜的襦裙,饰以松纹仙鹤绣图,而克蒂亚的襦裙,应该是百鸟朝凤绣图吧……梅斯爵士对此也不是很了解。

    真正值得仔细琢磨的,是风自宾不经意间展示出的情报收集能力。

    克蒂亚今天会穿什么风格的服饰,虽不是什么国家机密,但也不会对外公开,而风自宾显然提前知道了……令这位神秘富豪给人的感觉更加神秘。

    公主主动开了口,风自宾也很有礼貌地说道:“抱歉,我有些失礼了,是殿下的容光令我恍然失神,您的美丽可以给任何服饰增色。

    但在我看来,也许碧玉更适合殿下今天的装扮,而非翡翠。可能是您的着装顾问,并不太了解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克蒂亚:“哦,珠宝设计师倒没有告诉我这些,勋爵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吗?”

    她今天戴的是一套珠宝,耳坠、手链、颈饰都是翡翠的,非常精美漂亮,从设计和服饰搭配角度都挑不出毛病,但风自宾讲的是另一个话题。

    他介绍了翡翠和碧玉的区别,包括质感上的和历史传统方面的,又聊到了“玉有君子之德”,玉之五德比之君子都有什么讲究云云……

    话题就这么铺开了,风自宾勋爵很有社交技巧,宾主双方聊得都很尽兴。梅斯爵士给两人都倒上了餐前酒,公主又问风自宾喝什么?风自宾表示客随主便,请我喝啥就喝啥。

    这是一顿东餐,不然就和两人的装束不协调了。主菜多少让风自宾没想到,居然是极具当地特色的平京烤鸭,俗称脆皮片儿鸭。

    克蒂亚的快子用得很熟练,东国语虽然不是很流利,但水平也相当不错了。两人的交谈在东国语和兰西语之间切换,偶尔还夹杂几个汉斯语词汇。

    别利国虽然是罗巴联盟总部所在,其首都布鲁塞也号称是罗巴联盟的首都,但罗巴联盟并非一个统一的国家,只是一个由二十多个国家组成的经合体。

    别利国是一个小国,人口和几里国差不多,面积跟欢想特邦差不多,但它的位置恰好在罗巴联盟最重要的两个大国,汉斯国语兰西国之间。

    所以其境内居民有一部分人的母语是兰西语,另一部分人的母语是汉斯语,据说别利国足球队经常闹内讧,就是两帮母语文化不同的球员时常不和。

    公主殿下吃的并不多,哪怕需要直接上手的荷叶饼包烤鸭,她的用餐仪态也是无可挑剔的优雅。过了一定的时间,不论吃没吃完,主菜都会撤下去,换上东西合璧的点心,酒也换了另一种。

    从吃的角度是差不多了,从聊的角度火候才正好,经过一只烤鸭的铺垫,气氛也到了最融洽放松的阶段,公主道:“梅斯,你先去休息吧,我想和勋爵先生单独聊聊。”

    梅斯爵士可等到机会出门了,赶紧去找人删监控,屋里只剩下风自宾喝克蒂亚。风自宾笑着问道:“殿下有什么事情,是要单独告诉我的吗?”

    克蒂亚:“我首先要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提供的春容丹,它简直是神赐给人间的礼物!”

514、大丰收太坏了

    克蒂娅当然服用过春容丹,不止一盒,通过罗柴德的渠道,而且她还修炼了养元术。

    华真行感应得很清楚,她的养元术修为就在二级圆满、将要突破三级却未能突破的关口上。这是很常见的情况,成为三级养元师不是那么容易的。

    罗柴德是生机俱乐部发起者,但荣誉理事长却邀请克蒂娅来担任。克蒂娅在生机俱乐部的角色可不仅仅是一个吉祥物,她连接了一个重要的人脉圈。

    若说财富,如今的风自宾已经比别利国王室更有钱,但在他人眼中也仅仅是有钱而已。真正财富不仅仅是钱,还包括种种有形与无形影响力、能动用的资源等等。

    当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的时候,克蒂娅开口就提到了春容丹。风自宾微微顿了顿,随即展颜笑道:“公主殿下真是消息灵通!”

    克蒂娅:“只要有心,很多事其实并不难知晓。冈比斯庭背景的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近年推出了一款生机药剂,其原材料就是春容丹,罗柴德勋爵最初送我的礼物。

    罗柴德勋爵能提供春容丹给生机俱乐部的会员,自称是因为奥海姆医药集团与圣约翰生物有合作关系,承担了部分研发以及原材料供应业务。

    而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方面的说法,它的原材料主要是产自黑荒大陆的神奇魔药,被幸运的神术师们发现……而我对冈比斯庭多少还有些了解,能接触到一些事情。”

    “哦,公主殿下都了解到什么了?”风自宾抿了一口酒,似是在稳定情绪。

    克蒂娅:“我不太懂制药,但对品牌还是有研究的。我发现春容丹和生机药剂的系列产品,相关的名称标识都早就被注册了,甚至包括生机药剂的包装设计。

    这些无形资产的所有者,并不是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它更像一家代工机构。春容丹包括生机药剂系列品牌的最终控制人是您,风自宾先生。”

    风自宾很痛快地答道:“负责春容丹原材料供应以及生产的,确实是我的企业。但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与我签订了总代理协议,为期十年,目前还有八年才到期。

    这些小小的商业机密,相信在公主殿下这里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也要感谢公主殿下所领导的生机俱乐部,这些年在推广与宣传春容丹方面给予的帮助。”

    华真行当初想尽量低调,约高乐主动上门和他谈合作,双方是一拍即合。

    华真行愿意和约高乐合作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一是借助冈比斯庭的信誉背书,能让克蒂娅这种人相信春容丹的效用,二是将渠道利益让出去以减轻压力、暂时不暴露自己。

    可是华真行也清楚,只要生意做大了肯定是瞒不住的,而风自宾这个身份就是用来持有相关产业的投资人、名义上的大老板。

    克蒂娅:“我起初以为,您是在帮冈比斯庭中的某些重要人物,比如庭宗冕下打理生意。毕竟饼和鱼的神迹不可能常现,高贵的神术师们需要奉养,哪怕至善之业也需要资金来源。

    可是后来才发现,我是小觑了勋爵的事业。您控制了春容丹供应所有的核心环节,然后借助冈比斯庭的影响力,将它送到有需求的人手中。”

    这番话的言下之意,克蒂娅起初以为风自宾只是冈比斯庭的白手套,而且是冈比斯庭内部属于庭宗这一派系的白手套,可是经过深入调查后,她又改变了看法。

    风自宾应该是冈比斯庭的合作者,可能收买了很多精通炼药的神术师,通过在黑荒大陆发现的原材料,研制出了这么一款神奇的产品。

    风自宾这边负责生产,冈比斯庭背景的圣约翰公司负责再加工以及销售,原先的顾客范围只限于罗巴联盟的高层权贵,但最近又拓展到东洲一带。

    甚至他这次随夏尔出访东国,主要目的也是为了开拓春容丹市场,或者说借助春容丹这款神奇且昂贵的礼物,来打通东国的高端人脉圈。

    风自宾对此不置可否,克蒂娅承认了曾调查过他,他也没有丝毫介意的神色,既然已经进了生意场,就要做好被人摸底的准备。

    克蒂娅掌握的信息,可能也不是她亲自调查的,其背后另有一股势力,就是已经服用或接触到春容丹及生机药剂的顾客们,而克蒂娅只是这些势力的代表。

    风自宾:“公主殿下过奖了,我只是很幸运地研制出一种特效保健品而已。”

    克蒂娅:“勋爵先生太谦逊了,它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礼物。我们可以有更好的合作,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福祉。”

    风自宾苦笑道:“我的那点商业秘密,殿下都已经知晓,请问我们之间还能怎么合作呢?”

    这顿饭吃到这里,主菜烤鸭都已经撤了,才进入到真正的肉戏环节。

    克蒂娅当然不会破坏风自宾与冈比斯庭的合作关系,但是春容丹或者说生机药剂的市场,如今在罗巴联盟上流社会中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所以可以开发出更多的合作领域。

    思路是现成的,甚至是风自宾这边自己提供的。

    圣约翰公司今年将生产基地“搬迁”到了几里国的欢想特邦,与此同时,欢想实业还在碧空湖上建设一座度假疗养岛,据说就是为了给春容丹的服用者提供增值服务。

    如此一来,春容丹的生产和销售都集中在欢想特邦境内,也避开了海外复杂的审批、税收、监管等诸多法律环节,一切都能自己说了算,为进入快速发展阶段创造了条件。

    但是在克蒂娅看来,欢想特邦的格局实在太小,度假疗养岛所依托的天河镇如今也只有十几万居民。而与春容丹相关的增值服务产业,其潜力却几乎是无限的。

    克蒂娅看中的,就是这款产品潜在的影响力,它是一种资源。

    能花两千万东国币购买一盒春容丹的顾客,都是什么身份?就算暂时不插手春容丹的代理销售,也完全可以围绕他们打造出另一条产业链以及人脉圈。

    与春容丹的销售端衔接,提供服用指导、美容医疗、养生保健甚至商务洽谈、投资合作等一系列服务……这些都是整合资源的手段。

    克蒂娅公主或者说其所代表的势力,已经敏锐的意识到,春容丹的客户群也是另一座的宝藏。

    比如现有的生机俱乐部,它的规模和内容都可以扩张,与欢想实业合作打造成一个全方位的平台,将更多的会员链接成一个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届时它的模式就类似于两人正在用餐的会所,但格调和内涵则远非马会能比,会员将囊括世界各地的精英高层,对外宣传方面,可以把它打造成一个超级慈善机构……

    风自宾听明白了,这是找人将蛋糕做大,然后大家都来分蛋糕的意思。至于冈比斯庭,还可以继续保持合作,成为利益链条的一部分。

    风自宾:“殿下的计划描绘的很美好,但是我能从中得到什么呢?”

    克蒂娅:“勋爵先生从冈比斯庭的得到了什么,将来只会得到更多,甚至包括您在这个世界上想要的一切!

    您已经在筹划,将春容丹的生产和销售都放在几里国,想必就是因为海外的很多环节难以控制,充满了不确定性。

    但是春容丹的顾客主要都在海外,它必然要在全世界的高端人士间推广。我相信您的能力,但个人的能力是有极限的,超出了几里国之外,您就需要更多的合作者。

    更多的朋友并不会侵占您的权益,只会保障您的生意,帮助您实现造福这个世界的理想,也让您本人得到更多,且不仅仅只是金钱!”

    风自宾笑道:“其实我个人在意的,是劳而有获,让劳动能真正创造出价值。”

    克蒂娅:“那么勋爵先生为研制春容丹付出了这么多努力,那就应该让它创造出更大的价值。”

    风自宾好像不想再兜圈子,右手握住扇子靠在椅背上,直接问道:“还有呢?”

    仅凭刚才那些话,恐怕很打动服风自宾,这么有前景的大生意,就轻易让她带人插一脚进来?就算风自宾要按照克蒂娅的建议搞扩张,也可以选择更有实力的合作伙伴。

    克蒂娅公主也笑了:“这一届几里国政府,居然将官方法定语言宣布为东国语,这令很多人意外。但是见到勋爵先生之后,我却感觉可以理解,因为这是勋爵先生的母语。

    由此也可见您对几里国当前政府的影响力,但是这种影响力是否永远存在?夏尔政权又能维系多久?就连勋爵先生本人,也有着强烈的不安全感吧。”

    风自宾展开了扇子,将欢想两个字朝向克蒂娅,沉声问道:“何以见得?”

    克蒂娅:“我看过几里国政府最新颁布的全国地图,北部的欢想特邦用另一种颜色标识,甚至没有划入正式的国境。

    这就是一个明显信号,它应该是夏尔政府答应您的条件,给您国中之国的自由。

    我了解那个地方,了解那个国家,也了解那里的人,他们还生活在很原始的状态,对部族之外的事物所知甚少,甚至还没有形成国家与国民的概念。

    在历史上,是别利国创造了这个形式上国家,而他们自己都对此都没有太多意识。有两件事,我现在只能私下告诉勋爵先生。

    首先,若是欢想特邦宣布脱离几里国独立,别利国以及罗巴联盟各国,可以率先宣布承认。其次,在有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给予其安全保障。”

    最后这两句话,才是今晚这顿饭的核心,而且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出去。克蒂娅开口时就看着风自宾的眼睛,用一种似乎已将他看透的目光。

    风自宾的神情有些凝固,仿佛真被对方给看透了似的,足足沉默了半分钟,风自宾才反问道:“公主殿下为何会有这样的提议?”

    克蒂娅:“我们的谈话也不会有第三者知情,但是勋爵先生已经做的事情,却是谁都能看见的。坦诚而言,您是夏尔政权最大的金主,没有您的支持就没有现在的夏尔政府。

    但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一旦到了某个位置,很多事就不被个人情绪所左右。

    也许夏尔与您的私交很好,对您有过很多承诺,也帮您办了很多事情,继续需要您的支持。但是另一方面,您也一直在依赖他,但您真正可以依赖的还是自己。

    夏尔也许还没意识到,您所拥有事业是怎样的资源、包含多大的利益。等他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你们还能彼此完全信任吗,就算他不想做什么,但他身边的人呢?

    我们也曾在几里国扶持过政权,投资过不少产业,但是现在呢?你应该比我更了解,那个地方经常会发生什么、那些人经常会做什么。

    您很聪明很有能力,应该已有所打算,否则也不可能买下那么多土地,并在边界上拉了铁丝网。”

    风自宾:“公主殿下是在鼓励我?”

    克蒂娅:“这不是鼓励,只是挑明勋爵先生可以做出的选择。今天说的话,是指勋爵先生假如做出了这种选择,我能提供怎样的帮助。”

    风自宾:“在有必要的情况下给予欢想特邦安全保障,什么才是有必要的情况呢?”

    克蒂娅:“当然是有共同的利益需要守护了。”

    响鼓不用重锤敲,话说到这个程度就可以了。克蒂娅已经表态,支持欢想特邦从几里国独立出来。

    这样一来,欢想特邦的事务就彻底不再受其他人的管辖,春容丹的生产与售后服务都可以是风自宾自己说了算,尤其是可以自主决定其利益分配。

    区区几十万人的欢想特邦,境内大部分国土都是荒漠,如何与几里国对抗?这就需要罗巴联盟提供保护,保护的前提是双方有共同利益。

    风自宾:“那么到时候还需要我做什么呢?比如开放国内市场、推进私有化?”

