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4、味者红尘也
自从“系统”莫名其妙蹦出来一个“成立春华学习小组”的任务,华真行就怀疑三位老人家中有人也来到了东国,今天算是破了案了。 杨老头显然跑到平京了,正在暗中看热闹呢,并以他老人家独有的方式表了态。这既是对有关方面的处理方式不满,也是给华真行的“任务开局”增加难度。 他老人家仿佛感觉事情闹得还不够大、局面还不够复杂,尚不足以锻炼与考验华真行在新环境下处理复杂事件的能力,所以火上浇油、添油加醋、添砖加瓦来了。 耳边仿佛又响起了他老人家的声音:“这酒喝得不尽兴,得再添几个菜!” 杨特红没有直接来找华真行,却在警方那里留下了线索。按他老人家的脾气,这是在暗示华真行把他找到。假如华真行没能找到,最终老人家便会主动跳出来教训华真行一顿。 怎么找呢?其实可以换一个思路破局,让杨老头自己更愿意被找到,于是华真行给曼曼发了一条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杨总来平京了……” 华真行只希望东国警方千万别找到杨老头,因为只要他们“抓”到人了,那肯定抓了一个大麻烦回去,还不知有什么坑在等着呢。 华真行对东国警方的印象还不错,尤其对定海分局打过交道的几位警官多少有些好感,所以他给曼曼发完了消息,想了想又给叶一宁打了个电话,委婉地提醒她设法转告局领导,千万别再“犯错误”。 在电话里听到这样的提醒,叶一宁当即就兴奋了:“难道是养元谷的哪位太上长老大驾光临?” 华真行不得不答道:“你猜对了。” 叶一宁:“是那位审定教材的柯老先生吗?我最近也在学习啊,收获简直太大了,正想以修行晚辈的身份前去拜见,当面表示敬仰!” 华真行:“不是柯老,至少你们警方要找的人不是柯老,他老人家的性子可没那么跳脱,应该是杨总来了。杨总比较喜欢体验生活,他老人家泡酒吧不违反散行戒吧?” 叶一宁笑出了声:“这话说的,谁还不能泡吧了?他老人家老当益壮,按我们警方的调查反馈,堪称夜店小王子啊!话说你的功夫是他教的,难道平时也喜欢泡吧?” 华真行赶紧解释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以我对杨总的了解,他老人家一定是献爱心去了。”说完赶紧挂了电话,还用神识向周围扫了好几圈。 既然杨总已经来了,保不齐就在附近、能听到他说的话,还是谨慎一点好。果不其然,刚挂断电话,元神中的“欢想国任务系统”就有了反应。 任务二十二:开一家高端餐饮门店,名叫“几里东国菜”。 并非芜城知味楼,就是几里东国菜。选择京城繁华地,要求交通方便、环境优雅,只准用几里国土生土长的厨师,必须做地地道道的东国菜,菜系不限,菜谱由王丰收拟定。 任务奖励:养元谷东国联络处。 任务二十三:品尝春光宴,每天至少一餐,每餐只点一道菜。 任务奖励:昆仑修行各派接踵来拜。 任务二十四:传播养元术。 凡登门拜访之昆仑修士,皆可对其介绍养元谷、传以养元术,四境之前功诀可授权再传,四境之后的功诀未得应允不得擅传。 任务奖励:交天下朋友,为打造国际养元术协会广宣。 系统同时发布了三个任务。看见这三个任务,华真行便可以肯定,上周在几里国大使馆众人谈论的事情,杨老头肯定也知道了。 第一个任务是让华真行在平京开一家饭店,这就是那天大家在酒桌上商量的话题,杨老头则提出了具体要求,还交待了一句很有意思的话:“并非芜城知味楼,就是几里东国菜。” 这家饭店让华真行来开,肯定不会照搬知味楼的模式,实际上也不太可能做得到。 两者的名称就不是一个风格嘛,“几里东国菜”,不知道还以为是特色大排档一条街呢,其实就是几里国的东国菜,他老人家可真幽默。 至于指定王丰收拟定菜谱,多少令人感到奇怪,整个几里国第一烹饪高手不就是他华真行吗? 知味楼也是一家饭店,就是昆仑盟的梅盟主,以其世俗中“石野”这个姓名和身份开的,其总店位于芜城。 芜城只是东国不太起眼的一座地级市,却是正一门、三梦宗的宗门道场所在,芜城知味楼也成了昆仑盟“联席办公总部”。其全体员工都是各派修士,石双成暑假期间还干过跑堂呢。 这跑堂身份还非常抢手,须知广任道长当年也在知味楼当过门童。那里是昆仑修行各派的联络总部,平日总有高人坐镇,各派弟子轮流派驻。 各派尊长也是有私心的,能被派到知味楼“打工”的年轻弟子,基本都是各大宗门最出色的后辈,换句话说就是重点培养对象、核心传承弟子、将来的接班人。 这是与天下同道英华的结交机会,更别提总有各派高人坐镇,可以随时向其请教了。知味楼的员工采用的是轮班制,各大宗门每次只能派一个人,最长时间不能超过半年。 其实昆仑盟另有一个相当于总部的道场,位置在芒砀山须弥洞天,听名字就能猜到那是一处仙家洞天结界,东西两昆仑修士聚在一起干什么都方便,不必像世俗中那样都藏着掖着、束手束脚。 那里是召开法会、演法切磋、斗阵较器的好地方。 据说梅盟主曾一度想将昆仑盟的“联席办公总部”也挪到须弥洞天,芜城知味楼就不再承担这个功能了,它毕竟只是闹市中的一家酒店,很多事不方便。 可是这个主意被某位高人否决了。 据说那是梅野石成为昆仑盟盟主之后的第一次挨揍,被人从河滩打上了云端,又从云端被打进东海,偏偏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 梅盟主被说服了,也认识到自己的思想有问题,于是召集各大派尊长做了个决议:芜城知味楼作为昆仑盟联络总部的地位和方式长期保留,因为这里的作用是须弥洞天无法取代的。 知味楼就是街边的一座普通酒楼,菜做得非常好,如今已是一家有三十年历史的“老字号”,所以每天顾客很多。 这些跑堂端菜的、开门迎客的、擦桌扫地的,将来很可能就是某大派的宗主啊。昆仑盟就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他们体芸芸众生之行,不要处上而卑,如此方不负“知味”本意。 味者,红尘也。 芜城当地的百姓不知内情,该怎么进门还怎么进门,但修士可不敢也不会上这家饭店吆五喝六使唤人。 华真行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包括梅盟主那段“没有惊动其他任何人”的经历?他当然是听石双成说的,而石双成不愧在知味楼干过跑堂,消息远比牛以平灵通。 听说牛处长的人生遗憾之一,就是当年曾想去知味楼端两个月盘子,结果夙愿未成。 至于任务二十四也就是第三个任务,传播养元术,倒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华真行早已想好的破局之策。但他也不能主动去拜访昆仑各派,上门推销自家秘法传承吧? 世上就没有这种神经病,绝对会被人质疑为动机不纯,所以华真行只能等着别人上门,了解到养元谷推广养元术的方式,有可能会提出质疑,他才好顺势用这一招。 由此看来,任务二十三的奖励就更显玄妙了。华真行想破头都想不通,去校门外的某家饭店每天吃顿饭、每顿只点一道菜,就能让昆仑各派修士“接踵来拜”吗? 春光宴就是春华大学附近的一家饭店,且是那一带相对最高端的餐饮门店,主要以粤菜为主结合一些融合菜式。 说高端但也不算太夸张,毕竟不是私人会所而是面对大众的饭店,假如是家境还算富裕的学生,咬咬牙也能组团去搓一顿,代价就是这个月的生活费会比较拮据了 很多老师请客,讲究一点的也喜欢选在这个地方。 第二个任务的要求,华真行要到这家饭店去吃饭,每天至少一顿,也可以吃两顿,但每顿只能点一道菜,直至将菜谱上的菜全部吃完为止。 假如在此期间饭店又更新了菜式,那么新菜也得尝完,总之要吃到菜谱上已经没有新菜了。与其说是吃饭,还不如说是去刷行为艺术。 开饭店的事好办,由王丰收具体落实,欢想实业投资。这是对外资开放的领域,并没有什么限制,但一时半会完不成,选择合适的门店买下来都需要时间。 眼下能够立刻上手的,就是去品尝春光宴了,反正每天都得吃饭,也不知能吃出什么花样文章?结果华真行去吃了三天,牛以平就找来了。 那天华真行只点了一道红油鹌鹑皮蛋,这本是一碟开胃小凉菜,然后又配了一碗白米饭,这种吃法连服务员都很惊讶,可是华真行也不在乎,反正他的心理素质早就很强大。 刚吃了没两口,牛以平就走了进来,在他面前坐下,眼神直勾勾的就盯着那盘小皮蛋。华真行赶紧问道:“牛老师这是找我有事,还是凑巧也过来吃饭?” 牛以平以神识拢音悄然问道:“华总导,你这几天都在这里吃饭吗?” 华真行:“每天都来,有时只吃一顿晚饭,有时午饭、晚饭都在这吃,看时间了。” 牛以平追问道:“每顿饭只点一道菜,哪怕是这样的小凉碟?” 这其实不是个经济问题,在春光宴只点一道小凉碟的价钱,也足够在春华大学的食堂里打两荤一素了,而是举止怪异得让人无法理解。 华真行只得解释道:“这是长辈交代的修行任务,其中深意,我正在体会中,许是教我坦然面对世人各种目光吧。只要立身持正,行事无伤,看似特立独行也无妨,就像我在留学生公寓中……” 华真行还想多白忽几句自己的感悟呢,牛以平已经打断他道:“原来如此,你家杨总可真能整活!你不愧是得了真传啊,就等着各派同道登门吧。” 华真行:“咋回事啊?” 牛以平:“你还不知道吗?” 华真行:“我知道什么?” 牛以平:“难道石双成没有告诉你?”接着又自言自语道,“石双成这段时间都在学校呢,估计没听说。” 华真行:“到底出什么事了!昆仑各派高人,干嘛在意我每天怎么吃饭?” 牛以平不愧是消息灵通人士,讲了最近发生在芜城的一件“趣闻”。华真行听完之后表情变得很古怪,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杨特红几乎是跟华真行同时到东国的,他老人家先去了芜城,找到了知味楼。 他的身份就是顾客,而且每天都会去,每次都将服务员呼来喝去的,不是嫌桌子没擦干净、就是挑菜做的有毛病,有好几次不仅要求服务员端回去重做,还要让厨师出来当面聊聊。 他老人家有时一天去吃两顿,有时一天吃一顿,但是每顿只点一道菜,搞得就像去做考评似的,反正知味楼开业以来,就没见过这样捧场的回头客,可没见过这么难伺候的主顾。 杨特红就这样在芜城呆了两个多月,终于把菜谱上的菜都吃完了,这才动身来到平京。 但是杨老头并没有亮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展露丝毫的修为,就是以普通顾客的身份上门吃饭的,而且也没有吃霸王餐,众高人再看不顺眼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他老人家仿佛觉得自己这么干挺有成就感,就让华真行也找地方跟着学一遍。华真行如今这么做了,看在有心人眼中,就是挑明了他就和杨老头的关系,至少与杨老头是一伙的。 华真行的身份并不普通,他是一位修士,且是养元谷的“谷主”。那么昆仑各派,恐怕就得找上门问问了——你是几个意思啊? 杨老头可真能惹事,华真行深得他老人家真传,一转念就想明白他这么干的目的了。他老人家花了两个月时间,用一种非常“自然”与“正常”的方式,把昆仑各大派的目光都吸引过去了。 等菜谱刷完了,流量也带起来了,他老人家就拍拍屁股走人了。他让华真行在平京也来这么一出,还在房隆关的眼皮子底下,无疑就是要把昆仑各派的流量都引到这边来嘛。 一派山门都不用拜,一声招呼都不用打,一个人都不用认识,杨特红就达到了目的,各大派想探底问话的就直接来找华真行吧。 杨特红在芜城没亮身份,上饭店也不用查身份证,就算查了也不知道他是谁。东国这边,认识他老人家只有石双成、广任、丁老师、风先生这么几个人。 恰好这几人都不在芜城,也没人想到去找他们打听这个,所有杨特红就是一位身份与来意不明,每天都要去芜城知味楼找点茬的怪老头。 可是牛以平怎么一下子就猜到了呢?这也不奇怪。 牛以平已经知道,警方正在找一个身份神秘的怪老头,就是此人拍摄了那段视频。又听叶一宁说了,那位老人家就是华真行的长辈杨特红。 牛以平最近很关注华真行,不难得知他这几天在春光宴的“点菜行为艺术”,找过来一看果然如此,又听了华真行本人的解释,哪里还猜不到前两个月在知味楼找茬的人是谁!
435、棋高一着
“老杨头,你别跑!” 随着呼喊声,只见一个小老头飞快地拐弯蹿进一条横街,身形一闪来到一家店铺门口,看架势马上就要钻进去,却突然莫名崴了脚,发出唉哟一声。 风先生拐过街角跟了过来:“这么大年纪了,还跑这么快干嘛,也不怕闪着?” 杨特红咧了咧嘴:“多少年没崴过脚了,差点都忘记是什么感觉。” 风先生:“活该,叫你别跑你还跑。” 杨老头:“行了,算你厉害,终于把我给找着了。” 风先生抬头一看:“呦,歧路亡羊杂货铺,我这是找到你的老巢了!整个定海区的警察都在找你,你居然敢把店面开在派出所对门?” 杨老头:“在派出所对门开店,有安全感!他们爱找就找呗,反正我也没干什么坏事。” 他们正站在一家店铺的门口,店门上方的灯箱写着“歧路亡羊杂货铺”的字号,透过玻璃门往店内看去,里面还挂着同样一块牌匾。 这家店铺的斜对面,隔着街就是定海分局下辖的一家派出所,直线距离也就五十米左右。 沿着这条街再往前走,大约四百米后向右拐个弯再走三百米,又经过一个路口向前再走一百米,就是华真行每天都要去吃饭的春光宴。 这家店的面积不小,占了并排的三间临街门面,包括后面的库房以及上面二楼,在这样的地段弄一家杂货铺多少感觉有些奇怪。 杂货铺不是小超市,倒有点像工艺品展览馆,屋里放了不少造型各异的博物架和多宝格,陈列着各种物件,包括不少几里国的手工艺品。 店内中央摆着一张八仙桌,看上去很有些年头了,但感觉还挺新。两人在桌边坐下,杨老头泡了壶茶,风先生开口道:“现在不仅是警察在找你,昆仑各派也在找你!” 杨老头嗞溜喝了一口茶:“他们找我干什么?” 风先生:“你干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 杨老头:“昆仑盟不是黑社会,知味楼也不是黑店。我是正常消费的顾客,每天都去照顾生意,难道还照顾出毛病了?” 风先生:“你哪里正常了?” 杨老头:“我没有显露任何修为,就是个普通人,口味挑剔点不算找茬吧?” 风先生:“你那两个月确实都不算,假如不是最后一天吃完最后一道菜,留下那张擦不干净的桌子!” 杨老头一拍大腿:“你看,你看,我天天说他们家桌子擦得不干净,好多服务员都不服,这下实锤了吧。” 风先生:“海天谷掌门都擦不干净的桌子,你想告诉我这是正常人的手段?” 杨老头:“原来天天给我擦桌子的保洁是海天谷掌门?养元谷、海天谷,听名字就是一样的风格,难怪呢,就是这么有缘啊!” 风先生:“海天谷之海天,指人间大漠苍凉,养元谷之养元,是凝炼生机菁华,哪里一样了?” 杨老头:“都占了一个谷字嘛!” 风先生:“以您老的修为身份,这么干也太掉价了吧?” 杨老头:“价,什么价,我每一顿饭都是付了钱的!” 风先生不再跟他胡搅蛮缠,径自说道:“当初潘采纠集那批定风潭修士,去几里国欲寻回定风盘,却让养元谷给收编了。 他们决定留在养元谷之后,都回到东国几个月处理这边的事。 有那么几个人,还是以潘采为主,回到东国后打算联络平日结交的散修,一起加入养元谷以壮大声势,结果一个人都没拉走……” 杨老头接过话头道:“而且连养元谷的消息都没传开,是昆仑盟出手阻止了吧?或者是有人授意昆仑盟的高层,阻止了这件事并封锁了消息。 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不多,而且还能做得让人毫无察觉。就连潘采他们几个都纳闷,为何那么不巧,那段时间恰好谁都联系不上?” 风先生:“那时的养元谷还是个草台班子,真要让潘采他们拉一批散修过去,难免喧宾夺主。” 杨老头很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其实用不着担心,他们拉再多的人过去,也不会发生你说的那种事。” 风先生:“有你们几位在,当然镇得住场面。但何必让那些散修万里迢迢而去,先被人引入歧途,然后再挨你们收拾呢? 潘采是有私心,但世人谁又没私心?私心尚非野心,人是可以学习成长的。他若能成功融入养元谷,也未尝不是好事。 但是让他拉去一批乌合之众,在养元谷中聚拢势力,难免会生出田氏代齐之心。明明可以不发生这种事,何必让它发生?” 杨老头:“小华也感觉出来了,所以他让潘采那伙人都远离了核心,将他们派到罗巴联盟去给罗柴德当保镖了。” 风先生叹了一口气:“小华这么做其实不对,只是在耍小聪明。” 杨老头波澜不惊道:“谁没耍过小聪明,想想你自己当年吧!谁又能一直不犯错误,所有的决定都那么完美呢?” 风先生:“假如当初真让潘采拉了一大批昆仑散修加入养元谷,问题必然变得复杂,他很难不会走错路。 让他做不成,就留在养元谷中、参证华真行所行之事,还有醒悟的机会。可是我也没想到,小华又把他给放走了,这一去就难免渐行渐远。 我授意昆仑盟封锁养元谷的消息,就因为当时很多条件都不成熟。 小华低估了养元谷的吸引力,很多江湖散修都会感兴趣的。有些小宗门比如房隆关那样的,使点劲说不定都能一锅端了。 可是那样的话,看似养元谷发展势头很猛,却难免鱼龙混杂、各怀思虑,难以齐心用事,只能将大量的精力都耗在内部的整合上。 小华的目的又不是搞一个大型帮派,当他发现养元谷变成一个大型黑帮的时候,就会很头疼了,真正想做的事情,也反而被耽误了。 而且养元谷在几里国推广养元术,也确实会遭人质疑。若声势过大,直接波及到昆仑修行界,局面就不太好收拾了。” 杨老头:“如此说来,我还得替小华谢谢你了!但那是两年前,如今形势已变。 几里国与东国全面合作,这是国家发展战略,就算养元谷不想和昆仑盟打交道,也免不了会发生各种关系。 冈比斯庭那边好歹还有个说法,可是昆仑盟这边,如今连个说法都没有呢。” 风先生:“我这也是给小华出了一道题,等了整整两年多,他终于想起来亲自到东国留学,还算是反应过来了。 他自己不来,难道还要让昆仑盟那些自诩世外高人的老顽固过去拜见吗?假如只听传闻,恐会误解更深,只有他本人才能解开这个局。” 杨老头抓住了一个关键词,追问道:“昆仑盟那些自诩世外高人的老顽固?听这话怨念颇深啊,但据我所知,昆仑盟的盟主,可就是你教出来的徒弟!” 风君子瞪眼道:“就算我没教好又怎么样,你不服吗?”然后又摇了摇头道,“石野这个盟主,做事稳当令人放心,能再现其祖先成就、稳定两昆仑局面。 当年眼见大乱将起,仅仅靠正一门已经压不住了,只有联合东西两昆仑各派重新定盟,他也算不负重望。 但自古修士总会有的毛病,在他当了昆仑盟盟主之后,也是渐渐都养出来了,简直成了一个保守派头子。 若只是重复先人功业,却不思超越前人成就,如何能盘活未来局面?他再大本事,又能超得出千年前的正一祖师吗? 当初他把昆仑盟联络总部,从淝水知味楼迁回到芜城知味楼,我就很不满意了。三梦宗和正一门都在芜城,离自家道场和天下第一大派那么近,是什么居心? 难道还想重走老路,扮演超然世外高人,修行诸事、修士行止,全靠他三梦宗和正一门来摆平吗? 当时我也不好干涉,毕竟人家已经是盟主,这些事还是能做主的。可是后来他又想将昆仑盟联络总部挪到须弥洞天那种地方,我就实在忍不住了……” 杨特红笑眯眯插话道道:“他就挨揍了是不是,这事我也听说了。” 风先生:“这事你咋听说的?” 杨特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既然这么不满意,当初为何还要支持他成为昆仑盟盟主呢,难道仅仅是偏袒自家徒弟?” 风先生反问道:“你就不护着自家徒弟吗,那么现在坐这儿干嘛呢?当初是有人比他才情更高,可惜走错了路,犯下死有余辜之错。 相较之下,石野就是最好的选择。不能说他是最合适的,但已经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他做得也很好,我们不能只谈缺点。” 杨老头:“听说那一批后生当中,还有一位很出色,人称沧浪大侠,继承了海天谷掌门之位。” 风先生摇了摇头:“于沧梧?海天谷是苦行一派,苦行修士倒也没什么不可,但他的性情过于疏放,资质天赋虽也算出色,但终究还是差了那么一些。 石野这个人吧,笨是笨了点,可资质根骨都是极佳,我教的徒弟,自有把握修为绝对不弱于人。况且他是正一祖师的嫡系后人,能得到各派推崇,正一门也会大力支持。 至于海天谷,地处西北偏远,自古与中原各派交往不多,传承单薄人丁稀落,很难得到众人认可。” 杨老头鼻子出气哼了一声:“这是在搞出身论吗?两昆仑第一代盟主是正一祖师,千年后重建昆仑盟,再扶其后人当盟主?难道修士之中,还有什么贵族与平民的分别?” 风先生:“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于沧梧确实不如石野,您老也不能睁眼说瞎话。更何况当时的要务是阻止天下大乱,石野更容易得到各派拥护,尤其是西昆仑的认可。” 杨老头:“最主要原因,还是正一门力挺石野吧?说来说去,你还是妥协了。” 风先生:“不能说是妥协,只能说是达成了一致。我曾和守正真人动手协商,让他抢徒弟的图谋未能得逞。石野终究未拜入正一门,而是自行开宗立派,才有了三梦宗。” 杨老头:“既然如此,那你还有什么不满?” 风先生:“有点意见不是很正常吗,谁还能没有缺点呢?世事也不能尽如人意,事物总在发展,人都是需要成长的。” 杨老头呵呵笑了:“你是在说自己吧!” 风先生:“我也需要成长,您老人家都这么大年纪了,不是也在成长吗?” 杨老头:“你不如干脆承认,自己当年也很幼稚。” 风先生:“幼稚怎么了,谁还没有幼稚的权利?也不看看有些人多大年纪了,还跑去当夜店小王子呢!” 杨老头:“扯啥呢,刚才不是在说于沧梧吗?你说海天谷地处偏远、传承单薄,与昆仑各派交往甚少,没什么影响力。 听这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荒郊野庙呢。可是据我所知,海天谷是古时五观庄的传承,不仅颇有来历,且与你也大有渊源。” 风先生:“与我没什么关系,至少与我本人没什么关系。但你这么一刨根,我也觉得很纳闷,五观庄本是逍遥一派,怎么今日的海天谷成了苦行一派?” 杨老头:“宗门传承会演变,就像人也会变。就比如说你吧,如今是不是也觉得,当年很多事情做得幼稚,见识也很浅薄。” 风先生笑了:“君子闻过则喜,我能听出来,您老是在夸我不断成长进步。” 杨老头:“你这脸皮,倒也够实事求是。不说你了,还说那位海天谷掌门。” 风先生皱眉道:“你老提于沧梧干什么?” 杨老头:“因为人家给我擦了两个月的桌子,而且明天就要来找小华了!” 风先生:“那还不是你招的嘛,招谁不好,偏偏给小华招来了于沧梧?说正事,您老唱的算是哪出戏? 这是我给小华出的题目,要小华本人去解,你却伸手了。明明是小区乒乓球赛,突然来了个国家队的选手搅局,这不是作弊吗?” 杨老头不满道:“小区乒乓球赛?这题目是谁出的,你又是什么级别的选手?就许你欺负我家孩子,还不许孩子家的大人出头吗?” 这一句话将风先生给噎着了,瞪了杨老头半天才说了一句:“到此为止。” 杨老头施施然端起茶杯道:“已经够了,我这算赢了你一招吧?” 风先生:“我承认这次是您老高明。” 杨老头:“承认就好。” 风先生:“就算您老棋高一着,我也得提醒一句。这次你帮小华破了局,但并不代表所有的昆仑修士都会看小华顺眼。” 杨老头:“这种事不用你提醒,小华自己应该很明白,他也不是白混到这么大的。” 风先生起身告辞,杨老头端着茶杯老神在在,一脸得意微笑,又忽然微微一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再猛一抬头,胡子都气得吹起来了。 “姓风的,你手咋这欠呢!” 只见店中间挂的那块“歧路亡羊杂货铺”的牌匾,被人加了两个字,就像修改草稿那样写在原有的那行字上方,再打了个插进去的示意勾,变成了“歧路亡羊补牢杂货铺”。 与此同时,不到一公里外的春光宴一楼大堂,靠窗位置的小桌旁,牛以平正一脸歉意道:“华总导,如今昆仑各派都听说了这件事,我有线索也不可能……” 华真行摆手道:“我明白牛老师的意思,我每天到春光宴来吃饭,就是公开的行止,并非什么秘密。” 牛以平:“我提前问一声吧,你明天还会来吃饭吗?” 华真行:“我明天中午还会来。” 牛以平:“其实您几天的行止,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了,已经有人向我打听过您的身份,我也照实介绍了。 您说了明天中午还会来,那就定在明天中午,会有高人来此地找您。” 华真行:“都是些什么人?” 牛以平:“明天中午只有一位,海天谷掌门,沧浪大侠于沧梧……” 华真行:“为什么是他先来,而且只有他一个人?” 牛以平:“您还不知道吧,芜城知味楼这几个月坐镇的高人就是于大侠。您家杨总,等于是挑了于大侠看的场子。” 华真行:“正常吃饭而已,算不得上门挑衅。” 牛以平:“您说得有道理,所以当时没人为难杨总。可是您在此地的行止被发现之后,性质就不同了,这是挑明了修士身份。 希望明天于大侠来了,您能跟他好好解释清楚。于大侠是什么态度很重要,因为各派同道也会在一旁看着。” 华真行:“多谢牛老师提醒,这次我欠您一个大人情!” 华真行已然明白,杨老头为何要给自己布置这样一个奇怪的任务,也清楚杨老头在芜城知味楼干了什么,把人都给引到自己这里来了。 在各大修行传承宗门看来,杨特红的身份就相当于养元谷的“太上长老”,而他的身份则相当于宗主或谷主,有什么事本就应该由他负责。 很多人并不是很理解“总负责人”这个概念,只以为是权力最大的那个人,其实它就是字面的意思,是出了什么事都得负责的那个人。 假如负不起责任或负不了责任,也就别待在那个位置了。华真行还能怎么办?见招拆招呗,这就是一个接触各路昆仑修士的好机会。 他下午先回学校继续上课,晚上还在春光宴吃饭,点的还是一道菜。这天晚上春光宴的客人很多,连大堂的散台都坐满了,服务员都没时间和华真行多聊几句私房话。 这情况在平时是不多见的,春光宴客人最多的时候往往会将包间订满,但大堂的散台总是有空的,今天又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生意咋会这么好? 华真行进门后以神识一扫,楼上的包间还空了不少呢,一楼的大堂里却坐满了,这就有点不正常了。 说是坐满了也不完全准确,恰好还有一张空桌,就是华真行中午坐的那个靠窗的位置,也是他这几天习惯坐的桌子。这个位置居然还给他留着,就更不正常了。 华真行来了之后,大堂里所有的桌子坐满了,却一点都不喧闹杂乱。华真行心里明白,这里很多客人应该都是昆仑各派修士,听说消息特意跑来看情况的。 考验心理素质的时候到了,华真行又点了一道菜,很正常地吃完了晚饭。一直等到结账走人,都没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他也不好主动去招呼那些陌生人。 晚上睡觉前,华真行又接到了王丰收的电话,听说了一个“不幸”的消息,乔钐高死了。
436、这孩子太实在了
乔钐高在租住的公寓中自缢身亡,还留下了一封遗书。
遗书的大致意思:他受到了黑恶势力的迫害,被春华大学开除,与同样受到黑恶势力迫害的尼朗国留学生哲高斯在酒吧里互诉遭遇,没想到无心之语却导致了哲高斯的冲动行为。
哲高斯因此身亡,他也陷入了深度的自责。更因为他与哲高斯在酒吧的谈话视频被人恶意散播,使他感到了深深的惶恐,感觉世界充满了恶意,人生已失去了意义……
警方并不相信乔钐高是自杀,调查结果显示,在乔钐高自杀之前,曾有来历不明的人去过他的公寓,但是相关痕迹清理得很干净,并没有留下太多线索。
正因为痕迹清理得太干净了,所以才显得不正常。警方还没有明确的调查结论,所掌握的部分线索也很敏感,尚不便对外透露。
乔钐高之死没掀起什么风波,既未见新闻报道,甚至都很少有人谈论。华真行从王丰收那里听到了的消息,然后又打电话给叶以宁。
此时不发生在定海区,所以叶以宁也没看见案件卷宗,只是第二天上午确认了此事,向华真行转述了简单的内情。
华真行不得不长出一口气,这算什么事?有人,很可能是他的敌人,却替他解决了一个难题!