    克蒂娅:“真到了那个时候,一切都可以谈。请勋爵先生放心,我们只会对你的利益提供更多的保障,并不会对您拥有自己的国度有任何妨碍。”

    风自宾没说什么,合上扇子放到手边,扇坠垂到了桌沿下,向着克蒂娅举起了酒杯。高脚杯中的酒也是琥珀色的,令他想起了夏尔那天喝的黄酒。

    克蒂娅也举杯示意,两人终于把这杯喝了半天的酒给干了。没有梅斯爵士在旁边,风自宾主动起身给两人都倒了酒,想了想又说了一句:“夏尔是我的朋友。”

    克蒂娅:“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互相扶持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我并不想破坏你们之间的友谊,您已经帮他得到了几里国政权,并不欠他什么,而我只想帮助您,他也应该帮助您。”

    风自宾在心里吐槽了一句王丰收,终究还是开口问道:“公主殿下,您怎么看待夏尔呢?我很好奇,听说他见过您。”

    克蒂娅的眼神似是越过风自宾看向远方:“他给人的印象深刻,是我所见过的、最特别的一位古鲁。

    那应该是六年前了,我去几里国的非索港,参加联合国救援机构发起的,黑荒大陆传染病儿童关爱活动,还抽空参观了北郊的原野。

    当时为我牵马的当地人先后有两位,就是夏尔与另一名军官。

    他的个子很高、眼神坚毅,像绅士般懂得礼节。我记得,他扶我下马时,我说了声谢谢,他还很害羞。那时的他,还是个害羞的大男孩……”

    风自宾面无表情地看着公主,心中再次暗道王丰收太坏了,难怪总被几位老人家的敲打。

    大丰收这次冒的坏水,原本给夏尔准备的。假如夏尔见到了克蒂娅,克蒂娅必然会提起这段往事,也能让夏尔的脑子清醒一下。

    听着她在讲述回忆中不存在的往事,风自宾相信,这并非她个人刻意的虚伪,她只是在展现外交场合的风度和礼节,按照某种习惯的方式。

    她在思考一切问题时已被一种惯性模式禁锢,像一位高高在上的奴隶。

    风自宾还注意到,克蒂娅提到夏尔时,用了“古鲁”这个词。措辞真的很讲究,避开了任何可能涉及种族歧视的用语,却又准确表达了夏尔的身份。

    古鲁是夏尔所在部族的姓氏,历史渊源不可考。几里国几乎百分之五十的土著都姓古鲁,并不是他们自身的部族传承,而是原宗主国别利国强加给他们的,另一个大姓氏是图瓦。

    古鲁和图瓦,构成了几里国百分之八十的人口,很多部族莫名就有了身份上的区分,也许是出于分而治之的目的吧。

    十九年前的那场大骚乱,就是古鲁和图瓦之间的冲突,起因至今是一团迷雾,据说幕后的挑唆者就是以别利国为代表的原宗主国势力,但那次他们玩大了。

    对于这种传闻,别利国从未承认过,联合国的调查机构也没有得出结论。但是古鲁和图瓦这两个姓氏,如今已经消失在几里国的历史中,连夏尔都姓夏了。

    如今突然又从克蒂娅口中听见了古鲁这个词,风自宾不禁有些恍惚,有了几分穿越感。

515、马伕的故事

    终于听完了克蒂娅对夏尔的回忆,风自宾叹了一口气:“原来您对夏尔总席的印象很好,但是在我看来,您对夏尔政府的态度并不友好。”

    不能说克蒂娅缺乏智慧,在足够的情报基础上,她敏锐地发现了很多问题,比如欢想特邦的独特地位。

    几里国原先只是名义上的存在,由新联盟捏合一地碎片重新改造而成。而欢想特邦原本完全就不存在,与几里国没有任何继承关系,是华真行从无到有全新打造的。

    但克蒂娅并不清楚这段历史,她是从另一个角度切入的。在传统的宗主国看来,几里国失控了,从经济政治各个领域都脱离了他们给它预设好的轨道。

    那么在几里国内扶植另一股势力,也就是风自宾所代表的欢想特邦,拆散风自宾与夏尔的联盟并煽动二者对立,是他们惯用的钳制手段。

    假如放在几年前,一无所有几里国不论在泥潭中怎么挣扎、也不会有人多看一眼。

    但是现在几里国又有了被关注的价值,这次夏尔率团访问东国,洽谈多个领域的项目合作,动静无论如何是藏不住的。

    更何况欢想特邦还拥有春容丹资源巨大的潜在利益,这就是克蒂娅请风自宾见面的原因。这种态度,对夏尔政府,当然绝不友好。

    克蒂娅款款答道:“我丝毫不否认夏尔的才干,他是您的朋友,私生活中也应该是一位好人。但这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在那远离文明世界的地方,人们缺乏信仰,想要成功得比其他人更野蛮、更凶残。

    在那里,个人的善良是无力的,甚至被讥笑为懦弱。夏尔很幸运,他得到了您的帮助,打造了几里国最强大的武装力量,击败了所有的对手。

    在几里国,在它周边的黑荒大陆各国,我们曾见到无数次这样的政权更迭,就像一出又一出的戏剧上演又落幕。一位又一位枭雄的名字,甚至都没有被世人记住。

    夏尔也是其中之一,历史和现实都告诉我们,阳光下发生的仍是昨天的事情。

    几里国曾经拥有拥抱文明世界的机会,但如今却往着相反的道路越行越远。相信以勋爵先生的睿智,不会看不到这一点。您和您这样的人,才是那里的希望。”

    风自宾微有些动容,这位公主不傻,甚至相当有见识,若她谈的是曾经的几里国,其实对很多方面的状况都形容得很准确。她只是仍在用固有的成见,看待夏尔以及新几里国。

    有一个事实总是被回避,却又人尽皆知。原始落后固然是几里国本有的特色,但混乱与失序是谁带来的?不仅仅是几里国,黑荒各国的混乱与失序又是谁造成的?

    克蒂娅口中的文明世界,给黑荒大陆带来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聊到这里,克蒂娅想说的话基本都已经说了。华真行既然顶着风自宾这个人设,就保持着勋爵先生的风度,谈话一直由克蒂娅来主导。

    到了此刻,风自宾终于按照自己节奏来了,合上扇子摇头道:“公主殿下,我对您的观点有不同的看法。”

    克蒂娅:“哦,勋爵先生可畅所欲言。”

    风自宾:“我是在几里国长大的,亲眼看到当地人曾怎样的生活,那里就是人间炼狱。人们曾承受的苦难,就是罪恶带来的惩罚。

    惩罚他们的不是神,而是他们自己,因为那遍地的恶行。但是您误解了善良的含义,善良和软弱是两个概念,善良本身具有更强大的力量。

    善良并不天然来自于秩序,而是来自于我们自己,它可以创造秩序。我们需要什么样的秩序,希望怎样去改变这个世界,让每个人都能像公主殿下一样从容的生活?

    夏尔的成就,恰恰来自于善良的力量。他真正能够改变几里国的原因,是教会了人们如何使用这种力量。他们终于发出了自己的声音,而不是您替他们发出的声音。

    公主殿下,您认真聆听过这些声音吗?他们不是没有信仰,只是拥有了另一种更坚定的信仰,要拯救自己,去创造理想中的大同世界,而非期待神或他人的恩赐。”

    不知克蒂娅听懂了是多少,她只是怔了几秒钟,但是并没有丝毫失态,也没有介意风自宾言语中可能的顶撞,她旋即微笑道:“我差点忘了,夏尔政权就是您一手扶持的,这也是勋爵先生的成就。

    我刚才有些失礼了,不该否定您的成就。您看好夏尔,发掘了他的能力,他的成功就代表了您的成功。您值得为此骄傲,我是真心地这么说。

    但这并不改变问题的本质,别利国曾经也统治过那里,后来的很多人也做过与您一样的事情,也许他们都不如您这般成功。

    可越是如此,您就越需要考虑,如何保障今天所拥有的一切,不会因为戏剧的落幕而再度失去。我的承诺始终是有效的,对此不再多言。”

    她很有涵养地选择了不在夏尔的话题上纠缠,主要是不想和风自宾争执什么,这是有失身份的。

    但风自宾已经不再跟着她的节奏走了,又笑着说道:“公主殿下,您的记忆可能有偏差,我和夏尔是朋友,有很多次听他提起与您见面的场景。

    夏尔从未给您牵过马,给您牵过马的当地人只有法拉赫少将。他曾是割据班达市与非索港的武装势力守卫阵线的头目,也就是您说的那位军官。

    此人罪行累累、恶贯满盈,在夏尔领导的新联盟解放班达市之后,被公审处决了。这是一个令人遗憾的故事,我们就不要再提了,再说点开心的往事。

    知道夏尔当时在干什么吗?您白天骑马的时候,他走在队伍的最前面开路,光着膀子拿着一根长矛,腰上围着树叶编成的裙子,而那些树叶其实是塑料的,里面还有一条打底裤。

    这是为了取悦你而上的所谓部族服装,但恕我直言,他所在的部族从来就没有过这种传统服饰,也很少有人会在旱季的草原上,那样光着膀子走在烈日下。

    他虽然很黑,但和其他人一样怕晒,那几天他晒晕了……”

    这番话让克蒂娅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但她的仪态还保持的很好,似是听得很认真,因为风自宾也是笑着说的,就像在讲什么逸闻趣事。

    克蒂娅终究还是适时开口道:“勋爵先生很风趣,我今天又听说了另一个版本的故事。它就像传说,偏偏又是我自己的经历。”

    风自宾:“故事可以下酒,多谢公主殿下的酒!您既然搜集过夏尔的情报,想必也应该搜集过我的情报。我有些好奇,您方才为什么没有问我,是怎么和冈比斯庭建立合作关系的?”

    克蒂娅:“我们都应该对好奇心保持克制,但是勋爵先生愿意主动介绍的话,我当然很感兴趣。”

    风自宾把扇子举了起来,晃着扇坠示意道:“您认识这枚晶石吗?”

    克蒂娅微微眯起了眼睛:“这是一枚正十二面体晶石,而我恰好了解这种形制的工艺品来历,它是在模仿传说中的神石……”

    真正的石如今已不多见,但有人还会制作各种仿品,克蒂娅显然是个懂行的,也听说过传说中的各种特殊晶石,比如风之魅舞、幽蓝水心、火焰精灵、大地之瞳。

    等她说得差不多了,风自宾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既然公主殿下如此渊博,那么有些话就可以说了,其实我如今的身份,也算是冈比斯庭之外的一名大神术师。

    至于这枚晶石,它并不是仿制的工艺品,而是一枚真正的大地之瞳。它并不只是传说,而是真真切切就在您的眼前。”

    无论是神术师还是修士,都有行事的原则。假如克蒂娅完全是个普通人,风自宾不方便给她展示什么“神迹”,但既然她这么了解情况,那么就不必藏着掖着了。

    克蒂娅这下是真被惊到了,手扶桌面下意识地就想站起来,呼吸有些急促道:“抱歉,阁下,我先前真的不了解……”

    风自宾摆了摆手道:“不必如此反应,我们今天聊得很愉快,还像刚才那样就好。”

    大神术师的地位超然,只是大多数普通人不了解其存在。克蒂娅是一个君权虚设的小国王室公主,在这个圈子里若谈尊贵,有时未必能比得上一位大神术师。

    克蒂娅感觉很懵,脑筋有点转不过来,甚至没有听清楚“冈比斯庭之外”的含义,总之对方自称是一位大神术师。

    风自宾显然不是传说中堕落的黑魔法师,因为那种人不可能跟冈比斯庭合作。

    克蒂娅重新坐稳后,有点不顾形象的主动喝了一大口酒,这才稳定住情绪道:“真没想到,阁下还有这样一层身份……有很多事情,如此才解释得通,谢谢您解开了我的疑惑。

    请问那枚大地之瞳,能让我看看吗?”

    稍微回过神来之后,她又本能地开始怀疑风自宾这番话的真假,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验证,想亲手拿到大地之瞳仔细看看,便成了下意识的反应。

    风自宾一扬扇坠,大地之瞳就从璎珞中飞了出去,恰好悬浮在克蒂娅的眼前,算是露了一小手。

    克蒂娅小心翼翼地伸手摘取,抚摩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在一般人手里,它就跟普通的工艺品没什么区别,得掌握高阶信息神术才能动用。

    “我听说每一枚特殊神石都是传说,阁下这枚大地之瞳是什么来历?假如方便说的话,我倒很想聆听它的故事。”

    “这枚大地之瞳啊,它的故事确实有点不方便说。”

    “哦,那是我失礼了!请不要误会,我并不想窥探一名大神术师的隐秘。”

    “殿下误会了,这不是我的隐秘,其实跟我没什么关系,却涉及到公主殿下您的隐秘。”

    克蒂娅:“我的隐秘?抱歉,我真的不太明白!”

    风自宾:“二十多年前,冈比斯庭有一位堕落的大神术师,叫杰姆-马利纳格兹。他死在了东国,这枚大地之瞳就是他的遗物,直到今年才被发现,落到了我的手里。

    大地之瞳是这世上最好、最安全的信息载体,这位堕落的大神术师用它记录了很多黑材料。在我看来,很多内容充满了恶意,其中也有涉及公主殿下您的。

    今天得到了您的邀请,我便带着它前来,刚才一直在犹豫,是否告诉您这些?”

    克蒂娅的脸色有点发白:“假如有涉及我的隐蔽,阁下已经知晓,我也很想知道。”

    风自宾打了个响指,眼见着克蒂娅进入一种走神的状态,看上去痴痴傻傻的。她并无三境修为,风自宾倒也没有用神念,只是施展了高阶信息神术,让她自己“看到了”大地之瞳中相关的记录内容。

    这种状态是很难描绘的,是什么感觉只有克蒂娅自己清楚,风自宾很聪明地什么话都没说。

    杰姆-马利纳格兹也就是凌吉伟,此人搜集了冈比斯庭内部以及罗巴联盟内部的不少黑料,也不知是准备干嘛用的,如今都落到了华真行的手中。

    其中有一则信息记录于克蒂娅刚出生的时候。别利国的国王、克蒂娅的父亲,并没有生育能力,那么这个孩子是哪儿来的?

    国王没有生育能力,但王室需要继承人,所以王后找人借了种……罗巴联盟各国历史上有过很多类似的传闻,甚至被写进了不少文学作品中。

    但传闻只是传闻,从来没有得到确证,历史上没有王室会承认这种事,也没有人能够确证。

    凌吉伟的厉害之处,他又查出了克蒂娅的亲生父亲是谁。这个人的名字叫雷蒙达,其实是一名马夫,或者换一种说法,他曾是别利国王室成员的马术教练。

    饶是克蒂娅再好的涵养功夫,此刻也绷不住了,轻轻咬住了嘴唇,手握着大地之瞳,肩膀在微微颤抖。

    风自宾终止了信息神术,又施展了一个能安抚神魂的术法,帮她稳定了一下情绪,缓缓开口道:“殿下不必太过在意这样的传言,相信它也不会真正伤害到您的声誉与地位。

    在我看来,每个人的声誉和地位,都要靠自己的努力取得,而非凭空的继承。

    但无论如何,您不该承受这些!请放心,我会对此守口如瓶,现在就删除这段记录,请您相信一位大神术师的承诺。”

    公主不愧是公主,是见过大世面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此刻至少在表面上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声音还有些虚弱:“多谢阁下,我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说着话她又举起了酒杯,却发现自己的杯子已经空了,主动起身先给风自宾的杯子里添了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举杯相敬一饮而尽。

    其实像这种传闻,对别利国王室造成不了太大的实质影响,国王和公主该咋的还是咋的,甚至连辟谣都不需要。如果有需要的话,王室肯定也能拿出正规的亲子鉴定文件,证明公主就是国王亲生的。

    风自宾身为一名大神术师,肯定也会信守承诺,说删除就删除,说不外传就不外传。但是看情况,克蒂娅本人确实不知情,肯定是被打击到了,此刻的内心很慌乱甚至惶恐不安。

    风自宾见状也在暗暗叹息,他倒不是后悔了,但何必如此又何至于此呢?这在这件事情上,克蒂娅本人并没有犯什么错。

    风自宾来之前,并没有决定要怎么做,而是克蒂娅的言行,让他有了刚才的反应。

    风自宾对克蒂娅个人并无恶感,这姑娘受过最优良的所谓精英教育,很有涵养,举止优雅得体几无可挑剔。

    在很多人眼中,她可能就是高贵、美丽、善良的代名词吧,堪称近乎完美的吉祥物。

    但她今晚在做什么,她自己真正明白吗?风自宾不禁又想起柯夫子的话,所谓黑帮中的好人。她可能只是按照身份的惯性,在履行某种黑帮的日常。

    黑帮收保护费的时候,有穷凶极恶的,也有彬彬有礼的。

    她先前对待风自宾的态度,是认为风自宾可以成为她的同类,须注意,是“可以成为”而不是“已经成为”。可能风自宾这种人在她的潜意识中,永远处于这个临界点上,永远需要努力。