哲高斯蓄意伤人,原来是乔钐高在背后教唆,华真行也是看了那份视频资料才知道的,他却还没想好怎么收拾乔钐高。
假如就这么算了,未免太便宜了这个家伙,而且视频已被公开,谁都知道乔钐高干了什么,若事后还能安然无恙,会起到一种很不好的示范作用。
华真行得罪的人可不少,看他不顺眼的人恐怕更多,乔钐高做的事就是一种启发,难免就有人会想各种办法去效仿,反正你又不能拿他怎样。
华真行已声明,就是以一名普通的留学生的身份来东国的,当然会遵纪守法,他本人就很难采用非常手段去处理。
华真行还没想好怎么办呢,紧接着又得知视频是杨特红拍下来的,他又好像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没过几天乔钐高就死了。
最大的嫌疑人是谁?用脚后跟想也知道是麦考比上校那边的人,因为杨老头也将那份视频资料发给了尼朗国大使馆。
麦考比是尼朗国的二号人物,根据王丰收整理的此人档案资料看,此人不报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就看条件允不允许了。
华真行批了两千万米元的经费,计划帮助尼朗国人民做件好事,首要目标就是清除麦考比本人及其家族势力。
但这个任务不可能立刻就完成,短时间内麦考比的势力仍在,肯定会想办法报复。就不能以东国正常人的思维去想象这种人,他们胆子大得很,头脑一发热往往就不计后果。
杨老头将视频放出来,倒是解决了华真行的一个麻烦,用不着华真行自己动手了。哲高斯的意外是自己找死,但是谁挑唆他去找死的?就是乔钐高!
麦考比果然胆大包天,真的下令给儿子报仇了,但在东国多少还有点忌讳,所以才搞了一桩自杀案出来。
至于乔钐高那份遗书,华真行并没有看到原件,警方也不会向外界公开,他只是听叶以宁简单转述了几句大致内容,又不禁叹息,这种人连临死都这么恶毒。
乔钐高当然希望,来杀他的人也不要放过华真行。华真行被干掉了当然最好不过,假如华真行还侥幸活着,他也要在遗书中留下控诉。
谁是黑恶势力?分明就是在说华真行!自己死了还不够,难道还想制造舆论压力,让人以为是华真行逼死了他吗?假如警方破不了案,很有可能会出现这种结果。
乔钐高死得莫名其妙,所以叶以宁也提醒华真行,不仅提醒他注意安全,更是提醒他假如真有杀手上门,不要搞出太大的动静让警方以及昆仑盟难办。
华真行也清楚,他已被昆仑各派修士给盯上了,吃个饭都会被围观。
假如他直接出手对付乔钐高,则很难掌握分寸,甚至连踪迹都掩藏不了,假如触犯了东国法律,也很难绕过警方的处罚。
可是杨老头好像早就预见到了这种情况,将视频发给有关各方,自有人会收拾乔钐高,不用华真行自己动手。
假如麦考比上校派来的“杀手”还想找华真行的麻烦,那可就够热闹了,也不知会撞上什么样的高人,而华真行可顾不上为他们担忧。
第二天是周六,华真行踩着饭店进了春光宴一楼大堂。大中午的居然也坐满了,恰恰将靠窗的那张桌给留下了,那里这几天都成了华真行的固定专座。
华真行扫了一眼,发现了不少熟面孔,就是昨天晚上的那些顾客。
现在这个时候,假如有无关人等再想走进春光宴,都会莫名其妙的走开,而自己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正突然就想换一家饭店,否则华真行那张桌子也留不下了。
负责这桌点菜的服务员是个小姑娘,姓姚,年方十八,与华真行同岁,长得挺白净,模样也很好看。
小姚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春光宴直接聘用的服务员。她在家乡初中毕业后没有考上普高,所以就上了职校。职校是包分配的,与一家大型劳务派遣公司签有就业协议。
如今很多东国公司,都不是从劳动市场上直接聘用员工,而是和一些劳务派遣机构合作,提出用工要求之后,甚至连员工培训都交给了劳务派遣机构。
这样很方便,能节约成本还不必交五险一金,出了事情还能减免很多责任,更能避开劳动法的很多相关规定……渐渐也有点当初几里国瓦歌矿业那味了。
某些大型服务业集团,还流行另一种用工方式,就是将员工注册成个体工商户,然后再以个体工商户的名义与集团签约。
这是将雇佣关系变成员工自负盈亏、自担风险,甚至是自备工具的“合作”关系。
劳动者出卖劳动力,名义上却是合作,仍要遵守雇佣方严格的管理制度,且没有丝毫保障,这种用工方式就更鸡贼或者说更缺德了。
春光宴的规模不算很大,但是老板还开了另外好几家酒楼,所以就统一与劳务派遣机构合作,小姚刚毕业就从外地被派遣到这里当服务员了。
华真行已经是连续第五天来这家饭店了,这是他吃的第八顿饭。他的举动,假如刚开始还令人觉得奇怪,到后来也变得很有趣了。
一个如此有个性和特点的人,你很难不记住他,华真行天天来这里吃饭,每次都点一道菜,好像已成为了一道风景。
华真行来这里吃第三顿的时候,小姚趁着点菜的机会就和他聊上了。她得知华真行是春华的学生,自己家也打算开个饭店,所以跑来品尝菜式参考经验。
至于小姚的个人情况,华真行在三言两语间就摸清楚了。华真行还打听了小姚的家乡的经济、教育、政府管理以及一系列社会机构运作模式等很多信息。
华真行就是来学习的,像他这种人,总能从很小的事情去了解东国的方方面面,然后去思考分析,有哪些地方几里国可以借鉴参照,还有哪些事情将来需要尽量避免。
但小姚哪能想到这些,她还以为华真行只对她感兴趣呢,华真行天天来这么点餐,不会是想用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进而想泡她吧?
谁不会在平淡日子中有着美好的胡思乱想呢,这本身就是生活的乐趣。
小姚一到华真行就变得很开心,说话时不禁带着几分娇羞,甚至在心中暗道:“假如他开口约我,约不约?当然约!”
华真行在老位置刚一坐下,小姚立刻就过来了,甚至连菜单都没拿就笑道:“帅哥,今天点哪道菜?”
华真行今天中午点了一道烤乳鸽,小姚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忍不住就有了一些其他的联想,下完单之后一直在偷瞄华真行,脸蛋还红红的。
这家饭店今天坐了一大堂的各派修士呢,小姚的反应,包括呼吸、心跳、体温以及各种微妙的情绪都逃不过高人的神识,所以大家无意间瞟向她的眼神多少都有些怪怪的。
烤乳鸽和一碗米饭刚端上来,外面又来了一位客人。大堂里没有空座了,可是那人却径自走到了华真行的对面道:“我可以坐下吗?”
小姚快步上前道:“这位先生,您是要拼桌吗?对不起,我们饭店不能……”
华真行抬头道:“他是来找我的。”又冲那人点头道,“请坐吧。”
小姚哦了一声,却没发现餐厅中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有人就算没有直接看向这边,注意力也全放在这个位置。
来者在华真行面前坐下,自我介绍道:“海天谷,于沧梧。”
看见于沧梧走过来,华真行甚至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昨天听牛以平称其人为“大侠”时,华真行曾有些奇怪,因为现实并非武侠世界,更非影视剧中的仙侠世界。
可是见到于沧梧本人时,华真行忽然就明白过来了,昆仑修士为什么会这样称呼他?就这气质,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了。
于沧梧是一条身材魁梧的大汉,相貌堂堂,五官棱角分明,只是眼神中隐约带着几分落寞之色,气质于坚韧中平添了一丝沧桑感。
看其形容很年轻,也没有留胡须,但你绝对不会把他当成一个年轻人,总之不能叫“哥”,感觉只能叫“叔”。
修士的眼神通常都很清澈,但他的眼神清澈中却带着深沉感。不是那种看不透的深沉,也不是神秘的深邃,而是仿佛一览无余又一望无际的深远。
于沧梧上身穿着一件土棉布褂子。所谓褂子,就是那种样式最简单的对襟上衣。所谓土棉布,就是很久之前老式棉布,差不多有铜钱厚,非常结实耐磨。
褂子没有染色,洗得也非常干净,呈现出长期天然氧化才有的月牙白。
土棉布本就结实耐磨,这件上衣显然也经过简单的神识祭炼,就更加耐穿了。饶是如此,在其袖口,胳膊肘等部位也有了比较明显的磨痕。
这装束一眼看上去,就让人联想起东国古语中“布衣”这个称呼,在现代社会中几乎看不见了,应该说已经“土”到了极致。
可是它穿在于沧梧身上,却令人丝毫不觉得土,反而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时尚感。
就是世上多少所谓的时尚大师,恐怕做梦都想追求那种的感觉,于沧梧这个“模特”,随随随便、简简单单就穿出来了。
于沧梧下身穿着一条浅灰色的长裤,很是宽松随意,也是没有染色的土麻布,脚上则是一双很普通的旅游鞋。
看见这双鞋,华真行就莫名想到,假如换成一双非索港杂货铺出品的攒枝云履,也就是缠枝纹理的草鞋,这位于大侠就可以直接去走t台了。
只要他这么一亮相,那些看走秀的阿姨、姐姐们定会发出一片尖叫声!
外貌并非重点,华真行可是世上第一位高级养元术大师,对生机气息尤其敏感。于沧梧走过来的时候,华真行便仿佛置身于广袤的大漠原野中。
修士突破五境时,会进入一种外景与内景相融,身心仿佛化为一方天地的状态。但那种感觉与此刻又有不同,华真行感应到的并不是周围的天地。
于沧梧并没有刻意展示什么修为境界,可是华真行不自觉中感应其生机气息时,便已恍然入境。天地不在身心之外,就是其人所携。
于沧梧在桌对面坐下时,华真行的感觉又有了玄妙的变化,仿佛自己坐在大漠原野中,远望无尽远处巍峨的高山,心神为其震撼。
这就像是一个普通人,突然看见无比壮美的风景,想形容却觉词穷,以至于一时说不出话来。
等到于沧梧开口做自我介绍的时候,华真行又发现自己动不了了,也开不了口。这是修为境界的差距,本能地承受了某种威压,境界越高便体会得越明显。
此刻在春光宴的大堂中,大部分客人或多或少都与华真行有一样的感受,反倒是小姚那样的服务员并无什么特别的感觉。
华真行的神气法力此刻好似都被镇住了,但他可以从这种意境中挣脱出来,像普通人那样活动并说话,因为于沧梧并没有真的向他出手。
可是华真行不能这样应对,修士之间的演法印证,自有其“潜规则”。可以说这是于沧梧给他的一个下马威,也可以说是一个小测试。
假如华真行连这种测试都通不过,也没资格坐在这里装模作样了,于沧梧也没什么跟他好扯的,估计只会扭头就走。
华真行的应对手段,就是他的修为根基。苍茫大漠的意境中一点萌芽破土,这世上的生机本就是无中生有,仿佛沙土碎石间出现了生灵,似草木又似虫兽。
生机绽发长成,就是华真行这个人,置身于于沧梧所构建的意境中,也坐在了这张桌子的对面,开口微笑道:“养元谷,华真行。”
他这么一开口,大堂中所有修士所承受的那种威压瞬间就消散无形,很多人都长出了一口气。于沧梧微微点头道:“华总导修为了得。”
华真行谦虚道:“与您相比,还差得很远。”
于沧梧却摇头道:“不能这么比,我像你这个年纪的时候,比你现在也差得很远。”
刚说了两句场面话,小姚又主动端着茶壶和杯子过来了,给于沧梧倒了一杯店里免费的大麦茶。于沧梧和华真行都同时点头说了声谢谢。
这两人的谈话很有意思,没有四境修为是听不清的,但也不是听不见。普通人只会觉得他们声音有点小、有点模糊,听不出来在谈什么。
小姚放下茶壶道:“请问你们要加一道菜吗?”
华真行吃饭总是只点一道菜,令小姚觉得很有趣,现在有朋友来了,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会不会再加一道菜,而且只加一道菜?
于沧梧抬头道:“我没带钱包,也没带手机。”这话说得很坦然,一点都不尴尬。
华真行瞄了他一眼,这才意识到这位于大侠浑身上下一个兜都没有,别说钱包手机了,什么其他的东西都没带。
这下反倒是华真行尴尬了,很不好意思地说道:“照说我应该请于大侠吃顿午饭,可我在完成尊长交待的修行任务,一餐只能点一道菜。”
于沧梧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盯着他面前的那只烤乳鸽道:“这是杨老先生的交待吗?”
华真行:“是的,就是他老人家嘱咐的,您应该已经见过了。”
于沧梧呵呵笑出了声:“小华同学,你可比杨老先生实在太多了!”
华真行纳闷道:“何出此言?”
于沧梧答道:“知味楼有道小凉菜,名叫飞芦白雪,一碟十二片,份量不大,加起来还不到二两。”
只听这句话有些莫名其妙,但随着话音,华真行的元神中便自然浮现出相应的场景。这似神念又非神念,是一种只有掌握了神念之后,才可施展的更高明手段。
话音传入元神,所伴随的就是杨老头某次在芜城知味楼点餐的场景——
门外的马路并不宽,透过玻璃门往外看去,街对面都是临街商铺,来来往往的行人很热闹,有个小老头踱着鹅步背手进了门。
他刚走到门前,门童主动就从里面把门给打开了,微微躬身道:“欢迎光临。”
杨老头微微颔首示意,就像一位平易近人的大领导,然后径自走向了左边的一张桌子。那是一个靠墙的卡座,两条高背椅中间一个长方桌,差不多可以坐四个人。
杨老头坐下后,有服务员主动过去给倒了水,笑着问道:“您老今天点什么?”
杨老头一皱眉:“这桌子怎么又没擦干净,保洁呢?”
有人快步走了过去,就是于沧梧,探着身子仔仔细细将桌子重擦了两遍,先用湿抹布,再用一块干净的白毛巾。
等白毛巾擦完还是雪白的,一点灰尘油污都没有。杨老头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菜谱翻开一页道:“就点这道飞芦白雪吧。”
服务员:“这是一道小凉菜,其实是鱼冻做的。”
杨老头一摆手:“等我吃过了,不就知道了吗?”
这道菜不用现做,很快就端上来了。华真行从未见过这么精致的鱼冻,一碟是十二片,每片都是两个等腰三角构成的菱形,两两相叠在盘中摆成了一个六角雪花状。
通常的鱼冻都是黄褐色的,但这种鱼冻却是纯白色半透明的。在半透明的基质中,还凝布着雪白不透明的鱼肉碎片,就似漫天飘飞的雪花。
华真行也是个烹饪高手啊,看见这个场景就在心中琢磨,可以怎么做出来?
首先选择合适的鱼熬制鱼汤,添去腥调料的时候要注意,不能给汤上色,比如酱油是绝对不可以放的,醋只能用白醋,姜也只能用那种最细嫩的白姜。
将整条鱼都熬烂,然后再将所有的鱼骨和碎刺、调料都捞出来,鱼肉适当打碎,呈漫天飞雪状。
这时就可能要用到神识法力了,鱼肉不能搅得太碎,又要均匀悬浮在汤中,然后倒进盒中使其冷却成型,也可放入冰箱冷藏至半透明膏冻状。
冻好了就可以拿出来,再切成小片装盘,普通厨师也可以做这道菜,但想做得这么好看却很难。
说实话,这道菜不算很复杂,对饭店而言也并不算很费工,事先可以做一大盒鱼冻,有人点就切一小盘出来,吃当然很好吃,但更主要的是好看,讲究的就是那种精致的格调。
杨老头无疑是个很有格调的人,拿起筷子很优雅的品尝,十二片而已,很快就吃完了。然后他老人家的格调仿佛也用完了,一拍桌子道:“这点哪能吃饱,喂猫呢?再来十盘!”
437、华总导的饭局
于苍梧这句话中包含的信息,就像一段快进的视频,只有修士的元神方能将之“解码”。这句话说完了,场景展示也就结束了,恰好到杨老头又点了十盘飞芦白雪为止。
华真行低头看着自己面前那只烤乳鸽,忽然有股冲动,想打个电话将牛处长叫来好好问问,他昨天是怎么传的消息?
牛处长号称昆仑修行界消息灵通人士,方才于苍梧一座下就称呼华真行为华总导,显然已经了解不少情况,这其中肯定也有牛以平的功劳。
但牛以平的消息有时也很不靠谱啊,他只告诉华真行,杨老头在芜城知味楼吃了两个月的饭、每餐只点一道菜,却没说清楚他老人家是怎么点菜的。
就说烤乳鸽吧,最好是选羽龄二十五天左右的雏鸽,稍微肥一点的更佳,毛重六两多接近七两,去了毛和内脏,净重差不多四两出头。
烤制加工也会减重,装盘端上来的脆皮乳鸽不到四两,切成五块,分别是两个翅膀、两条腿再加鸽头。有些人是不吃鸽头的,再去掉骨头,最终也就有二两肉下肚。
华真行又不辟谷,区区一只烤鸽根本不够吃,还得配一大碗白米饭,偏偏这道菜更适合下酒,并不太适合下饭。
饭店里的菜分两种,第一种就是一盘,比如西红柿炒鸡蛋啥的,有的还分大份或小份。另一种则是论个卖的,比如烤乳鸽。
脆皮乳鸽是春光宴的特色招牌菜之一,每只五十八元,相对而言性价比较高,因此很受欢迎。
华真行的理解的“一顿饭只能点一道菜”,就是点一只。却没想到,这与杨老头的理解方式不一样。他老人家所谓的一道菜就是指那么一道菜,点多少盘还是那一道菜。
今天中午这道烤乳鸽还算好的,华真行不禁又想起昨天晚上点的那道冷醉鹅肝。
冷醉鹅肝也是春光宴的一道凉菜,端上来只有薄薄的六小片,装盘还挺讲究,盘子底部垫了一层冰,冰上又铺了一层白萝卜丝。
白萝卜丝并不是吃的,作用是垫在冰块和鹅肝之间,防止冰块融化时弄湿了鹅肝影响口感。
华真行几口就把鹅肝吃完了,然后不得不以白萝卜丝下饭。而这白萝卜丝连盐都没放,并不是什么拌凉菜。
还是小姚姑娘叫厨房弄了一小碟免费大酱,华真行就在昆仑各派修士的围观下,用白萝卜丝蘸服务员免费送的大酱就米饭,吃完了昨天的晚餐。
昨晚大堂中的那些客人,肯定也知道杨特红怎么在芜城知味楼点餐的,在于苍梧展示的场景中,华真行也看见了知味楼的那位门童,此人当时也坐在大堂里呢。
华真行并没有完全领会长辈的精神,让大家看了一晚上笑话,方才也将于苍梧搞得有些无语。
但是转念一想,华真行也觉得怪不着人家牛处长。牛以平也没有去知味楼现场,他只是听说消息就赶紧来通风报信,并没有将细节打听得很清楚。
华真行招呼小姚道:“再来十只烤乳鸽。”
于苍梧点头道:“多谢了!我赶来时走得比较急,还真有些饿了。
我本该早点来的,但是昨天刚擦干净杨老先生留下的那张桌子,只得托牛以平道友和你打声招呼,约到今天中午见面。”
这回话语中没有方才那样的声闻意境,只伴随了一道普通的神念,发送给在场所有修士,简单介绍了情况。
杨老头吃了两个月的饭,表现都很“正常”,但最后一天结账走人后,于苍梧却怎么都擦不干净桌子。
将杯盘撤去,桌上留着不小心撒下的汤汁痕迹,于苍梧一上手就觉得不对劲。这痕迹在桌面上又不在桌面上,仿佛是另一个空间,他的抹布怎么都碰不到。
他当时暗暗一惊,却没有惊动店里的其他人,施了个非常巧妙的手法将桌子给换了,然后将杨老头留下的那张桌子单独带走。
这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情了,然而直到昨天,于苍梧才将桌子擦干净,消耗还挺大,需要恢复一番才动身赶往平京来见华真行。
听说了这茬,华真行暗暗叫苦,牛以平可没告诉他这件事,他还以为杨老头就是以正常顾客的身份去吃饭呢,举止虽有些荒唐但也不算挑衅。
可他老人家最后却来了这么一手,等于明明白白挑明了修士的身份,就有砸场子的意思了。
华真行赶紧道:“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家这位长辈向来很调皮,但他没有什么恶意。假如有什么冒犯之处,我替他老人家向您道歉!
您若想追责,养元谷也会一力承担,总之会给知味楼以及昆仑盟一个满意的交待。”
这番话有点别扭,通常人们只会说“实在抱歉,我家孩子太调皮,给您惹麻烦了!”在华真行这里却换成了我家长辈太淘气。
不料于苍梧却摇头道:“此事并无他人知晓,我当场就把桌子给换了,以免引起误会。可我事后才知道,他老人家是一番好意,而修为不到便领会不了。
假如有机会,我很想找杨老先生当面道谢。您若能见到他老人家,也请转达我的谢意。
我虽有些修行,但毕竟入九境未久,根基尚浅,很多造化玄妙始终参悟不透。他老人家许是念在我给他擦了两个月的桌子,所以临别时才特意留下一番点化机缘。”
这下不仅华真行有些傻眼,大堂中的客人们也一片惊诧,他们谁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一出!
轮流在芜城知味楼坐镇的高人,至少要有八境脱胎换骨修为。他们的主要任务倒不是跟谁打架,也没人会到那个地方去找茬,而是指点各派轮值的晚辈弟子修行。
于苍梧的修为则更在八境之上,已是世上的顶尖高人,按他自己的说法是“入九境未久,根基尚浅”。于苍梧这么说并非是谦虚,他确实是感到了修为不足,有些境界尚参悟不透。
这也不能怪于苍梧本人不够出色,至少近八百年来,于苍梧已经是海天谷修为最高的弟子了,远远超过了他的师父、师祖、曾师祖、太师祖以及一众同门。
也就是说如今在海天谷,已经没人能指点他了。别说海天谷,以他九境出神入化的修为,整个修行界也没多少人能指点他,修行至此基本全凭自悟。
杨老头指点了于苍梧什么?居然是炼器!
于苍梧本人并不擅长炼器,但是以他的修为,就算不擅长也比一般修士强多了,只是对如何炼制神器始终参悟不够。
至少要有九境修为才能打造出神器,但也只是可能而已,并非说只要是九境修士就能打造出神器,还要看能否找到适合的天材地宝,以及手段机缘、境界玄妙等。
海天谷倒是出产一种特殊的天材地宝,名叫海天葫芦,甚至有传说,道祖太上的紫金葫芦就是用这种灵植祭炼的。
并非所有的海天葫芦都能祭炼神器,只有那种最特殊的、汇聚灵枢结成的葫芦才行,以海天谷的千年传承,倒也攒下了十来个。
杨老头在桌面上留下的,其实就是用海天葫芦打造空间神器之法。这是海天谷缺失的传承,如今出了一个于苍梧,倒是有机会再补全了。
其实这不能叫传授,而应该叫点化。
此等出神入化的玄妙意境,可不仅仅是一道神念心印能够解决的。什么时候于苍梧能把那张桌子给“擦干净”了,才能将杨老头的点化给领悟了。
仅是领悟尚不算成功,于苍梧还要去尝试祭炼,待印证成功方是真正掌握,而印证成功之后,继续参悟玄妙还可触类旁通。
在此境界的基础上假如更进一步,就不仅是将海天葫芦祭炼成空间神器了,还可以领悟别的手段,比如打造仙家洞天结界……
于苍梧是昨天刚把桌子擦干净的,还没有来得及亲手去祭炼海天葫芦以印证,休息了一晚次日便赶到春光宴,居然是向华真行当面转达对杨特红的谢意。
海天谷有祖上传下来的神器葫芦,其妙用还不仅止是空间神器,但那毕竟是祖师所遗,如今的弟子们也应该留下自己的东西。
道谢的话以及缘由,在场的修士都听见了。华真行愣了好半天,才长出一口气道:“牛以平老师没把话说清楚,我还以为是杨总又闯祸了呢!”
这顿饭吃的,自从于苍梧一坐下,华真行的心情就跟荡秋千一样忽上忽下,主要是杨特红太能整活了,很多花样华真行事先也不知道啊。
明明是一道神念就能说清楚的事,于苍梧又特意搞了好几个转折,估计就是故意在逗华真行呢,可能也是想看看他的态度与反应。
但结果还是好的,两人一边啃脆皮乳鸽一边聊天,相谈尽欢。华真行介绍了养元谷、世界养元师总部、国际养元术协会的筹办情况。
其重点当然是养元谷在几里国是怎样推广养元术的,比如在各地都设立了养元术中心,对学员有哪些要求,针对不同级别的养元师都有哪些规定……
说了这么多,当然绕不开养元术是怎样一门修行秘法?华真行也没做别的介绍,直接以神念心印传授给了于苍梧,与他当初传授给牛以平及叶以宁的方式是一样的。
四境之前的养元术功诀,华真行代表养元谷,当场授权于苍梧可以再传;四境以上的功诀,他也传给了于苍梧,但在未得养元谷另行授权之前,于苍梧不得擅自传授。
需要注意其中一个微妙的细节,华真行是代表养元谷,授权给于苍梧个人,并非授权给海天谷这个门派。
修士做事讲究缘法,不需要华真行特意解释什么,大家都能明白原因。
华真行又不是昆仑修行界的养元术总导师,自创了一门功诀之后,跑到昆仑盟大肆传播,尽可能让所有昆仑修士都与他结下传法之缘。
那样一来,事情的性质就变了,他想干什么?
所以华真行很聪明地避开了这一点,以他的身份和修为,承受不起也没资格扮演这样的角色,只是按照昆仑修行界都认可的方式在做事。
修士之间的私人交流,在不涉及宗门隐秘、不违反门规的情况下,当然可以将自家的法诀传授给他人。
养元谷的“门规”如此,华真行和司马值都可以这么做,遇到一个教一个,没毛病。修士在这种情况下得到的秘法传承,假如未经传授者允许,是不得擅自再传他人的。
这也没关系,华真行在传法时就已经授权了,于苍梧学会了,就等于整个海天谷的修士都能得到传授。不仅如此,于苍梧还可以依机缘传授给海天谷之外的修士。
华真行只是授权于苍梧可以传授功诀,并没有限定他传授功诀的对象。但是授权再传的内容,只是四境之前的功诀。
四境之后的功诀华真行虽然也教了,但只有于苍梧本人可以修习,除非他另行得到养元谷的正式授权。而这种授权恐怕就有限定条件了,目前还不到操心的时候。
那么其他海天谷弟子,只能从于苍梧这里得到四境之前的功诀,后面的功诀怎么办?
在大多数情况下,这其实没必要,因为各大修行宗门都有自己的根本秘法传承,养元术对他们而言,起到的只是一种借鉴参照作用。
其更大的作用,在筛选有资质的传人时才能体现出来,假如这个筛选机制有效,传人能突破四境,修习本门秘法就是了。
各宗门也不是养元谷,他们培养一堆白板修士干什么?
就连养元谷自身的培训体系中,学员成为四级导师之后都要到养元谷中进修,根据天赋擅长分别接受术法、器法、丹法、符法类的指点。
但是各宗门当然也希望,门中有人能得到直指大成的养元术功诀,这样在再传他人时,也能掌握得更透彻。
这怎么办?那就好好琢磨派谁来最合适,要么是年轻弟子中最出色的、将来有可能执掌宗门的传人,这么就是宗门中修为不弱、负责指点传法事宜的长老。
这是华真行与昆仑各派修士结缘的大好机会,而且结识的都是各宗门的重要人物。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无论哪门哪派,都不可能随便派个弟子来。
看看人家海天谷吧,来的直接就是掌门于苍梧!
于苍梧的本意,肯定不是来向华真行请教养元术的,他就是来道谢的,但只要他在华真行面前一坐下,杨老头想要的效果就拉满了。
不得不说杨特红的手段高明,不着痕迹地就营造出了这样的局面,这不能说是阴谋,就是明明白白的阳谋。
有人可能又要问了,假如有昆仑修士就是兴趣广泛,修炼自家法诀不过瘾,还想成为四级以上的养元师怎么办?
这些人都来找华真行、让华真行亲自传授的难度有点大,但他们可以去碧空岛或者养元谷啊。
碧空岛有国际养元术协会,对外开设养元术培训班,收费的那种。
通常修士不用参加初级培训班,他们得到了四境之前的功诀,以自身的修为根基其实想成为四级养元师并不难,碧空岛还可以为这样的人发证。
想继续学更高境界的养元术法诀,那就不是公开的收费培训内容了,得去世界养元师总部进修,要么加入养元谷,要么通过某种方式……至于何种方式华真行还没想好。
这对大派宗门弟子没有太大的吸引力,但对很多江湖散修却极有吸引力!其实这些后续计划,华真行早有设想,而杨特红则是帮他开了个头。
交流的气氛很好,于苍梧也很能吃,边聊天边啃烤乳鸽,连鸽头都吃了,每根骨头都啃得很干净。
华真行多点的十只烤乳鸽,转眼间就吃完了,然后再点十盘、又点十盘、还点十盘……既然是请客总得让对方吃饱了,只要于苍梧没叫停就继续点。
当华真行又叫服务员再加十只的时候,小姚小声提醒道:“帅哥,你们这次就点九只吧,恰好凑齐一百只……假如还想再加,后厨的备料已经不够了。”
幸亏春光宴的规模不算小,而且烤脆皮乳鸽是这家饭店的招牌特色菜之一,平日备料很足,否则大中午的突然有人点这么多,还真的上不了。
于苍梧笑着点头道:“就再上这些吧,我也差不多该吃饱了。”
华真行点了九只,这已经是第十次叫加菜了,算上刚开始他自己点的那一只,恰好百只烤乳鸽。
小姚刚才看得眼都直了,华真行这位小帅哥点餐很有个性。今天来了一位帅大叔则更离奇,他居然吃了九十九只烤乳鸽。
这位帅大叔的吃相并非狼吞虎咽,而是狂放中带着云淡风轻之意,看着还很潇洒。
每只烤乳鸽五十八,这顿饭结账五千八,华真行的那一大碗白米饭免单了。更有意思的是,华真行本人只吃了一只鸽子,而后来点的九十九只都让于苍梧给吃了。
华真行为什么只吃一只?明明按照杨老头在知味楼的吃法,吃多少只都无所谓。但华真行对系统任务有自己的理解,这不算是将错就错,因为他也不是杨老头。
他既然是这么理解的,就以这种方式去完成任务。
结账之后的交谈中华真行才得知,杨特红在芜城知味楼吃了九十九顿饭、点了九十九道菜,而每次都是于苍梧亲自给他擦的桌子。
临别之前,华真行盛情邀请于苍梧有时间亲自去养元谷看看。
于苍梧点头答应了,又再次表示了感谢,接着笑道:“明日来的,将是轩辕派的五味道长。他是芜城知味楼的总厨,这段时间也与杨老先生交流最多。”
于苍梧走时,并没有将大厅中的其他修士介绍给华真行。这就是一种明示,于苍梧不希望他们一拥而上,想结机缘则自行好好结交。
华真行方才传授于苍梧养元术功诀时,只是给了于苍梧本人神念心印,并没有将神念心印发送给大堂里的每一位陌生修士。
因为那么做不合适,自古以来就没听说过,并非是结善缘而是发神经了!
华真行离去的时候,大堂中很多客人都向他点头致意,华真行也微笑颔首。他从侧门回到了学校,刚走进校门就被牛处长给拉住了。
牛处长显然就是在这里等他的,有些兴奋也有些急切地问道:“怎么样,和于大侠聊得还好吧?”
华真行:“甚有相得!见了面才清楚,为何昆仑修士会称其为大侠。牛老师您告诉我的消息不全,其实还另有内情……”
他讲述了见面的经过。牛以平也是目瞪口呆啊,长出一口气道:“原来还有这等缘法,我都想去给您家杨总擦桌子了!华总导,您今晚还去春光宴吃饭吗?”
华真行:“今晚不去了,就在学校食堂吃吧,明天中午再去春光宴,听说是知味楼的总厨五味道长要来。”
牛以平:“华总导,我能不能跟您商量件事?”
华真行:“您说。”
牛以平:“就在您走回来这段的时间,有人已经找于大侠打听了情况,还请托到我这里来了。您这段时间都有哪顿饭要去春光宴,能不能给列张表?大家好商量着排顺序。”
原来是这么回事,华真行简直是哭笑不得。
修士行事讲究缘法,大派宗门更不会胡闹。既然今天于苍梧是单独来见华真行的,以他的身份地位就等于是定了一个标准。
别人就不好一拥而上来找华真行了,那么只有排队来,每派宗门只派一个代表。
于苍梧具体是怎么转述这次见面内情的,华真行并不清楚,但想必那种高人会很有分寸,哪怕是为了答谢杨老头,他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必说、该怎样说。
华真行每天去春光宴吃饭,也就是午饭和晚饭,一天最多两顿。但他还得上课呢,也不能天天都去春光宴吃两顿,有时候一天只有一顿。
所以就有必要列个就餐时间表,然后大家商量一下顺序,也不能总围在春光宴的大堂里看热闹啊,有空偶尔路过顺便吃顿饭倒没什么,但总是占地方围观就不太礼貌了。
所以这个任务就落到牛以平身上了,谁叫他是最早的联络人呢。
牛以平虽是房隆关当代大弟子,但房隆关只是小宗门,他啥时候挑过这么重的担子,给天下各大宗门排座次?
牛老师兴奋激动之余,感觉腿都有些软了,先要打听清楚华真行的就餐安排,再找有威望的高人好好商量,或者通过石双成请教一下她家长辈,总之不好擅自排啊。
目前下一顿饭的客人已经定了,就是明天中午来的五味道长。
438、梦幻泡影与水晶圆子
“轩辕派,五味道人。”
“养元谷,华真行。”
这一问一答间都带着神念,介绍了彼此的情况。其实华真行早就听说过轩辕派,轩辕派护法丹霞生之子丹紫成,就拜在梅野石门下,是石双成的大师兄。
轩辕派和三梦宗的关系非常近,诸事皆共同进退。梅盟主最早将淝水知味楼打造成昆仑盟联络总部的时候,轩辕派长老五味道长就是第一任厨师长。
知味楼的“轮值店长”至少要有八境修为,基本都是各大派高人坐镇,比如于沧梧。而知味楼的“轮值总厨”也有约定俗成的资格要求,不仅菜要做得好,且得擅长炼丹。
梅盟主将昆仑盟联络总部从淝水迁到芜城后,五味道长还时不时过来当一段时间总厨,他也算是昆仑盟的元老之一了,很喜欢知味楼这个地方。
五味道长是个笑呵呵的胖子,年纪不小了,但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轩辕派的秘法自古就擅养生,究其驻颜之效其实不亚于养元术。
只是修炼轩辕秘法的要求,要比养元术高得多,还需要特定的环境。五味道长已有七境修为,所以就他本人而言,其实并没有必要去修炼养元术。
对于大成修士而言,形容更主要的还是看心境,养元术传承对轩辕派当然是很有用处,这就不必再多说了。
华真行看见五味道长,不自觉就想起了欢想实业的研发部主管范达克。
假如大壳子也留长发梳个丸子头,然后沿着下巴留一圈短须,容貌就与五味道长有七分相似,甚至算得上是年轻版的五味。
一位胖大叔留长发梳丸子头,看着挺有个性的,因为五味是一名道士,假如插根簪子,发型就变成道士髻了,此刻是俗家装束。
“我家长辈杨总,在芜城知味楼叨扰了那么长时间,给您添麻烦了!”这是华真行的第二句话。
五味道长却笑道:“遇到他那样的客人,确实挺麻烦的。”
这话搞得华真行不太好接,只有小心翼翼地问道:“杨总没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五味道长反问道:“有次他点了一道菜叫飞芦白雪,你听说过吗?”
华真行:“昨天刚听于大侠说了,他老人家点了十一盘,说是只吃一盘不过瘾,于是再加了十盘,想必是因为厨师的手艺太好吧!”
五味道长笑出了声:“你不知道结账之前发生了什么吗?”
华真行:“当真不知,于大侠也没说。”
五味道长:“我被他叫了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教训了一顿。”话中也带了一道神念,讲述了当时的事情经过——
杨特红吃完了十一盘飞芦白雪,然后又一拍桌子道:“服务员!”
服务员还以为他要结账呢,快步过来道:“您老今天吃好了?”
杨特红一瞪眼:“吃得不好!这道飞芦白雪根本就是在瞎做,糊弄鬼子呢?把厨师叫过来,我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假如华真行就在一旁,会觉得简直都没眼看,这老头也太嚣张不讲理了!在其他员工以及客人眼中,估计也是这种观感吧。
嫌人菜做得不好,你吃完第一口就说啊?吃完了一盘又点了十盘,十一盘全部下肚了,然后再拍桌子叫厨师,这算哪门子事?
五味道长当时正在后厨,对前面的动静一清二楚,他还真有涵养,居然笑呵呵地出来了,问道:“我就是这家饭店的总厨,请问老先生,这道菜哪里不合您的口味了?”
杨特红:“不是不合我老人家的口味,而是你做的根本就不对!”
五味道长:“请问哪里不对?”
杨特红:“你是用养殖的鲫鱼做的吧?这道菜的原谱,应该用之江的野生鲈鱼。”
五味道长当时就是一惊,赶紧解释道:“看来您老是个行家,我之所以用鲫鱼做,是为了让汤色更白更纯净,鱼冻也更美观,口感其实也还可以。”
杨特红毫不客气道:“你这个胖子,审美有问题!”
五味道长啊了一声,愣了几秒才憋出来一句:“您老有何高见?”
杨特红:“这道菜叫飞芦白雪,你是当我没有见过这场景,还是领略不了这意境?入冬刚下雪时,芦苇已枯但芦花犹在,会随风飞起。
芦花并非雪花,假如有纯白色的背景,会发现它的颜色稍黄。这道菜正宗的做法,就是选用入冬时令的之江鲈鱼,至于厨艺本身倒没什么特别。
鲈鱼的肉化为碎沫,贴着鱼皮的那一层色泽微深,这样做成的鱼冻,就像漫天雪花中夹杂着芦花起舞,而且口感也是最好的。
我点了十一盘飞芦白雪,结果没吃到一盘正宗的!你自己说说,该不该出来给我老人家认个错?这分明是假冒伪劣,只有白雪不见飞芦!”
旁边有的饭店员工很想反驳,却被五味道长阻止,五味道长居然真的道歉了:“这位老先生,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没有让您尝到最正宗的飞芦白雪。
但是如今的时令不对,您要的那种之江野生鲈鱼,现在还没法弄,得等到冬天才行。您老可以预约个时间,到时候再来,今天这顿饭就给您免单了!”
杨老头却翻了个白眼:“你当我是吃霸王餐呢吗?我只是告诉你,这道菜该怎么做,别糊弄习惯了就给忘了!服务员,结账。”
杨特红结账走人,五味道长一直陪着笑把他送出大门,还说下次欢迎再来。
得知这一出,华真行也不禁揉了揉眉头,感叹杨老头也太能整节目了,而五味道长的脾气也是真好,他苦笑着问道:“芜城知味楼的飞芦白雪,卖多少钱一盘?”
五味道长:“二十八。”
华真行:“这就是杨总的不对了,他所谓的正宗做法,花二十八块钱可吃不着,您倒是一点都不生气?”
五味道长:“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他老人家又没有吃霸王餐,就是告诉厨师这道菜的原谱该怎么做,显然是个行家,说的话也没什么不对。
那是他第一次吃完了饭拍桌子,叫厨师出来理论。后来还叫了好几次呢,每次都是我去的,再后来就算他不叫,我也得出去打声招呼。”
华真行:“也真是难为您了,他老人家的口味,可是不好伺候的。”
五味道长又笑了:“那可不是嘛,飞芦白雪这种菜还不算什么。有次他老人家点了一道菜,后来知味楼不得不把那道菜从菜谱上给删了。”
华真行震惊道:“还有这回事?”
五味道长又解释了一番事情经过。那道菜的名字叫梦幻泡影,是一道素斋,用好几种发制的干菌熬汤,端上来盘子里只有浅浅的一层汤,上面漂着一个七彩斑斓的泡泡。
这泡泡是用生鸡蛋清做的,只有核桃大小,无色透明的薄膜在空气中折射出各种光影色彩,假如筷子用得好,可以将这个泡泡夹起来,还不会弄破它。
筷子用得不是那么好的人,也可以用汤勺把泡泡舀起来,入口一咬,泡泡才会破开,带着鲜美的汤香。
这道菜可以说色香味俱全,感觉却好像没吃到什么东西,因为那就是一个用鸡蛋清做成的泡泡,几乎没份量。
这道菜看着简单,但手艺却绝不简单,鸡蛋清是生的,所以做出的泡泡才呈透明的薄膜状,还不能轻易破掉,已经要用到修士的神识加工了。
杨老头先点了一盘,吃完之后当然没饱,这道菜谁都吃不饱。这次他却没像点飞芦白雪那样一下子又要十盘,而是再点了一盘,吃完之后又点了一盘……
没有人计算过,这道“梦幻泡影”需要多少盘才能吃饱?这么无聊的事情,但杨特红却像打定主意要试试,一连点了五十一盘。
杨老头最终吃饱了吗,当然没有,区区五十一盘梦幻泡影怎么够?后来是服务员来到他面前面带歉意小声道:“老先生,真的不好意思,我们收单了。”
知味楼并非一天二十四小时营业,就说午饭吧,中午十一点开始点单,下午三点收单,服务员和厨师也需要休息。
下午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然后晚上五点开始点单,一直到九点收单。收单之后顾客还可以接着吃,但是已经不能再点菜了。
杨老头终于放下了筷子,这次没叫厨师了,而是喊了一声:“服务员,叫店长过来!”
于苍梧麻溜就过去了:“老先生,我就是店长。我们确实收单了,要等到晚上五点才继续开台。”
杨特红上下瞅了他几眼:“你是店长?我还以为你就是个保洁呢!”
于苍梧:“我是店长兼保洁。”
这时五味道长也不叫自来,围裙和厨师帽还没脱呢,笑呵呵地问道:“老先生,您这回又有什么意见?”
杨特红:“我刚点的这道菜,噱头不小,叫什么梦幻泡影,请问是能下酒呢,还是能下饭呢,还是能充饥呢?”
于苍梧和五味都没答话,服务员却忍不住说道:“这道菜的精髓在其寓意,目的倒不在于充饥或下酒。”
杨老头瞪了他一眼:“是我点菜还是你点菜,我什么目的需要你啰嗦?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做如此观。你就是想说这个吧?
那你们这道菜做的也不对呀,露呢、电呢?是不是该把盘子里那层可怜的汤搞成露滴状,然后在泡泡里再搞个带电的装置,弄些电火花出来?
你恐怕不知道吧,这种东西玩具店里有,人家是用玻璃做的。你们做这样一道菜,是逗客人玩的,还是让客人吃的?
这道菜,是我见过的,最拙劣的形式主义和象征主义!如此庸俗的解构,还谈什么寓意,寓意你个大头鬼!
你们用鸡蛋清弄个泡泡,是想表示自己做的这道菜蕴含禅机,还是想让客人觉得,吃了这道菜,吧唧两下嘴就能顿悟了?
假如说,这是一道以写实主义方式,讽刺故弄玄虚的菜,我倒还能有几分认可……”杨老头毫不客气地将面前几位修士都训了一顿,最终还没有忘记结账,背着手撇着嘴走了。
当天晚上,知味楼的老板石野,也就是昆仑盟盟主梅野石,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好像是被谁骂了一顿。然后嘛,梦幻泡影这道菜,就从知味楼的菜谱上被删掉了。
改菜谱的事情五味道长知道,杨老头说那番话时他也在场。但是梅盟主挨骂的事情,五味道长却只是隐约听说,对华真行介绍时并没有明说,只是暗示。
华真行听完之后也不知该做何评价,只得问道:“知味楼的菜谱上究竟有多少道菜?梦幻泡影这样的菜,应该不是给普通客人点的吧?”
五味道长苦笑道:“华总导猜对了,知味楼有两本菜谱,第一本菜谱上有七十二道菜,是谁都能点的;第二本菜谱上有二十七道菜,通常不提供给普通客人。
杨老先生来的次数多了,服务员也都熟了,见他每次都点一道不同的菜,后来也把第二本菜谱给他看了。
修士也会到知味楼来用餐,昆仑盟还会在知味楼宴请各派高人,第二本菜谱原本是专供他们的。总计九十九道菜中,有十五道是纯素斋,大菜谱和小菜谱中都有一些。
昆仑盟有不少出家的修士,他们持戒食素,这些菜也是为他们准备的。杨老点的梦幻泡影,是小菜谱中的一道斋菜,用以招待佛门修士。”
华真行:“据我所知,食素的戒律也不太一样,孵不出小鸡的鸡蛋,确实不算是荤腥,但有些人也是不吃的。”
五味:“梦幻泡影而已,不吃就不吃呗。”
华真行:“我的意思是说,泡泡可以用凉粉做呀!知味楼能做出无色透明的鱼冻,当然也能做出无色透明的凉粉丸子。
设法让丸子比汤的密度小一些,它就可以漂在汤上,再设法使它入味,这样既好看又好吃,不是更好吗?何必搞得那么花哨,用鸡蛋清做个薄膜泡泡。”
一听华真行要讨论做菜,五味道长就来了精神,也皱眉思索道:“用凉粉做出无色透明的丸子,应该没有问题,可是视觉效果不一样,没有像肥皂泡那样七彩斑斓的光影。”
华真行:“一般的厨师做不到,难道知味楼的厨师还做不到吗?想办法就是了!
可以在结构上做文章,让凉粉团子表面的那一层的密度比内部大,但整体还是无色透明的,就能有光线折射效果了……这恐怕需要用到神识法力加工。”
五味道长一拍大腿:“对呀,这个办法还真行!”
华真行:“也不要一盘就上一个,可以多来几个,十个成不?十个凉粉团子下肚,再就几口汤,杨总不就饱了吗?”
五味道长忽然又笑道:“可这样一来,它是水晶圆子还是梦幻泡影?什么样的梦幻泡影,一盘就能吃饱?”
华真行反问道:“恕我多嘴,难道你们做的那道菜,就是梦幻泡影了?”
五味道长:“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所以知味楼的菜谱上才删了这道菜。”
华真行:“所以我再帮你们补一道,起什么名字看着办。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建议,知味楼采不采纳都无所谓。”
五味道长:“这也是缘法啊!本道人还算有点面子,能做主把这道菜添进去,等这次回去就把它做出来。华总导有空也可以去尝尝。
我还告诉你一件事,这段时间知味楼大堂保洁换人了,据说时间是三个月。华总导若欲享受昆仑盟主亲自擦桌子服务,可以趁这三个月去知味楼,错过了就没机会了。”
华真行:“这又是怎么回事?”
五味道长:“我也不清楚内情啊,据梅盟主自己说,这是遵师命。”
在杨老头走后,知味楼的“店长”就换人了,因为于苍梧闭关擦桌子去了。这本就是一个各派高人轮流坐镇的岗位,结果下一位却换成了昆仑盟盟主梅野石本人。
坐镇的店长,并不都像于苍梧那样亲自在前面的大堂里当保洁,平日基本都待在后厨或者楼上,有各派那么多晚辈弟子在呢,也用不着他们来干这活。
知味楼最“辛苦”的工作,就是大堂的保洁,这和一般的饭店还不一样。
通常饭店最辛苦的是后厨的帮工,但知味楼的员工都是修士,只要不在普通客人的眼前,挥手施法间就能把碗都给洗干净了。
于苍梧是自愿在大堂干保洁,然后梅野石遵师命也来干这活了,很可能是被他师父骂了。但这只是华真行的猜测,也不好乱说。
华真行:“有人去点餐吗?”
五味道长:“当然有人了,天天都有,知味楼的生意很好的。”
华真行:“我是说昆仑修士。”
五味道长:“那倒没有。”
华真行笑了:“那我也不能去啊!”
假如是不知内情的普通客人也就罢了,明知内情的昆仑修士,非要跑到知味楼的大堂里点餐,招呼梅盟主亲自为自己擦桌子服务,那可真就是找茬了。
华真行和五味道长聊得很投缘,他通过五味道长了解到,其实知味楼的全体员工对杨老头并无恶感,反而将他老人家的到来视为每天的乐趣。
这阵子杨老头不去知味楼吃饭了,很多人还感觉有点小失落呢。
既然话题绕不开杨老头,华真行又提到杨老头从小就把菜谱当漫画书给自己看,把五味道长逗得哈哈大笑,连声叫绝!
华真行又提到了春容丹,令五味道长惊叹不已,他对此是极感兴趣,还跟华真行探讨了一番,轩辕派以及昆仑盟将来与春容丹中心合作的可能。
临别前华真行终于忍不住问道:“道长,请问您的俗名是否姓范?”
五味道长:“你这又是听谁说的,双成那丫头吗?”
华真行:“不是,就是我猜的。”
五味道长:“你修的是哪门秘法,这也能猜到?”
华真行:“因为我认识一个人,名叫范达克,是您家亲戚不?”
他以神念介绍了范达克,欢想实业有范达克的档案资料,也记录了他在东国的祖籍以及父母姓名。
五味道长大感意外,范达克还真是他的远房堂侄,只是此前并未见过面,听说这人早就出国了。
这下算是攀上亲戚了,华真行又顺势邀请五味道长有空时去几里国考察指导,顺便考教一番本家晚辈的修行。
五味道长笑呵呵地点头答应了。
有了于苍梧和五味道长的友好“示范”,接下来的这段日子,华真行简直成了昆仑修行界的一朵交际花,每天都要赶饭局,很多时候还不止一顿。
439、有点吓人
这段时间最为忙碌和兴奋的人,就是春华大学的牛处长了,他得和华真行商量,提前拟好一份就餐时间表。
还好校园生活很有规律,根据课程表就可以定下每周的就餐表。华真行在春光宴每周总计十顿饭,包括六顿晚餐和四顿午餐。
然后牛处长还要与各方协调,安排谁在哪一天与华总导吃饭、是午饭还是晚饭?让牛处长来安排当然很有必要,因为华真行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
这并不是正式的登门拜山,华真行也没资格让各派高人来拜见自己,只是结缘而已,顺道见一面吃个饭嘛。有关养元谷的情况传开后,大家都很好奇。
另一方面,华真行也就根本不必得罪任何人,不必为先见谁后见谁、见谁不见谁而操心。他只要坐下来与对方吃顿饭,就是结下了善缘。
可能会得罪人的事,都让牛处长揽过去了,华真行这次可是欠了牛以平一个大人情!
杨特红在知味楼点化于苍梧修行机缘的事情,已被于苍梧自己抖开了,谁都知道华真行年纪轻轻不仅已有大成修为,而且身后还有那样的绝世高人。
风先生说杨老头亲自出手,等于是帮华真行作弊,这话一点不错,原本看似挺困难的局面,一旦打开便顺利无比。
现在华真行每次都呢能提前知道,下一顿饭都是谁会露面?其实他知不知道也没太大关系,反正以前都不认识,但牛以平总得将各种背景情况介绍清楚。
春光宴大堂中的那张桌子,每天都会特意为华真行留下来,上面摆着一块“已预订”的牌子,就算华真行哪顿饭没去,牌子也会给他留着。
这不是华真行要求的,而是小姚特意给他放的。春光宴的大堂其实不接受预订,而小姚一个服务员也做不了这种主,这是该饭店的决定。
华真行这样一位特别的客人,每天都会来,而且每天都会请客,他只点一道菜,包括客人都会吃与他同样的菜。就连饭店经理都觉得很有趣,给个面子又何妨?
更何况春光宴的一楼大堂往常根本坐不满,自从华真行来了之后,上座率却经常达到八、九成。
这家饭店有什么菜,华真行早就背下来了,除去各式各样的主食,将开胃凉碟都算上,也不过是七十七道菜。
华真行是从十一月十五号开始吃的,按照目前这个节奏,恰好要吃到学校放寒假,他不禁意识到另一个问题——菜不够啊!
不是每顿饭只点一道菜不够吃,而是菜谱上的数量不够,昆仑修行界当然远不止七十七派宗门,每餐让一家派一名代表来,显然会有很多人轮不上。
这为难的不是华真行,而是牛以平啊。十余个公认的大派宗门倒好办,肯定都得排上,那么剩下的呢,排谁不排谁?
有四派宗门倒是不用再安排了,就是正一门、三梦宗、方外门、房隆关。
华真行的应对方式倒很简单,他没也有让牛处长难做,反而委托牛处长帮个忙,就是私下分发宣传资料。
华真行就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因为其独特的用餐习惯,所以大家总有机会可以坐下来和他聊一聊,但如果一拥而上跑去骚扰,那就不是修士的行事风格了。
“华总导”虽在春华留学,但养元谷还在几里国啊,几里国那边诸般事宜都有人负责,养元谷洞天结界大阵已初步落成,碧空岛的建设也初具规模。
华真行不在家,杨老头也跑东国来了,但家里还有柯夫子和墨大爷坐镇呢,更有萧光、司马值、洛福根等人主持大局,足以接待各方来客。
牛以平分发的是王丰收提供的宣传资料,不仅重点介绍了养元谷,还介绍了几里国的最新形势以及发展规划,尤其是农垦区的建设与特色。
王丰收受华真行以及几里国政府的委托,盛情邀请各派修士光临几里国参观指导。
尤其是那些江湖散修,这次恐怕是排不上华真行的饭局了,但他们可以去农垦区、碧空岛乃至养元谷参观啊。想得养元术的功诀传承,找司马值照样可以,这就方便多了。
修士所谓的方便,与普通人理解的恐怕还不太一样,哪怕远去万里之外亦无不妥,更何况还有包机服务。
几里国现在的政策,对持东国护照的公民实行免签,入境通关时盖个戳就行,就连疫情防控措施也完全采用东国内的标准,查验东国行程卡和健康码以及相应地区的检测报告。
这与从东国的一座城市到另一座城市,感觉没什么两样,就是飞行时间会长一些。
从东国飞往几里国是这样,但是从几里国飞回东国则要麻烦一些,按照东国境内的疫情防控规定,回国后得先隔离三周,再加一周的居家观察。
这对普通人而言,一个月时间就耗进去了,可是很多修士而言倒也不在乎,就当是一次闭关参悟吧。
五味道长和华真行吃了那顿饭之后,回芜城知味楼添了一道新菜,便是华真行提议的那道水晶圆子,然后带队去了几里国。
五味道长是组团去的,因为不少人听说消息特意找上门来,与五味道长一起去参观养元谷,几里国大使馆还派了专员陪同。
消息当然是王丰收放出去的,专机也是欢想实业这边安排的,一飞机就拉过去三百多人,以五味道长为首,各路江湖散修占了大半。
就当是一次异国旅游吧,欢想实业全程负责接待,何乐而不为?