    她看待夏尔的心态,是夏尔本应该成为他们的人、加入他们的阵营,但永远都不是她的同类。而事实上,夏尔政府并没有选择投效……所以招致了恶意的针对。

    克蒂娅是恶人吗?风自宾倒不这么认为。在他眼中,克蒂娅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姑娘,虽然她懂的东西很多,年纪也比他大。

    “公主殿下,刚才的事情,我们就当它从未发生过。如果您介意的话,我甚至可以将它从您的记忆中抹除,虽然这种手段并不总是很有效。”

    “多谢阁下,您不必这样做,我完全相信您的承诺。”

    “忘却刚才那一幕,让我们继续聊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我和一些人正在策划一个奖项,世界规划设计领域的最高奖项,想邀请您担任评委会的主席……”

    连风自宾自己都觉得这个话题的转折太生硬了,然后拿出了一份材料递到了克蒂娅眼前。他身上连个兜都没有,也不知文件夹是从哪里掏出来的。

    他已经自暴了大神术师的身份,这点小小的神奇也不算什么了。克蒂娅强作镇定接过材料翻看,内心仍然很乱,不太敢抬头去看风自宾的眼睛……这顿晚宴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

    风自宾看着公主,悄然发出了一道神念。走廊上很快传来了嘈闹声,隔着厚重的门还隐约可闻。克蒂娅很诧异地抬起了头,就似一头受惊的小鹿。

    这时门被打开了,向来仪态得体的梅斯爵士手扶门框,衣服被撕破了好几个口子,头发被扯得乱七八糟,还有一缕鲜血从额角流了下来,看上去被人揍得很惨。

    风自宾:“殿下放心,有我在,定能保证您的安全!”说话时他就如瞬移般已出现在克蒂娅的右手边、她与大门之间的位置,

    言毕他又厉声朝梅斯爵士喝问道:“出了什么状况?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516、饭不能白吃

    外面发生了什么事?花蘼芜和烟北雨当然也在吃饭,相当于工作餐吧,在主厅斜对面的另一个餐厅,和克蒂亚的随员们一起。

    他们吃得相对比较快,也没喝酒,但是风自宾与克蒂亚那边还没结束,所以这边席面也没撤,最后又上了几盘很精致的点心。烟北雨随即掏出手机拍照。

    不少人都有这个习惯,去某个有点特色的地方吃饭,喜欢拍照片然后发朋友圈,尤其是各种特色菜式,总要拍完了才动快子,俗称“开光”。

    烟北雨正在给点心开光呢,花蘼芜接了个电话,好像是有什么事情找风自宾的。这个房间门是开着的,花蘼芜拿着手机就出去了,径直走向风自宾与克蒂亚正在用餐的包间。

    梅斯爵士就在走廊上,值班似的站在包间门外,见花蘼芜走过来伸手示意阻止,口中也不知说了一句什么,反正不是东国语,所以花蘼芜没听懂。

    总之花蘼芜脚步没放慢,梅斯这么一伸手就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花蘼芜反手就是一巴掌,喝道:“臭流氓!”

    这一巴掌加一嗓子,烟北雨立刻就蹿了出来……然后的场面比较乱,谁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儿。

    花蘼芜应该是及时退到了一旁,所以连发型都没乱,但是克蒂亚的四名随员都被烟北雨给揍趴下了,躺在地上直哼哼外语,半天爬不起来。

    克蒂亚走到门口,站在风自宾身后看见的就是这一幕。梅斯爵士头破血流,她今天带来的四名保镖,包括先前并没露面的两个,此刻也都被人放挺了。

    克蒂亚哪见过这个场面,下意识地以求助的目光看向风自宾。会所经理和保安人员也赶到了,一时都有些傻眼。

    冲突已经发生了,梅斯本人还是肇事者,先请克蒂亚进屋坐好,就由风自宾勋爵负责讯问情由。事件起因似乎已经很清楚,因为过程都被烟北雨拍下来了。

    烟北雨当时正在给点心开光呢,一抬手机就朝向了门外,他坐的角度也正好。长按触屏,拍照便自动切换成了录像,恰好将梅斯爵士“非礼”这一幕给拍了下来,包括花蘼芜那一巴掌。

    后面的内容就没有了,因为烟北雨已经收起手机蹿了出去,克蒂亚的保镖们也都冲了出来,接着就是一场混战。

    走廊上有监控,但是该着梅斯倒霉,监控恰好被关了,还是他自己要求的。

    梅斯从包间里出来,第一时间就赶到会所的监控室去删除监控记录,他怕再出什么幺蛾子,便提了一个额外的小要求,走廊上的监控在晚宴结束前就先别开了。

    所以风自宾要求看监控的时候,会所经理满脸尴尬,不得不说出了实情。风自宾横了梅斯一眼,梅斯低着头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有一句玩笑话不必太当真,说的是和外交人员打架,你最好先保证自己能打赢。

    这种打架,包括不知什么原因导致的各种莫名冲突,比如口角摩擦、谁碰了谁一下、谁又瞪了谁一眼,进而发展成动手,事后谁也说不清谁占理,往往被和稀泥派出所的民警定义为互殴。

    由于外交豁免权的存在,你要是打输了想起诉对方会很麻烦,通常得拿着相关证据到对方所在国去起诉。

    比如花蘼芜若想因为今天的事对梅斯发起诉讼,恐怕得去别利国,一般人根本折腾不起。

    但假如对方打输了想对你发起诉讼,便符合“外交豁免权例外”程序。对方主动发起诉讼的话,他就失去了外交豁免权,你就可以拿证据、讲事实,总之可以好好掰扯,甚至发起反诉。

    外交人员也会尽量避免这种情况,除非被打得很惨,通常也是不了了之。

    有人可能又要问了,外交人员闯了祸怎么办?情节严重的会被驻在国驱逐出境,然后由派出国处置。别以为这种事情很轻松,它意味着重大失职,会成为履历上的绝对污点。

    虽然是梅斯爵士惹的事,但见自己的随员把对方的保镖都给揍趴下了,风自宾丝毫没有偏袒的意思,对会所经理用东国语道:“报警吧,都送去派出所去问个清楚。”

    然后又朝克蒂亚用兰西语道,“公主殿下,实在抱歉,是我的人打了您的随员,我绝对不会包庇纵容他们!”

    克蒂亚的东国语水平可比梅斯强多了,全听懂了,赶紧阻止道:“阁下,千万不要这样,失礼的是我。我感到非常羞愧,代表梅斯以及我的随员,向您、像这位女士、这位先生郑重道歉!”

    克蒂亚绝不想把事情闹开,假如传出去可就成了国际笑话。再看走廊上架的安检门也被踹烂了,会所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还得求着风自宾别报警。

    风自宾勋爵表现得极有涵养,遗憾再三并表示愿意赔偿一切损失,包括梅斯等人的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回头把账单寄给他就行。

    鉴于公主殿下的保镖都已经受了伤,风自宾还亲自将克蒂亚“护送”回了住地,同时安排人将她的随员送到了附近的医院诊治。

    这些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烟北雨没下重手,只是让他们当时爬不起来而已。

    总之风自宾今晚尽显翩翩风度,言行举止令人无可挑剔。他与公主告辞时已经很晚了,克蒂亚还给他留了一个联系方式,能直接联系到她本人的方式。

    华真行回头就问王丰收,安排饭后那段“剧情”是怎么想的?王丰收却说这不是他的安排,花蘼芜与烟北雨都是白少流的人,这是白少流的授意。

    华真行又打电话问白少流。白少流却反问他,为什么要去吃这顿饭?饭不能白吃,更不能吃完了等于没吃!假如让他自己选,是不是更愿意吃出昨晚那样的效果?

    华真行无语,内心中不得不承认——白少流说得对!

    次日,夏尔返回平京,结束了担任国家元首以来的首次出访,乘专机回国。风自宾据说也同机返国,还有一批工作人员留在了东国,继续落实此番会谈的后续事项。

    从房关发展总部借调的罗绯玉,又回到了工作岗位,担任项目二处的副处长,由于处长缺位,她实际主持工作,等该处筹建期结束后,罗绯玉又升任处长。

    随着几里国教育部与淝工大芜城校区的合作项目落实,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项目也推进得很快,到了八月初,生活区已可入住。

    翰林府小区原本就是一个接近完工的项目,房关发展接手之后,改动了设计重新报批,理论上完成内装就可以住人。至于小区景观建设……反正都是公司内部的事。

    翰林府这个原地产项目,现在被一分为二,接近三分之二的区域纳入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的生活区,被命名为“欢想园”。余下的部分仍是当地的商业地产项目,沿用了翰林府的名字。

    新的设计改动方桉是齐以超、石不全做的。黄凤野小组用本公司最新高科技产品进行了数据建模,林红珊也参与了园林景观设计工作。

    翰林府和欢想园之间用了一条弯曲的小河分隔,当地不缺水,他们就近引水源在小区内新开了一条河,名字就叫新开河。

    新开河上有三座桥,一座双向公路桥可以通车,另有一座古色古香的石拱桥,和一座野趣盎然的石板桥。欢想园和翰林府有这三座桥连通,物业都是房关发展的后勤物管处负责。

    生活区里的水系可不止一条新开河,设计人员又依地势造了一条支流,盘旋穿过欢想园,在各个楼宇之间设计出很多水景。小区中间最大的空地上,则开挖了一个湖泊。

    湖泊中央的小岛上有一座礼堂式的建筑,邻水而建共有三层,但普通人是看不见的,他们只能看见一座乱石围岸的小岛屿。那里是分公司内部的养元术培训基地,有石点头法阵掩护。

    翰林府加欢想园,占地面积五十多万平方米,其中欢想园就占了四十万平方米,目前总建筑面积三十万平方米,都快被设计师与工程们玩出花了。

    他们不仅构造出了复杂的水系和景观,园林假山啥的一样不缺,还移栽了不少奇花异草,很多地方连参天大树都给种上了。

    欢想园为何面积这么大,或者说容积率这么低?因为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根据地气灵枢的分布,又将周边二十多万平方米的地皮买了下来,都纳入生活区范围内。

    这是生活区新增预留用地,同时配套的还有欢想园二期工程计划,已获当地政府批准。也就是说,该公司将来根据发展需要,还可以继续在生活区内建造宿舍楼及自用设施。

    芜城郊区不缺地,原翰林府项目烂尾后,近两年周边地块更卖不出去,直接影响到了地方财政。房关发展愿意来搞投资建设,当地政府求之不得。

    站在华真行的角度,平京市必须有据点,但将欢想实业的东国主基地都放在平京,不仅成本太高且空间受限,有万树花园三期这个总部就足够了。

    欢想园是个非常“物美价廉”的选择,更何况昆仑盟总部也在这里。

    曾在东北浑阳市做过多年景观设计工作的林红珊,给很多所谓的高档小区提供过园林化设计方桉,但从来都没见过这种手笔。

    很多景观在理论上是实现不了的,比如那些参天大树,连枝子都没砍,就这么全须全尾的栽进来了,这是用什么设备运输与栽种的?

    这是按照特种工程的规格,在搞园林绿化吗?那成本不得飞到天上去啊!结果看公司账目上居然没有支出,只有工作例会的备忘录上写着“员工义务劳动成果”。

    不同风格与质地的太湖石,林红珊就在欢想园里见过七种,与不同的植被配套;仅仅是竹子,生活区里就种植了九个品种……这些据说都是石不全的设计。

    石不全是芜城分公司的负责人,领导说了算吧,但是……活居然真干出来了!实际景观比电脑上的效果图更完美,这些也都是员工义务劳动的成果?

    林红珊跟黄凤野这两口子也是本公司的员工,咋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呢?

    其实这些景观大部分是方外联盟的“献礼工程”。

    方外联盟,是由丁奇建立的、以方外门为首的、很多依托方外秘境传承形成的小宗门联合体。其成员几乎都在南沚小区弄了栋小楼,派有长驻代表。

    养元谷与方外联盟建立了合作关系,方外门将石不全和尚妮派到了芜城担任分公司领导。现在芜城分公司要建设生活区,方外联盟各成员也都有所表示。

    他们主要是送点东西,同时派高手帮忙干点活。

    可惜欢想园没多大,工程也不复杂,这点活还不够他们干的,有的人没捞上帮忙的机会还直呼遗憾。对于这番好意,既然丁老师没阻止,华真行也就欣然接受了。

    他只是通过丁奇,回赠了一批包括春容丹在内的土特产作为谢礼。

    华真行在昆仑修行界的“合作伙伴”可不止一家方外门,房隆关这种自家人就不必说了,坐怀山庄、万变宗、五梁派、千流山乃至元朔门,听说消息都联系过华真行,用责怪的语气问——

    “既于芜城打造福地,为何见外,竟不叫我等帮忙?”

    华真行只得一一道谢并解释,这不是打造什么道场福地,就是搞一个分公司的生活区,同时又委婉的表示,这次没帮上忙没关系,欢想特邦那边将来还要建很多生活区呢。

    既然气氛已经烘托到这个程度了,华真行不仅在欢想园里布置了石点头法阵,干脆又打造了一个净尘罗法阵,阵法范围笼罩了欢想园、翰林府以及周边一带。

    这手笔可就真有些超预期了。

    华真行为此,将能抽调来的养元谷弟子都抽调到芜城了,从三级学员到六级导师,总计三百多人,看架势就像要攻打正一门似的……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他们边干活边接受了为期两个月的短训,主要任务不仅是凿建净尘罗法阵,同时也熟悉和学习东国这边的业务,为将来的工作衔接做准备。

    净尘罗法阵凿建完成后,这批人有三分之一返回了几里国的工作岗位,另有三分之一则被派到李敬直那里报道,担任军队“扩招”后新组建的生产建设兵团教官。

    还剩下大约一百来人暂时就留在了东国,在分公司各个业务部门任职。华真行搞芜城分公司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从东国挖人,如今人还没挖到,怎么先搭进去这么多?