与此同时,华真行的饭局还在继续,这天提前问了牛以平,他特意点了一道菜,帝王蟹三吃,不是因为这道菜够贵,而是它的份量够足。
蒜蓉烤蟹足棒、咸鸭蛋黄焗蟹肉,还有满满一大蟹壳的蟹黄炒饭,足够好几个人吃饱了。
华真行平时点菜都是随缘,除了第一天的于苍梧之外,其他人也都不是为了蹭饭,吃什么东西、吃多少皆无所谓。
可是今天这个人不同,她是坐怀山庄的副庄主清尘。据牛以平介绍,此人曾是昆仑修行界赫赫有名的煞星。这倒是其次,更重要的原因,清尘是于苍梧的弟子。
师父那么能吃,想必徒弟也应该得了真传,可不能把她给饿着了。
于苍梧的传人,怎么不是海天谷弟子呢?她是于苍梧早年云游时偶遇,并指点其修行入门,却并未收入海天谷,后来又因机缘加入了坐怀山庄。
倾城是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的道侣,据说,仅仅是据说,她也是坐怀山庄的第一高手。
若论修为,坐怀山庄中当以白少流为最高,他也是昆仑修行界这些年的后起之秀、天下顶尖的高人。但各派同道私下议论时皆认为,若真的动起手来,白少流恐怕打不过她。
这都是牛以平传的小道消息。
其实昆仑修士之间,并没有外人想象的那种门户之见,他们很注重宗门传承以及各派门规,但同时也很注重结缘交流。
比如清尘是于苍梧的传人,却成了坐怀山庄的副庄主,而于苍梧的道侣叶知秋,则是逍遥派的弟子。
这天晚餐时,春光宴一楼大堂仍然很热闹,王丰收居然也来吃饭了,坐了另一张桌子和牛以平、叶一宁等人一起,应该也是得了空来看华真行这边的热闹。
清尘走进来刚坐下的时候,华真行小臂上的汗毛瞬间都竖起来了,倒不是因为清尘的样子太凶,而是华真行对生机气息特别敏感。
看清尘的形容,只有十**岁的样子,年纪好像和旁边不远的小姚差不多。但是以这种人的修为,形容代表的通常只是心境。
清尘长得可以说非常漂亮,肤色很白,甚至是过于白皙了,五官很小巧,身材也很娇小。华真行注意到她居然戴着美瞳,就是正常的深褐色美瞳,戴了仿佛没戴。
这段时间来吃饭的都是修士,修为至少是五境,最高者像于苍梧已是九境,大成修士也有好几位,男女老少各色人等皆有。
若说形象,基本都是很出色的,有修为在身自然就有股特别的精气神,除了个别不修边幅者,容光仪态都相当不错,也没有人化妆。
清尘也不算化妆,只是戴了美瞳而已,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她有虹膜颜色可能与正常人有异,所以在公开场合稍做掩饰。
华真行还注意到,她的耳朵比较尖,主要是耳廓的上缘形状是尖尖的,特意留了浓密的黑色长发给遮掩住了。
容貌上的特异其实也不算什么,更何况清尘的容貌也不算太特别。昨天华真行还刚见到了万变宗的护法,名叫毕明俊,那才是真特别呢。
比明俊看上去就像一位大公司的白领,但他的生机气息华真行却从未见过。毕明俊自我介绍,他其实是一名妖修,而原身是罕见的瑞兽毕方。
华真行不是没有接触过瑞兽,毕竟定风潭当年的镇山神兽墨麒麟留下的瑞兽舍利,就落到了他的手中。
可昨天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活的妖修,而且是传说中的毕方。毕方长什么样,华真行也很好奇,还傻乎乎地直接问了。
毕明俊也不以为意,给了他一道神念,描绘了自己的原身,有点像单腿鹤。
毕方和金乌这两种瑞兽,天生都擅长火系魔法,但金乌是三条腿而毕方只有一条腿,居然是真的耶!
昨天点的菜是烤羊排,吃到后面就稍微有点凉了,毕明俊就轻轻吹了一口气,也没见到他嘴里喷火,羊排却变得外焦里嫩、滋滋冒油,比普通大厨烤的火候强了不知道多少。
毕明俊告辞的时候,华真行还觉得挺不好意思,因为他问了不少有关妖修的问题,毕明俊都回答得非常仔细,但是他给对方的养元术功诀,对万变宗帮助却不大。
是妖修不适合修炼养元术吗?当然不是,养元术以凝炼生机为核心,这对妖修而言也有很大的助益作用,并没有族类之别。
但昆仑修行各派看中养元术,是因为养元谷已印证的推广方式,就是可以搞大面积公开传授,从而筛选出天赋与资质适合秘法修行的弟子。
但是这一点对万变宗的意义不大,妖修之所以成为妖修,基本是开启灵智自悟修行,能达到混迹人间的程度,都是已能成功凝炼妖丹、化为人形了,那至少是也四境修为。
万变宗指引的主要就是这样的妖修,偶尔也会指引已开启灵智但尚未化形的妖物。普通的猫啊狗得,未开启灵智也不可能学会什么养元术。
华真行照常传了养元术功诀,毕明俊倒很豁达,仍然很诚恳的表示了感谢,说这门超越族类的秘法,对万变宗的帮助绝对比华真行想象的更大。
他还告诉华真行,万变宗的宗旨,并不是想壮大什么妖修队伍,而是让世上妖修能得到约束和系统的指引……
两人谈得挺好,烤羊排也多吃了好几盘,华真行从未吃过火候这么好的烤制类佳肴。此番东国之行也令华真行大开眼界,比如能和化为人形的瑞兽毕方一起吃饭。
与昨天的毕明俊相比,清尘并不算是最特殊的,至少按华真行的感应,其人绝对不是妖修。但迄今为止所有来见他的各派修士,从未有人带着清尘这样的气息。
这并不是恶意,华真行感到的也不是害怕,而是一种难以形容的锋锐。
“坐怀山庄,清尘。”
“养元谷,华真行。”
还是这样标准的开场白,有时带着神念有时不带神念,具体情况要看对方的修为。而华真行的介绍一律是带着神念的,主要是介绍几里国以及养元谷的情况。
紧接着华真行就诧异道:“请问您在来的路上,究竟遇到了什么?”
华真行感应到了杀意,但这股杀意却不是针对他的,华真行还能感应到另外的气息,他从小就很熟悉……清尘刚刚杀过人,而且还不止一个,时间就在不久前,甚至是十分钟内。
440、好一朵勤劳的交际花
这里可是东国平京市定海区,东国最出名的两所高等学府,春华大学和平京大学都在这附近,这一带可以说是全球治安最好的地区了。
清尘来吃这顿饭的路上,顺道杀了人,而且还不止一个?华真行认为自己可能是感应错了,或许是发生了别的事。
清尘却点头道:“是的,我杀了四个人,他们是冲你来的。你最近的行踪太有规律,很好掌握,他们计划等你晚上吃完饭,在回去的路上弄死你。
他们没有带枪,但带了别的凶器,除了一些五金工具,最主要的是毒针。来之前,我师父于苍梧打过招呼,让我留意一下,是否会有人对你不利?
假如有所发现,能劝阻的就劝阻,同时也要提醒你。我是前天来的,居然还真的有所发现,而且查到他们今晚就准备动手,就在这附近。
不是什么要紧角色,也都是死有余辜之徒,顺手就解决掉了。”
华真行这一瞬间的表情很精彩,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处于一种被人围观的状态,主要是吃饭的时候,其中有人可能修为比他还高,华真行已经习惯了。
但是他也没想到,暗中还有几个杀手,以五金工具为备用凶器,随身携带着剧毒针剂,正准备干掉他呢。
华真行最近并没有被人跟踪,至少他本人并没有察觉。
稍微专业点的杀手,其实都不会像影视剧中那样直接跟踪刺杀对象,基本都是通过其他方式锁定目标的行踪轨迹。
华真行最近的行踪则太有规律了,每天就是从学校的侧门到春光宴这家饭店,当他吃完晚饭回去的时候,应该是最合适的动手时机。
今天那伙人带着毒针来打算动手了,不料却碰到了清尘……”
华真行很不好意思地又问道:“请问那是四个普通人吗?”
清尘:“其中三个都是普通人,但是体格还不错,也算是有身手的,另一个是见习神术师。”
华真行:“他们是什么来历?”
清尘:“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前不久有个叫乔钐高的人死了,与你有关,就是他们动的手。”
听到这里华真行已经明白了,那几个人就是弄死乔钐高的凶手,是麦考比上校不知通过什么渠道雇佣或者指派的,他们弄死乔钐高之后果然又盯上自己了。
四人中有三人只是普通的练家子,其中一人虽说是见习神术师,但顶多也就是三境修为。惭愧啊,他这位养元谷的总导师居然还没有察觉。
对这种事,他是有思想准备的,但心态还是太放松了,根本没当一回事。
这段日子“围观”他的人太多,华真行为了展示风度或者说礼节,也没有用神识去特意搜索什么,反正都是对他好奇的昆仑修士呗。
却没想到其中还混了这样的货色,他没发现,但肯定有高人发现了,譬如清尘,如此一来,他不等于是让大家看了半个月的笑话吗?
更可怜的是那四个杀手,之所以没人管他们,只是因为他们还没动手,暗中关注华真行也不犯法,否则大家不都犯法了?
华真行又问道:“东国人外国人?”
清尘:“都带着身份证呢,至少看身份证是东国人。”
华真行:“既然人家还没有动手,咱也不好主动杀人。您既然查出了他们曾经犯的案子,为什么不把他们都打晕了扔公安局门口呢?”
清尘却摇头道:“我来吃饭的路上先找到了他们几个,问他们身怀凶器意欲何为?带着扳手、起子也就罢了,暗藏毒针想干什么?
结果他们就先动手了,都是致命的手段,我也就没留下他们的性命。至于你说的都打晕了扔到派出所门口,我可以告诉你,这个案子破不了,只会给你带来麻烦。
至于这伙人幕后的主使者,那四个人未必清楚。但我师父说了,你应该是很清楚的,而且自会去收拾,这样就很好。”
于苍梧和清尘真是很特别的一对师徒,什么事都替华真行考虑到了,而且脏活累活都替他干了。
清尘说得非常对,假如将那几个人打晕了扔到公安局门口,难不成还要写个字条提醒警察吗?何况凶手中还有一名见习神术师,更适合修士出手。
就算警察能查出来,他们就是杀了乔钐高的凶手,又查出来他们还打算杀华真行,其实也破不了案,因为没法去尼朗国抓住麦考比上校。
但警察会来找华真行询问案情,虽然不会把华真行怎么样,但也会挺麻烦的。幕后凶手华真行知道是谁,而且正准备铲除呢,就别让那四个家伙活着了。
华真行:“多谢清尘道友,让您看笑话了!”
清尘:“这有什么可笑话的,你只是没留意而已,我也只是顺路为之。”
面前这位清尘道友,看来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假如换一个人,发现这种事私下提醒一声就好,以华真行的修为,岂能在乎那四个杀手?
可是清尘坐下来这几句话,啥都给讲漏了。华真行天天在这里“会见”天下高人呢,却连这么几个东西躲在暗处想刺杀他都没发现。
大意了,真的是大意了。不仅是他有些尴尬,坐在另一桌的王丰收、牛以平脸色也不太好看,而叶一宁已经匆匆离席而去。很显然,他们同样没有发现。
“辛苦道友了!饿了吧?”见菜已上桌,华真行赶紧转移话题。
清尘哦了一声就开始吃东西,然后就没怎么再说话。
修士当中很少有不通人情世故的,除非是有一些苦修和隐修,或者是不太意愿把精力花在这方面的人,他们也并非真的不擅长,只是不在意这方面的事。
可是华真行也看出来了,这位清尘姑娘,是真的有些不擅人情世故,至少是不擅言辞,饭量还挺惊人,这一点倒是随她师父。
吃完饭,华真行又按惯例留下了联系方式,并邀请坐怀山庄弟子有机会到几里国去参观指导,语带神念,顺便传授了养元术功诀。
清尘说了声谢谢,突然又来了一句:“小白让我带句话,托你给约高尔带个好。”
小白?华真行怔了怔才反应过来,应该就是坐怀山庄庄主白少流,他赶紧问道:“请问白庄主也认识约先生吗?”
清尘:“认识吧,否则也不会让我带话。”
华真行:“请问白庄主认识的约先生是什么身份,与坐怀山庄又是什么关系?”
清尘:“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没见过这位约先生,就是带句话而已。假如你想问,就去问约先生好了。”
清尘说带句话,果然就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连神念解释都没有。
这天晚上吃完饭华真行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坐着王丰收的车去了几里国大使馆。
王丰收和郎校民都有一些事要汇报,华真行还要和几里国那边的范达克等人连线,了解养元谷和几里国的最新情况,顺便安排与指导工作。
这在学校宿舍不太方便,所以只能来几里国大使馆,使馆内也有一间专门为他准备的办公室。
虽然远在万里之外,但以如今的技术手段已经很方便,可以进行远程视频会议,还可以多点远程交流。
听说有一种法宝叫玄光鉴,是仿制某种上古神器,就是一对镜子,能让相隔万里的人彼此交流,宛若近在眼前。
那已经是不可思议的大神通,可如今借助网络通讯,几乎每个人都会了。当然了,这不是使用者个人的本事,而是整个社会的信息工业体系在提供支持。
范达克前段时间有些“不务正业”,经常呆在养元谷研发部不肯出来,尤其是华真行弄了一批上古妖王遗骸及玄牝珠收入库房后,大壳子天天研究这些东西都入了迷。
这次华真行就着五味道长率团出访的机会,将范达克给揪了出来搞接待。五味是范达克的本家堂伯,按他们的家乡方言,范达克应该管他叫大爷。
大家也都跟着范达克这么叫了,所以五味道长到了几里国,接待人员几乎都叫他五味大爷。
五味大爷要参观的地方不止是养元谷和碧空岛,还有农垦区的建设成就以及规划特色,顺便再去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转一圈。
就着这个机会,华真行授意夏尔通过几里国人民委员会,提名范达克担任工业部长。但范达克本人还有点不太情愿,所以今晚大家要做他的思想工作。
大壳子性情,是典型的技术宅,喜欢窝起来打游戏、搞研究,但是华真行却劝他,还是应该走出去多阅历世事,做更有意义的工作。
妖王遗骸很有研究价值,但是范达克的修为才刚刚突破四境,研究这些东西尚欠火候。哪怕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研究,也要在修行上多下工夫,而历世也是修行。
尤其是最近的机缘难得,本家五味大爷都去了,应该趁着陪同的机会多多请教啊。
好说歹说,范达克终于还是答应出任几里国的工业部长,却声明暂时只做一任,在任期间会培养能接班的副手。
华真行又告诉他,只要培养好了能接班的副手,哪怕只做半任都行。而欢想实业的研发部将改组为欢想特邦的综合研发中心,将来还得让范达克主管。
喜欢干研究当然很好,但只有在实际工作中,才能知道什么才是需要解决的问题。
比如毕方是怎么烤肉的?固然玄妙难言,但是工作中先要解决的,还是几里国人民的生活燃料保障问题。
视频会议开完,又与王丰收和郎校民讨论了一些其他的事,华真行只是休息了一个时辰便返回学校上课去了。他真挺忙的,今天还有两个饭局呢。
清尘杀了四个人,尸体是后半夜被巡逻的警察在僻静处发现的。这件事居然没有上新闻,华真行也是听叶以宁说的,这个案子估计是破不了。
每日饭局如故,春光宴的大堂总是将将坐满的样子,连小姚都看出来,这些客人可能是因为华真行才来的,却琢磨不透原因。
有一次点菜时她悄悄问华真行:“你来的时候,这里就坐得很满,你不来的时候,这里连一半的桌子都坐不满,他们暗中保护你的保镖吗?”
华真行只得摇头道:“不不不,我其实还不太认识他们。”
华真行的事迹,在昆仑修行界越传真有趣,哪怕在牛以平这里排不上饭局,也不妨碍大家来见识一番,还机会见到各派道友们。
仅仅听华真行每天与各派高人谈话就很有趣,饭桌上的话分三种,一种是小姚这样的服务员都能听见的,第二种是只有修士才能听清楚的,第三种是私下的神念。
大家听的主要是第二种谈话,比如清尘那天与华真行的交流就非常有意思。传说中的坐怀山庄第一高手清尘,众昆仑同道平日也难得一见。
华真行每周来春光宴吃十顿饭,只算午餐和晚餐,其实还有四顿饭他是不来的。
到了那个时候,春光宴楼上的包间几乎都订满了,“恰好路过”的各派修士也趁此机会在一起吃喝交流。
华真行在春光宴吃了一个多月,各式菜品已点了大半,眼看就要到年底了,他又向新结交的各派修士发出预约邀请。
等他吃完春光宴的七十七道菜,欢想实业开的“几里东国菜”将在次日开业。开业首日不接待其他的客人,就是邀请各位昆仑修士品尝。
几里东国菜的营业面积不小,总共有三层楼,一楼以及二楼的一半是散台,其他的地方都是包间,可以同时容纳三百多人就餐。
感兴趣的昆仑修士可不止三百人,所以脏活累活都委托给牛处长了,先联系登记都有谁会来捧场,届时几里东国菜一定好好招待,并有谢礼相送。
华真行这次的手笔相当大,他准备了三百盒春容丹。
如今春容丹的产能暂时已不是问题,有以九转紫金丹为引的九转紫金炉大阵,只要是六级养元师就可以凭借它炼制春容丹,日产量为二十七盒。
假如换成司马值这样的七级养元术大师,日产量可达到八十一盒。
但是让司马值动用九转紫金炉大阵,就不合算了。养元谷中的六级养元师有一批,但七级养元术大师只有他和华真行两位。
司马值还可以利用碧空洗大阵炼制春容丹,产能同样能达到每日八十一盒。
华真行在离开几里国之前,就加班炼制春容丹,已经攒了不少。
目前看来,反倒是他与约高尔签的总代理协议有点保守了,就算经过一次修改,约定的年出货量也只是一千一百盒。
华真行目光再长远,也没预料到如今局面啊。目前限制春容丹产能的已经不是九转紫金炉大阵了,也不是养元谷中导师的修为,而是春容丹中心能提供的原材料。
根据连娜那边统计的最新数据,目前春容丹中心能够保障的自产原材料供应,每年可满足万盒左右,明年还可继续提升。
但现有的原材料供应极限,理论上也只能保证年产量两万盒左右的规模。
想要继续扩大产能规模,就不仅要继续培训人员、建造新的碧空洗大阵,还要打造新的材料资源供应基地。这是一个系统工程,短期内很难再有数量级的突破。
华真行人在东国,也联系了约高尔,希望能见面谈一谈,重新修改春容丹独家代理协议。他当然不会出尔反尔取消约高尔的总代理资格,但是要提高出货量。
最重要的原因,是华真行缺钱了,他已经感觉手头非常紧。
一千一百盒春容丹,每年能给他带来二百二十亿东国币的收入,原以为已经很多,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花呀。
441、聊剑
华真行曾经认为,除了家里的三个老头之外,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就是他自己!按照某句东国俗语,颇有些“天老大,我老二”的意思。
后来他又开了眼界,在那份“比我更有本事的人”名单上,又添了风先生、丁老师、约高乐等人,再后来嘛……就没有这份名单了。
不是因为名单已经变得太长,而是华真行放弃了这种可笑的观念。人的观念会随着认知改变,中二期已过去,毕竟他已经大一了。
约高乐联系上了,他将与下周到东国平京来与华真行面谈。如今入境东国,正常情况下得先隔离将近一个月,很不方便,为什么还要当面谈呢?
因为他们要重新签订总代理协议,由此导致的一系列相关问题也要落实。谈生意跑多远,要看具体的金额,每年两千两百亿东国币的生意,在全球都可以约饭局。
至于目前情况下怎么能在一周后就见面,约高乐这位九级大神术师自有办法,华真行等着便是。
这天晚上,按照牛以平排的饭局计划表,华真行要见的是青城剑派的护法张蓝衣。下午的课结束得比较早,华真行还抽空指点了一番“春华学习小组”的拳法与桩法。
这个“春华学习小组”,目前的正式名称是“东国传统文化学习小组”,属于正式报备的校园学生社团。
在教舍十分紧张的情况下,校方还提供了活动场地与设备,就是一间腾空的库房加几张桌椅和一台电脑以及打印机。
牛处长帮了很大的忙,学校还给这个学生社团批了经费,并不是直接给钱,主要形式是设备拨付,小组还可以向学校申领一些活动用品,比如墨盒、打印纸之类。
华真行的室友基立昂是这个社团的负责人,小组成员加上雷温特在内目前共有十五人,来自黑荒大陆的八个国家以及南米大陆的四个国家。
几里国在黑荒大陆有四个邻国,而小组中这些国家的成员都凑齐了。
华真行暂时不打算扩大这个社团的规模,因为他给“学员”们使用的是几里国新联盟的学习教材,培养的方向或许更符合几里国的需要,也不好在春华校园内搞扩散。
况且华真行只有一个人,平日很忙,有很多师徒传承式的指点不可能教授太多人,他总不能从养元谷调来一批导师跑到春华大学里搞“培训”吧。
至于现有的这十五人,已经加入了小组便是缘法,趁这段时间边学习边锻炼。不论将来他们是否能在养元术上有所成就,华真行希望他们都是值得培养的人才。
华真行还没有开始教他们养元术呢,先打基础吧,春华大学的课程也很重要。
华真行也给这个小组成员搞了个“系统”,并通过“系统”又给大家颁布了新任务,就是期末考试不得作弊并且都得及格,否则会受罚。
假如是班主任、辅导员甚至是自家父母提这样的要求,很多人可能并不当回事。有趣的是,华真行通过系统下的任务,这帮人都非常紧张且认真。
华真行这天到春光宴的时间有点早,张蓝衣还没来。都这么长时间了,大家早有默契,华真行会先来十分钟左右,而客人们到达的时间,午饭是十二点半,晚饭是七点。
自从于苍梧和五位道长定下了“标准”,这已成为昆仑修行界近期约定俗成的“节目”,很多人都会来吃饭看热闹,但不会打扰华真行的饭局。
菜谱上能点的菜已经不多了,华真行今天要了一份小葱豆腐。
小葱拌豆腐是一道东国“传统名菜”,东国话中甚至还有歇后语。
但春光宴中的小葱豆腐,并不是东北那种大盘,就是一个小凉碟,看颜色也不是一青二白,而是一块小小的嫩豆腐淋上葱油汁。
它毕竟是一家以粤菜为主,结合了各地融合菜的酒楼。
东国北方地区很多人说的小葱,和南方人说的不是一种东西。北方的小葱与大葱对应,差不多有一根手指粗细。
很多南方人说的小葱,实际上是香葱,比筷子还细,通常不是用来炒菜的,大多切成葱花拌菜或撒汤,比如今天这道菜就是嫩豆腐上浇香葱调汁。
反正是一道小凉菜,华真行也就先点了。菜上得很快,还配了一大碗白米饭,看着确实有些寒酸,但华真行早已不在乎,就连围观群众们都习惯了。
华真行还没有动筷子呢,门外走来一个男子,后面还跟着三个小伙,看年纪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径直来到桌边道:“你就是华真行?”
华真行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他等的人是青城剑派护法张蓝衣,可来者显然不是,感应其生机气息,也察觉不到丝毫修为。
这也可能是正常情况,有的人比如杨老头的修为比华真行高得多,哪怕换成整个知味楼的高人连同于苍梧在内,都未曾看出他老人家也是一名修士。
有些修士,尽管华真行能感应其生机气息,但也只能做出大概的判断,谁也不会在脸上写着“筑基大圆满”或者“金丹初期中阶巅峰”之类的字样。
可是这个人的情况,并非像杨老头那样已达到返璞归真、不着痕迹的程度,华真行不是看不透,而是一眼过去就看得太透了。
这小伙长相还算英俊,衣着也比较精致,至少都是名牌吧。华真行原本对各种品牌并不是太熟,后来因为杨老头送他的包和皮带被人议论了,这才又特意了解了一番。
此人脚步虚浮,气血运行有好几处凝滞不畅,但也不算有病,只是一个体格不算好的普通人而已,体质多少有些隐患,而且昨天晚上应该没休息好。
倒是后面三个人中,有一个下盘很稳,看筋骨显然是练家子,就是带着不少暗伤。另外两个人倒是很普通,一个穿着黑色的皮夹克,另一个左耳上带着银色的耳钉。
“我是华真行,请问你是谁?”别说他纳闷,这间大堂里今晚仍然聚了很多昆仑修士,大家也都很纳闷,因为来的人并非张蓝衣。
话音未落,跟在后面那三个人当中,黑夹克抢着答道:“陆少的名字,你就别问了!”
原来那人被同伴称为陆少。陆少摆了摆手示意同伴不要这么说话,又对华真行道:“我叫陆少得,是平京大学曼曼的学长,也是曼曼的男朋友。
听说你经常去我们学校骚扰她,请你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华真行并没有生气,只是有些哭笑不得:“曼曼的男朋友?你说我骚扰曼曼?都有证据吗?”
大堂中的所有人,包括小姚在内的服务员此刻都把眼睛瞪圆了。大家做梦都没想到还有这种热闹看,有人在为华真行担心,更多的人则觉得很开心。
只有一位名叫何光的顾客脸黑了,赶紧掏出手机通知王丰收。
何光是从几里国欢想实业抽调来的一位四级养元术导师,他曾是养元谷第二期特别培训班的学员,目前是几里国大使馆的厨师之一,不久后将是几里东国菜的经理。
王大使也很忙,不可能每顿饭都跑到春光宴来看热闹,所以最近就布置给阿光一个任务。
华真行吃饭的时候,阿光也以客人的身份过来,与各派修士私下交流搞搞宣传,假如有什么情况就及时汇报。
陆少得:“你没有骚扰过曼曼最好不过,以后也不要再有这样的事情。曼曼毕竟是我的女朋友,请你不要再引起什么误会!”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陆少得伸手理了理头发,尽量显得很有风度的样子,而很多围观群众都有些发懵,纷纷暗道这人是吃错了什么药?
这时他的同伴银耳钉又说道:“陆少说话客气,但我们不会客气。”
华真行抬头看了他几秒钟,才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你们是来吃饭的吗?那边还有空座。你吃你的,我吃我的。”
陆少得看着华真行桌上的饭菜,突然扭头问道:“服务员,他点的菜上齐了吗?”
小姚下意识地答道:“已经上齐了。”
陆少得笑了,又冲华真行道:“只点这样的饭菜,就不要来这种饭店。你的东国话说得这么标准,应该也是个高考移民,居然移民到几里国那种地方。
算了,我也不是来找事的,就是来跟你打声招呼的,先请你吃顿饭吧……服务员!”
他突然大声开口,小姚吓了一跳,皱着眉头很不情愿地答道:“请问什么事?”
陆少得:“你把菜单拿来,我请这位华同学多吃几道菜,你们饭店最贵的菜。”
小姚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华真行,不料华真行却面不改色道:“谢谢!”
华真行一直没怎么说话,因为他被这位陆少给整不会了,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啊,这就是传说中的装逼打脸吗?
华真行见过的,装逼水平最高的人,无疑就是杨老头。杨老头能连续两个月,天天跑到芜城知味楼那种地方,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去装逼,居然还广受欢迎,那是真牛逼!
与他老人家相比,华真行还是小学生中的小学生呢,就不要勉强自己了。然后他又想起了墨大爷和柯夫子,是否教过他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怎么办?
想了半天,几位老人家各有特色,都不太好模仿,只能掌握其精髓了,最终还是得按自己的风格来,所以他才说了那声谢谢。
各种二世祖,华真行当然见过,比如前不久还弄死了一个哲高斯。别说二世祖了,那些能让家里的孩子成为二世祖的大人物们,华真行在几里国也镇压了不止一批呀。
这位陆少得,一看就是家里有背景的。网上倒是有不少关于这些二世祖仗势欺人、斗富比阔的故事,真真假假就像是瞎掰。
真没想到这样的事让自己给撞上了,原来东国也有这种人啊,华真行只能暗自叹口气。这里毕竟不是几里国,他只是个普通的留学生,很多事情管不着啊。
至于陆少得自称是曼曼的男朋友,华真行是半个字都不信,所以根本就当没听见。
见他这种态度,黑夹克生气了:“陆少请客是给你面子,你小子别这么嚣张,别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华真行有点纳闷,反问道:“哦,我是什么身份?”
黑夹克:“华真行,你自己不会上网看看吗?像你这种渣,乱搞已经搞出了人命案,居然还敢去骚扰陆少的女朋友,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吧?”
华真行闻言才突然意识到,自从“春华留学生杀人事件”之后,自己好像已经社死了。其实自从他定海分局出来后又去上课,就能感觉到同学们明显的疏远。
校园内都在传,他是个杀人凶手,杀人原因是争风吃醋,更离谱的说法甚至还有什么逼j不成、忿而杀人。
华真行倒是可以解释,因为警方随即发布了公告,这只是一起意外事故。
可是警方公告是否可信?意外之外是否还有内情?这些都是解释不清楚的,华真行也不可能逢人就上前解释这些,很多议论者只是陌生人而已。
后来杨老头“群发”了一段视频,周围的同学们才获悉原委,华真行其实只是一名受害者,难怪警察没有把他抓走。
在春华大学里,杨老头将视频群发给了全体教职员工,由此也流传到很多学生手里。大家这才明白,此事是乔钐高教唆哲高斯骑车去撞华真行,结果哲高斯自己死了。
可是其中内情还拐了好几个弯,想搞清楚,还要配合乔钐高与哲高斯被学校处罚的背景,也只有一部分人才能弄明白,比如能了解大致情况本校学生。
这部分人的比例还是太少了。
如今华真行在本学院上课时,熟悉的同学们倒不会再误会他,甚至都有些佩服他。但是春华大学很大,总还有一些同学的印象尚未改观。
更有甚者,新的流言又出来了,说是华真行纠缠一个女孩,而那个女孩跟哲高斯好了,华真行私下对对那女孩做了很不堪的事,所以哲高斯才会……
华真行在食堂吃饭时,还有人暗中对他指指点点,大多是女生。有些他不认识的女生却认识他,老大远就会露出鄙夷的神情,仿佛看见华真行就受到了玷污似的。
这特么跟谁解释去?华真行在春华校园内的遭遇尚且如此,那么在春华之外想打听他这个人,不难得到这就是个人渣的印象。
华真行是有应对手段的,为此还特意批了两亿东国币的经费,让郎校民去落实。但是郎校民干活也需要时间,届时会搞出个大新闻的,就在这几天了。
可是在此之前,华真行仍处于校外社死的状态。假如换一个人,可能日子会很难过,但是华真行不一样,他最近太忙,以至于把这回事给彻底忙忘了。
此刻听见黑夹克的提醒,华真行才意识到自己如今仍是“声名狼藉”,由此看来,这位陆少阻止自己去接近曼曼,反倒是一番好意喽?
华真行皱眉道:“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清楚。有人要请客,我说声谢谢而已,”
小姚也在一旁问道:“先生,你们到底点不点菜?”
陆少得:“点,当然点,让他来点!”
银耳钉又冲华真行道:“陆少让你点,你就赶紧点,不要不识抬举。”
华真行叹了口气,从小姚手里接过早已背熟的菜单,抬头问道:“你是让我点最贵的吧?”
陆少得:“是的。”
华真行:“点几道菜呢?”
陆少得一摆手:“你想点几道,就点几道。”
华真行很熟练点了一桌菜,反正就是从最贵的往下排,然后合上菜谱还给了小姚。小姚又看着陆少得问道:“这位先生,可以下单了吗?”
陆少得:“下单吧!”
小姚:“麻烦先把账结了……总共一万八千六百四十二。”
小姚真是太称职了,她当然看出这几个人是来找茬的,所以得先结账,否则下完单人跑了怎么办,总不能让华真行结账吧?
华真行又说了一句:“谢谢了!”
这是他第二次道谢了。
事态走向有些奇怪,华真行并没有受侮后的羞愤,而是按陆少得的意思真点了一桌,各种高档菜品的份量很足、诚意满满。
陆少得脸色微变,他倒不是付不起这个钱,而是华真行居然真能顺竿爬,狠狠宰了他一刀,搞得他就像个傻子一样,一口气就这么憋住了。
黑夹克倒是很能见机,恶狠狠道:“陆少好心请你吃顿饭,你居然敢趁机敲诈?”
华真行笑了:“是这位同学主动要请客,我也是按他的意思点的菜。假如不想请客就算了,没有人勉强。”
银耳钉:“你吃得完吗?也不怕撑死!陆少买单可以,但我告诉你,假如吃不完的话……”
华真行打断他的话道:“我吃不完!”
这话好干脆啊,银耳钉:“吃不完你还点?”
华真行摆了摆手:“那就算了,你们走吧,不必请客。”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发出噗嗤一声笑,然后整个大堂都传出一片笑声,陆少得的脸色涨红了,突然一挥手道:“买单!”
收银员特意跑了过来,手里拎着刷卡扫码一体机:“先生,你直接出示付款码就可以。”
小姚则问华真行道:“要换桌吗?这张桌子摆不下这么多菜。”
华真行:“不用了,楼上还有空的包间吗?能坐十五个人的。”
小姚:“有,春晓厅还空着。”
华真行:“那就都端到春晓厅去吧。”
小姚:“您要去春晓厅吃?”
华真行:“不是我。”
就在此时,大家突然听见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只见一群油光黑亮的棒小伙排着队列跑进了春光宴的大堂,不少人都出汗了,看来刚才跑得很急。
领头的黑大汉在外面透过窗户就看见了华真行,带着大家跑到桌边列队站好,喊了一声:“老板,我们来了!”
华真行皱眉道:“不要叫老板,叫同学。”
基立昂:“华同学,我们已到齐。”
华真行:“三楼春晓厅,这家饭店最贵的菜给你们准备了一桌。是这位先生请客,你们都谢谢他。”
十五位棒小伙一起半躹躬道:“谢谢!”
方才已目露凶光的黑夹克和银耳钉,此刻都下意识地将脑袋缩了起来。一直没说话那位练家子,从后面悄悄拉了拉陆少得的衣袖,而陆少得在原地发呆。
华真行方才搞得陆少得很下不了台。陆少得逼已经装过了,明显就是在嘲讽华真行,也是想羞辱华真行,不料华真行根本不受激,还点了那么贵的一桌菜。
陆少得不结账吧,等于打了自己一嘴巴,结账吧,又是摆明了挨宰,最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还是结了账,但已经在想该怎么算账了。
黑夹克和银耳钉很会看眼色,已经想着怎么找茬闹事了,只要动了手,再设法给对方栽一个寻衅滋事之类的罪状,趁机送进去,回头想怎么敲打就怎么敲打。
这种事他们以前也干过,今天原本并不是这个目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已经开始动这种心思了,不料突然又来了这么多黑大汉,也没见华真行打电话叫人啊。
这时候他们就没法再找茬动手了,按照惯常印象,这些黑大汉下手没分寸,这么多人也不是一个练家子能对付的,真起了冲突,不小心把命送在这里都有可能啊。
华真行却没管他们怎么想,也没有将基立昂等人留在这里撑腰壮胆的意思,而是摆了摆手道:“上楼吃饭去吧,别都站在这里妨碍人家做生意了。”
十五个棒小伙整齐地答应了一声,在基立昂的带领下没坐电梯,排队从楼梯跑了上去。
华真行又冲小姚道:“告诉经理一声,三楼春晓厅留个服务员,告诉他们每道菜是什么、该怎么吃。”
小姚赶紧点头道:“有的,都有的,不用您说也有……我再帮您说一声吧。”
华真行还不忘对陆少得解释道:“他们都是我的同学,都来自世界上的贫困落后国家,有的人尽管家境还可以,但是受当地饮食传统所限,美食文化并不发达。
今天托你请客的福,能品尝到这么有特色的一桌东国菜,也算是开了眼界,等他们回去之后,还能多做些正面的宣传。”
这也就是在东国平京,假如换成几里国的首都摩旺市,华真行能把总统卫队都给调来,将整个街区都给封了。
但他并没有欺负人的意思,真的就是将学习小组都叫来吃饭,因为基立昂等人还没吃晚饭呢。
大学食堂晚饭时间通常都很早,下午四点半就开门了,学生们的就餐高峰在五点钟左右。
所以很多大学生会在宿舍里常备宵夜,女生基本是各种零食,而男生就是火腿肠、方便面之类,正是代谢旺盛的年纪,很多人到了熄灯前真的会饿。
今天下午结课之后,华真行将小组召集起来训练桩法和拳法,他现场指点了一番,交待大家继续练到七点半,然后再去吃晚饭。
现在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所以学习小组还在原地呢。他们集合的地方,若算直线距离其实离春光宴并不太远,也就在两公里以内。
这段距离上有很多建筑物阻挡,各种扰动因素也很多,一般修士的神识是够不着的。
可是华真行不一般啊,从当年玩纸飞机和木鹊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锻炼神识成束后所能到达的最远距离,以如今的大成修为,足以用神念再给小组成员下个新任务了。
所以陆少得等人并没看到华真行掏电话叫人,但学习小组全体成员都接到了新任务,立刻跑步到春光宴来吃饭了。
陆少得刚露面的时候,华真行就已经叫人了。就算陆少得不请客、不结账,华真行也会自己请基立昂他们吃晚饭的,但是哪样的话,点什么菜就另说了。
华真行叫人来的目的,就是不想动手。否则在这种地方,他在这么多修士的围观下,还得出手收拾这么几个东西,感觉实在太荒诞了。
让别的人比如何光动手也不好,整个昆仑修行界都会把这件事当笑话传的,华真行个人倒无所谓,主要是会影响养元谷的形象。
基立昂等人上楼了,可是陆少得还有些发懵。他看见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此人轻轻一甩裙摆,侧转身坐到了华真行的对面,带着形容不出的优雅风姿。
这个人实在太漂亮了,是位明媚动人的妙龄女子。
来者就是青城剑派的护法张蓝衣,看形容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披长发梳了一个道士髻,但是没有插簪,只用一条丝带系住,系带两端还打着卷随着发丝垂落胸前。
华真行记得五味道长上次也是留的这种发型,但五味道长就是一个梳着丸子头的胖大叔,而张蓝衣则是怎么看怎么好看,越看越赏心悦目。
她穿着浅蓝色长袖上衣,很特别的丝绸质地,虽然不是什么法宝,但应该也经过了神识凝炼,颜色是用一种很特别的兰花汁染成。
这是华真行观察的结论,但他也没有深入研究,因为用神识透过一位姑娘的衣服,那就显得太不礼貌了。
上衣的底色是浅蓝或者说是天蓝,有深浅不同得到纹路,看似毫无规律却显得很有韵味,下身是一条过膝长裙,色调稍深或者说是湖蓝色,纹路仿佛是某种风景的倒影。
张蓝衣是青城剑派的护法,五境圆满修为,法号蓝衣。无论什么人有这样的法号,就算以前不经常穿蓝衣,后来不经意中也会养成习惯。
这身衣裙,衬托得她的肌肤更加嫩白。这种白并非纸片似的苍白,而是绵糯、柔弹,使人看见了就不禁想摸一摸的感觉。
张蓝衣在昆仑修行界还有一个外号,叫蓝衣仙,听这个称呼就可知其人。
怎么形容呢,假如将她的照片发给p图师,会令人感觉无从下手,其本人的容颜已经没什么好p的了,顶多调调光线、修修背景。
通常情况下修士都不会难看,修为越高越是如此,身心境界的内外变化是同步的,除非是一些特别的邪法,否则基本会向男俊女靓的方向发展。
其实有时候尽管容貌变化不大,而身形特征、精神面貌上微小的改变,给人的感官就会有很大的不同。有些修士或许不修边幅,但大部分女修对形容还是很在意的。
张蓝衣本就是天生丽质,修行至今又有如此修为,那更是美得出尘了,否则也不会被大家称为蓝衣仙。
别说是陆少得了,就连见惯了美女的华真行,也有那么零点几秒的走神,因为他也有些意外。
张蓝衣其实来了有一阵子了,但她来的时候恰好看见陆少得等人围在华真行的桌前,所以就另找了一张桌子坐了会儿,还跟几个熟人打了声招呼。
她听见华真行那边发生了什么事,还打听了一句曼曼是谁?何光赶紧过去坐下,做了个自我介绍并解释了几句,然后她也在一旁看戏。
等戏看得差不多了,时间也恰好到了七点,张蓝衣也没管陆少得还傻站在桌前呢,径直走了过去坐下。
“青城剑派,张蓝衣。”
“养元谷,华真行。”
这两句陆少得是听不清的,但是感觉却那么好听,主要是指张蓝衣的声音。
张蓝衣:“没打扰你吧?”
华真行:“没打扰,我就在等你呢。时间正好,一起吃个饭?”
这两句陆少得是能听清的,却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张蓝衣笑道:“再点一份就行。”
华真行扭头冲小姚道:“再来一份小葱豆腐。”
张蓝衣又加了一句:“米饭给我小碗的就好。”
陆少得还站在那里,华真行也没有再理会他,但他的脑筋已经有些转不动了,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张蓝衣刚走过来就吸引了他的注意,这样一位大美人他也没法不注意到。
陆少得则感觉,自己“接触”过的女孩中,尽管美女不少,有的价钱非常贵,但没有一个能比得上面前这位蓝衣女子。
华真行今天居然约了她,这样一位渣男,什么时候又泡上了如此美女?老天爷真是瞎了眼!
华真行明明点了一桌最贵的菜,自己却不吃,叫了一伙黑大汉到楼上包间去吃了,面前还是那一碟小葱豆腐。
而美女的反应更是让人惊诧,华真行请她一起吃,对方居然也点了与华真行同样的小葱豆腐,这是一种什么姿态?
就在这时,张蓝衣瞟了他一眼道:“这位同学,你们几个还有事吗?想吃饭的话,就自己另找一张桌子,没事不要打扰我和帅哥吃饭!”
陆少得很想问一句:“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或者让同伴介绍一下自己又是什么人,但是最终一句没说就走了。
等出了春光宴的大门他才回过神来,又感觉自己好像是被同伴拉出门的,不禁恨恨道:“我好心告诉曼曼那姓华的是个什么人,可她总是不信。
今天你们都看见了吧,那小子真不是个好东西,阴得很也色得很,网上说的一点不错!”
黑夹克:“我们拍下来,你拿给曼曼看……啧啧,这妞可太靓了!”
陆少得:“拍这个干啥?就是吃顿饭,也说明不了什么!反倒是这个妞,假如让那种人渣泡了,实在是太可惜。
她可能还不知道华真行是什么人,也可能是有事找那小子帮忙的。你们帮我去弄个联系方式,我得提醒她……假如是那小子能帮她办的事,我一样能办,他办不到的我也能办。”
练家子劝道:“陆少,我们先回去吧,有什么事不必着急今天晚上。”
银耳钉也劝道:“等明天的,收拾那小子还不简单!到时候曼曼不信也得信,至于这个妞,也会知道姓华的就是个人渣,还得感谢陆少您的提醒。”
说回去,陆少得却没走,几人上了路边一辆大排量越野车。坐在车中,视线透过饭店的橱窗,还能看见华真行与张蓝衣相谈甚欢,可惜陆少得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华真行:“张护法,你的耳坠好别致,也是一对法宝吗?”
张蓝衣:“华总导好眼力,确实是一对法剑。”
张蓝衣身上没有多余的饰物,却戴着一对耳坠。耳钩下面是一粒珠子,珠子下面的钩环又挂着一枚寸许长的小剑。珠子和钩环并非法器,下面的小剑才是。
这样的耳坠假如换一个人戴着,或许会感觉过于坚锐,但是张蓝衣的形容本就很柔美,它反而起到了一种恰到好处的修饰作用,与其气质互补,人感觉更加丰满生动。
张蓝衣将法剑打造成耳坠,当然也是精心的设计。华真行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一开口就提到了她的耳坠,当然是很会说话了,不仅是有眼力,而且有眼力价。
442、如沐春风
华真行:“青城剑派既然以剑为名,想必一定擅长法剑,难怪张护法的耳坠这么有创意。”
张蓝衣:“华总导也擅长法剑吗?”
修士所谓的法剑,尽管与普通人的剑术有所关联,但并非普通的剑法,既特指一类法宝,也特指一种术法,法宝妙用须养炼锋锐剑气,其术最擅杀伐。
华真行:“不敢说擅长。我曾见过正一门打造的分光剑,是三梦宗双成师兄穿的一件牛仔上衣的扣芯……双成师兄今天没来,前两天还在这里吃饭呢。
双成师兄的分光剑是成套的法器,还可化为分光剑阵。分光剑术我有所体会,当时是亲手动手了分光剑符……”
张蓝衣:“说起分光剑阵,还与我青城剑派颇有渊源呢。”
华真行:“哦,这不是正一门的传承吗?”
张蓝衣:“想当年正一祖师行游途中到访青城剑派,见山中众修演练太白剑阵,取其神韵演化,后来在正一门留下了分光剑阵传承,此二者实为同源。”
华真行:“原来如此,那么张护法的这对耳坠想必也是成套法器,也能化为太白剑阵吗?”
张蓝衣:“太白剑阵须三十六道法剑同出,以我的修为,一个人可施展不了,通常需要三十六名剑修方能布成大阵。
正一门的分光剑阵,其实是对太白剑阵的简化,并借助分光剑的法器妙用,以降低发动的要求,先有了分光剑阵与分光剑器,而后才有了分光剑术与分光剑符。”
至于我这对耳坠,确实是成套法器,可化为四季归尘剑阵,又称紫电青霜剑阵。”
华真行:“这剑阵的名字就很好听,很有诗意。”
张蓝衣:“不仅好听还好看呢,发动时其意境可如春花秋月、烈阳飞雪。曾有道友笑谈,说我习练此剑阵纯为赏心悦目,绚烂有余,却毫无杀伐锋锐之气。”
华真行:“剑阵能有此等意境,已令人神往!修行之根本,在身心自足,而后方可足人,再兼足世,并非求杀伐之利。
譬如我养元谷所传根本秘法养元术,并无杀伐之用,只求身心境界,要妙在于凝炼运化生机……”
趁着这番介绍,华真行以神念心印,很自然地将养元术功诀传给了张蓝衣,还是按照一惯的讲究,分为授权不同的两部分。
张蓝衣赶紧放下筷子起身行礼称谢,华真行也站起来还礼,示意对方不必这么客气,还是坐下说话。
张蓝衣坐下后接着说:“神通术法、杀伐锋锐虽非根本,可在世间立足,有时还是必须。”
华真行:“或是必须,亦非必须,世上修士毕竟只是少数,放眼所见大多皆是普通人,他们不一样在世间立足吗?
杀伐术法,有防身护道之用。若天下大治、民自安乐,它是用不上的。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其实并非无用,而是不必用。
等闲无须用之,并非无此能为。对修士而言剑阵仍须演练,以辅修行、以护传承,发动时能以妙意悦身心,岂不更美?
我觉得这样才是更懂生活的修行,好美人不好杀人,但美人亦可杀人。”
张蓝衣掩口笑出了声:“华总导这话,我简直太爱听了,得遇知音,相见恨晚啊!可惜这里无法施展剑阵,有机会再找个合适的地方,我演示一番请华总导指点。”
华真行:“指点不敢当,可欣赏,当有借鉴之得。”
张蓝衣:“听您的意思,也修炼过剑阵?”
华真行:“虽不能与青城剑派相比,但养元谷也有剑阵传承,得自原昆仑宗门定风潭,名为春雨剑。既是法剑亦是术法、阵法,还另有符法。”
春雨剑是一件法宝,看上去是个香盒般的剑匣,打开便是一道锋锐白光。
春雨剑同时又是一门术法,用特定的法宝施展自然最为凌厉,但不用那个剑匣也可以。与此同时,春雨剑术还可以演化成剑阵,华真行在碧空湖就布置了一座。
华真行在碧空湖打造的,其实是一座碧空洗大阵。
这座大阵是开放式的,妙用是凝炼运化生机,本身并无太多攻伐威力。所以华真行又用了九根春雨枝布入阵眼,将春雨剑阵融入其中。
假如没有这个布置,当初他也不可能干掉突然来袭的尼碌大神术师。
让华真行本人同时催动九根春雨枝,发动春雨剑阵,以他的修为还力有未逮,但借助碧空洗大阵却可以做到,说话间他就向张蓝衣演示了一番。
他当然不可能在春光宴大堂中抽出春雨枝现场演练,而且以他目前的修为,用一根春雨枝能施展出的,也只是春雨剑术而非春雨剑阵。
但是他有大成修为,可以用神念啊!
华真行发送了一道神念,让张蓝衣如身临其境般,在元神中领略春雨剑阵运转的场景以及变化之妙。
他展示的并非斩杀尼碌的场景,而是碧空洗大阵落成后,试演春雨剑阵的情形。
过了好一阵子,张蓝衣才惊叹道:“好美的意境啊,书写山水含情之妙!
我修炼的四季归尘剑阵虽说好看,但我总觉得过于炫丽,今日见到华总导运转的春雨剑阵,方是我心目中的绝佳意境!”
华真行:“张护法若有空,不妨到几里国参观指导,去碧空岛现场看看,我就将春雨剑阵布在那里。春雨剑阵意境虽美,但相比您的四季归尘剑阵,总缺了几分风雷之威。”
张蓝衣:“您还没看过,怎知我的剑阵有风雷之威?”
华真行:“它不是还有个名字叫紫电青霜剑阵吗?我猜的!”
定风潭所传的春雨剑阵、论杀伐威力可能并非顶级,但论意境之美妙,在特定情况下展现,那还真是没得说。
华真行布置的春雨剑阵,以他的大成修为,尚且要借助大阵才能发动。那么张蓝衣只有五境修为,为何就能施展出有风雷之威的四季归尘剑阵呢?
这是法宝妙用,她的耳坠是一对法剑,御器时自然就蕴含着阵法变化。至于威力如何,很大程度还是要看其人的修为法力。
两人在饭桌上聊起了法剑和剑阵,各有所得。尤其是张蓝衣感觉大有收获,她对华真行的观感是好得不能再好,简直越看越顺眼、越聊越觉投缘。
近一个半月以来,华真行在春光宴吃找了这么多顿顿饭,大多都是这个场面,这就叫善结缘法。
不论来者出自哪个门派、擅长何种术法,是男是女、年纪多大,他基本都能相谈甚欢。华真行没什么架子,他就是个杂货铺的小伙计嘛,能有什么架子呢?
但华真行的随和并非谦卑,或者说是和而不随、谦而不卑,无论面对什么人都很从容,显得极有底气,这种超然的自信是内在支撑的,隐而不显。
并不是随便拉一个人来,就能坐在这里与各派高人都能谈笑自若。杨特红给他打开了局面,他自己也得撑得住场面才行。
华真行是养元术的开创者、养元谷的总导师、新联盟的创始人、几里国革命的领导者、新几里国的缔造者,他从未炫耀过什么,也已经不再需要炫耀什么。
这样一个人,就算你不了解他的身份与成就,可是坐在他面前,就自然能感受到他那种独特的人格魅力。
有人说自信的男人更有魅力,其实真正的自信源自内在的强大,否则就成了嚣张与狂妄……更何况华真行长得本来就挺帅。
所以聊着聊着,张蓝衣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那盘小葱豆腐,她只用筷子尖挑着豆粒大小慢慢吃,并非仅是为了姿势优雅,而是让这顿饭尽量吃得时间长一点。
她的这种感觉,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并非是心理上的,而就是生理上的。
想当初华真行看见于苍梧走来坐下,仿佛置身于苍凉大漠中遥望高原,一时动弹不得,连神气法力都好似凝滞了。
于苍梧展现的就是他的修为意境,并无伤人之意,说是给个下马威也行,主要目的则是想看华真行会以何种方式化解?而华真行就是以养元术的意境化解的。
华真行也是一名大成修士,他的修为也有其意境,受到了于苍梧的点拨尚不自知。以于苍梧的修为,虽不及杨老头,可是点化华真行却绰绰有余。
华真行突破大成修为后,一时尚没有找到继续精进的方法,或者说他还没有总结印证出从六境突破七境的养元术功诀。
这一点世上没有人能直接教他,就算杨老头也只能以境界点化为主,更何况最近杨老头根本就没露面。具体的修行只能自悟,因为他才是养元术的开创者。
但自从见到于苍梧之后,华真行本人也在无形中带着一种意境。这种意境展现于天地间的,他仿佛就是天地间的生机。
所以坐在他面前的人,甚至包括这家饭店的服务员,大堂中的其他修士,无形中都有种生机冲益之感,越关注他这个人体会得就越明显。
但修为不到大成界,其实是察觉不到原因的,这就发生在悄然间。对普通人而言,就是接近华真行的时候,莫名感觉会比平时舒服一些。
张蓝衣的这种感觉当然尤为明显。
华真行对自身的变化尚未有完全的自觉,他只是朦胧的意识到,好像已经找到了养元术继续前行的方向,但还没有充分认识到到自己的身心微妙。
看着张蓝衣如此吃豆腐,华真行只觉有趣,这是太好吃了还是太不好吃了?照她这种吃法,假如饭店不打烊,这盘菜还不得吃到明天早上去!
楼上的基立昂等人,将那一桌菜都吃完了,由于没有得到通知,所以还坐在那里继续喝茶呢。基立昂真是个好组长,趁机又开始组织大家搞起了学习讨论。
华真行也加快了进度,端起碟子连豆腐带汤汁倒进了碗里,拌着饭几口就给吃完了。张蓝衣笑道:“看你吃得这么香,感觉就很开胃。”
华真行也笑了:“是吗?我每顿饭都吃得很香……小姚,结账!”
小姚拿着扫码器过来了,低声道:“那几个人没走,还在外面的车上坐着。”
华真行:“谢谢提醒,其实我知道。”
米饭免费,两盘小葱豆腐总计三十二,华真行出示了付款码。
自从于苍梧第一天做了个表率,后面的饭局都按同样的规矩来,都是华真行结账,没人抢单,也犯不着抢这种单。
张蓝衣:“华总导的人缘真好,也真细心,连服务员的名字都知道了?”
华真行:“都吃了这么多顿饭了,怎么可能连人家姓什么都不知道?不好意思,张护法,我在这里吃饭,其实也是完成长辈交待的修行,今天这顿饭简素了点……”
吃完东西叫结账,就是要走人的意思了,张蓝衣打断他的话道:“不要总叫我张护法,本道人法号蓝衣。”
华真行:“您不也叫我华总导吗?”
张蓝衣:“在你们那里,我不是指养元谷中的公开场合,平日周围的熟人都叫你什么?”
华真行:“那些街区土著,都叫我华,就是一个音节。说东国语的熟人嘛,基本都叫我小华。”
张蓝衣:“小华同学,您刚才说什么来着?”
华真行:“我说今天这顿饭太简素了,下个月我投资的新酒楼几里东国菜开业,邀请众位昆仑道友品鉴。蓝衣师妹若有空,也请您捧个场。”
张蓝衣很敏锐地抓住了这番话中的关键词,眼角眉梢都带笑,嘴角微翘道:“我方才听你称呼石双成为双成师兄,却称我蓝衣师妹,其实我得叫石双成小师叔。”
华真行:“各论各的,与宗门传承辈份无关。”
华真行今年十八周岁,张蓝衣肯定比他大,但蓝衣师妹这个称呼叫得很自然,没有任何尴尬或刻意的感觉,张蓝衣也爱听。
张蓝衣又说道“您开饭店这件事,其实我也听说了,房隆关的牛师叔正在统计都有谁去呢。那么就请小华同学帮个忙,叫牛师叔算上我一个,届时一定会来。”
华真行:“届时会有好礼相送,你不会失望的。”
张蓝衣:“哦,什么神秘宝贝?”
华真行:“我先不说,你去了就知道。”
张蓝衣:“看来真是有好东西呀,我青城剑派能不能多订几个位置?”
华真行面露难色道:“这……饭店规模还是搞小了呀,座位有限,我可以打声招呼,但最好不要超过三人,否则牛以平道友难办。”
张蓝衣又掩口笑了:“刚才就是和您开个玩笑,我一定会去捧场的。青城剑派连我在内两个人可以吧?回头问问我家刑掌门,我尽量和他老人家同往。”
春光宴总共七十七道菜,华真行要在这里吃七十七顿饭。扣除前四天他独自在这里吃的六顿饭,自从于苍梧来了之后,他总计在这里要“会见”七十一位各派修士。
几里东国菜的开业宴席,这七十一人华真行当然要邀请,就算其中有人不能亲至,华真行也会邀请其宗门的代表。
现在的问题是,昆仑修行界远不止这七十一派宗门,同时还有很多散修呢。
几里东国菜只能招待三百人,仅仅是这段时间,在春光宴大堂出现的修士,前前后后也不止三百人了,有人来过不止一次。
所以华真行并不担心届时无人捧场,苦恼的问题只是地方不够,他又不可能跑到马路上去摆流水席,只能又把这个可能会得罪人的累活委托给牛处长了。
另一方面,几里东国菜成为养元谷在东国的一个代表处,正式开业时邀请昆仑各派修士赏光,人家肯来就算是给面子了,养元谷也必须表示谢意。
华真行的手笔很大,准备了三百盒春容丹,若按市场批发价,总计高达六十六亿东国币!
但是账不能这么算,春容丹在没进入市场之前也只是库存而已,华真行这么做,就是为了一举将春容丹的灵效和特点传播开。
春容丹这么贵的东西,能否有宣传中的那种效果,普通人谁都不会轻易相信。
华真行将销售总代理权交给了约高乐,约高乐不仅有冈比斯庭的背书,而且走的是高端精英路线,他还有一系列权贵人脉。
那么东国市场呢?东国如今已是世界上第二经济大国,实则是第一生产制造大国,是无论如何不能忽略的。为春容丹灵效最好的背书者,无疑就是昆仑盟及各派高人。
这就是春容丹推广的破局之策,只要打开了局面,后面的事就好办了。
对于春容丹的宣传推广,华真行还有另一套方案,但那是相对长期的计划,恐怕要有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见效。
眼下想打开局面,还得有短期方案。只要他在几里东国菜的开业宴上送出了这三百盒春容丹,能了解其灵效者,则远远不止这三百。
他方才和张蓝衣的这段对话,大堂中的修士们也都听见了,届时到底有什么神秘礼物,大家从现在开始就已经很感兴趣了,这是宣传上的预热。
说完这番话,华真行便起身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还得回学校,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头再见!”