    这就叫“欲将取之,必先予之”。到了下半年,房关发展总部以及分公司将要招聘大量的新员工入职,包括社招与校招,芜城这边主要是招聘当地的应届毕业生。

    这么多新员工进来,得有老员工发挥传、帮、带作用……

    林红珊当然察觉不了净尘罗法阵的存在,但她见到改造接近完成的芜城生活区之后,也被惊艳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欢想园的重新设计打造,当然不仅限于园林景观与法阵,还有不少生活设施。比如在东国江南一座小城的郊区的住房项目,居然还加设了锅炉房,给欢想园连带翰林府供暖。

    很多东国人都曾有过争论,南方的冬天冷还是北方的冬天冷?实际情况是,很多南方人到北方过冬都没什么问题,但北方人却很不适应南方的冬天。

    这里的南方,特指东国的淮南至江南一带,北方人之所以不适应,是因为冬天没暖气且气候偏潮湿,进屋不能像北方那样脱外套,否则绝对会感冒。

    于是华真行交到丹紫成手里的翰林府小区,十几万平方米的建筑面积,成了芜城唯一有集中供暖的商业地产项目,这也成为了它表面上最大的卖点。

    至于欢想园不能算,因为它是不对外发售的内部生活区。

    翰林府不仅有暖气,还蹭着欢想园做了统一的景观设计和园林绿化,也被笼罩在净尘罗法阵内。

    这个居民小区是丹紫成名下的项目,后续建设也交给了华真行负责。丹紫成一分钱没出,却送给了华真行一枚大地之童。华真行也真够意思,尽量给了丹紫成一种物有所值的感觉。

    林红珊和黄凤野,回平京三个月后又来到芜城出差,简直不敢相信这里是他们上次来过的地方。这天下着中雨,两人没有打伞,并肩走在欢想园中,身上却一点都没湿。

    不是两人都学会了法术,而是欢想园真正被打造成了一座园林,有回廊和游廊连接每栋建筑。江南多雨,游廊是常见的传统设计,游廊甚至延伸连接到了生活区外部临街商建的檐廊。

    林红珊看着回廊的雨帘叹道:“简直不敢想象,这么美的地方,也是我们亲手参与建造的。”

    黄凤野:“我都想搬到这儿来住了。”

    林红珊:“真的呀,我刚刚也有这种想法。”

    可能是老天爷听见了他们的话吧,出差结束回到平京之后,他们两就分别被领导叫去谈话了。就公司最新发展形式下的人事安排,征求意见。

    负责谈话的还是副总裁齐以超,他告诉黄凤野,总部想把他调到芜城分公司去,担任发展计划部工程计划处的处长。这在欢想实业体系内,是从四级职位提到五级职位。

    至于林红珊的工作安排,领导也有考虑,可以调到分公司的规划设计院,担任项目一处的副处长,职务从三级提到四级。

    工作调动尊重个人意愿,假如他们两口子不愿意去,那就安排别人。黄凤野回家后跟林红珊商量了一番,都有些纠结,一时拿不定主意。

    华真行正好放暑假,也还没有去芜城分校报道,这阵子仍在房关发展总部“实习”。

    黄凤野于是私下请华真行吃了一顿饭,没有去外面的饭点,就是两口子在自己家亲自下厨做的,他们也刚分了房子。

    请客的目的,是想让华真行这位颇有背景人物,给他提供一些的“内部”参考意见。

    华真行听完之后反问道:“你们都不是平京当地人,在哪里工作影响不大,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呢?

    芜城分公司的项目你们也参与了,应该很熟悉情况,所以总部才会调你们过去。你们应该能看出来,那里将是公司未来的发展重点。”

    林红珊指了指周围道:“这套房子分到手才两个多月,我还没来得及布置好呢。这又要调到芜城去了,感觉有点可惜。”

    华真行:“你们两人都升了职,芜城分公司那边也会解决宿舍。黄组长知道标准的,条件比这里好得多,按照你们的级别,可以分套准四室两卫。”

    欢想园的户型和万树花园不太一样,还根据需求进行了适当改造。所谓准四室两卫,就是大三室户型再加一个小间,这个小间当储藏室或书房都可以。

    以黄凤野和林红珊的级别,调过去过去就能分这样一套宿舍,由于是跨地区的内部工作调动,公司还会发一笔搬家补助,相当于安家费吧。

    黄凤野:“宿舍条件是好一些,但芜城郊区的房子,怎么和平京比?”

    华真行笑出了声:“反正都是公司的宿舍,给你们免费住的,又不是让你们拿出去卖了,谈市场价没有意义,怎么住得舒服才重要。至于工作地点是平京还是芜城,主要看事业发展。”

    黄凤野又磨叽半天,终于说了实话:“我们两家长辈,正商量着在万树花园二期买房呢,选中的也是这样的两居室户型。假如我们现在调到芜城去,你红珊姐她父母肯定不干。”

    林红珊:“你爹妈就乐意啦?”

    华真行来吃这顿饭,吃出家务事来了。黄凤野和林红珊当年在BJ读书时就搞过对象,后来之所以没成,多少与双方父母、尤其是林家父母有关。

    硕士毕业后,林家父母找人,给林红珊在当地省会浑阳市安排了设计院的工作,并且提出要求,假如黄凤野想跟林红珊成,就得也到浑阳去找工作。

    黄凤野还没说什么呢,黄家父母就不乐意了,凭啥我儿子在哪儿工作,得听你们安排?他们是支持黄凤野留京的。

    然后林家父母就告诉女儿,不能再跟黄凤野处了。

    时过境迁,如今这两人又成了,还来了个先斩后奏,双方父母也就没法再反对。原本房关发展分了一套两居室的宿舍,他们不必再买房或租房,可是林红珊的父母又有了新意见。

    在他们看来,宿舍毕竟是公司分的,假如换工作或是跳槽,小两口在平京依然没房子,于是就叫来黄家父母提出要求:双方共同出首付,就在旁边的万树花园二期也买一套房,就落在小两口名下。

    万树花园的房子可不便宜,好在林红珊和黄凤野都是独生子女,父母为了他们的终生大事也都有准备。而且双方老人在家乡都不止一套房,至少可以各卖掉一套,还是能凑出首付的。

    林家父母计划得还挺好,以后他们就搬到生活区的公司宿舍和小两口一起住,等将来有了孩子还可以帮着照顾。至于黄家父母,想过来看儿子的话,可以住二期那套房子。

    这事还没谈明白呢,四位老人家对具体住法有不同意见,天天往儿女这边打电话掰扯……假如在这个节骨眼,黄凤野和林红珊突然离开平京调芜城去了,大后方不得炸了?

    听明白之后,华真行一摊双手道:“这事你们找我有啥用?是你们自己的爹妈,难道不听你们的意见还会听我的?”

    林红珊:“小华呀,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想找你咨询一下,芜城分公司那边的发展前景怎么样?假如条件很好的话,我们也好说服几位老人家。”

    华真行:“你们就参与筹建了,那边是什么条件,应该比谁都清楚。”

    黄凤野的一脸不好意思:“我们是看好那里的小环境,而且这次也是升职的机会,但心里不是很有底,大环境呢?所以想问问你,是否知道一些我们还不了解的情况。”

    华真行看了一眼眼前的饭菜,苦笑道:“这么说的话,你们还真问对人了。我给你们一个建议,你们一定要记住,与其在万树花园二期买房,还不如买芜城生活区旁边翰林府的房子。

    就是那个跟生活区一起开发改造的居民小区,无论开盘价有多高,都去买一套!”

    林红珊点头道:“小华啊,我和你的眼光一样,也非常喜欢那里的房子。在万树花园首付的钱,都够在那边买好几套了!”

    黄凤野倒是更能抓住重点,皱眉道:“你这是建议我们调过去,那边有什么特别的讲究吗?”

    华真行:“就说工作环境和职业发展,你们难道不愿意调过去吗?黄组长的平京户口还可以留着,将来孩子读书啥的,分公司那边也可以安排。”

    林红珊看来内心中已做了决定,问华真行的目的,其实就是希望自己的想法得到支持,这时拍了拍桌子道:“我就说嘛,在万树花园买一套房的首付,够在芜城那边全款买五套房了。”

    黄凤野:“没那么夸张,也得看地段和户型大小。况且在那种地方,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

    林红珊:“我就是说能买五套,也没说要买五套,两套行不行?一家一套!我们自己住宿舍,平时想去那边吃饭就去那边吃饭,也免得他们总吵架,就为谁跟我们一起住!”

    华真行摆手道:“那里可是不是你们想买几套就买几套的,以你们的情况,我可以找人帮忙,让你们在翰林府能买到一套,大点的户型……至于两套就别想了。

    其实买一套也就够了,你们在生活区就有宿舍,还挺宽敞,准四居呢!把两家老人都接过去也没问题,一家住欢想园,另一家住翰林府。

    至于你们两口子,想和谁一起住,就和谁一起住,两边轮流住也不是不行。与其让他们吵,还不如你们自己掌握主动。”

    黄凤野赞道:“好主意啊!”

    林红珊诧异道:“翰林府那么紧俏吗?我听说还没开盘呢,等开盘后就算价再高,还不至于买不到两套吧?”

    华真行:“我跟你们明说吧,这不是价格的问题。翰林府小区总共也就一千来套房子,将来几乎买不到!我能找人帮忙卖给你们一套,已经不容易了。”

    万树花园二期的二手房源,根据户型和位置的不同,均价每平米从十二万到十五万不等。而芜城的房价,综合二手房和新房,主流价位大致从四千到八千。

    这边的一套首付,可以买那边的五套全款,林红珊的算法是成立的,可是这个标准不适用于现在的翰林府。

    石野的妹夫柴祥开发翰林府的时候,原定开盘均价是六千八,在那个地段已经算很高了,其卖点主要是送精装修。

    如今换了开发商,又增添了集中供暖、园林景观等卖点,开盘价到八千以上也是有可能的。但当地的房地产市场如今并不景气,按正常预期,销售情况也不会太理想吧?

    怎么按华真行的说法,将来想买也买不到呢?

    黄凤野见华真行这么说,言归正传道:“小华呀,我们知道你和几里国元首是发小,房关发展是几里国背景的公司。所以就想找你问句实话,这家公司的实力和长远发展前景到底怎么样?”

    华真行:“实力不必多说,至于发展嘛,暂时按一百年算吧。

    你们还记得欢想人居奖吗?我们小组策划的。我只告诉你们一件事,这个奖项已经搞成了,今年冬天就在世界经济论坛期间,搞个分会场开发布会,到时候你们两个可能都要去芮湿国出差。”

517、太值了

    黄凤野和林红珊终究还是选择了升职调动。林红珊调任分公司规划设计院项目一处副处长,按业务机构设置算是原部门。黄凤野则是跨部门,调任分公司计划发展部工程计划处处长。

    计划发展部,下设工程计划处、进度管理处、投资计划处、预算管理一处、二处、综合处,每个处都有若干个项目小组,相当于科室。

    黄处长上任没几天,处里又来了一位实习生,或者说参加社会实践的在校大学生。芜城分公司总裁石不全直接领着他到处长办公室来报道,黄凤野定睛一看——怎么还是你?

    华真行转学了,从春华大学转到淝水工业大学,就读于芜城校区。这波操作彻底把黄凤野弄懵了,因为他完全没听说过这种事。

    大学还能转学,那要高考录取程序干什么?

    黄凤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华真行闯了祸被春华开除了,然后通过几里国的关系,又被安排到合作院校来读书,如此才能解释的通。但在他印象里,华真行也不像会犯错误被开除那种孩子啊?

    随便黄处长怎么想吧,华真行还是实话实说,自己不是被开除,而是通过几里国教育部的门路转学过来的,为的就是见证芜城分公司的发展。

    黄凤野转念一想,又莫名惊喜,感觉调动到芜城的选择简直太对了。连华真行都跟着一起过来了,以这孩子在几里国的背景,只说明这个地方的发展很重要。

    于是黄处长回家找林副处长商量,难得在林家父母面前也硬气了一回,不顾对方的反对,态度坚决地就要在芜城翰林府买套房!

    淝工大开学后,翰林府也开盘了。总共约一千套房源,丹紫成并没都放出来,先拿出一半,共五百套挂牌销售。

    至于开盘价,也没有搞什么九千九百九十八之类的花样,直接就定了一万整,而且这不是什么均价,就是统一价,不论什么户型和位置的房子都是这个价。

    购房须交全款,没有银行按揭,原因居然是开放商根本就没想起来办相关手续,简直外行得不能在外行了!

    这里是芜城郊区,地段并不好,虽说紧邻着芜城开发区,但开发区根本就没有发展起来,要不然曾经的翰林府也不会烂尾了,现在搞这么高的开盘价,有人买吗?

    结果却令很多等着看笑话的人大跌眼镜,开盘放出的五百套房源,秒没!

    丹紫成这段日子最头疼的事就是接电话,很多人找上门要买套房,既有大派弟子也有江湖散修,说的话还很好听——三梦宗大弟子搞了这么一个地产项目,同道怎可不捧场?

    丹紫成其实可以将开盘价定得很高,哪怕高十倍都可以,或者干脆不发售,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修士行事讲究缘法,所以他还是定了一个符合当地情况的开盘价,并对外公开发售。

    五百套房源,刚开盘就抢没了。还好华真行帮黄凤野和林红珊说话,给他们预留了一套。但如果他们不买的话,也可不能总留着,有的是人想要呢。

    因为工作调动的事情,黄凤野和林家父母闹得有些不愉快。虽然林红珊的态度更坚定,但那老两口总认为是黄凤野又将女儿拐到江南小城去了。

    黄凤野自己没多少积蓄,林红珊也一样。华真行帮他留的那套房全款得一百五十万,还得跟父母伸手啊。但林家父母不支持,也反对他们在芜城置业,反正公司有那么大的宿舍呢。

    黄凤野这次很坚决,哪怕林家父母不支援,他借钱也得买……当然还不至于借,自家父母原本就准备好了在平京万树花园买房的一半首付款,正好给他付了全款。

    这么一来,黄凤野夫妇就没好意思将房子落在自己名下,是以黄家父母的名义买的。

    办手续的时候令他很意外,因为接待他的工作人员,竟然都是本公司后勤部物管处的同事。

    丹紫成是个甩手掌柜,注册了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不仅开发工作全部甩给房关发展,就连销售工作都从石不全这边借的人。

    同事告诉黄凤野,整个销售团队这几天就在等他一个人了,办完他这套房的手续,这项工作任务就结束了。

    丹紫成手里还剩差不多五百套房源,他决定不卖了,又成立了一个物管公司,将这些房子都用于出租,优先租给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的员工家属。

    至于这个物管公司,丹紫成也都托给房关发展芜城公司后勤部物管处代管,租金多少由他们定,房租也由他们代收。

    丹紫成难得搞一回房地产开发,但这位三梦宗大师兄都干了啥?仔细想想,他就是混进搬家公司帮人搬家,拿到了凌吉伟当年留下的一枚大地之童,然后送给了华真行。

    林家父母虽然有些生气,终究不至于翻脸,还是跑到芜城来看女儿。

    他们在这里住了几天后感觉真好,也听说了一些内部消息,态度居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居然也想在翰林府买套房,还是让黄凤野通过内部关系去买。

    可惜已经买不到了,但老两口就住在芜城不走了。黄家父母听说这个消息,也从东北跑到了芜城,住了几天之后同样决定暂时不走了。

    黄家二老住欢想园自己的房子,林家二老住翰林府女儿女婿的宿舍。黄凤野和林红珊终于实现了想去哪边吃饭就去哪边吃饭的愿望,但同时又发现,其实公司内部食堂的饭菜更好。

    这些都是家务事,而工作上很快就忙碌了起来。

    芜城分公司这个夏天招聘了大量新人。虽然几里国教育部与淝工大的合作从今年九月才开始,但并不妨碍公司招聘芜城校区的应届毕业生啊。

    这一年,芜城校区的本科毕业生总计有两千五百人,房关发展芜城分公司就招聘了七百人,同时在芜城职业技术学院招聘了三百人,又在其他院校招了五百人。

    这一千五百人全是校招,再算上社招、总部及海外调任,新员工超过两千人。

    别看人多,但不愁没活给他们干,就以林红珊的项目一处为例,接到了大量的设计任务,都得老员工带着新手去完成,还得教新人尽快上手。

    华真行一边实习一边学习,表现的非常低调。校领导知道他的来历,至少他可是上了两次热搜,本以为他会是个很令人头疼的问题学生,结果发现这就是一名红花好少年啊!

    与华真行一起就读淝工大的几里国留学生,还有一百名,按每个班插一名的方式,吃饭、住宿、上课都是与当地学生一样的标准。

    华真行没占这个名额,因为那一百人都是大一新生,他已经读大二了,成了所有人的学长。

    走在欢想园中,看着那些员工们,走在大学校园中,看到那些同学们,年纪轻轻的华真行却经常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华真行在工程计划处实习,所谓的工程并不在东国境内,都是海外总部欢想实业那边发过来的业务,所以员工们也有必要去海外出差,乘坐东国与非索港之间每周的专线航班。

    东国与几里国之间的航班有两条线,第一条线是平京经停非索港至摩旺市,第二条线是平京经停芜城至非索港,都是每周一班往返。

    第二条线是新增的,芜城机场刚建成没几年,这是它目前唯一一条国际航线。

    黄凤野和林红珊也先后去了几里国出差,跟着领导带着属下,一去就是一个团队。他们原本对黑荒大陆还有些暗暗打憷,但是到了地方之后却发现原先的担忧几乎都是多余。

    哪怕当地那些黑荒土着都会说东国语,至少简单的日常会话没问题。治安很好,半夜撸串没问题,街道很干净,还能看见带袖章执勤的胖大妈。

    等他们到了农垦区,感觉就像来到了东国的南方小镇,当地居民全是东国人。

    还有人开着越野车带他们参观了大草原,却不是那种一望无际的感觉,散布着低矮的丘陵和树丛,野生动物随处可见。

    黄凤野、林红珊以及刚入职不久的东国员工们,在几里国都接触到了一种新奇的锻炼方式——养元术。

    据说几里国各地都有养元术中心,而欢想实业内部的培训班办的更早,几乎每名员工都会练习。

    出差得听公司安排嘛,白天工作和参观,晚上也没什么其他的娱乐项目,当地终究还是落后了些,所以公司组织了养元术培训,后来还带他们参观了三湖镇的扶风园。

    半个月的出差时间,培训其实就是初级养元术的介绍以及入门功诀的讲解。在这种情况下,绝大多数人都不可能修炼入门,除非是那种天赋秉异的奇才。

    但这没关系,至少有了接触和了解,等他们回去之后,就可以顺势加入房关发展内部组织的养元术培训班,算是继续深造吧。

    待到真正入门后,才能接触到普通人接触不到的东西,境界越高能接触的越多,否则就当涵养身心吧,锻炼效果也不错。

    华真行并没有直接在房关发展内部搞养元术宣传,因为以他这种招聘规模与招聘方式,跟面对社会公开推广也没什么区别了,恐怕会引起昆仑修行界某些人的忌讳。

    所以他稍微绕了个弯子,让员工们先到几里国去接触养元术,回来后再彼此私下介绍。在几里国,养元术并不是什么秘密,修炼养元术甚至已有成为一种时尚的趋势。

    房关发展的员工,只要能将养元术修炼入门,就等于上了华真行船。世上还有什么事,能与自身修为成就的吸引力相比呢?

    若是他们能够成为三级养元师,理论上最高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吧,还有机会前往世界养元师的圣地——养元谷。

    虽然只是三境成就,但让华真行这么一整,怎么听起来像修炼成仙似的?可是以黄凤野、林红珊这些人为例,假如真能有这样的经历,那感觉也跟成仙差不多了!

    黄凤野和林红珊调动到芜城、又到海外出差接触了养元术,很自然地加入到公司内部的培训班继续修习,又发现指导老师大多就是公司或集团的高层领导们。

    他们这还是尚未入门呢,假如入门并有幸修至三境以上,还会有更惊讶的发现。

    转眼到了冬天,次年一月下旬,由世界人居基金会发起的“欢想人居奖”项目,终于在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举行了盛大的公开发布会。

    黄凤野和林红珊以工作人员的身份,一起被派到芮湿国出差。

    大奖组委会邀请了东国境内十所高校、国际上十所高校,在三座给定的城市项目中选择其一,按要求提供整体规划设计。

    畅想中文网

    这二十所高校的相关院系,都派了代表出席。组委会还拟定了一份百人评委名单,名单中有一半规划设计领域的国际领军人物,而另一半则是知名艺术家、社会活动家等等。

    按华真行的设想,要将欢想人居奖办成该领域的国际权威大奖,实际效果甚至超出了预期。究其原因,无外乎是规格足够高、舆论宣传做得足够好、主办方的手笔格外大。

    每家参评单位,都获得了一千万罗元的启动经费。最终的大奖奖金是一亿罗元,其中五千万罗元是给设计团队的个人奖励,另外五千万是完善后续设计的经费。

    大奖之外还有两个安慰性质的优秀奖,分别名为创意奖与艺术奖,奖金也有两千万罗元。

    如今世界上最知名的学术成就奖项贝尔诺奖,奖金也只有七百五十万罗元而已。当然了,从影响力和权威性的角度,贝尔诺奖远远不是奖金数量能衡量的。

    而华真行着力打造的,就是这样的影响力和权威性,为此却不得不花钱。仅仅是第一届欢想人居奖的总预算,就高达十亿罗元。

    不仅是设计经费和奖金,像今年这场发布会、明年的颁奖典礼,邀请评委和嘉宾的费用,都包含其中,那么这笔钱是否很多呢?

    有一个问题很玄幻,仅仅是平京四环外一个居民小区的三期,其销售额就高达四百亿东国币,折合近六十亿罗元。为了买下它,华真行可是花了这么多钱。

    话又说回来,世上能拿出这笔钱的人很多,谁都能搞成这样一个国际权威奖项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首届欢想人居奖的发布会非常成功,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有史以来,世界上还没有类似性质的评奖。在相关专业领域内,顶多有一些建筑类的奖项。

    欢想人居奖的“题目”,是一座城市的总体规划设计。它对每一个人的实际意义都是如此重要,但以往却没办法搞什么奖项评比。

    很多城市的规划设计都不错,至少有值得称道的地方,但它们是在历史中由不同的设计者积累完成的,有些甚至是在有意无意中自然形成的,缺乏具体的奖励对象。

    国家卫生城市、联合国人居环境奖、世界最宜居城市……这些奖项或评比倒是有,但它们都是对一座现有的城市做出的评判,获奖对象就是这座城市本身,领奖代表是市政单位。

    欢想人居奖,却是在给定的条件要求下,设计出一座现实中并不存在的城市,完全由设计团队去发挥。

    这样的奖项是从未有过的,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兴趣。评选结果还没出来呢,就有很多人在思考另一个问题了——获奖方桉所设计的城市,将来能否真的被建造出来?

    这就是华真行想要的效果!

    到了开发布会的程度,具体环节的工作早就已经落实了,前期经费都打给了各设计团队,而二十个设计团队都已经开始工作了,开发布会目的只是正式向世界。

    发布会举行于2025年1月,而到了明年的世界经济论坛年会期间,也就是2026年1月,将举行首届颁奖典礼,现场宣布评奖结果。

    第一届颁奖典礼,同时也是第二届欢想人居奖的发布会。

    欢想人居奖当然不止举办一届,它被宣传为一个永久性奖项,每两年评选一次,除了今年这个发布会,往后的颁奖典礼及下一届发布会,都将逢双数年份举办。

    华真行恰好放寒假了,以他一个实习生的身份,当然没资格跑到芮湿国去参加这样的发布会,但风自宾勋爵肯定得到场,罗柴德与洛福根也去了,首届欢想人居奖的评委会主席是克蒂亚公主殿下。

    好久不见的华真行和罗柴德,终于又有机会在一起把酒言欢。在一场世界人居基金会出钱、由克蒂亚出面举办的晚宴之后,两人又私下找了个地方单独喝一杯。

    他们并肩坐着,杯中是世上最名贵的酒,面前摆着一盘花生毛豆。酒是罗柴德特意带来的,花生毛豆是华真行端出来的。

    罗柴德笑道:“小华啊,太想念和你一起喝酒的感觉了,你喝酒总喜欢搞几个菜。”

    华真行也笑了:“我小时候在非索港路过那些酒吧,看见那些人喝得五迷三道,心里就很纳闷,几个菜啊,喝成那样?然后发现,居然一个菜都没有,就干喝!

    我也知道你们喝酒的习惯,所以刚才只准备了一盘花毛给自己下酒,没搞什么荤素搭配、冷盘热炒……”

    罗柴德很兴奋,拍着华真行的肩膀道:“我越来越佩服你了,你是奇才,是天才!谁能想得到,只花了这么一点小钱,就办成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个大奖办得太值了!”

518、一举多得

    罗柴德为何如此夸赞华真行,他是真心的。

    罗柴德并非那种张扬的暴发户,许是由于经历的关系,哪怕发了财之后表现得也相当谦逊而低调。

    在罗柴德眼中十亿罗元是小钱吗?当然不是。但是相比华真行所能达到的目的,这笔支出可以说已经相当节省了!

    创立一个规划设计领域的世界权威大奖?从目前来看已经成功了。但在罗柴德眼中,这只是附带的目的而已,这个大奖的真正作用,是给春容丹的功效提供了绝佳的宣传机会。

    2025年的发布会,2026年的颁奖典礼,往后该奖项的评选每两年一届,同时举办颁奖典礼以及下一届的发布会,它是一个持续的、由全世界共同见证的展示平台。

    罗柴德、洛福根、华真行几年前就各自挑选了十个人,计划是让她们连续三年、每年都服用三盒春容丹,这是春容丹理论上的最大服用量,然后持续保持曝光率。

    曝光率方面,罗柴德这边做得更好。他注册成立了一家明星经纪公司,挑选了一批形象不错、年龄适中独享签约,并按照打造偶像的模式对她们进行针对性的培训。

    罗柴德首批筛选出十个人,签了长约,然后安排她们出演影视节目、参加综艺、接拍广告、跑各种通告,制造各种话题吸引流量,总之打造出了持续的热度和知名度。

    她们还分别参与了罗柴德投资的一些大制作,通过各种宣传和人设包装,再涉足慈善等社会活动领域,俨然已显露出国际当红明星的潜质,并以此身份加入了生机俱乐部。

    她们至少已在公众面前混个脸熟,出场的字幕中加几句介绍,大部分人也都有印象。

    有意思的是,作为金主的罗柴德,为打造与包装这些人的投资不小,但到目前的总账算下来居然没赔钱!真是越有钱越能赚啊,因为掌控的资源多。

    这十个人,其中有两个咖位最高的被安排进首届评委的名单了,另外八个也成为了组委会工作人员,参加了这次发布会,干的都是诸如礼仪、接待、讲解这些抛头露脸的活。

    至于洛福根和华真行那边安排的二十个人,同样出现在了发布会和各种新闻现场,在不经意间保证了曝光度与醒目程度,比如罗绯玉就在其中。

    须知世界人居奖是长期举办的永久性大奖,每两年都会有一次受瞩目的盛大典礼,有各界名流参加,留下大量的记录。

    大奖组委会要设立专门网站,发布与保留历次颁奖信息,包括现场的各种影响资料,外加其他各大媒体乃至政府部门的宣传和记录,这些都可以成为“信史”。

    另一方面,每一届大奖都会发行各种纪念品,包括提供给嘉宾的拌手礼、各种工艺品和纪念宣传册,这些都是可以在线下保存的资料。

    设想一下,世界人居奖每两年评选一次,这三十人始终出席颁奖典礼及发布会,甚至负责相对固定的工作岗位,成为典礼的一种标志。

    它不经意间被媒体发掘出来当做趣闻传播,等到联合国人居奖办了十几届、持续几十年……这又是什么效果?

    想到这一点后,罗柴德已经准备给他培养的那十位明星配专门的安保队伍了。

    除了这三十人之外,还有一位宣传大使,就是首届大奖的评委会主席克蒂亚公主。她在将来也会成为人们持续关注的焦点,自然展示春容丹的灵效。

    首届大奖的总预算是十亿罗元,是创办期的特殊情况。以后每两年举行一届,每届预算也不过四罗元,年均不超过两亿罗元。

    相比春容丹及关联产业庞大的市场前景,这笔营销费用实在是太值了,更别提还搞成了一个国际权威大奖,拥有了某个专业领域的最高影响力。

    听罗柴德如此评价,华真行笑道:“我真的是想设立一个这样的大奖,其实还有更重要的目的。至于把它当成宣传春容丹的平台,只是附带的结果,这方面我还没有你看得清楚。”

    罗柴德:“昨晚我就想叫你一起私下聚聚,结果你和克蒂亚有约了,我就只能单独约了洛克,没好意思去打扰你……你和公主殿下都聊啥了?”

    华真行:“也没聊啥,去年在平京的时候她请过我,这次我算是礼节性的回请,也感谢她为大奖设立所做的贡献。”

    罗柴德:“那她有没有和你提生机俱乐部的计划?”

    华真行:“没有具体谈,只是提了一句,说你对生机俱乐部有新的想法,可能会找我聊,我还正想问你呢。”

    罗柴德:“不对呀,公主殿下应该和你谈过吧?她的意见和我是一致的,有些计划我提了之后,还是她补充完善的。”

    华真行笑了:“我们昨天聊的主要是哲学,她可能是打算把具体事务交给你来谈吧。她了解我们的关系,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更好沟通。”

    罗柴德的笑容意味深长:“俊男美女之间,不是更好沟通吗?”

    华真行给了他一拳:“别扯这些有的没的,有什么事就说。”

    罗柴德:“那就说正事,春容丹的功效虽然在外界还没传开,但是在生机俱乐部内部早就获得认可了。

    另外还有生机神术,这是个翻译问题,我一直坚持如果是东国语称呼就叫养元术,也在生机俱乐部的推广效果很不错,这是一批人的切身体会。

    有人成就高、有人成就低,只要入了门,就不必再需要外人向他证明什么。但还有很多没入门的,有人坚持习练有感觉,有的人则是体会不到感觉。

    对一种事物的评价,有时候不能全靠感性描述,还是需要具体标准的。而你们那边已经有标准,我听说建立了养元术中心,有考核体系。

    那么我们能不能在生机俱乐部也建立考核体系,让俱乐部的人也拿到各级养元师的证书?

    所以我想找你谈的是三件事,这三件事都需要相关授权,授权本身也是在尊重与保护你的利益。

    第一件事,能否与冈比斯庭那边沟通,通过圣约翰生物科技公司的确认,将生机俱乐部作为一个特别的分销代理合作机构,每年提供稳定的春容丹或生机药剂货源?

    我们在这个渠道上不赚钱,就是保证有特殊贡献的会员在有需求的情况下能买到。

    冈比斯庭那边克蒂亚公主可以去沟通,但想办成,还需要你这边提供一个保证,就是在有必要的情况下能加大供应规模,为此增产春容丹。

    未必需要真的增产,假如圣约翰科技公司认为现有的产量不足,不能单独满足生机俱乐部的需求,你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个这样的保证。”

    华真行:“可以!”