张蓝衣也起身道:“当然得再见,我还得与小华同学切磋剑阵。一起走吧,我送送你。”
华真行:“不用送,很近的。”
张蓝衣:“就是近才送啊,反正也不远。那几个家伙还在外面守着呢,你可别落单。”
华真行:“不会落单的,我带人来了。”
华真行并没有要送张蓝衣的意思,春光宴的饭局他也从来没有送过谁,可是张蓝衣却要送华真行。
两人并肩走出了春光宴。基立昂等十五个棒小伙也走了出来,他们并没往上凑,而是保持了一段距离跟在后面。
看这个架势,陆少得就算想搞什么动作也无从下手。
张蓝衣边走边说道:“那种二世祖,其实哪里都有。他今天这么做,是真把你当成一个普通留学生了,估计也信了网上的传闻。”
华真行:“我就是一个普通留学生。”
张蓝衣噗嗤一笑:“这我知道,小华同学嘛!其实那种人也不是智商低,只因为平时做事用不着什么智商,所以也就习惯了。
他刚才那么做,并非没有脑子,只是想激怒你。假如你被激怒了当场动手,他有两个同伴作证,还有一个保镖护着,认为你绝对讨不了好,还能找到机会把你送进局子。”
华真行点头道:“这说明东国的秩序很好,就算是他这种人,在明面上也要利用秩序,而不好直接将我怎么样,还白花了那么多钱。”
张蓝衣:“您这个看问题的角度,倒是很新奇。”
华真行叹了口气:“因为我经历过几里国最混乱、最黑暗的时期,那里的人只要有点势力,对普通人行事便肆无忌惮。而东国这种情况,已经算是梦想中的天堂了。”
张蓝衣:“我差点忘了你是从哪里来的。其实那小子是把你当成普通人了,就按普通人的情况说说吧,您以前有可能没遇见过。
假如那位曼曼道友也是一位普通人,她是你的女朋友。那位陆少跑来搞这么一出,你就算当场认怂没敢将他怎样,心中也会羞愤难抑。
人的负面情绪总需要消化,你能怎么办?你肯定会去找女朋友质问,说不定就将这种情绪转移到她身上,而你自己都可能意识不到。
你可能只会以为仍爱着她,更在意她。
但在潜意识中,你是因为女朋友才受此羞辱的,不自觉地就会把责任归结在她的身上,偏偏你还不愿承认自己有此心态。
你可能意识不到,她已经成为一种象征,总在提醒你所受到的羞辱、所遭遇的否定,现实不是美好故事的童话世界。
这样一来,裂痕难免产生,对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他只要再加把劲,另一个目的弄不好也能得逞。所以他这么做看似很白痴,很多情况下也确实很有效。”
华真行:“面对某些事无能为力时,有人常常会将不满转移到无辜者的身上,因为他们无法真正面对自己。
这种事、这种人,我从小见得太多了。我指的不是陆少得,而是那些被陆少得羞辱欺压的普通人。蓝衣师妹,你既然说得这么透,难道也遇见过?”
张蓝衣笑了:“您说呢?我怎么可能没有遇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但我在这样的事情中,通常都是扮演曼曼姑娘那种角色。
当初我的修为破四境,得授法器出山行游时,有个和那陆少差不多的货色,误以为为我护法的师兄是我的男友,居然也来了与今晚差不多的一出。”
华真行:“那他的下场一定很惨!”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张蓝衣又笑出了声,笑完之后才说道,“但是这种人,平时能离多远就离多远,假如真要收拾的话,也最好不要在公开场合亲自动手。
比如说此时此地,你的身份已是明牌,且不说这里满大街都是监控,就算没有监控,他被人给打了也会查到你身上,这就是不必要的麻烦。
不要留下任何与你有关的线索,最好处理干净,解决掉他敢这么嚣张的原因。你把他本人揍一顿用处可能不大,他是很难吸取教训的。”
华真行:“多谢提醒,我知道怎么处理。”
张蓝衣:“那是当然,无论修为境界还是在世成就,你都令人惊叹。我只是怕你不了解情况,倒不是真担心你处理不了麻烦。”
说话间已经走了校园的侧门外,华真行停住脚步道:“就送到这里吧。”
张蓝衣:“我确实不好进去。”
如今的春华大学实行封闭管理,外来人员不准进,至少手续很麻烦。假如这里有本土疫情发生,甚至连校园内的学生都出不来。
443、美人缘
看见张蓝衣“进不去”的校门,华真行又想起另一件事:“前几天我见了一位修士,名叫游方。
据牛处长介绍,他是一名江湖散修,似散修又非散修,号称地气宗师,是某一修行流派的领袖。
游真人说来到这里是故地重游,还和我聊起了大学的校园生活。他曾在平京大学读书,却不是平大的学生,当年就是蹭课的。
他会看学校贴出来的课表和教室安排,想听什么课就去听什么课,反正教室里总有空座,老师也不会把他赶出去……差不多把考古专业都给读下来了。”
张蓝衣:“您是说地师游真人啊,他的确是一代奇人,人称兰德先生,因为他还有个化名叫梅兰德,据说祖上和正一祖师很有渊源。”
地师游方,就是华真行前几天“接待”的一名修士,也是这段时间以来,饭局上唯一的江湖散修。
他可不是牛处长安排的,而是丁奇老师给华真行打了电话。丁奇自己没来春光宴凑热闹也不必凑这个热闹,却推荐了另一个朋友来赴华真行的饭局,就是游方。
据华真行判断,其人至少有八境修为,两人还在饭桌上以神念互演,斗了一番枪法,就是普通人的枪术,华真行居然不是对手。
华真行传了游方养元术功诀,游方则传了他一套军阵中的马槊术,两人还互相交流了一番心盘术。
华真行和丁老师学过心盘术,那是方外秘法的第五境功诀,而游方的心盘术则是一门具体的术法,同名而有异,但在应用方面又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顿饭点的是大龙虾,两人不仅谈了修行术法,游方还特意聊起了他在十几年前在这一带的生活,主要是怎么混进平京大学蹭课的经历。
华真行解释道:“我看见这道门禁,不禁就想到了游真人。他当年混迹平京,在街头兜售一种叫光盘的东西,还出入平京大学各个教室蹭课。
可是如今之人,却很难再有他这样的机会了。”
张蓝衣:“疫情期间,加强管理可以理解,理应支持。”
华真行:“假如没有疫情呢?”
张蓝衣:“游真人所言,是何时经历?”
华真行:“至少十五、六年前吧,他那时还被人称为小游子,就像我今日人称小华。”
张蓝衣:“时代已不同,东国的变化太大。游真人当年既能蹭课,又没有妨碍到任何人,平京大学日常教学未受丝毫影响。
可是如今的信息时代,只要有这种空子可钻,有心者就会蜂拥而至,那么平京大学恐怕都装不下了,谁也别想正常上课……
哎哟,我的思路让你给带偏了,其实这么说也不对。”
华真行:“哪里不对了?”
张蓝衣:“华总导这是以己度人了,以为谁都像您这么好学吗,或者有当年游真人那样的行动力?平日上课,假如没人管都会逃学,还会大老远跑到这里来蹭课?
再说了,今日蹭课未必需要进门啊,只要是有心,哪个专业的教材买不到?想听明师讲解,想想办法网上也是能找到课件的。”
华真行:“这话倒是不错……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宿舍了,先帮您叫个车吧。”
张蓝衣:“那倒不必,我的车马上就过来。”
刚才就说要进校门了,结果两人站在门前又聊了好半天,基立昂等人也只得在街对面远远站定等候。
华真行终于与张蓝衣打了声招呼回去了,十五名同伴也小跑过街鱼贯入门。
张蓝衣站在街边,这里是灯火通明的春华大学校园侧门,这个时间点通常都会热闹一阵子,很多学生都从校外返回。
陆少得走了过来,下意识地整了整衣领、理了理头发上前道:“这位美女,我们又见面了!”
张蓝衣瞟了他一眼,没搭话。
陆少得:“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一声,知道刚才和你吃饭的是什么人吗?
他叫华真行,前不久都上热搜了,刚刚闹出了一条人命!我是怕你不知真相,吃了亏。
假如是有什么事要找他帮忙,劝你还是打消念头,你同样可以来找我,留个联系方式吧……要不我送你回去?”
这时有一辆车停在了路边,却不是陆少得的车。张蓝衣伸手开门进了后座,隔着车窗才说道:“谢谢提醒!你还是管好自己吧。”
陆少得站在晚风中,心情有些凌乱,今天晚上遇到的人,华真行、那十几个个黑小伙,包括刚才的蓝衣美女,对他说的居然都是谢谢……
这辆车走了,练家子开着陆少得的越野车才刚刚驶来。陆少得没有要到张蓝衣的联系方式,阴着脸上车后吩咐道:“记下那个车牌号,查一查那个女人的来历。”
春花大学玫瑰花公寓,基立昂走进房间时,华真行刚刚在窗口放飞了一只竹鹊。
竹鹊飞入夜空,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到了隔壁的平京大学,飞进了那边的留学生公寓楼的某扇窗户,停在了桌子上,缩成一个拳头大小的蔑球状。
这里是曼曼的宿舍,她的宿舍条件比华真行好一倍,是单人间。东国提供的奖学金中就包含了住宿费,所以曼曼也用不着矫情,非得像华真行那样住双人间。
身为修士和养元术中心的副主任,曼曼还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假如跟人合住也很不方便。华真行要住双人间宿舍那是另有目的,和曼曼的情况还不一样。
曼曼知道华真行要送东西过来,刚才就接到了信息,特意把窗户给打开了。竹鹊很轻巧,展开后也就有一尺多宽,收拢时就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篾球,这是法器,不能以常理度之。
曼曼将收拢的篾球再度打开成竹鹊状,从竹鹊的胸口处取出一枚有光珠。以法力激发,宿舍里出现了声光全息影像,首先就是今日春光宴大堂里发生的事情。
时间从陆少得走到桌前开始,直至张蓝衣过来坐下,陆少得与同伴一起出门。
华真行和张蓝衣吃饭聊天的过程就跳过去了,最后还有一小段,就是张蓝衣在学校侧门外等车,陆少得又走过来搭讪,张蓝衣却径自上车离去。
有光珠记录的,全是与陆少得有关的场景。
有光珠就是华真行捣鼓出来的法器,却不能算他的发明研创,因为世间早有类似的法宝。其妙用刚开始只是能发光而已,宛如以修士为人肉电池的灯泡。
华真行的修为突破五境乃至大成后,继续捣鼓升级版有光珠,也有了记录声光信息的妙用,从某种程度上算是低配版的御神之念吧。
掌握御神之念,就是将神念心印寄托在特殊的物品上,至少要有七境修为,华真行现在还办不到呢。而使用这种升级版的有光珠记录与传达信息,四境修为就可以了。
在上古时期,文字的出现使人能编撰典籍,极大的降低了传承知识的难度,夸张一点说,简直起到了“人人皆大成”的作用。
但有光珠能传达的信息,毕竟不是御神之念,其妙用只是记录各种声光影像。华真行并没有问曼曼什么,就是通个气而已,告诉她有这么件事。
曼曼皱起了眉头轻轻撅起了嘴,这个陆少得她一点都不熟,也没什么印象,并非记性不好,而是她平日根本就没有留意。
这样一个人,居然跑到小华那里自称是她的男朋友,还威胁小华不要再来找她。再仔细想一想,她与陆少得其实还是打过好几次交道的。
曼曼是在一次校外活动上碰到这个人的。陆少得是金融学院大三的学生,旁边有几个帮闲的用各种话吹捧他,总之就是想说他是个人物,出身不简单。
曼曼很单纯,但也不傻,更不是没见识,她当年还是海神族的“大祭司”呢。
她曾是整个部族的精神领袖,经历过几里国的革命与社会改造,还成了重要部门的重要领导,什么没见过,根本没把陆少得当回事。
那次见面后,陆少得总是想要她的联系方式。曼曼没给他,但陆少得又通过别的渠道打听到了,好几次试图加她的好友,曼曼也没通过。
虽然没有加成好友,陆少得毕竟拿到了她的电话号码,可以打电话和发短信。就这半个月时间,陆少得已经好几次要送她礼物请她吃饭,曼曼当然也都没理会……
就在这时,她突然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想知道小华今天在春光宴遇到了什么吗?”后面还附了一个视频链接。
点开链接,是一段网友上传至某平台的视频记录,曼曼的手机里也有这款app。
这段视频的时间不短,甚至比一部电影都要长,从华真行坐下点了一碟香葱豆腐开始,一直到他和张蓝衣一起走出春光宴的大门。
视频里没有张蓝衣在春华侧门外等车被陆少是搭讪那一段,只是饭店里发生的事情,但比华真行的有光珠记录时间可要长多了,包含了他与张蓝衣谈话的全过程。
看镜头角度,应该就是从服务员小姚站的位置拍的。假如华真行看见这段视频,定能回忆起小姚根本就没有拍摄,而且也明白小姚根本没这个本事拍下来。
因为华真行和张蓝衣的谈话,有很多内容普通人是听不清的,别说被录下来了。可是这段视频中两人的交谈却异常清晰,就像经过了降噪滤波之类的技术处理。
除了神念内容,每一句话都录下来了,两人的表情和神态也非常清晰。什么人能有这种本事?简直有点超纲了!
华真行和张蓝衣那顿饭,吃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假如曼曼将这段视频从头到尾看完,得到后半夜了。
所以她也只看了开头有陆少得找茬的那一段,后面的全用快进,也没看出什么别的来。
曼曼对春光宴其实也很熟,前几天还和王丰收他们一起坐在大堂里吃饭兼看热闹,也很清楚整个大堂的空间布局。
放下手机后曼曼眨了眨眼睛,突然想起了杨特红,这段视频十有**就是杨老头拍的。
原因无他,前段时间有人也拍了乔钐高和哲高斯在酒吧里谈话的视频,那么昏暗嘈杂的环境中,居然能将两个人都拍得很清楚,说的每一句都那么清晰。
现在曼曼已经知道,那是杨老头干的。。
今天华真行和张蓝衣吃饭,肯定不能让人就站在旁边一直拍视频,整个大堂那么修士都没人察觉,看来最大的嫌疑对象还是杨老头。
曼曼随手就将这条短信转发给了华真行,还加了一句附言:“这是我刚收到的短信,那段视频我怀疑是杨总拍的,但我还没找到杨总。”
然后曼曼拿过那枚有光珠,施法抹去华真行留下的声光信息,又现场录了一段话,简单讲了几句陆少得的情况。不是她不想多说,而是实在没什么可说的。
其实曼曼直接用手机留言也可以,打个电话的效果也一样,只是用有光珠显得更有趣一些。
她为什么不像华真行那样,直接将与陆少得打交道的场景都记录在有光珠中呢?因为用有光珠记录信息,通常必须当场记录,而当时曼曼哪能想到这些。
华真行是怎么做到的?他其实也没有当场记录,而是事后用神念显化再录入有光珠。可惜曼曼的修为还差了点,未突破大成也就没有掌握神念。
她将有光珠又置入竹鹊的胸口,放飞到窗外送还给华真行。等这只竹鹊到达目的地之后,她又放飞了另一只竹鹊,在夜色中于附近一带仔细搜索。
曼曼与华真行都是带着竹鹊来的,而且所用的竹鹊都是他们亲手制作的。前段时间华真行给曼曼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找杨老头。
杨老头已经到平京了,还在酒吧里出现过。华真行太习惯杨老头的行事风格了,知道他老人家在等着被发现,所以就让曼曼去找。
华真行告诉曼曼,杨老头肯定会留下线索的,假如发现不了线索,等他老人家自己蹦出来,回头肯定会骂人。
曼曼今天受到华真行的启发,动用了竹鹊。
平京不允许个人与单位擅自使用无人机一类的飞行器,但趁着夜色放出去也无人发现,今天晚上杨老头刚刚在春光宴留下了线索,那就到春光宴附近去找。
不提曼曼在找杨特红,第二天,华真行照例去春光宴吃了两顿饭。中午的“访客”来自于真华门,真是有缘啊。
华真行最近才知道,昆仑修行界有“十三大派之说”。这十三大派当然不是黑社会十三太保之类的意思,也不是按如今的规模实力来排的,而是代表了历史地位。
一千二百多年前,正一祖师举行第一次昆仑会盟,与会者有各路江湖散修和各大宗门。这些宗门中,有十三派一直传承至今并无中断,真华门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就相当于昆仑盟的“十三常委”,在知味楼员工名单里能享受固定名额待遇的。
真华门来的也是一位风姿绰约女修,其护法蒙晨。华真行也挺纳闷,从上周到现在,七天内连续九位访客人居然全是女修,且个个姿容出色。
假如是不明内情者,看见华真行天天到这里吃饭,但每次坐在对面的都会换一位女士,还以为他是来相亲的!
蒙晨与华真行亦相谈甚欢,席间免不了提到杨老头和知味楼的故事。蒙晨几年前也在知味楼干过活,当过餐厅服务员和前台收银员。
她对华真行讲了不少知味楼的当年趣事,又介绍了很多昆仑修行界的掌故。可惜中午的时间有限,否则华真行还想多听一会儿呢。
当天晚上仍是饭局,华真行像以往一样独自步行而来,他特意用神识扫视了周边,没有发现昨天陆少得那伙人,却发现有个姑娘在一家奶茶店中隔着玻璃远远地偷看他。
当华真行走近的时候,姑娘也出来了,神情带着几许羞怯、几许焦忧,主动迎上前道:“同学,能不能帮个忙?”
有点意思,姑娘在大街上不叫他帅哥反而叫他同学。但这一带是高校区,看华真行的年纪,这么称呼也算正常。
华真行瞄了姑娘一眼,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人长得挺漂亮,身材也挺好,妆化得还挺精致,显然是出门前精心打扮了一番。
怎么说呢,就是既清纯又性感,网上讲的那种纯欲系风格。
华真行:“什么事?”
“我的手机丢了!”姑娘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嘴角轻轻一撇,还吸了吸鼻子,看神情就快哭出来了。
如今出门手机不见了可是个大麻烦,因为大部分人兜里是没有现金的,上哪儿都结不了账,而且连车都坐不了,家也回不去。
华真行:“别着急,再好好找一找,弄不好就揣在身上哪个地方给忘了。”
姑娘开始伸手摸兜,然后又把外衣脱了下来,单手将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比如紧身牛仔裤前后四个兜。
脱了外衣能看见她身材真好,这么扭来扭去的摸手机的姿势,就像在换着角度向华真行展示身段,不经意间有些角度极为吸睛。
欣赏之余也令人难免自责,姑娘都着急成这样了,怎么还有心情看美景呢?
姑娘最终还是可怜巴巴的看着华真行道:“没有,其实我都翻过好几遍了。”
华真行有点纳闷,自己原来这么有魅力吗?
华真行从小时候能独自出门开始,就养成了随身带现金的习惯,而且现金还分成了明暗两份。如今他也是有空间神器的人了,这个习惯保留的更好。
他随手就抽出来三百元道:“我借你点现金,可以打个车回家,手机丢了不要紧,重要的是赶紧补办一张新卡。”
姑娘:“太感谢你了,可是有现金也没用,我也扫不了码呀!”
这倒是个大问题。其实打辆出租车的话,只要还在平京市区内,三百块钱是足够了。可如今进地铁站都得出示健康码,打出租也得扫平京健康宝登记。
“你可以先打辆车,跟司机师傅说一下情况。”华真行给姑娘出主意,想了想又语气一转道:“算了吧,我帮你叫辆车,扫一下码,你口罩戴好了。”
华真行拿出手机,并没有用打车软件,但他真叫了一辆车。
时间不大,何光开了一辆车过来停在路边。华真行陪着姑娘一起上了车,还主动扫了副驾驶座后背的二维码。
这里有个小破绽,什么人叫网约车能叫着黑牌的?黑牌不是黑车的意思,而是使领馆的外交牌照,但那姑娘也没有注意到。
其实就算注意到了,华真行也能不让她看出破绽,惑神术可不是白练的。
同行乘客只要有一人扫健康码就可以了,所以华真行才会陪着一起上车,真是位热心助人的暖男帅哥。
当车经过春光宴的门口时,华真行叫司机师傅停车,因为他突然想起了一件别的事,就提前下车了,让姑娘继续坐车回去。
姑娘却抓住了他的手臂,在耳边悄声道:“一定要留个联系方式,我好还你钱。”
华真行口述了一个电话号码,顺手将那三百元现金也留给了姑娘,姑娘这才把手松开。
华真行进了春光宴,刚坐下没多久何光就来消息了,那姑娘的手机没丢,车刚开出没多远,她就从外套的里兜里掏出来了。
华真行又交待了一个任务,让何光送完人之后再回去找王丰收,然后自己继续陪今晚的访客吃饭。
今晚的访客是来自燕山宗的护法方秋咏,也是一位姿容出众的女修,还是昆仑修行界近年颇有声名的“三秋仙子”之一,而燕山宗是与房隆关道场离得最近的一派宗门。
方秋咏显然知道刚才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从头到尾的直线距离都未超出过三百米,她打趣道:“华总导的人缘可真好!
故意装作手机丢了,找你帮忙顺便要联系方式的这招,我也遇到过。但在你这里,变成了美女找帅哥……”
华真行只是笑,居然是一副很憨厚的样子。
但是这天晚上,王丰收却哭笑不得。昨天刚他接到指示,要搜集与调查陆少得的情报,今天何光又带回来另一个指示,华真行又要他调查一个陌生的姑娘。
华真行晚饭前在春光宴门外遇到了什么事,王丰收当然也听何光说了。
在一般人看来,其实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华总导自有其魅力,姑娘耍了点小心机要了联系方式和继续接近他的理由而已。
不是有某位老前辈说过嘛,男女之间,假如谁看上了对方,就去找对方借东西。有借有还更有答谢,一来二去不就有机会了?姑娘借口丢手机找华真行帮忙,算是与时俱进。
王丰收是几里国派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负责的是国家大事,可是最近一段时间,耗费精力最多的,居然全是与华真行有关的争风吃醋、耍小心机之类的破事!
破事就破事吧,得换个角度看,华总导的事就是国家大事,而且优先级是排在其他事前面的。恰好郎校民也在,两人苦笑着对望一眼,然后各找渠道分头干活去了。
444、陷阱
第二天下午,华真行的唯信上果然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通过手机号码找到他的,头像是个卡通人物,名叫“寂静蔷薇”,附言自称就是昨天求助的女生。
华真行通过了好友申请,姑娘表示想请他吃顿饭,还钱并当面表示感谢。华真行则说还钱通过手机转账就可以,吃饭就不必了。
姑娘却坚持要当面答谢,并说可以把地点就约在华真行附近,还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假如晚饭时间没空,约宵夜也可以,聊着聊着,便发过来一个西餐店的地址。
华真行每周要在春光宴吃六顿晚饭、四顿午饭,如果仅算晚饭的话,七天种只有一天空闲,而且恰好是明天。
华真行想了想,就约在了明天,不去也没办法,人家要见了面才还钱啊!
姑娘发来的西餐店地址并不远,假如从春华大学的侧门算,坐车只有十公里路。这在偌大的平京城,已经算很近了。
从地图上看,这家店与春华大学之间恰好隔了整个平京大学,甚至是从平京大学最近的校门可以步行到达。
华真行在网上查了一下这家饭店的评价,居然还不错,多数留言都是来自附近的大学生。这里环境可以,菜品、餐具以及用餐的流程都很有仪式感,人均消费二百出头。
这里很适合小资情调,就算是大学生偶尔咬咬牙也可以来消费,所以一提起这家晒月西餐厅,简直就成了情侣约会的代名词。
店里基本都是半隔断式的卡座,装修和灯光都带着暧昧与私密的气氛……华真行准点到达这家西餐厅,她居然已经先到了。
姑娘今天打扮得比昨晚更精致,坐在那里外套已经脱了,里面穿了件一字露肩上衣,脖子下白花花一片,胸前饱满得有些夸张,甚至令人感觉不太真实。
华真行更喜欢自然的事物,因为他是修道之人,道法自然嘛。但是他也承认,姑娘的这种夸张,并非不好看。
待华真行坐下后,姑娘便连声为前天的事道谢,并请华真行点菜,解释说自己对这家餐厅其实也不熟,是一起上课的同学介绍的。
华真行倒没推辞,直接让服务员推荐了一款该店最受人欢迎的双人套餐。姑娘又问华真行的酒量怎么样,华真行说可以喝一点。
这句话就有点技巧了,她没有直接问华真行喝不喝酒,而是问酒量如何?华真行当然不会说自己不能喝,于是姑娘又顺势点了一瓶白葡萄酒。
姑娘自称姓程,名叫程小芳,是个很普通、很常见的名字,但是样子却绝不普通。
她是外地来进修的公务员,为期半年的进修已经快结束了,进修地点就在平京大学信息学院。
华真行当然也做了自我介绍,说的都是实话。
他是几里国来的留学生,在春华大学刚读大一,之所以东国语说得这么好,因为他东国裔华族人,从小受的就是东国文化教育。
小芳姑娘的性格真是太讨喜了,当华真行说话的时候,她总是那么柔柔的看着他,水汪汪的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媚态。
这顿饭吃得时间不短,小芳姑娘时不时浅浅的抿一口酒,到后来一瓶七百多毫升的白葡萄酒两人都给喝光了。
小芳姑娘主动结了账,华真行也没跟她抢单,因为本来就说好是她请客。小芳姑娘又用微信转了三百现金,华真行收下了。
至于华真行叫网约车的费用,姑娘没提,华真行也没有再提。华真行不是小器人,对方请的这顿饭就七百多了,肯定比车费贵。
吃完饭已经九点多了,小芳姑娘已经有些醉了,脚步微有些踉跄。这样的情况下让一个姑娘家单独回去是不安全的,华真行要帮她叫辆车,
小芳姑娘却说道:“我原本和同学合租了一间公寓,离这里比较远。但是今天恰好进修班有事,我也要请你吃饭,所以就在附近的酒店开了一间房。
走几步就到了,假如你不放心,就送送我呗。”
华真行还真送了,姑娘带着酒意稍微有些走不稳,顺势就主动挽住了她的胳膊。
到了酒店,姑娘又说道:“喝了酒,有些口渴,到我房间喝杯茶吧。我对黑荒大陆很感兴趣,一直还想着攒钱过去旅游,很想听你再介绍介绍。”
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进了房间姑娘先拿杯子,放上酒店免费提供的袋茶,然后开始用电水壶烧水。
趁着烧水的工夫,姑娘又说:“出了不少汗,感觉身上黏黏的,我先洗个澡。”
华真行从小到大也没经历过这种事啊,所以也不清楚这算不算正常的流程,于是就坐在沙发上等着。他发现姑娘洗澡的时候还把手机带进卫生间了,真是有刷手机的瘾。
水烧好了,华真行主动倒上,又过了一会儿,姑娘洗完澡,居然就穿了一身很清凉睡衣走了出来,来到沙发边脚下站立不稳,忽然就倒向了华真行的怀里,并发出一声惊呼。
华真行并没有碰着她,姑娘的身形还没倒过来,华真行已经挪到了茶几旁的另一张座位上,姑娘则自己歪倒在沙发里。
这时房间的门突然开了,不是被踹开的,而是有人用房卡刷开的,从外面冲进来三男一女四个人,最后一人还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小芳,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我对你这么好,你却在外面……”当先的一个小伙,惨叫着冲了过来,伸手去撕扯沙发上的姑娘。
“小王,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四人中唯一的女子死命拉住那个小伙,极力劝阻。
小芳姑娘一见这个场面,身子往沙发上一蜷,抓住一个抱枕挡住胸口,居然捂脸哭了起来,哽咽道:“不,不是,我不是自愿的,是他趁我喝醉了……”
华真行已经点了一根烟,坐在那里没挪屁股也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平日很少抽烟,偶尔点一支都是遇到有意思的事情时,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非良习之一。
刚才那小伙,听语气应该是小芳姑娘的男朋友,叫小王。他此刻又转身朝华真行来了,另外两条大汉也围了过来,手里居然还拿着棒球棍。
小王见华真行还坐在那里好整以暇地抽烟呢,不禁怒从心头起,伸手一把就揪住了华真行的衣领,用力一提……却没提动。
这人的身子怎么这么沉?刚才这一把劲可不小,就算提不动人,衣服也得扯破了吧,可是人没动,领口也还好好的。
小王咬牙再猛一用劲,华真行还是纹丝未动,小王的右肩却脱臼了,应该是因为发力过猛。
小王发出一声疼呼松手后退。另外两条大汉也吃了一惊,用棒球棍指着华真行道:“说!你是什么人,这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伸手弹了弹烟灰:“我哪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说说吧。”
房间里可够乱的,有小芳的哭泣声、女子的安慰声、男子的呵斥声。
见华真行根本没动也没有企图辩解什么,两条大汉倒也没有进一步的暴力行为,只是拿着棒球棍看住了华真行,而肩膀脱臼的小王则是痛得一脸冷汗。
这时候就应该打120啊,可是他还是扶着一只胳膊在坚持。
过了一会儿,华真行算是听明白了。按小芳姑娘的说法,前面的内容大致不差,丢了手机向人求助,然后请帮助她的华真行吃了顿饭表示答谢。
可是华真行却不怀好意思,在吃饭的时候故意灌她酒,将一整瓶白葡萄酒都给喝了。她吃完饭已经醉了,华真行又说不放心她的安全,趁机将她送回了酒店。
小芳心思单纯,以为华真行是好人就没有防备……假如不是小王等人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小王自然就是小芳的男朋友了,那个女的则是小芳的闺蜜。
左边那个拿棒球棍的大汉恶狠狠地问华真行:“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华真行饶有兴致地皱起眉头道:“你们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跳吗?”
“什么仙人跳!我们问你想怎么办?”
“你们有什么目的?”
“想劝我们不报警!就自愿拿二十万补偿道歉。”
“我不想劝你们。”
“你**未遂,被抓了现行,证据确凿!我们是为了维护小芳的名誉才肯跟你交涉,否则就报警了。”
“那就报警吧。”
“看来不给你吃点苦头是不行了!”
“你们不报警,我报吧。”说着话华真行主动掏出了手机,看样子就准备报警。
旁边一条大汉抡着棒球棍就朝他的手机砸了过来,可能是棍法不是很娴熟,也可能是酒店房间的杂物太多,这一棍子莫名抡偏了,在茶几上磕了一下,砸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又听一声痛呼,此人棍子脱手捂着膝盖倒地,可能膝盖骨都裂了。
华真行根本就没动,三个男的就伤了两个,基本失去了战斗力,剩下的一男两女也有点慌神,不明白今天这是怎么了……警察终究还是来了。
居然不是华真行一个人报的警,而是双方都打电话报警了,然后大家就被带到了派出所。
小王和另一名同伙的需要救治与验伤,所以先被送去了医院。这也没关系,同行的还有一男两女呢,尤其是当事人华真行还在,足以问口供了。
华真行最近的运气不太好,三个月时间内,他已经是两次进局子了。这一次的局面还很凶险,假如换成一个普通人,绝对得栽了。
看这个架势,就算他最终能从派出所里脱身,也会社会性死亡,而华真行好像已经是社死会过一回了,颇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面对派出所干警的问讯,华真行都是实话实说,怎么跟小芳姑娘认识的、今天为什么会吃饭,吃饭时发生了什么、吃饭后又发生了什么,都没有丝毫隐瞒。
酒店的大堂、走廊都是有监控的,其实只要调监控就能看出来,小芳姑娘是主动挽着华真行的手进房间的。但这并不足以证明华真行的清白,因为房间内没监控。
有一件事比较奇怪,华真行是与小芳姑娘分开接受问讯的。但小芳姑娘接受了问讯之后,登记了身份资料、留下了联系方式,当天晚上就离开了。
警察虽然说了一句还会随时找她了解情况,但的确是把人当场放走了。
通过警方的问讯得知,小芳姑娘今年二十九岁,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小些,她自称是到平京来打工的。
这与她对华真行介绍的情况不符,什么外省公务员、在平京大学进修的说法是子虚乌有。她承认了丢手机向华真行求助这件事,也承认了因此请华真行吃了一顿饭。
但后面的细节完全就是捏造了,按她的说法,华真行灌她喝酒,又趁她喝醉了趁机送进酒店房间。她进了房间有点清醒了,感到很害怕,借口洗澡给男友发了信息。
她洗完澡回到房间后,华真行果然欲行不轨,幸亏男友带人及时赶到……
她的朋友们在阻止与呵斥华真行时,华真行趁人不备还出手伤人,打伤了他的男友与另一名朋友,然后他们就报警了。
这一套口供还有佐证,小芳在洗澡的时候,的确给其“男友”也就是肩膀脱臼的小王发了信息,内容为有个刚认识的男人趁她喝多了进了酒店房间,她现在很害怕云云。
另一方面,她也的确有两名同伙受了伤。
华真行是怎么知道这些的?他虽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但整个派出所的动静都能察觉,不仅能听见,甚至还能“看见”呢。
比如那位小芳姑娘及其同伙的身份信息以及联系方式,华真行都知道了。
不仅如此,华真行还知道该派出所有一位领导在加班,别人叫他马政委。马政委接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说道:“是的,那个姓华的小子已经进来了。
方哥放心,这事老弟一定办得妥妥的。他要是没犯事,咱也不能贪赃枉法,对吧?只要他已经犯了事,那也一定要依法处理!”
华真行听完后,就等着被严肃处理了。
处理他的警官很年轻,姓金。小金警官问话中途还被马政委叫出去了,马政委面授机宜,总之就是暗示今天一定要把华真行给拘了。
那边小芳姑娘已经问完话走人了,华真行这边还在接受问讯。不论小金警官怎么说,华真行就是固执己见,一句话都不愿改口。
两边的口供是对不上的,小金警官拿到那女子的口供后,又回来从头问华真行。
两人认识的经过以及吃饭的缘由,华真行都供认不讳,但是灌酒之说以及后来的事情,华真行仍坚持己说。
小金警官最后没招了,他告诉华真行,既然双方各持一词,这事也没法证明,华真行干脆就写份检查算了,否则会没完没了地扯皮。
华真行问小金警官写什么检查?小金警官就现场教他,内容大致以华真行的口吻,自诉并没有什么坏心眼,只是喝了点酒一时没有把持住,误以为人家姑娘对自己有意思。
所以他当时也就搂抱了两下,见姑娘不愿意,便没有进一步的行为,还当场道了歉。重点是他绝对没有真的侵犯那位姑娘,事实上也是如此,因为姑娘的男友赶到了嘛!
华真行摇头道:“这与事实不符,我明明是一个助人为乐的好学生,为什么要写检查?警官,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另一种可能吗?他们是一个团伙,故意设局敲诈勒索。”
小金警官:“指控需要有证据,你没有他们敲诈勒索的证据。但你是被现场抓住的,有对方的指控,她和男朋友之间的唯信记录也能做佐证……”
华真行:“既然要说证据,你们也没有我违法的证据啊。”
小金警官:“不是没有证据,对方的指证、微信记录,都是证据。”
华真行:“证据不充分吧?我已经说了这是团伙敲诈。你说证明不了他们是敲诈团伙,我说的话不能当证据;那同样也证明不了我有违法行为,她说的话也不能当证据。”
小金警官:“我这是在帮你,写这份检查就是尽量让问题的性质没那么严重,强调主观上你没有故意耍流氓,客观上也没有真的侵犯对方。
你只是会错了意,以为对方对你有意思,伸手搂抱了两下,被拒绝后便没有下一步行为。而在这时有人恰好开了门,从而造成了误会。
你声明这只是一个误会而已,道个歉,也跟对方介绍的事实吻合,这个案子也就结了!你以为我愿意在这里陪你熬夜加班?”
华真行不紧不慢道:“警官,你是不是还有件事没告诉我?”
小金警官:“什么事?该告诉你的,都已经告诉你了,我这是在帮你!你不要执迷不悟,把派出所当什么地方了?”
华真行:“假如我真写了这样一份检查,就走不掉了,对吗?是我本人签字确认的,不论是**未遂,还是流氓猥亵,证据就坐实了!
本来拿不到的证据,我却自己提供了。主观表述不影响客观行为的性质,你要我承认误以为对方对我有意思,还主动伸手搂抱了两下,不就可以定性了吗?
假如今天只是先来个治安拘留,是不需要上法庭的,派出所就可以直接处理,我连个翻供的机会都没有。事后甚至都找不到翻供的理由,因为我本人主动签字承认了。
还有一件事你没有告诉我,可能是忽略了,可能连你自己都不知道。
他们还有两个同伙受了伤正在医院,假如伤情鉴定的结果是终身残疾,比如一个废了条胳膊,另一个废了条腿。
只要这件事定了性,我就不能说对方是设局敲诈。他们就可以在此基础上,继续追究我故意伤害的责任,这可就是证据确凿了!
实际上,我没有任何不法行为,也没有故意伤人。
肩膀脱臼、韧带撕裂的那个人,是自己伸手提我的衣领用力过猛。膝盖骨粉碎的那个人。是抡棍子磕到茶几,弹在自己身上。
那个棒球棍上,只有他的指纹我,没有我的指纹。我还要告诉你,那个女人当时穿的衣服是洗完澡换的,可以检测,上面并没有我的dna残留。
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教警方怎么查案,只是想说,我并不是没有证据。”
小金警官眼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神色,紧接着又凶巴巴地喝道:“你这是不知好歹!留学生是吧?我现在就可以通知你们学校和大使馆,你也可以要求请律师。”
华真行:“那就请您通知吧,告诉他们我遇到了什么事。你只需要回答我刚才的问题,我说的是不是实话?”
小金警官:“什么是不是实话?你是否故意伤人,我还不清楚。其他的事,你是不是想好了?”
华真行:“我已经想好了!”
华真行可是个好学的孩子,来到东国后,已熟读《刑法》、《民法典》、《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还看了很多案例。
今天有两人受伤只是个“意外”,伤情鉴定还没出来,先不必谈故意伤害,只说“耍流氓”这回事。
像这种案子,最令人头疼的就是证据,因为都来自于当事人的口述,又没有其他的证据坐实。所以对警方来说,最省事的做法就是拿到当事人的亲口供认。
说是写一份检查、尽量轻描淡写地认个错就能结案,其实检查本身就是当事人的供认,定了性之后便好办了,无非是根据规定进行处罚而已。
有很多不明就理的无辜者,就是吃了这个亏,甚至是被误导了。
比如有人走在路上被人诬陷耍流氓,闹到了派出所,心想写个书面检查,认个错、道个歉,只说自己是不小心碰着对方什么部位也就算了,别再没完没了的纠缠下去。
但是只要这么做了,一般情况下,至少行政拘留五天起。
这里有个陷阱,假如不是专业律师,则很难不掉进去。就是警察这么说的时候,都是尽量以大事化小的语气,告诉当事人写份书面检查就可以结案了。
这是实话,但只是半截实话。
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也没有精力纠缠,都选择了息事宁人,不过是写份检查而已,反正从小在学校里也写惯了检查,写完了还得赶紧去上班呢!
但警察往往不会提前说,这和普通的而检查性质完全不同,而是执法机关的处罚依据,写完检查就出不去了。
有人肯定会很纳闷,为什么会这样?
站在警方的角度,很多时候这也是一种自然的处理方式,或者说无奈之举,因为成天碰到的各种破人破事太多了,警官也不知道谁是不是好人。
比如这大半夜的,谁愿意没完没了的加班扯皮?基层警力很紧张,基层警察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能用最省事的方式结案,成了很多人追求的目标。
并不是所有的警官都有坏心眼,实际上大部分警官也都是普通人,可能就是因为工作中这一招好用,久而久之就形成了路径依赖。
像今天这种情况又比较特殊,马政委有过暗示,要小金警官把证据坐实,总之是不能放华真行走,非得把人拘进去不可。
华真行当然知道其中关窍,所以场面就这么僵持住了。小金警官没有动手搞刑讯,可是逼供的嫌疑也有,至少有语言上的暗示与威胁。
但是后来,小金多少也琢磨出这件事的味道了,他的内心中是不想那么做的,最后那句话,等于是在提醒华真行该怎么办了。
很多人都不希望这种破事被闹到学校或单位去,那样也意味着某种程度上的社死。所以小金警官强调,假如华真行不写检讨就要通知学校。
像这种事情,按照学校纪律弄不好会被开除,他得珍惜来之不易的留学机会。华真行则表示,警方想通知学校那就通知吧。
其实小金警官没打算通知学校,因为根本没证据证明华真行有违法行为,在这种情况下顶多二十四小时就得放人,他代表派出所通知学校又能说什么?
其实华真行还有一个选择,他可以在二十四小时内聘请律师,但如果他本人不主张这个权利,警方在大多数情况下也不会提醒。
小金警官却提醒华真行了,不是真要通知学校的意思。他在暗示,华真行就算自己找不到律师,至少也要通知外面能帮到他的人,一个人在派出所里太被动了。
华真行居然没有接这个茬,又说道:“很抱歉,金警官,我知道你也是无辜被牵连进来的,回头还会因此丢了公职。
其实我刚才说的那些证据,到明天早上就无所谓了,也用不着再去调查。
不要担心,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新工作。假如你想换个地方当警察,我还可以帮你解决住房和家属工作,但是你得做一件事。
将来上级调查的时候,请你如实说明情况,重点是马政委今天对你说了什么!”
小金警官已经问到了后半夜,时而循循善诱,时而严声厉色。审讯室里的灯光很亮,而且直对着华真行的脸。
在这种情况下被问讯轰炸了这么长时间,照说华真行应该已经很疲惫了,思路都会变得混乱,但他还很清醒,反倒是小金警官累了。
小金警官闻言吃了一惊,以为自己太疲倦了出现了幻觉,因为华真行的声音是直接在耳中响起的,他却没看见华真行开口说话。
华真行此时又开口道:“金警官,请你放心,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小金警官决定不再问了,把华真行送到派出所拘留室中过夜。华真行的到来,还吵醒了拘留室中另外四名室友。
这四个人都是昨晚刚抓进来的,一个惯偷、一个酒驾、两个嫖娼的。并没有发生传说中被欺负的情节,四位室友还好奇地问华真行是怎么进来的?
华真行如实介绍了情况,把那几人都给逗乐了。天亮之后,四名室友都走了,就剩下了华真行一个,这里不是拘留所,只是派出所里的临时拘留室。
拘留所是管饭的,而临时拘留室是可以不管饭的,至少不会管一天三顿,小金警官倒是给华真行买了一份早饭。
华真行盘腿坐在那里等,还在继续祭炼金葫芦中的洞天空间,这是一个浩大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工程,但他也没有浪费时间。
华真行很纳闷,王丰收为什么还没来?他最迟在今天中午之前就得出去,否则便耽误今天的饭局了,中午还得会见崆山派的郭长老呢。
按照牛处长排的时间表,郭长老是一周以来他首次会见的男修,说来也有意思,自从上次和地师游真人吃过饭后,接下来的十顿饭,来的都是各派女修。
王丰收本该一大早就来接人,差不多就是各大单位的上班时间,但昨夜又发生了另一件重大意外,所以他来迟了。
这个意外事件,华真行是不知道的,事先也没能料到。
445、奇葩小国
华真行虽有大成修为,但待在派出所里也不可能尽掌天下诸事,他进派出所的时候手机就被拿走了。
民警同志倒是给了他一次通知家人或学校的机会,但华真行自己放弃了。
昨天晚上十点三十二分,也就是华真行刚被带到派出所的时候,曼曼就接到了陆少得打来的电话。之所以时间能确定得这么准,因为手机里有通话记录嘛。
陆少得告诉曼曼,经常来平大找她的那个伪同乡华真行又犯事了,在酒店里企图x侵一位姑娘,结果被人报警抓到了派出所。
曼曼没在学校里,这天待在几里国大使馆。她接电话的时候,王丰收就在旁边,正在指挥一批工作人员整理资料。
第二天中午十一点多,王丰收终于来了。华真行在拘留室里就能察觉到,但令他惊讶的是,这次一共来了六辆车,有一大群东国当地官员陪同。
定海分局的舒局长到了,市局的分管领导唐副局长也到了,国家安全部门都有官员来了,陪同王丰收的,居然还有东国外交部黑荒司的钱司长、礼宾司的开副司长。
这是什么阵仗,根本犯不着吧?
华真行不知道,就在昨天夜里,夏尔刚刚发布几里国的总席令,任命春华大学大一在校公派留学生华真行,为下一任几里国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
王丰收卸任大使后将另有任命。
几里国外交部已发出了正式照会,接下来按照官方流程,华真行须面见东国国家元首并正式递交国书,两国外交部门要协商安排仪式时间。
但是几里国大使馆紧接着就报案了,凌晨时分,几里国新任命的驻东国大使在平京失联!
这一下可就全乱套了,惊动的部门不止一个,很多单位一大早上班就闹得鸡飞狗跳,不少人更是天没亮就从床上被叫了起来。
还好几里国大使馆手中有线索:华大使是被一伙身份不明的社会分子胁迫敲诈,该犯罪集团还与当地警方勾结,将华大使带到派出所非法滞留,企图污蔑陷害。
几里国大使馆的话可不是瞎说的,王丰收提交了手中掌握的详细证据。
这份证据,原本也是要通过几里国大使馆提交,但华真行没想到夏尔还横插了一杠子,居然连夜任命他为下一任驻东国大使,真是意外中的意外。
但算算时差,好像连夜任命也没有什么不对,当时正是几里国的白天工作时间。
从几里国大使馆提交的证据材料来看,他们知道华真行在哪里,但的确联系不上,因为他们无法干涉东国当地执法机关的工作……
这个解释其实有点勉强,因为大使馆完全可以第一时间拿着证据去派出所领人,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而是通过东国官方渠道来要人。
王丰收那边提供了什么证据?华真行和那位名叫程小芳的女子接触的全过程记录!
记录共有三段。第一段,从华真行走在马路上,程小芳走出奶茶店请求帮助开始,直至程小芳下车回家,须特别注明,她坐的也是几里国大使馆的车。
这段记录虽然与双方的表述都基本吻合,但也足以证明程小芳撒了谎,因为她的手机没丢,只是故意制造借口接近华真行。
第二段记录,从华真行和程小芳在西餐店里见面开始,直至结完账走回去、进入酒店大堂为止。这段记录可以清晰地看出,华真行根本就没有灌该女子喝酒,都是她自己主动喝的。
两人的谈话也清晰可闻,也证明了该女子在酒桌上撒了谎,自称是外省公务员、到平京大学进修云云。
前两段记录都是佐证而已,第三段记录才是重点,就是酒店房间里发生的事。
房间里居然布置了三个不同角度的隐蔽监控,记录了华真行进屋后事件发生的全过程。
这一式三份监控记录,时长都是二十七分钟,每个人的表情、动作、说得每一句话几乎都能分辨清楚,足以证明当时发生了什么,华真行确实连碰都没碰那女子。
其“男友小王”和另一名同伙的伤情鉴定已经出来了,比想象中重得多,就算经过治疗也会留下伤残。但这一切已经与华真行无关了,因为的确不是他造成的伤害。
面对如此详实的现场记录,简直就是未卜先知的反设局,平京市警方负责人唐副局长当然也有疑问,不怀疑才奇怪呢!
华真行只是一名留学生,怎么会想到留下这样的记录?尤其是酒店房间里三个角度的监控应该是事先布置好的,这又做何解释?
王丰收面不改色道:“华真行先生,是几里国总席夏尔先生从小的朋友,按平京话来说就是发小。
他与夏尔总席一起投身于几里国革命,为新几里国的成立做出了不可替代的巨大贡献。
只是因为年龄还小,所以才决定到东国来留学深造。他的入学水平测试得了满分,而且是有史以来,几里国第一位就读春华大学的留学生。
在其求学期间,也就是今年下半年,因为热情帮助同样来自黑荒大陆的同学,结果却在校园里险遭不测,还受到别有用心者的污蔑中伤。
这些情况,定海分局的舒局长应该了解,春华大学方面也有责任。无论是他个人还是几里国的名誉,都无端遭受了重大负面影响。
夏尔总席以及几里国政府对此都非常重视,驻东国大使馆也遭到了严厉批评,因为我们没有维护好本国公民在东国的合法权益。
有鉴于此,所以我们十分重视,不仅派了专门的情报人员在必要的时候跟踪保护华真行,还把华真行带到大使馆接受了情报工作培训。
民用执法记录仪,包括伪装版的,贵国的购物网站上就能公开买到。
此时此刻,我们还可以坦白承认,化身性身上还带着我们给的监听设备呢,昨天晚上他在派出所接受问讯的全记录,我们也已经掌握了。
但这是个意外的突发情况,我们事先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瓜池派出所居然有持法人员与犯罪团伙勾结……”
王丰收的回答像在念稿子或是背书,但在外交领域,这样的发言风格很常见,还有个专用名词叫“拷口径”。
所谓拷,就是拷贝的意思。一个国家有多个部门,但在官方场合针对特定的事件,表态的意见要口径一致,不能自相矛盾。
所以对同一事件的看法要形成口径,口径未必是外交部门制定的,也有可能来自更高层的领导,但通常由外交部门负责统一协调。
其他部门发表看法时,干脆就引述外交口径原文,就跟拷贝过去一样。而王丰收这番回答,显然就代表了几里国官方立场,也算是事先拷好的口径。
唐副局长打断他的话道:“至于瓜池派出所,可能只是工作人员的态度问题,他们也是受到了犯罪分子的蒙蔽,现在就下有勾结的断言还缺乏证据。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有些奇怪,酒店房间里的三处监控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是跟踪拍摄,必须是事先布置好的。”
王丰收笑了,神情恰到好处的露出一丝尴尬:“这的确是我们提前布置好的。大前天晚上,我们的使馆工作人员就发现,有个陌生女子故意撒谎接近华真行,目的不明。
她自称手机丢了向华真行求助,实际上手机没丢,这就引起了我们的警惕。我们事后查出她在花丛大酒店专门开了房间,于是就派情报人员在房间里安装了监控。
做天她果然约华真行去吃饭,饭后便发生了这种事情。事实证明,我们的谨慎是有必要的,这一带的治安环境和守法居民处境堪忧,瓜池派出所的办案态度也堪忧!”
他最后一句话很打脸啊,对面好几个人都想吐槽。王丰收就是在东国长大的春华博士,东国什么情况他还不了解吗?
王丰收去了黑荒大陆混成了几里国大使回来,居然还质疑平京的治安与派出所办案?但是这话憋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因为华真行遭遇的事实就摆在眼前。
怎么办?赶紧去接人并表示慰问与道歉吧,尽最大程度消除负面影响,否则一不小心就会弄成国际大笑话的!
几里国刚刚任命的驻东国大使,因为好心助人为乐,结果在东国街头遇到犯罪团伙,被陷害污蔑、敲诈勒索。
这么简简单单的犯罪行为,而东国警方居然视而不见,甚至还有故意坐实证据的嫌疑,企图冤屈华真行。
假如仅是警方没查明真相倒还好办,反正时间还没超过二十四小时,华真行也没认罪,可以先把人放了,再让警方继续调查。可被动的是,几里国大使馆已经有了真相啊!
到时候全部爆出来,这一条线上的相关人员就不是脸往哪搁的问题了。所以今天中午定海分局下辖的瓜池派出所很热闹,来的领导比所里的干警都多。
华真行是东国外交部黑荒司的钱司长亲自从拘留室里接出来的,钱司长紧握着他的手道:“华先生,实在对不起,这是个误会,我们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您是被人冤枉了,遭到了不法份子的威胁敲诈。而我们的基层干警,工作方法上有些简单粗暴,可能也是因为太认真了,想尽快查清案情,让您受了这么多委屈。
对于陷害您的不法份子,我们一定立即捉拿归案,按照法律严肃处理。对于工作上有失误的执法人员,我们也会查清责任,做出严厉处罚。”
华真行也有些懵,这时王丰收又凑近道:“华真行,就在昨天夜里,你已经被夏尔总席任命为新一任几里国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
华真行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原意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如此才能把想处理的线条都给牵出来,却没想到夏尔比他还能整活!
东国可是世界上最重要的两大国之一,居然任命一位十八岁的大一学生担任驻东国大使,放眼全球,也唯有夏尔这位国家元首才能干出这种事吧。
夏尔这是哪根筋不对了,这么做对几里国的声誉又有什么好处,他还是不是一位合格的国家领导人?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华真行也不好细问究竟,更不好骂夏尔。
华真行并没有摆架子更没有发脾气,很惶恐也很激动,说话都带着深深的不安。
他也紧握着钱司长的手道:“谢谢领导关心,你们终于来了,感谢诸位能还我清白!我就是一个读书的学生,恐怕还不能胜任大使职位……”
然后又扭头冲王丰收道,“我还了解一些程序,像东国这样重要的世界大国,大使上任要正式递交国书。在国书没有递交之前,你还是大使的身份。
多谢王大使了,这次是你救了我,否则我真不知道会会有什么下场。我就是一个学生,很多事情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深吸的事情,就全权由你负责吧。”
看华真行的表现,许是被吓傻了,许是原本就很一根筋。他居然还感谢领导来得及时,因为今天中午有个重要的约会,再不出来就要错过了。
他不仅要继续赴中午的约会,而且下午还要去学校上课呢,早上的课都已经耽误了!
来的这些东国领导也从未碰到过这种事,一时间也不知如何是好,原打算将华真行送到几里国大使馆,再进行后续的协商安抚。
可是华真行说的也对,从正式的流程上,王丰收此刻仍然是几里国大使,还在继续履行大使职权。华真行没有要立即安排接手大使职位的意思,反而中午还要去赴约好的饭局。
大家也不能限制华真行的行动自由,只得让他去了,但暗中也有便衣情报人员跟着,这个时候、这个人实在太敏感了,千万别再整出什么妖蛾子。
在场的诸位领导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几里国的这个任命,简直太奇葩了,而华真行的这种反应,则更加奇葩!
外交部礼宾司的车将华真行送到了春光宴,这下更热闹了,这里不仅有各派修士,还有东国不知哪个部门暗中布置的安保及情报人员。
446、受国之垢
华真行比往常迟到了十分钟,崆山派的郭煌长老已经到了。
那张固定的餐桌上放着“已预订”的牌子,只要华真行不来,小姚也不会让别的客人坐的。
所以郭长老先在别的桌凑了会儿,那里正好有几个熟人。等华真行进了门、点完菜之后,他才走了过来坐下。
“崆山派,郭煌。”
“养元谷,华真行。”
固定的、带着神念的开场白之后,华真行便抱歉道:“不好意思,今天我迟到了。刚刚在派出所处理点事,才赶过来。”
郭煌却一本正经道:“华总导何出此言?我听说您经常在这里用餐,今日恰好轮到我路过,特意现身相见结个善缘,希望华总导莫嫌唐突。”
华真行被逗乐了,这位长老年纪不小,但人还挺幽默。紧接着郭长老也笑道:“华总导在派出所的故事,其实我也听说了。”
华真行就知道,此事瞒不住这些神通广大的看客,其实那女子大前天撒谎接近他时,燕山宗的方秋咏就已经当面调侃了。
但谁也没想到他这么能整活,等于是动用了整个国家的力量去对付几个小混混,就连华真行自己都没想到。
华真行讪讪道:“让诸位看笑话了!”
郭煌摇头道:“这可不是华总导您的笑话。您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这里有太多人让您看了一个大笑话!华总导若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请尽管开口,我等义不容辞。”
华真行:“不必麻烦诸位高人,我能搞得定。”
郭煌:“我当然不是质疑华总导的能力,您遇到什么事当然都能应对自如。但毕竟人生地不熟,很多情况可能不太了解,需要帮忙请尽管开口,此与修为、身份无关。
比如我等若去了几里国,有事也可以找与养元谷求助嘛,比如不认识路、找不着人啥的,是不是这个道理?”
华真行赶紧点头道:“郭长老说的对,确实是这个理。假如真有需要,我一定会开口的,绝不会为了面子逞强。”
郭长老一番好意,提醒华真行有事可以找昆仑修士帮忙。所谓帮忙可不是一定找人帮着打架,甚至也与修为法力无关。
修士也不仅仅是修士,他们在世俗间都拥有各自的身份,而且基本混得都不会太差。他们更了解东国的国情,能接触到方方面面的事情,更掌握了庞大的人脉资源。
见华真行点了头,郭煌又笑道:“我是不是应该恭喜华总导,在大学读着书就当官了,而且官还不小!”
华真行只得苦着脸道:“让您见笑了,这事有点胡闹,我这个大使是不会真上任的。”
郭煌却皱眉道:“恕我倚老卖老,有话直言。贵国的这个任命吧,确实有些突兀,在国际上恐会招人非议,很多人都会当成一个笑话去传。
可事已至此,您如果不去上任,那就更显荒诞了。一国领导人的正式任命,还是派驻东国大使这么重要的职位,哪能出这等差池,置国家公信力于何地?
如今应对之策,唯有华总导您真去上任。只要您能够正常履职、偶尔出彩,不用多长时间,舆论自会转向。
届时您不再是笑话,几里国也不再是笑话,反而会成为佳话。相信以华总导之才具,做好这个大使,根本就不成问题。”
郭长老说的情况,其实就是华真行想骂夏尔的原因。这个任命太荒唐了,国家大事岂能儿戏?但是按照几里国的法律规定,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成年公民就可以担任公职,而几里国的法定成年年龄是十六岁。夏尔本人只有中学学历,而且还是毕业于水得不能再水的非索港公立学校,二十二岁时就担任了国家元首。
有这位元首打底,再任命一个十八岁的驻外大使好像也没什么。
多年来几无人关心的几里国,在很多人眼中,夏尔的出现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他再任命华真行这样一位大使,无非是给这个笑话添了一个注解。
可是郭长老了解几里国情况,也了解华真行,哪怕以前不了解现在也知道了,所以他绝不认为这是一个笑话。
将整个几里国的“才俊们”都扒一扒,还能找到几个比华真行更出色、更称职的?甚至将世界各国的全体驻外使节都找来,恐怕也挑不出几个比华真行更优秀的人才。
假如说还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那就是这个职位对华真行而言实在太低了,大材小用!