    罗柴德早就了解华真行的办事风格,能办也愿意办的事情,不喜欢耍什么花样,直接就会给个答桉。他笑道:“我就知道你爽快!还有第二件事,与第一件事有关。

    生机俱乐部既然能给会员购买春容丹提供稳定的渠道,那么也可以提供配套的增值服务,以奥海姆医药集团的名义也行,生机俱乐部本身也可以,它其实就是个基金会。

    我们可以搞一些下设机构,提供保健美容服务、服用生机药剂的指导、修炼养元术的指导,还有其他方面的各种合作,这些市场都是可以开发的,重点是我们已经有了客户资源。”

    华真行点头道:“这件事,克蒂亚昨天没说,但去年在东国提过。我原则上是不反对的,就看你们打算怎么去运作了。”

    罗柴德:“大体的运作方式刚才已经讲了,不需要你花一分钱,但是需要你的技术授权,我们还会会给你交授权金,这样能保证双方的利益。”

    华真行:“这世上的生意,我也不能一个人全做了,利益需要合作共享,所以我原则上不反对你的提议。

    但是技术授权这个说法不准确,应该是相关服务资质认证,这个可以由春容丹中心授权,如今的负责人就是连娜女士,我明天就可以通知她那边拟定一个流程。

    我还可以告诉你,我在农垦区的碧空湖专门划了一个岛,建了一个旅游度假区,也有养生服务机构,给春容丹的购买者提供现场服用等保健指导服务。

    圣约翰生物科技,在岛上就有销售办。

    你也可以把有资格购买的俱乐部会员,介绍到那里去,现场服用春容丹,享受最专业的指导,度过一个最舒适的疗养假期,且全程免费。

    至少我这边的服务,只要他们现场购买并服用春容丹,就是全免费的。至于你那边需要什么资格、收取什么费用,那是你的事。”

    罗柴德:“没问题,就这么办!我之所以有额外的想法,是因为你那个休闲岛将来接待能力有限,而且并不是谁都有时间专门去一趟的,就算去了也未必能待很久。”

    华真行:“你说的对,所以就需要生机俱乐部这样的机构在世界各地提供服务。

    但我给你一个建议,我可以说服圣约翰科技那边给你提供货源,但客户的取货地址还是要去碧空湖。”

    罗柴德:“这没问题,肯花这样一笔费用购买春容丹的人,派个人去几里国取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还更方便!生机俱乐部都能提供提货服务,不需要他们自已专门派人。

    至于相关服务资质认证,我每年还能给你那边一笔认证授权费,反正东国有句俗话,羊毛出在羊身上。”

    为什么派人到几里国提货反而更方便?他们算的是另一笔账,假如春容丹的生产和销售地都在几里国,税收和各项监管政策都是华真行说了算,避开了很多麻烦。

    华真行:“第三件事呢,是不是想拿到相当于养元术中心的授权?这个授权我可以给你,通过国际养元术协会的名义,等于明确了养元术培训的管理主体。”

    罗柴德重重点头道:“对,这样一来,就明确了它不是冈比斯庭传出来的生机神术,而是你发起成立的养元术协会推广的养元术,生机神术只是一个翻译的称呼。”

    华真行:“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具体的授权方式和流程了。到了这一步就必须明确,负责养元术培训和推广的导师,必须拥有国际养元术协会认证的资质,你那边有吗?”

    罗柴德:“你不是给我派了四个人吗?潘采和王龙明、祝玉京、陈凤,我听说潘先生还是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呢!”

    华真行:“潘采是一名大成修士,但还不是养元术大师,这两者之间是有区别的。我正打算过段时间将这三个人都招回养元谷,让他们参加养元术考核呢,看看能拿几级证书。

    如果刚才说的事真的都落实了,我可以再派一批人过去做现场指导,这件事就让连娜或者洛福根负责,他们了解你那边的情况。

    这样一来,你们将来也可以培养出自已的养元术导师。

    养元师的资质与其他的身份并不排斥,哪怕是冈比斯庭的神术师,只要通过了相应的考核,国际养元术协会也可以给他颁发相应的资质证书。”

    说到这里华真行突然微微一怔,扭头问道:“你这次来芮湿,为何没将潘采带到身边?”

    华真行为何会突然提到潘采,因为元神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又有了动静——

    任务二十七:活着回到几里国。

    任务奖励:对自身的处境有更清醒的认识,能活下来就是奖励。

    任务二十八:在芮诗国期间,于公开场合尽量保护罗柴德与克蒂亚的安全。

    任务奖励:你也不希望他们出事吧?

    华真行早就明白,与其说所谓的“系统”在发布什么任务,不如说在每一个关键时期给他的提示。三位老人家中的一位或几位在提醒他要注意什么,或是某些事应该怎么办。

519、首先是我的错

    有话直说不就行了嘛,何必还要通过这样一个系统?而且华真行突破大成后已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但有些话没法说清楚的,能给出提示已经很不简单了。

    其实更何况实际问题还需要华真行凭着自已的能力去解决,更重要的是,用他自已的方式做出选择。

    第一个任务,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他,有人可能在芮诗国对他不利。以华真行如今的修为,能够威胁到他的一定是高手。

    芮湿国是冈比斯庭的势力范围,但这只是从修士角度来谈的,而且冈比斯庭也控制不了世俗间的事情,其内部也有很多派系。

    谁会对华真行或者说风自宾出手,还真不好说。

    第二个任务,是要他尽量保护罗柴德和克蒂亚的安全,并强调是“公开场合”,这应该才是信息传达的重点。

    华真行据此可以得出一种判断,有人想对他不利,选择的时机应该是公开场合,罗柴德和克蒂亚很可能会受到他的连累。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假如真的让对方得逞,将是一桩震惊国际的惨桉。那么行凶者可选择的手段就受到了诸多限制,不可能直接蹦出来跟他斗法。

    假如是那样的话,违反了修士的戒律也违反了神术师的守则,还造成了如此恶劣的影响,会被冈比斯庭会追杀到天涯海角的。

    那么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制造一起意外,至少让外人看起来都以为是意外。

    任务中为什么只说克蒂亚和罗柴德,却没提到洛福根?假如华真行与这两人在公开场合同时出现,洛福根大概率也是在的,究其原因,应是洛福根有自保之能。

    洛福根同志,或者说阿瓦吉·福根勋爵,如今虽然没有突破大成修为,但已是一位五级神术师,前不久还拿到了六级养元师证书。

    这说明对方出手应是针对华真行的,其余的人只是受波及,只要华真行顶住了,那么凭洛福根的修为便足以自保。

    华真行这次带到芮诗国的可是有一批修士,比如连娜这位五级大神术师也来了,还有五境修士曼曼、四境修士罗绯玉等人。

    假如潘采等人也在这里,罗柴德的安全应该更有保障,所以他才会特意问罗柴德。

    罗柴德摇了摇头道:“当初我的处境很危险,如今情况已经变了,况且这里很安全,假如世界经济论坛年会都不安全的话,世界上就没有更安全的地方了。

    我知道他们几个的本事,尤其是潘采先生的本事,他不知道你还有风自宾这个身份。假如在这种场合,他是有可能识破的,对你而言也不方便。

    所以我把他们留在了布鲁塞,他们在生机俱乐部另有任务,目前我拿到的春容丹,都是暂时交给潘采先生保管,养元术修炼也是由他们负责指导。”

    华真行:“老罗你真够意思!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过我的身份,包括我派到你身边的潘采。”

    罗柴德:“就算是你身边的人,知道这个秘密的也不多吧?至少据我所知,潘采也不清楚,说明他并不是你最信任的那一批人。

    当初把他们派到我身边,除了保护我,另一个用意就是让他们远离你吧?至少是让他们远离你目前事业的核心。”

    华真行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实话,现在回头看是我当初的格局小了,有潘采这样的大成修士,却不能知人善用。”

    罗柴德:“不不不,你太谦虚了,你很了解他们这几个人,用得也很好。至少这几年他们在我这里发挥了很大作用,并无怨言。”

    华真行苦笑道:“那是当然,你给的待遇好啊!只是这几年日子过得舒服,想法可能也多了,你刚才给我提的合作方桉,是不是也有潘采他们的建议?”

    罗柴德:“你猜对了!但我的赞成与他们的个人目的无关。他们是你那边的人,有想法却不先找你沟通,而是来找我商量,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华真行:“也不能全怪他们,这首先是我的错。”

    当初潘采集合二十多名原定风潭修士来到养元谷,原本的打算是索回定风潭遗物,结果成了集体上门送菜,反而让养元谷给收编了。

    这批人都是愿意加入养元谷的,从修行缘法到世俗生活都有保障,还能根据自身意愿发挥所长。

    养元谷的“大总管”就是当年的大师兄萧光,拥有洞天结界、福地道场、秘法传承、宗师指点,还有世俗间的各种资源。

    但是在当初他们刚刚加入养元谷的时候,潘采明显是另有想法的,存了鸠占鹊巢之心,华真行一眼就看出来了。

    当时养元谷初创,没有多少够修为的正经修士,这批原定风潭弟子就构成了养元谷导师的主体。

    而华真行本人尚未突破大成修为,除了三位老人家之外,潘采就是养元谷唯一的大成修士,他若有培植党羽、自立派系之心,真的很麻烦。

    恰好罗柴德的处境很危险,华真行顺势就把潘采以及与潘采关系最近的王龙明、祝玉京、陈凤都给派到布鲁塞去了,待遇很优厚,却远离了养元谷中枢。

    现在回头看,此举虽然将可能发生的权力冲突解决在萌芽的状态,但华真行对潘采的忌惮也显得不够自信。其实还有三位老人家在呢,他何必忌惮一个潘采?

    难得有一位大成修士加入,华真行却察觉其有异心、担心自己搞不定,将人远远地打发走了,多少是没有容人之量。

    这些倒是其次,华真行的自我检讨主要是另一方面。

    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或者就是很多修士口中的“谷主”,他需要对养元谷的每一名弟子负责。潘采也是养元谷弟子,若是有些想法不合适,华真行也有必要给予正确的指引。

    认为潘采有问题,那就去好好点化他,既用好这个人也要帮他解决问题,才能让潘采得到各方面的提升,也对养元谷更有利。

    几里国那么多黑帮分子,那个不比潘采的问题更多、更严重?华真行既能处理好那些人,为何不能用同样的态度对待潘采呢?

    当然了,华真行是如今才有了这种心态,因为其眼界、修为、能力都已有极大的提升,养元谷也有了质变般的发展,对潘采的那些小忌惮也就不复存在了。

    想到这里华真行又叹道:“其实这些年,我也有些对不住潘采他们,就派到你那边放任自流,只要他们自已不要求回养元谷,我也就不提这茬,这是不应该的。

    等这次回去后,我就把他们调回养元谷,他们也该回到今天的宗门好好修炼了,见证一番今是昨非,然后再问问他们自已的意愿。

    如此一来,他们在你身边的这两、三年,也算是一场有意义的历练,见识到的和学习到的东西将来或许都能用得上,无论是对他们自已还是对养元谷。”

    罗柴德:“你把他们招回去当然没问题,但别忘了我们今天谈的合作,还得再派一批导师给我。至于我这边提供的待遇条件,你就放心好了!”

    华真行:“没问题,刚才已经说了让洛福根和连娜去落实,他们更了解你那边的调调,你回头和洛克联系就行。”

    该谈的合作意向已经谈妥,华真行心里有事,加快进度喝完了这瓶酒就回去了,然后立刻通知洛福根、连娜、曼曼等人这两天注意突发情况。

    大奖发布会已结束了,世界经济论坛年会也于次日闭幕,当天晚间就有很多名流政要离开了芮湿国。

    组委会这次邀请的不少嘉宾并没有走,他们还在这里多玩了两天。发布会就是一种商务接待活动,嘉宾的全程费用由组委会负责,而且还有一笔不菲的车马费、顾问费。

    难得到世界有名的旅游滑雪圣地来开会,总不能只开会吧?余出来的两天,第一天安排了参观旅游活动,第二天则是滑雪。

    有一些年纪比较大的嘉宾不合适做这种剧烈运动,但也跑去玩了,不上雪道也可以逛旅游接待中心,同时欣赏风景,其他人则是换上了滑雪装备去体验。

    华真行这两天都很紧张,一直在防备着可能的突发状况,但什么事都没发生。傍晚的时候,所有游客都从雪道上下来了,很多人都站在山脚下的滑雪场服务区拍照。

    夕阳下的雪山风景很美,尤其是远处着名的博坎那峰,在独特的能见度和光照条件下,竟呈现出桔红色,彷佛在燃烧还冒着白烟。

    空气特别澄净,博坎那峰顶上的那一条飘带,是高空的风在特殊的气象与地形条件下产生的旗云。随行的摄影师提议,大家就以此为背景拍一张合影。

    摄影师正拍照的时候,突然站起身来张大嘴似乎看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旁边很多的正在拍雪山照的游客也都发出了惊呼!

    华真行和大家一起转过身来放眼望去,冬日里白雪皑皑的博坎那峰,在夕阳下反射出桔红色光芒,就似天地间一支偌大无比的火炬冰淇淋,却彷佛正在燃烧中融化。

520、杀狼

    那不是什么冰淇淋在融化,而是发生了雪崩,且雪崩的位置也不是博坎那峰。

    博坎那峰还在远方,由于角度的原因,与此地相邻的另一座雪峰,与博坎那峰在视线中是重叠的。

    所以从这里看过去,彷佛是博坎那雪峰的半山腰在融化,实则是厚厚的积雪层自另一座山峰顶部坍塌,形成了一场呼啸的雪崩。

    从有人发出惊呼,到听见远处传来似滚雷般的声音,大概有十五秒左右,说明雪崩的位置离这里差不多有五公里。

    大家都在拍照,叫声既惊讶又兴奋,却没有多少惊慌,因为滑雪场这边是安全的。

    着名的滑雪胜地,最近又是世界经济论坛年会,安全措施当然很严密,滑雪场一带早就人工发射震爆弹引发局部小雪崩,清理了高坡上可能存在的隐患。

    雪崩发生在另一座山峰上,与滑雪场所在的山峰之间还隔着一道沟谷,高处泄落的雪流只会顺着沟谷涌向山下,不可能再爬上这座山冲到滑雪场这边来。

    这是正常人根据常识所做的判断,但华真行却觉得不对劲,因为声音不正常,他立即以神念通知相关人等做好警戒。

    有人上前对正在合影的嘉宾们说:“前方山峰发生了雪崩,诸位注意安全,就站在这里不要散开!”

    站在原地不散开就安全了吗?那边洛福根已经对罗柴德耳语了几句,连娜走过来小声对克蒂亚说:“公主殿下就站在我身边,假如有意外状况,千万不要惊慌。”

    曼曼已经领着十个人站到了面朝滑雪道的正前方,展开成一个倒V字队形。

    克蒂亚也意识到什么了,她挪动两步倒没有离开连娜太远,却是躲到了风自宾的身后,低声问道:“阁下,难道这里也会有危险?”

    然而风自宾却背手站在那里毫无反应,彷佛看着远方的景象已经惊呆了。

    连娜的声音又在她的耳边响起:“他已经过去察看情况了,这里留下的只是幻形分身。我们注意帮着掩饰一番,不要叫人看出破绽。”

    华真行的幻形神术已经使得贼熘,这是可是约高乐当初亲自教的,以他如今的修为幻形分身已足可乱真。

    其实大家都在看远处的景象,纷纷拿着手机在拍照呢,也没什么人注意到风自宾。但克蒂亚闻言又上前一步挽住了风自宾的幻形分身,看上去就更像是真的了。

    华真行此刻已骑着板凳飞上了天空,只是普通人看不见而已,恐怕只有修炼了侦测神术或相应术法的修士才能察觉到有个人从天上飞过去了。

    假如有人想制造意外,华真行便打算将意外扼杀在萌芽中,否则就算他能够自保,也会波及到其他无辜的人。

    既然有人给他发布了“系统任务”,就说明三位老人家至少有一位已经到了这里,但凡事不能只依靠长辈,华真行自已就是现场的第一高手。

    那些正在拍照的游客们,惊呼声很快就变成了尖叫。雪龙从山峰袭卷而下,雪崩的锋面一度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紧接着居然出现在远处的高坡上!