任命已经公布了,别人该怎么笑话就怎么笑话吧,反正这是几里国自己的事情。只要华真行上了任,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嘲笑和质疑就会烟消云散,舆论甚至会转为佳话。
但是郭长老提也提醒华真行,假如他不去上任,才会真正闹出国际笑话。
听华真行的语气,这个任命显然没有事先跟他协商,而且他是真的不打算上任。所以郭煌长老才会说出这番话,劝他必须重新考虑,国家大事不可儿戏。
华真行当人明白,郭长老说的应对之策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假如他真去上任了,干好这个大使的差事并无问题。这样一来,一段时间之后的舆论自然就转向了。
在东国之内,说不定有人就会以此为题,去质疑本国教育环境。话题诸如:几里国十八岁的青年才俊就能胜任一国大使,而我们的十八岁的孩子在干什么云云。
而在国际上,很多人不再会笑话华真行或几里国,而是会调侃“驻外大使”这个职位,好像找个十八岁、大学都没毕业的孩子来也能干啊!
郭长老的分析虽没错,但华真行并不打算上任,而且以夏尔对他的了解,也应该知道他不会去担任这个大使。
华真行又点头道:“多谢郭长老提醒,我会慎重考虑的,就算不去上任,也一定要处理的得圆满。”
郭长老微微皱眉道:“那么华总导打算怎么处理?”
华真行:“我打算让几里国元首夏尔亲自来处理,让他本人当面向东国领导人解释。这事只是顺便,他主要是来谈下一步的长期合作计划,几里国得有一个代表团过来。”
郭长老愣了愣,没有接这茬,只是又提醒道:“华总导待在派出所里,还没来得及看新闻吧,您已经成新闻人物了。
几里国大使馆今天早上刚发的公告,然后就被很多媒体转载了,刚才我孙子班上的微信群里都看见了。”
不提华真行与郭长老的饭局,华真行被外交部礼宾司的车送走后,王丰收又板着脸对在场的东国官员道:“我们不能这样欺负一个十八岁的学生!
在这里,我要正式举报,东国平京市定海分局瓜池派出所的干警金淮平,有勾结犯罪团伙陷害无辜的嫌疑,我有昨晚他讯问华真行整个过程的录音!”
王丰收说了这句话,小金警官可就倒霉了,虽然他本来就会倒霉,但是王丰收又在倒霉路上重重推了他一把。
他只是整个公安系统最基层的派出所民警而已,怎么就摊上了这么大的事?
金淮平此时就站在众领导的外围,王丰收的话他也听见了,立时就出了一身虚汗,脑袋一晕差点没站稳,也明白了华真行昨晚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华真行知道金淮平不是主要责任人,王丰收当然也知道,但他要举报的人偏偏就是这位基层民官。
其实昨天的问讯过程,根本不必王丰收提供记录资料。因为按照规定,警方不仅要保留完整的笔录资料,而且问讯过程还得有现场监控记录。
尽管在某些时候,这些原始记录资料,会很不巧地找不到了,但是今天领导们来得太快,问讯监控记录还来不及做手脚,也来不及“丢失”。
王丰收这么做,其实已经给足东国官方的面子了。因为这件事接下来可以内部处理,不必对外公开,哪怕有谁在网上爆料,也会很快就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抹去。
领导们走的时候,金淮平也被带走接受隔离审查了。昨天所里还有好几个与此事有关的工作人员,虽然不会被当场带走接受审查,但都要接受组织上问讯调查。
马政委原本不在此列,但不知道小金对领导说了什么,他也随即被带走了。
这天还有另一件事,令市局领导非常恼火,公安部门已立即出动,组织抓捕程小芳等犯罪团伙成员,结果竟一无所获!
那三男两女居然不知道哪去了,警方也没查出他们离开平京市的线索。他们就似从空气中消失了,就连那两个受伤的男子也离开了医院不知所踪。
在遍地都是监控的平京市,这种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谁有这么大的本事?有关部门的负责人既震惊又震怒,然后又挨了更高层领导的一顿臭骂。
这些都与华真行无关了,他中午吃完了饭,下午正常去上课,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拨通了夏尔的电话。
华真行:“夏尔,你是怎么回事?突然任命我为几里国大使,事先也不跟我商量,太荒唐了!你明明知道,我是不会去上任的。”
夏尔居然哈哈大笑:“抱歉啊,吓了你一跳吧?我一直很关心你的情况,每天看的简报,都有东国那边的消息。
你上次被带进局子了,我就很生气也很着急,后来总算有惊无险。没想到这次你居然又进去了,我这不是着急捞人吗?
我知道你肯定没做什么违法的事,先把你救出来再说。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你一个外交身份,外交豁免权知道吧?
但你这次不是用外交护照去东国的,临时安排也来不及了,又不能委屈了你,也只能任命你为下一任大使了!怎么样,兄弟这事办得漂亮吧?”
华真行:“好好说话!我的手机虽然是大壳子给的,但用的是东国移动部门的手机卡和通讯线路。
你又不是米国总统,驻东国大使这么重要的职位,你可以提名,但是得国务会议讨论通过吧,怎么就正式发通告了?”
夏尔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我昨天召开了紧急会议,是我提名的,但是大家一致通过了决议。我再告诉你一声,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柯老的建议!”
米国的驻各国外交大使,在小圈子里又被称为“总统的答谢”。通常是总统上任后,任命在大选中给予自己重要支持的各方关系人士,分别担任派驻各国的使节。
但是在几里国,任命程序不能由夏尔总席一言而决,要经过国务会议讨论通过。尤其是驻东国大使这么重要的职位,决定什么人选当然要慎之又慎。
夏尔有提名权,以他的权威,只要人选合适,国务会议通常也不会反对。
可是这次的提名实在太离谱了,简直是让国际社会看笑话,所以华真行才问国务会议是怎么通过的?
结果是华真行自己想岔了,夏尔真的召开了紧急国务会议,而且这个任命被一致通过。说明几里国的人民委员会的诸位常务委员,都认为他可以胜任。
至于国际影响,几里国在国际上有什么影响吗?更重要的是,这居然是柯夫子的建议!
华真行很纳闷,假如是杨老头出的主意,他倒不意外。但是方正持重的柯夫子,啥时候也会这样整活了?
华真行还提醒夏尔,此刻说话要注意。他虽然不敢肯定这通电话是否已被监听,但至少有这种可能,因为东国情报部门已经在关注他。
华真行:“有些话回头再聊,我先说件事。你成为国家领导人之后,还没有出访其他国家吧?我听说你想把首访目标定成东国,还在准备很多合作项目,想组织一个代表团过来?”
夏尔的语气顿了顿,陡然变得兴奋起来:“出访?对对对,确实有这个计划!我一直在筹备,从现在开始就加紧筹备!叫王丰收那边也做好落实计划,先与东国方面沟通。”
华真行:“我就是提醒一声,你别忘了!回头有事再联系吧,你先好好休息。”
夏尔:“这么早就被你叫醒了,还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呢。现在被你整激动了,还不知道能不能睡着?”
华真行:“你心大,想睡就能睡着!”
他挂掉电话回去上课。结果这节课没上多久,教室里很多同学就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还纷纷扭头看他。
又过了一会儿,旁边的同学拿着手机凑过来,神神秘秘道:“你们几里国大使馆的一条公告上热搜啦,刚刚任命了一位新大使,就是你吧?牛逼啊——!!!”
447、赛尔凡
曾经成为校园名人的华真行,又再度成为了名人,这一次的性质和上次完全不同,他的同班、同级队、同专业、同院系的同学们竟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华真行不仅成了校园内的名人,这一奇葩事件在校园外也迅速登上了热搜。这次热搜的传播力度与范围,可比上次大多了也广多了。
有意思的是,新闻热点的传播范围主要只集中在东国境内,因为它只是东国互联网上的热搜嘛。
此事被大家热议了很久,很多人都留下了深刻印象,以至于很多年后,不少人还记得某个黑荒小国曾任命了一位十八岁的春华留学生为驻东国大使!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华真行的名字,甚至不知道这是哪个国家做的事,更不清楚华真行实际并没有履任,只是记住了有这么一件事。
多年后有人还在酒桌上讲述时,听闻者仍会发出类似的感叹——卧草,牛逼!
这说明该事件的影响,超越了普通意义上的流量热点新闻,其核心要素给受众很强烈的心理冲击,所以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迅速被人们淡忘。
很多境外媒体平台虽然也有转译和报导、表示了惊讶和嘲笑,但基本没什么传播热度,假如不去刻意搜索,基本都看不到。
崆山派长老郭煌的提醒与担忧,很有道理,但也有些多虑了。这种事对于一个正常的东国人来说,当然非常不可思议的,可是世界很大,奇葩很多。
很多地方曾经发生和正在发生的事情,要比任命一个十八岁的驻外大使荒诞离奇得多,却没人听说、也没人关心。
别说几里国了,罗巴联盟中排名世界前列的某发达大国,其总统夫人跟情夫私奔了,虽然也上了新闻,但也就是那么回事,一时的娱乐事件而已。
又比如排名世界第一的某大国,其前总统夫人兼国务卿的情夫,出任驻黑荒大陆某小国的大使,有犯罪份子袭击了大使馆,使馆安保人员竟不知去向。
大使躲进安全屋幸免遇难,打电话向情妇求助,要求尽快派救援人员赶来。结果犯罪份子去而复返,准确地将大使先生从刚才没找到的安全屋里揪出来干掉了。
这样的奇葩事件,也没有形成热议啊,甚至都没人去深究。
几里国这个破国家的破事情,在很多人的心态中,甚至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浪费精力,除非是能给他们带来精神愉悦、道德优越之类的情绪价值。
几里国若想低调处理,其实完全可以不引起任何关注。举个很现实的例子,广大东国民众,知道世上这么多国家的驻东国大使都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身份背景吗?
大部分人对这方面的认知几乎是一片空白,别说外国驻东国大使了,东国派驻世界各国家大使与公使,国内民众听说过几个、对他们有什么了解?
假如夏尔就是想任命华真行为驻东国大使,正常任命即可,东国官方也不会去刻意宣传这种事。
但夏尔显然不是这个意思,他也知道华真行不会真的去上任。几里国大使馆也没想低调处理,热搜就是他们自己买、自己推的,而且通过多个渠道花了重金。
真正高明的决策,就在于根据形势变化随时调整。华真行原本就打算搞一个大动作,让郎校民负责实施,结果出了这档子事,顺势就将它先推上了热搜。
几里国驻东国大使馆,在东国各主要的网络媒体平台上都开设了账号,因为这则通告的发布,该账号成为了很多平台的日流量冠军。
大家在各种渠道转发此热点新闻时,大多都是带着官方账号的通告链接。
王丰收特意放开了大使馆账号下该通告的评论限制,各种留言或俏皮幽默、或尖酸刻薄,算得上精彩纷呈,不少人就是冲着刷留言评论点开的。
“确实有这么回事,但我并不打算接受这个任命,要以学业为重!”
这是华真行对同学们说的话,是真心话,但听在同学们的耳中简直成了天秀,堪称凡尔赛中的赛尔凡。华真行由此在班级中有了一个新外号,就叫“赛尔凡”。
不知世上有没有名字叫尔凡的人,他听了这个外号会不会服气?
赛尔凡就赛尔凡吧,华真行很大方地向全班、全级队、全专业、全院系的同学都发出了邀请,邀请他们去参观几里国大使馆,并表示以安排好专程接待人员。
参观人员一下子去太多,可能接待不过来,可以按班级轮流来,大学的一个班也就不到三十人。
不仅如此,华真行还邀请同学们有空去几里国,参观新时代的建设成就,并顺道去欣赏原野上的狮子……
华真行成了院系中最受欢迎的人物,同学们将他发出的邀请,列为“本年度十大感动事件之首”。
不提这些日常操作,这天华真行又照常去春光宴吃了晚饭,夜里却没回宿舍睡觉,而是去了几里国大使馆。
大使馆里有加密专线联络方式,有些事他要单独与夏尔私下商量。
一国元首出访他国,名义上都是受到了对方国家领导人的邀请。但对方又不是闲得没事,为什么要邀请呢?尤其是小国访问大国,根本就不是想来就能来的。
所以这需要外交部门私下先去沟通,表达本国元首的出访意愿,讲明白出访目的。假如对方觉得有必要也愿意安排,就会通过公开渠道发出邀请。
然后双方的多个部门还要进行磋商洽谈,衔接好各方面的工作,这不是短时间内就能成行的。
据华真行判断,假如夏尔有这个意愿,东国方面应该会发出邀请。目前不算华族裔侨民,在几里国境内,仅正式的东国公民就有二十余万人。
他们中有东国外派的援建人员及其家属,另有经商做生意、求职定居的。
几里国将东国语定为国家法定语言,与东国展开了全方位合作,工业建设从起步阶段,就采用了东国的技术标准。
组建几里国解放军时,不仅装备了东国的制式军械,同时也采用了东国解放军的操典条例。几里国目前军方最高领导人李敬直,就曾是东国的退役上校。
几里国与东国的正在进行合作项目,总投资规模已超过千亿东国币。
结合几里国的第一个五年计划,还有欢想实业及欢想特邦的发展规划,下一步将展开的长期合作,各种项目加起来,总投资规模可能会达到万亿东国币的水平。
所以夏尔是必须要来这一趟的,还得组织一个专门的代表团,囊括方方面面的专业人士,来具体讨论全方位项目合作意向与可研。
这次出访原本还需要再等等,几里国那边先尽量筹备。华真行也要和约高乐这边谈妥新的春容丹总代理协议,得到未来的长期资金保障。
可恰好发生了昨天的意外事件,华真行觉得这是一个契机,就顺势提速推进了。
反正与约高乐见面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不论春容丹代理新协议谈得怎么样,国家大事还要照常推进,届时无非是根据实际情况调整会谈细节。
夏尔是什么态度?他高兴坏了!
夏尔从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几里国,担任几里国领导人以来,好像也没谁邀请他这位国家元首出访。
就算他想出访,估计几里国众高层心里也不踏实,不会轻易让他出国。夏尔前段时间还挺羡慕华真行的,居然突发奇想也打算跑到东国来留学,结果被摁住了。
所以华真行今天在电话里提到了出访计划,夏尔怔了怔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兴奋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在床上翻几个跟头。
华真行打算晚上到大使再馆联系夏尔详谈,顺便跟雷大金等人通个气,不料刚来到大使馆便遇见了一位刚认识不久的熟人。
“游师,您怎么来了?”
出现在大使馆的,是昆仑修行界年轻一代的翘楚人物,号称地气宗师的游方。
游方十五、六年前曾是平京城的街溜子,还在平京大学蹭过课,人称小游子。华真行上周刚在春光宴和他一起吃过饭,王丰收也认识他了。
游方如今已有三十出头,再叫小游子就不合适了,老游子或大游子更不合适。
游方号称地气宗师,是传统江湖八大门中,所有修炼风门秘术者的领袖。所以“游师”这个称呼恰到好处,既可以理解为“游老师”,也可以理解为“地师”。
王丰收赶紧过来,解释了游方为何在此。游方抢在警方之前,将程小芳以及她的四名同伙给抓走了。
游方不仅抓了人,而且将这几人的底子都摸清楚了,该审的也都审明白了,然后把人秘密送到了几里国大使馆。
见华真行的神情好像被雷得不轻,游方又开口解释道:“华总导不必担心,那几个败类并不知道是谁抓的他们,更不知道他们被带到了什么地方。
东国警方抓不到人,就没法给华总导、给几里国方面一个交待,只会加大追查力度,不惜挖出牵涉此案的更高层人员。
我们只需要在适当的时候,把这几个人扔出去。”
王丰收:“游师说得太对了!”
华真行这才明白游方的用意,就是掌握主动,因为东国警方越抓不到人就越被动,只能从别的方向深挖。
而且这几个家伙是重要的证人,假如落到敌对方的手里,有些事情恐怕就查不清了。
华真行当然不能怪游方多事,只得说道:“多谢游师出手相助!可是您怎么会想到……”
今天中午,崆山派的郭长老还问华真行需不需要帮忙?
结果游方问都没问便主动帮忙了,抓住那五个家伙审完了又秘密带到几里国大使馆,反正就是交给华真行发落。
游方苦笑道:“说来惭愧,我重游平京故地,居然见到江湖败类用过去八大门的伎俩构陷华总导,不出手都不好意思了!”
王丰收劝慰道:“那几个家伙算什么八大门,就是普通犯罪团伙而已。”
游方叹了口气:“他们当然算不上,可是将这种招数用到华总导头上,难免有人猜疑是江湖八大门的手段,我怎能坐视不理?
我今天下午还审出来另一桩轶事,这个团伙的手段不简单啊,已经玩出了新花样,连我都叹为观止……刚通知房隆关的牛师兄了。”
华真行诧异道:“难道这个团伙还跟牛处长有关系?”
游方笑道:“是有那么一点关系,甚至与王大使和华总导都能扯上关系呢。”
正在说话间,牛以平赶到了,一进屋就说道:“华总导,我刚才还去宿舍找你呢,结果扑了个空……游真人,当年敲诈我师弟的真的也是那伙人?”
448、黑天鹅
华真行吃惊不小,追问道:“房隆关的高足,也能栽在那伙混混手里?”
那五个人华真行都见过,只是普通人而已。华真行之所以进了局子,是自己故意的,换一种情况但凡有修为在身,都不会让那些人得逞,牛以平的师弟又是怎么回事?
牛以平赶紧摇头道:“不是房隆关弟子,是我大学本科的同班同学,还是住一间宿舍的。”
王丰收:“如此算来,也是我和小华的老学长了。”
游方出手拿下那个团伙,审问时居然还扯出了一桩陈年旧案,他以一道神念介绍了事情始末,大家听了一时都有些错愕。
牛以平今年四十出头,他考上春华已是上世纪末的事情。那个年代他的同班同学,应该都算全国筛选出来的智力精英了。
毕业后这么多年,当年那个本科班的同学,至少有一半已不在东国境内,而留在东国的人当中,除了几位已经犯了错误进去的,牛以平这个高校处级干部其实混得并不算好。
牛处长当年的宿舍老六姓杨,所以室友们都叫他杨六郎。这位杨六郎毕业后去了米国读研,在米国待了十多年,然后又回国创业。
杨六郎手头搞了一批小专利,又用积累的人脉关系从事跨境技术服务代理,公司规模不大但日子过得也挺滋润,近几年又研制了相关技术产品,目标是科创版上市。
其人背景不必细述,总之事业经营得挺不错,虽非巨富但也身家不菲。
故事就发生在去年夏天。当时杨六郎的新项目已完成了天使轮融资,换了新办公室,也扩大了公司规模招聘了一批新员工,程小芳就是其中之一。
最后一道面试是杨六郎亲自负责的,小公司嘛,他对程小芳感觉十分满意,将其安排到了行政岗,工位就在自己的办公室外面。
接下来……程小芳一直在主动接近杨六郎,表现出了既暧昧又热烈的好感。杨六郎心里也痒痒的,但多少还有些顾忌。
可是在某个周末,杨六郎有事去办公室,偌大的公司只有程小芳一个人独自加班。
程小芳主动进来给杨六郎泡茶,两个人就聊了起来,聊着聊着又撩了起来,杨六郎这回没抗住……
就在董事长兼ceo的办公室沙发上,两人的互动正进行到一半,程小芳却突然喊起了救命!
杨六郎做梦都没想到这出,当即就给吓软了,办公室的门同时也被踹开了。来者自称是程小芳的男友,还带了另外三名同伴……都是华真行见过的。
杨六郎没遇到过这种阵仗啊,几条大汉把他堵在办公室里,不仅拍下了程小芳衣冠不整以及他惊慌失措的场面,也记录了他们在办公室外听见程小芳呼救便破门而入的过程。
几人问杨六郎干没干?杨六郎百口莫辩,他是真干了,干得正欢呢却突遭变故,这找谁说理去?最终没有人报案,尽管杨六郎叫来了律师,但还是给了三百万。
这个案子的出奇之处,程小芳居然是杨六郎公司的员工,而且是刚刚应聘进来的。这个公司的试用期是三个月,她在公司里干了差不多快到三个月,试用期即将结束。
这天不是工作日,原本公司里没人,想从外面进来也得刷门禁。
但是小芳的男友拿到了门禁卡,也很了解公司的情况。杨六郎和程小芳在办公室里发生关系的时候,他就带人闯进去了。
游方顺带审出了这个案子,不禁令人感叹,如今的犯罪团伙也在搞技术创新啊!有一名成员居然到一家公司应聘,还工作了三个月时间,最终拿下了正在创业的小老板。
他们选择的时间点也很巧,是该公司完成了天使轮融资之后,正在商谈a轮融资的估值,同时已经在准备科创版的上市申请资料。
创业中,很多事情都要先走一步嘛。
按杨六郎的计划,公司已经没必要进行b轮融资了,估计当年的财报就能达到科创版上市要求,至于明年能不能上得成,还要努力争取。
假如在这个时候,杨六郎本人暴出这样的丑闻,或者牵涉到这样一桩诉讼中,短期内就别说科创版上市了,a轮融资估计也得黄了。
所以杨六郎就咬牙认了倒霉,为了防止后续麻烦,还特意把律师叫来谈判,最终以情感纠纷赔偿金的名义给了三百万。
这伙人很专业,律师在程序上始终没抓到他们敲诈勒索的确凿证据。
游方问出了这桩旧案,得知苦主的身份,稍微查了一下,便发现杨六郎是牛以平的同班同学,便通知了牛以平这位房隆关的当代大弟子。
待游方说完之后,华真行又问道:“牛老师,你联系那位同学了吗?”
牛以平叹了口气:“他叫杨度修,我来的路上就想问,电话都拿起来了,可是想了想还是算了。他不会愿意承认的,假如我说得太清楚,反而暴露了这个犯罪团伙的下落。
游真人把他们拿下,还带到了几里国大使馆,此事也不适合被外人知晓。”
游方又笑了:“我听说这位杨六郎的公司,前两天刚刚成功上市,他可得好好感谢华总导和王大使。假如那伙人没落网,恐怕回头就会去找他。
他当初带着律师跟那伙人签的《情感纠纷补偿保密协议》,其实是见不得光的。以他今日的身家,假如再暴出去年丑闻,损失只会更大,他更没有鱼死网破的底气。
假如他的公司从此经营不善,那伙人也许就忘记他了。可是只要他事业越成功,那伙人今后找的麻烦就会越多。”
牛以平:“游真人说的太对了!他如今更发达了,假如那伙人没落网,肯定还会再去找他的麻烦。”
游方:“牛师兄,你打算怎么办?”
牛以平一怔:“我,我能怎么办?”
游方:“难道我们就默默无闻做好事,从头到尾白忙活?”
牛以平:“游真人有何指教?”
游方:“指教不敢当,就是提个要求。请牛师兄通知那位杨六郎,不管用什么方式,总之把人叫来,就让他来几里国大使馆。
华总导、王大使、牛处长,还有我,和他见一面。我们可以告诉他,华总导遇到了什么事,而我们又调查出什么情况。
告诉他,我们追查这个团伙的时候,查出了去年的一桩旧案,恰好牵出了他。因为华总导和几里国大使馆的努力,这个团伙已经露了底,正在被警方通缉。
不论警方能否抓到人、不论这伙人的下落如何,实际上,他们已经被华总导和王大使搞定了,不能再去找他的麻烦。
我们还要告诉他,假如不是因为华总导和王大使的努力,该团伙这次走脱了,那么将来他会面临什么?
我们不应该做了这么多善事,最终连个人情都落不着。他也不应该一辈子稀里糊涂,既不清楚自己曾面临的凶险,也不知道是谁救了他。”
牛以平的脑筋这才转过弯来:“我这就去安排,把他叫过来。”
华真行的感觉,游方这个人与平常昆仑修士不太一样,显得很另类,行事带着一股江湖气。
游方并没有打算一定要问杨六郎要什么好处,却让牛以平把杨六郎给叫来,告诉其人是谁帮他消弥了怎样的灾祸,总之杨六郎得认这个人情、受这个教训。
华真行对此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感谢游方考虑得妥当周到,想了想又问道:“游师,听你介绍的这个案子,不像是这五人团伙就能干得出来的。
我跟他们打过交道,这个团伙中应该还有别的人,您审出来了吗?”
游方点头道:“没错,这五个家伙后面还有人,给他们搞情报、派任务、出策划的,外号叫朱军师。
这个朱军师今天不在平京市,但王大使已经派人把他抓住了。据他交待,这次不是这个团伙自己策划的案子,而是有人请他们干的。
雇佣他们的人是平京城里的一个帮闲,外号腱子哥。这个腱子哥下午也落到郎校民道友手里了,还没带过来。
郎道友发回的消息,据腱子哥交待,指使他的人是平京大学的一名在校学生,名叫陆少得,目的是争风吃醋。
这个陆少得是怎么回事,华总导应该比我更清楚。听说三天前他跑到春光宴请您吃了一桌酒席,我这边还没有继续查下去,时间也不够。”
王丰收适时解释道:“华总导四天前让我查陆少得,三天前又就要我调查那个女人,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情况。而昨天晚上,游师又来找到了我,出了个主意。”
华真行是昨天晚上十点多钟才进派出所的,而他要王丰收调查程小芳是大前天的事。华真行进了派出所之后,游方主动现身找到了王丰收。
游方出手非常利索,到现在时间刚刚只过去一天,不仅那五人团伙全部拿下,朱军师、腱子哥也很快都抓住了,还顺着线索查到了陆少得身上。
这效率简直太惊人了,换成王丰收,真不一定有魄力大清早就果断出手,直接把那五个人全部带走审问,也未必有能力不留任何痕迹。
王丰收对游方佩服得五体投地。
那团伙中的五个人都是游方亲手抓、亲自审的,至于朱军师和腱子哥,则是在游方的指挥下,王丰收派人去抓的,目前分别扣押在秘密地点,尚未引起警方的注意。
这一票人,其实都是江湖道上的。警方那里还有另一条线,从小金警官到马政委,游方倒是没插手,只留给官方去调查。
此事已经确定,是陆少得在幕后指使,所以从警方那条线最终也能查到陆少得头上,至于能不能查出来,就要看办案态度了,案件本身的调查难度其实并不大。
假如警方没查出来,华真行这边也能以某种方式连人带证据都扔给警方……这也是一个后手。
至于翻出来杨六郎这桩去年的旧案,不过是顺手的事,算是个意外收获吧。
游方又看着华真行问道:“华总导啊,有一件事我很纳闷。什么样大学生争风吃醋,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华真行苦笑道:“这事的背景可能比较复杂,我也很纳闷……当然了,主要原因还是曼曼太有魅力了!”说着话他还向周围看了看,此时他身处会客室中,四面都是墙。
王丰收笑道:“曼曼今天晚上还有选修,要很晚才能过来。”
华真行松了口气,问王丰收道:“陆少得和曼曼究竟怎么个情况,都第四天了,你查出什么了吗?”
王丰收从茶几底下抽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华真行:“连曼曼自己都一头雾水。后来我设法在平京大学调查了一番,了解到一些情况,又作了推测分析。
我觉得这件事既是巧合也不是巧合,那个陆少得是自作多情,但他想追曼曼也不是没有原因,想弄你也很正常。
郎校民下午刚审了那位腱子哥,但腱子哥只供出了陆少得,说是争风吃醋,却还没有供出陆少得他爹的事。有些内情,陆少得这小子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但他爹应该清楚。”
华真行:“他爹现在的情况怎样?”
王丰收:“他爹前天已经在尼朗国被捕,我们的人还在那边整理材料呢,亚丁一会儿会送过来一份简报,更详细的材料要再等几天。
我们的人会帮尼朗国政府,同时也帮东国政府整理清楚的,届时通过尼朗国那边的外交渠道提供给东国警方以及安全部门。”
牛以平弱弱地插话道:“等等,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感觉跟听天书似的!”
游方则皱眉道:“难怪呢!我从一开始就感觉,这件事不是那伙人的动静大,而是你们搞得的动静太大了,原来还有这等隐情。
王大使,你还对我打了埋伏啊!这些内情怎么没听你提起,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丰收苦笑着解释道:“游师,我没打算瞒着您什么,只是从昨天晚上到现在,我们一直分头在忙,还没来及细说,就等华总导来了再一起介绍清楚。
这事有点复杂,您也看看这份材料,是我刚整理出来的,或许就能了解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