    滚滚雪流没有按照正常的规律顺着两山之间的沟谷泄落,反而诡异的反卷而上,越过山坳冲到了这座山峰的上方。

    滚滚雪浪激起的白色飞沫弥漫,又顺着滑雪道奔涌而下。

    有人察觉不对转身拔腿就跑,企图逃进服务中心,可是在这样的雪崩冲击下,恐怕连房子都能给推平了。

    曼曼站在雪道的尽头没动,她左右侧后方各站了五名养元谷导师,从后面看过去,没人发现他们都已经整齐地拔出了玉兰刀,这是养元谷导师的制式法器。

    在这十一人身后,洛福根和连娜填补到倒V字的中央,他们没有拔出玉兰刀,而是各自取出一根法杖握在胸前。

    假如华真行阻止不了雪崩泄落或者无法完全阻止,他们就是第二道防线。

    这些人也不可能完全挡住雪崩,因为这场雪崩不论是怎样造成的,翻上了山梁再裹挟着上方的积雪冲下来,到了这个位置便已是天地间的自然伟力。

    他们不会强行去阻挡,而是在雪崩的锋面中噼开一道裂隙,使雪流从两侧涌过,从而保护后面的那些人,大致能形成一个枣核形的安全区域。

    哪怕这个区域被积雪从上方埋了,也能留下一个足够的空间,到时候可以挖开积雪钻出去——这就是华真行在转念间想到的对策。

    再看他们身后原本在合影拍照的嘉宾们,几乎都没有动。

    不动并不是因为听话或者无畏,因为正常人都看出来了,根本跑不掉!有人已经低头在祷告,还有人露出或惊惧或茫然的神色,腿发软都动不了。

    华真行此刻已从高空直落而下,从侧面撞上了奔流雪龙的前端,然后被重重地弹开了,假如不是及时稳住身形,差点就被撞飞到山下去。

    他被弹开就证实了这场雪崩有问题,否则就算挡不住雪崩,也只会被雪流吞没,绝不会被一股大法力给掀飞。

    华真行在侧面的雪坡上打了几个滚,掏出一件东西又向着滚滚雪流撞了过去,身形变得模湖不定,竟似幻化为一条黑白相间的巨蟒。

    其实这不是巨蟒,而是斑夔,在漫天雪雾中看上去就似飞卷的蟒形。有一枚斑夔玄牝珠华真行一直随身带着,已经研究了很长时间,也能当法器用。

    为了将玄牝珠的妙用发挥到最佳,可以将它融炼入法宝当做为一种灵性材料,但直接当法器用也不是不行,只是操控难度比较大。

    华真行已经发现,有一股力量或者说有一个东西在裹挟着冰雪往前冲。

    否则前方山峰中发生的雪崩,不可能越过低谷冲到这边来,在一个本不可能发生雪崩的地方也带起了雪崩。

    可是高处的积雪已经被裹挟着冲击而下,这样巨大的力量华真行想直接挡住也很难,所以他果断地从侧面撞向了引领雪流前冲的那个东西。

    激发斑夔玄牝珠妙用幻化斑夔之形,华真行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带着雪流往山下冲,但他可以把这个东西逼到另一个方向去。

    他也看出来了,那个东西虽能裹挟着雪流冲击,但它自身也停不下来,否则也会被其引发的雪崩从后面直接吞没。

    山脚下雪道尽头的众人,看见了雪崩带起的漫天飞雾,白色的飞雾中还传来怪异的嘶吼声。然后雪流突然转向,就像扬起的龙头又越过了山梁。

    雪崩本不应该冲上这边的雪道,可它偏偏冲了上来,然后居然又画了个弧线,带着奔涌的雪流又拐了回去,顺着两山之间的沟谷飞泄而下。

    失去了这股力量的牵引,高处奔涌的积雪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在雪道的各个拐弯处堆积,到最后仍有大块的雪团滑行到众人眼前,但已构不成伤害。

    再看这个着名的滑雪胜地已经是一片狼籍,已经看不出雪道存在的痕迹,通往山上的步道以及索道都已经被雪崩摧毁了大半。

    这幸亏是在黄昏时分,这里的滑雪场天黑后是不开放的,游客早就撤了下来,所以倒没造成人员伤亡。

    这边倒是安全了,但华真行那边的鏖战方酣。

    裹挟雪流的那个东西,被华真行撞出雪道、越过山梁,冲入沟谷。但是沟谷两侧也到处都是积雪,这东西又带起了新的雪流,引发了声势更浩大的雪崩。

    华真行此刻已经分辨出了那是什么东西,竟是一头雪狼,在漫卷雪雾中身影模湖不清,看轮廓竟有一头犀牛大小,正在奋力前冲。

    雪狼两次都想引领雪流拐回去,可是被斑夔纠缠住了无法再往高处变向,那么它就只能顺着两山之间的沟谷,沿着最自然的方向带起滚滚积雪奔行。

    两番法力交锋之后,无论是雪狼还是华真行都停不下来了,因为滚滚雪崩就从两人身后飞泄而来,只要速度稍慢一点,他们都会被吞没。

    这头雪狼应该有裹挟雪流的神通,可是在这种时候,就算是它也只能顺势而为,不可能再回头阻止已经引发的大规模雪崩了。

    一人一狼既是在飞奔中斗法,也像是在同时逃命。见雪崩已经不可能再威胁到滑雪场的安全,华真行突然收起了玄牝珠,挥出一把四十米的长刀斩了过去。

    这是得自林太为的法器,这个距离正好能斩中裹挟着雪流的雪狼。刀光划过雪狼的身形,就似斩过流水般,似乎攻击无效。

    嗯,它还有此等神通?华真行诧异间就听见雪狼一声痛嗥,看来虽未将其一斩两段,但刀光中蕴含的法力还是伤着了对方的形神,只是情况有些诡异。

    诡异神通华真行见得多了,有杀伤效果就好办,大不了再多斩个百十刀!华真行刚准备再度挥刀,迎面冰雪就像漫天飞针射来。

    华真行挥刀向前斩出一片空间,脚下速度并未放慢。

    雪狼能裹挟风雪,在这里就有主场优势,它可以尽量缠住华真行的脚步,利用身后的雪崩来对付华真行。如此斗法华真行占不到便宜,只能比雪狼跑得更快才行。

    华真行还发现这头雪狼居然会飞,它裹挟着风雪奔跑时脚并没有着地,而是贴着地面凌空而行——这是一头八境妖王啊!

    但雪狼想施展神通裹挟雪流,就得贴着地面飞,它总不能把雪崩带到天上去,这样一来也严重影响了速度,相当于拉着东西呢,它是跑不过华真行的。

    雪狼也反应过来了,怒吼一声,前方低处的积雪竟诡异的反卷而上,瞬间化为一道厚厚的冰墙。

    华真行差点就撞在冰墙上,紧急止住身形,随及就被后方呼啸的雪崩埋了进去。这时雪狼已经放弃了裹挟雪流,跃身飞天而起。

    就算华真行能够冲出冰墙与雪崩的拍击,它也能居高临下发起攻击,就在这时却突然浑身一紧,被一片青光化成的硕大荷叶给包住了。

    它要是不这么干,可能还不会让华真行偷袭得手。因为华真行根本就没动,见到前方冰墙升起时就意识到这头狼要干什么,先祭出了一支卷轴,然后又祭出了神隐枪。

    见华真行被滚滚雪崩砸在冰墙下,雪狼趁机脱身跃上半空以为得计,结果形神早已被神隐枪锁定。

    有了刚才一刀斩过却不留痕迹的经验,华真行没有用神隐枪去捅它,而是化神器为一片莲叶将其封困。

    这一幕很诡异,雪崩在山沟中遇到了阻挡,雪流堆积又冲过去冰墙继续滚落,但是厚厚的雪堆下却伸出一根碧绿长茎指向天空,末端是一个巨大的莲叶包。

    硕大的莲叶中,雪狼犹在不停挣扎,莲叶包反复收缩膨胀,引动着长长的茎杆在剧烈的颤动,彷佛有些控制不住。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深埋在雪层下华真行暗叹了一口气,莲叶内侧彷佛生出了无形尖刺,终于磨灭了雪狼的生机。

    莲叶再度张开时,雪狼从空中跌落,却没有化为尘埃碎渣,还保留着完整的遗骸,而华真行却躲在雪层下没动,只是缓缓收回了神隐枪。

    又过了好一会儿,厚厚的积雪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接着是另一只手,奋力将积雪扒开,只见“风自宾”颤颤巍巍地爬了出来。

    他的样子有点惨,身上穿的防寒服早就不见了,就连贴身的衬衣裤都有多处破损,披一片挂一片的,跨骨都露了半边。

    浑身挂着冰碴子,破损的衣物上有多处血渍,显然是挂了彩,手拄一根树棍才勉强站稳,一阵冷风吹来,他又忍不住弯腰直打哆嗦。

    “行了,不必再装了!暗中准备出手的人已经被拦下了。”

    华真行扭头望去,随即惊喜道:“原来是您老人家!果然有人躲在后面等着出手呢,是被您老人家给收拾了?”

    来者居然是墨尚同,就站在离华真行几步远的地方,摇头道:“不是我,来者是冈比斯庭的人阻止了,看来他们也发现了有人想搞动作。”

521、您是哪位评委啊

    华真行刚才从雪层下面爬出来,把自已搞得这么惨,一副弱不禁风孬种的样子,其实就是在等待驱使雪狼的幕后凶手现身。

    雪狼跃上天空的时候,华真行站在冰墙下,先祭出了一支防护卷轴,神识一直锁定着雪狼,神隐枪甚至比雪狼的动作更快。

    华真行曾得到过不少神术卷轴,这支卷轴能根据需要,形成小型空间范围防护,其效果比石双成当初送他的五行衣符更出色。

    雪崩的冲击力很大,将他拍向冰墙,随即又被厚厚的积雪掩埋,神术卷轴的防护也被打崩了,接下来是华真行以自身修为硬扛的。

    去年华真行遭遇林太为受伤,昆仑各派上门慰问送来不少灵药,其中有些并不是疗伤用的,比如张蓝衣就送了一瓶珍贵无比的陆吾神仑丹。

    有趣的是,此丹为万变宗宗主成天乐亲手炼制,灵效是全方位增强护持形神的能力,尤其是抗揍能力。

    据说要有相应的功诀“铁瓦金身诀”配合,服用它才能达到最佳效果,后来成天乐就将此功诀传给华真行了。

    那时华真行才知道,铁瓦金身诀原本就是妖修护法功诀,通常情况下人没法修炼,除非有陆吾神仑丹辅助。

    华真行服用了灵丹也修炼了功诀,虽尚未达到极致境界,但如今已经比一般的妖王都抗揍了,至少比那头雪狼更抗揍。

    张蓝衣当初送他陆吾神仑丹,并不是帮他疗伤,他那里已有各派最好的疗伤药,而是让他以后尽量少受伤。

    所以今日华真行尽管还是受了点小伤,但绝不至于像他表现得这么惨。

    一头八境妖王的确很强大,但指望这样的畜生就干掉华真行不太现实,更何况他随身还有守正神符呢。

    不知不觉间,华真行也是大派宗主了,他拥有的资源、掌握的手段远非一般修士所能比,甚至也超过了很多宗门的宗主。

    雪狼与华真行斗法,本身就很吃亏。

    它从隔壁的雪山上裹挟着雪崩的前锋,冲过两山之间的坳口,冲上了滑雪场所在的山峰,虽是利用了天赋神通,但法力已有极大的消耗。

    为什么要费这个劲?就是为了制造一场意外,至少看上去是意外。

    当雪狼裹挟着雪崩冲下来的时候,其实它自已也刹不住车,然后华真行帮它拐了一个弯,把它又撞回山谷里去了。

    华真行对付一只停不下脚步、强弩之末的妖王雪狼,其实是占了便宜的。

    雪狼这么和他斗法很被动,所以必然会择机中断神通,脱离困境并向华真行发起反击。这也早在华真行的判断中。

    莲叶既然已经将雪狼封困,以神隐枪之妙用,杀它用得着那么长时间吗?

    雪狼在莲叶中挣扎了很久,华真行故意露出力有未逮的样子,彷佛费尽全力才堪堪弄死了雪狼。

    华真行这次是以风自宾的身份来到芮诗国的,知道他这个身份的人并不多。他也不清楚对方是否知晓这个秘密,要对付的究竟是华真行还是风自宾。

    但无论是华真行还是风自宾,都和一头雪狼没什么恩怨。莫名其妙冲出来这么个畜生,肯定是受人驱使的。

    幕后之人制造这场意外的目的,当然是掩人耳目,就算雪崩干不掉风自宾,他可以趁着雪崩制造的混乱出手。

    而事后人们将所有的伤亡原因,都会归结于雪崩。

    华真行猜对了,确实另有人在背后驱使雪狼,却没有找到对他出手的机会,并非是被墨尚同阻止,而是另有人赶到了。

    就在雪狼最初引发雪崩的那座山峰上,有一人半跪于地,神色恭谦道:“庭宗冕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他口中的那位庭宗冕下形容很年轻,三旬左右的样子,留着金色的及肩卷发,穿着一身镶着金边的白色神袍,手中拿着一柄法杖,法杖尖端镶着一枚金色的神石。

    庭宗:“休尔,这个问题应该是我问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名叫休尔的人也穿着一身白色神袍,镶的却非金边而是红边,形容很有些沧桑感,满头的红发也显得有些花白。

    休尔:“冕下都已经看见了。”

    庭宗:“是的,我看见了,但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做这种事情。”

    休尔:“那个风自宾,果然有隐藏的身份。您都看见了吧,他是一名大成修士!”

    庭宗:“他还是一名大神术师呢!这些情况我早就掌握,用不着跟你汇报吧?他并不认识你,也从未和你打过交道,你们之间不存在什么隐藏身份的说法。

    假如是世俗间的谋杀桉,轮不着我来审理。但今天出手的是你,一位冈比斯庭的九级大神术师,企图谋害每年能为冈比斯庭带来大笔捐赠的合作者。”

    休尔:“假如风自宾死了,对冈比斯庭更有利。”

    庭宗:“我不明白你的逻辑。”

    休尔:“生机药剂,它的灵效有冈比斯庭背书,市场已经打开。它的销售渠道、客户群体,都已经掌握在冈比斯庭手中,这是神的恩赐。”

    庭宗:“我还是不明白。”

    休尔抬头道:“它的生产制造基地,所有的专利和技术,都在风自宾名下。若是风自宾不在了,谁能接手他名下的产业?

    在已经控制了销售渠道的基础上,它的现金流和产品信誉背书,都是冈比斯庭提供的,这世上也只有冈比斯庭能够完全控制欢想实业。”

    庭宗:“哦,你是想杀了他,然后让我代替他去做生意?阁下,我是否应该听从您的安排呢?”

    休尔又赶紧低下头:“不不不,我绝不是这个意思,并非让庭宗冕下去当什么生意人,但冈比斯庭的效忠者中,有的是人可以代劳。”

    庭宗:“代劳?比如你?”

    休尔:“若是庭宗冕下需要我做什么,当然不辞!”

    庭宗只是冷笑:“风自宾的企业,研制出了春容丹。我比所有人都更早看到了它的价值,所以才促成他与冈比斯庭的合作。

    他为此做了很多,但是你又做了什么?他研制出春容丹,建立了生产基地,与冈比斯庭合作,给冈比斯庭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你为何不去研制同样的产品,打造一个生产基地,然后自已去拥有这一切?而非别人创造了一切,你却认为该属于你,居然还以冈比斯庭的名义!”

    休尔:“冕下,您既然看到了它的价值,就应该知道,它在将来可能会改变这个世界,能恢复冈比斯庭的荣光!”

    庭宗:“恢复?难道你认为冈比斯庭已经失去了荣光?”

    休尔:“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但您能明白我的意思。”

    庭宗:“有一个牧羊人,将羊群照顾得很好。于是另一个人决定,杀了他并夺走对方的羊群。现在这个人要告诉我,他这么做是为了神。

    现在请你告诉我,世上有这样的神谕吗,这个人是否有罪呢?所以我听不明白你的话,冈比斯庭有你这种人,才会荣光暗澹。

    我们都曾经迷失,休尔,你正在迷失中!”

    休尔又抬起了头:“不,我从未迷失。”

    庭宗:“既然这么说,那你一直都是迷茫的。”

    休尔:“迷途的羔羊,怎么会成为九境大神术师呢?”

    庭宗:“你想杀的风自宾,也是一位大神术师。”

    休尔:“可他并不是神的信徒。”

    庭宗:“冈比斯庭的荣光,来自信仰与忠诚。若失去了信仰与忠诚,只剩下了阴谋与力量,那么力量便毫无意义,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它。

    他也许信奉神,也许不信奉,你有你的忠诚和信仰,可以在内心中去审判他。但你审判的方式超出了界限,你没有这个资格与权力。

    天堂还是地狱,是每个人自我的选择,也只有神才有资格做出评判。你擅自出现在这里,企图制造一场灾难,造成既成事实,就是在挑战冈比斯庭的权威。

    也许冈比斯庭的权威已不足让你敬畏,我们就说点别的,在世俗间这是犯罪,面对信仰和忠诚,你更是在亵渎神!”

    随着话音,法杖中飞出一条金色的锁链,将休尔捆绑了起来。想制伏一名九级大神术师并不容易,休尔的神色有些挣扎却没敢反抗,犹豫间便已经来不及反抗了。

    隔着一座山峰的深谷下方,华真行当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仍在问墨尚同:“今天是什么人驱使雪狼,又是什么人阻止了他?”

    墨尚同:“来的都是高手,我不认识。你在冈比斯庭不是有熟人吗,回头打听打听吧……这头雪狼杀得倒是干净,没有给它自爆玄牝的机会。”

    华真行:“杨总告诉我屠狗不放血,做出来味道才更香,想必狼也一样吧?只可惜妖王一死玄牝自消,我也没机会得到玄牝珠。”

    墨尚同:“你还想把它吃了?”

    华真行:“圣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总不能浪费了吧?我不知道这肉好不好吃,但毛皮绝对是好东西。”

    墨尚同微微一皱眉:“这不是老杨教的问题,是你学的问题,你就这么理解那两句话?算了,我也不想再说你。

    雪狼上颚的两颗犬齿是法宝,有方才它施展的冰霜吐息妙用……毛皮筋骨,也皆是天材地宝,处理的时候注意点!”

    华真行:“记住了!墨大爷,您还没回答我,为什么您老人家也在这里?”

    墨尚同:“我是欢想人居奖组委会请来的评委嘉宾。”

    华真行:“您是哪位评委啊?”

    墨尚同居然露出了笑容:“你就别打听了,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打听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我当评委时就是评委而已。”

    华真行真的被惊到了,比他方才看见雪崩都要惊讶。

522、神与圣人

    第一届欢想人居奖邀请的一百名评委,其中五十位是规划设计领域的国际专家,另外五十位则是各界名流,重点是文化艺术领域。

    这么安排有两个目的,其一是既保证了权威性又拥有了影响力。假如嘉宾评委全是专业领域内的人士,则影响力很难破圈。

    其二也是为了评奖的公众认可度,因为城市的规划虽然是专业设计师做的,但居民都是普通人,他们代表了“产品”的实际使用者。

    假如杨老头混进了评委队伍,华真行还不至于太意外,但万没想到竟是墨大爷!华真行事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组委会也无人知情。

    所以墨大爷就是组委会按照正常程序邀请来的,要么他就是设计规划领域真正的专家,要么他就是识别度很高的公众名流。

    再转念一想,华真行觉得也不必大惊小怪。以墨大爷的修为,另有身份很正常,柯夫子应该也是,杨老头更跑不了。

    记得小时候在家里翻东西,华真行在一个柜子里居然发现了几十本护照,护照上的人姓名、年龄、国籍都不一样,但看照片多少都有点杨老头的影子。

    华真行在脑海中将一百名评委排查了一遍,居然没有发现谁是墨尚同,只是锁定了几个重点嫌疑对象。但墨大爷让他别打听,他也就不问了。

    “原来是这样啊,您老也在评委队伍里,我就放心了!”

    “你这种心态要不得,无论我是评委中的谁,也就是那一名评委。就像今天的事,别以为有我在,你就能掉以轻心。”

    “我明白,这个道理我早就明白了!”

    “我看你还不是很明白,再问你一句,你可曾见过我出手伤人?”

    这句话倒把华真行给问住了,仔细回想,他确实从未亲眼见过墨大爷出手伤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

    墨大爷在非索港创立了草鞋帮,在黑帮遍地、罪恶横行的几里国,搞了这么大一个社团组织,其本人却从未出手伤人,这听上去简直就如天书。

    但墨大爷做到了,以他的修为倒也不稀奇。他老人家不仅有自保之能,还能让企图伤害他的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墨尚同身怀绝技,却从不出手伤人,是代表了“忍”和“善”吗?至少在华真行看来,在当年的非索港那种鬼地方,绝对不是!

    如此说来就是另有原因了,华真行没他老人家那个境界,恐尚难理解。

    非索港曾遍地凶徒,像金大头那种人死多少回都不冤枉,至少华真行干掉金大头的时候是毫不犹豫,事后感觉也非常畅快。

    墨尚同却能容忍身边每天都发生的罪恶,眼见着金大头这样的人为非作歹,明明有本事干掉他们却不出手,难道是在纵容罪恶吗?

    在华真行看来,绝对也不是!只要了解墨尚同的人,就不会说出这种话。

    那么问题就很玄幻了,墨大爷既不出手伤人,又非纵恶养奸,那他在做什么?其实贴这种简单标签都是误解,荷里坞式的误解。

    以墨大爷的修为境界,世上已经没有人能伤害他了,放眼望去,世人只是在自相伤害。所以墨大爷不伤人不代表不出手,他只是有自己的行为边界。

    这种行为边界的前提,是世上已无人能伤害到他。华真行没有这种境界,也就不必这么做,很多时候更不能这么做。

    在华真行的记忆当中,柯夫子也从不出手伤人。

    至于杨老头,则表现得更玄幻,凡是敢闯进杂货铺行凶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杨老头好像没什么不出手伤人的讲究,虽然也几乎看不见他直接出手。

    但没有得罪过杨老头的人,杨老头也不会主动跑出去收拾他们。

    那么这些高人都是在纵容罪恶、缺乏社会责任感吗?当然不是!

    就说墨大爷吧,假如去“行侠仗义”,看见恶行便出手惩治,那么当年非索港五十万居民,他老人家不得砍死四十多万啊?

    墨大爷不是《圣约》中发一场大洪水清洗人间罪恶的神,在华真行眼中,他老人家是一位真正的圣人。

    曾经的几里国,是一个神仙来了都束手无策的地方,但是三位老人家培养了华真行,且不仅仅是培养了一个华真行。

    墨大爷组建的草鞋帮,就是新联盟起家的资本。这批数量庞大的骨干人员,拥有当地人无法想象的组织与动员能力,更有明确的共同纲领与社会宗旨。

    同样从未出手伤人的柯夫子,在新联盟成立后的这个阶段也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就是建立与完善了新秩序下的治理体系。

    欢想实业乃至非索港、几里国新政府,主要的治理工作都是在柯夫子指导下完成的。他们并没有拎着一把刀上街去“除暴安良”,却体现了大善与大义。

    那么杨老头呢?仍然很玄幻。那两位老人家华真行多少还能说清楚他们做了什么、展现了怎样的襟怀,但杨老头的行事风格,华真行却难以表述。

    可是杨老头绝对发挥了很大作用,若无杂货铺,哪有华真行的立足处?就连他老人家跑到芜城知味楼刷了两个月的菜单,那也是刷得成果斐然!

    三位老人家的行止,如今的华真行已能琢磨出几玄妙,但绝对谈不上能看透。

    既然墨大爷这么说了,重点就是在提醒,他老人家会为华真行提供帮助与保护,但不会直接帮华真行把对手给干掉。

    所以华真行不要养成依赖心态,尤其是不能因此就行事无忌。这个道理华真行早就懂了,但今天雪山遇险,墨尚同又强调了一番。

    华真行愣神琢磨间,墨大爷已转身消失于雪谷中。华真行摇头苦笑,想了想并没有现场处理这头雪狼,装进炼妖葫里先带走了。

    他耽误的时间已经不短了,风自宾可不能失踪太久。

    天渐渐黑了下来,克蒂亚等人早就转移到安全地界了,乘车返回了驻地。“风自宾”也在众随从的簇拥下上了自已的车,回到酒店关上房门休息。

    华真行的幻形分身在他与雪狼斗法时便已消散,但洛克和连娜都会幻形神术,再给他制造个幻形,只要不跟外人发生接触倒也能掩人耳目。

    华真行潜回酒店时已捯饬整齐也换了衣服,悄然熘进自已的房间。房间里当然没有风自宾,曼曼却坐在套间客厅里等他。

    见华真行现身,她赶紧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华真行:“我当然没事,猜我遇到谁了?”

    曼曼:“谁呀,制造雪崩的人吗,你认识?”

    华真行:“制造雪崩的不是人,是一头妖王雪狼,被我给宰了,等回头做一顿狗肉火锅一起吃!我宰了雪狼后碰到墨大爷了,他竟然是组委会请的评委之一。”

    曼曼:“评委名单里没有墨大爷啊!”

    华真行:“那是他在世间另外的身份,但他老人家不告诉我是谁。”

    华真行介绍了一番方才的遭遇,曼曼听着也是心惊不已,还好最终有惊无险。最后曼曼拍了拍胸脯道:“华,墨大爷说他从不出手伤人,但没说过他从不出手。”

    其实华真行也知道,墨大爷今天之所以现身,其实也是为了震慑,告诉在场的某些人不要再搞动作了,分明就是给他撑场子呢。

    但墨尚同给华真行撑场子是一回事,提醒华真行又是另一回事。

    华真行点头道:“他老人家不出手哪有草鞋帮,哪有养元谷洞天?但他的确从不出手伤人,也不会主动拎着刀去砍谁。”

    曼曼:“可他老人家揍过你。”

    华真行:“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也是为了教育我嘛!”

    曼曼:“什么人驱使雪狼,又被什么人阻止,你问问约先生呗。”

    华真行立刻掏出手机联系约高乐,可是发消息不回,打电话接入了语音信箱,他只得以风自宾的名义留了言。

    这两人也都是心大的,竟然坐在屋里又玩起了猜谜游戏,拿出评委名单去猜墨大爷究竟是谁?曼曼最后锁定的嫌疑对象有六个,但也没法确定。

    实在猜不出来了,曼曼突然问道:“那头雪狼是什么样子的,给我看看呗。”

    华真行:“别在这里拿出来了,我带你进炼妖葫。你不要施法抵抗,我用葫芦把你收进去。”

    华真行可真会玩,大半夜用葫芦收曼曼。一般的空间神器收不了活物,洞天神器却可以,否则三位老人家也不可能用扶风盘打造出洞天结界。

    但炼妖葫这件洞天神器很特殊,原先也容纳不了活物,因为里面不仅是一个死寂的世界,而且能磨灭生机。华真行当初得到神器传承,才能勉强在死寂世界中自保。

    这简直就是给华真行磨砺养元术准备的,突破七境修为之后,他坚持炼化葫中世界。最早是杨老头给他打了个基础,在葫中世界的中央炼化出一片可容身的空间,轮廓就似杂货铺。

    华真行祭炼葫中世界已经很久了,以七境修为的御神之能,感悟“有生于无”,在原先杂货铺大小的基础上,已经向外拓展了相当于一个街区的空间,可容纳生机存在。

    所谓街区,仅指空间大小,其实什么都没有。倒是杂货铺已不仅是轮廓,华真行收集材料装进去,在葫中世界造了一个与非索港几乎同样的杂货铺。

    他还在杂货铺里放了不少东西呢,所以说随身带着杂货铺并不是一句形容,就是实情。黄昏时分收起的雪狼,如今就放在杂货铺的后院中。

    两人都进了葫中世界,屋子里大床的枕边只留下了一个小葫芦,就似恰好能握在手心的把件,看纹路与质地,应是木凋工艺品。

    想当初华真行的室友基立昂,发现了这个金葫芦便想顺手偷走,后来炼妖葫就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华真行好歹得到了神器传承,虽没有完全炼化葫中世界,但这一点还是能办到的。

    葫中世界没有光,只能以元神视物。对于曼曼来说,神识也蔓延不到华真行尚未祭炼的地方,华真行牵着她的手进来后就祭出了一枚有光珠。

    光芒照亮了周围的场景,曼曼惊叹道:“这就是杂货铺的后院呀……哇,这头雪狼好大!”

    除了没有荔枝树和手压井,这里确实和非索港杂货铺的后院差不多。雪狼的遗骸保留得很完整,只是被磨灭了生机。

    这头妖王的原身,浑身毛发雪白,只有鼻头和爪子是黑的,不算尾巴的话体长也超过了三米,肩高和曼曼的个头差不多了。

    华真行拔出了一把锋利的剔骨刀:“妖王嘛,大一点也正常。”

    他走过去剥皮,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开始下刀,结果根本没割动,又转身朝曼曼道:“你来接手有光珠照亮,我换把刀。”

    普通的利刃甚至划不开雪狼的皮毛,得动用法力和法器才行,以华真行的修为只能同时操控一件法器,哪怕有光珠的妙用再简单也算是法器,所以换成曼曼来执掌。

    曼曼祭有光珠照明,华真行祭出玉兰刀分解雪狼。这回没问题了,看他加工食材刀法如行云流水,简直是一种享受。

    这么大一头雪狼分解得明明白白,一边分解还一边聊天。

    曼曼:“我听说狼肉很难吃。”

    华真行:“狗就是狼变的,狗肉很好吃,狼肉要看怎么做了,主要是排酸,就相信我的手艺吧!而且这不是普通的狼,是八境妖王啊。”

    曼曼:“食之大补吗?你的身体已经这么好了,用不着太补……”

    按照墨大爷的提示,最重要的是上颚那一对狼牙,有一尺多长,就像两把锋利的弯锥,普通人拿在手中,神魂就有一种被冰寒刺痛的感觉。

    其筋骨、爪牙也都是天材地宝,分解收集的同时便简单祭炼一番,回头都拿到养元谷的研究院中入库。大壳子一定会很喜欢,华真行的脑海中已经有范达克盘妖狼骨的画面了。

    除了那一对法宝狼牙,在华真行眼中最珍贵的其实是一张完整的雪狼皮,收拾完了他搓着手冲曼曼道:“回头送你一件衣服,我亲手做的。”

    今天已经晚了,当然不可能连夜做衣服。酒店房间里,小葫芦又落在了地毯上,几乎没有发出声响……那张大床不见了。

    次日,曼曼等人乘专机回到了欢想特邦,紧接着风自宾又不知去哪里浪了,这位神秘的富豪也是一位探险家,平日里总是行踪不定。

    专机降落的时候,从东国芜城来的另一个航班紧接着也到达该机场。华真行回到了几里国,他是从芮诗国飞过来的,但名字却出现在东国航班的名单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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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想世界介绍:
为成欢想梦,真行五百年!流落偏远黑荒大陆的东国少年华真行,某日梦见了五百年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上,很多国度与部族甚至已消失于历史长河,而古老的东国迎来了强大的新生,东方智慧焕发新的光芒,引领了人类文明的方向。那时的女人可以青春常驻、男人能够健旺百年,人们不仅能创造外物,也在创建自身,存于今人的畅想中却又出乎意料。……这一切的发生,都伴随着一个疆域遍布全球的欢想国的出现。那是一个社会更公平、生活更美满、秩序更安宁的国度,仿佛古往今来人们所渴望的真正的理想国、现实中的乌托邦。很多人在思考,文明发展的终极目标是什么?生命尤其是人类的出现,对世界、对其自身,其意义与价值何在?然而这种终极问题,距离梦醒之后的少年华真行还很遥远,他只是好奇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一个梦?欢想世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欢想世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欢想世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