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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欢想世界txt下载     欢想世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19、挽救了室友

    华真行给乔钐高讲了一个故事,是丁奇老师当年的经历,这是跟牛以平处长学的。因为牛处长找华真行谈话时也讲了一个故事,就是他当初参加组织干部培训班的经历。
    华真行仿佛是一个预言家,这次学校的处理动作很快,乔钐高与当年的丁奇一样被开除了,不仅丢掉了助教工作,还被清退了在职博士的身份。
    这个处罚很重,本不至于如此,其实是乔钐高自己搞砸的。假如他不去借着道歉名义威胁华真行,可能也不会同时丢掉工作与学业。
    牛处长也好像是个预言家,他曾告诉华真行,假如走组织程序正式处理乔钐高,会牵连到不少其他人,处罚越严重麻烦就越多,事实果然如此。
    在院系的内部会议上做检讨、写总结表示要改正工作态度、汲取经验教训的领导及教职员工,加起来超过了两位数。
    就连华真行所在级队的导员,与此事本无关系,也不得不写了一份情况说明材料,并来看望与慰问华真行。
    乔钐高的威胁只是吓唬人而已,真正跟着一起吃挂捞的当然知道是怎回事,没人会怪到华真行都上,要怨也只能去怨乔钐高。
    但这事也不能说对华真行没有影响,学校有一个内部通告,很多老师都听说了建筑学院有个几里国来的华族裔留学生,脾气很刚、很不好惹。
    牛处长事后又找过一次华真行,向他传达了学校对乔钐高的处理方案,并让他在确认材料上签字。
    华真行这次很主动地签了字,因为他就是投诉人,表示校方已通知了投诉处理结果。
    牛处长还特意问了一句:"华真行同学,乔钐高进门后没看见你碰电脑,你是怎么把谈话过程录下来的呢?是早有准备还是碰巧了,你当时应该不知道他会来吧?"
    华真行笑道:"这不是凑巧。您第一次找我之后,我就知道他会来,那天听见敲门声,我就把电脑准备好了...这是丁老师教我的。"
    牛处长:"哪位丁老师啊,你们系的吗?"
    华真行:"不是我们学校的,是我几年前认识的一位老师。"
    这是真话,华真行来到东国后,就想找机会去拜访丁奇,前两天刚和丁老师联系过。他们在电话里聊了半天,不仅谈到了春容丹中心与方外联盟的合作,还提到了最近的事情。
    华真行这样一个学生,刚来学校就捅出了这样的事情,难免给人留下不好管理的印象,但是华真行的自我管理还是很严格的。
    他真正得罪的不是老师,而是同学,且几乎是满层宿舍楼的同学。
    春华大学留学生宿舍有单人间和双人间两种,单人间住宿费每天八十,双人间住宿费每天四十,华真行申请的是双人间。
    他倒不是为了省钱,而是为了体验校园集体生活,这是他的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也是羡慕多年的经历。
    假如有可能的话,他更想住那种八人间的本科生宿舍呢,可惜留学生无法申请。
    华真行对"集体宿舍"并不陌生,他见过东国援建工人的宿舍,与之相比,春华的留学生公寓条件真是太优越了。
    就算是双人间,床上用品以及日常设施都是学校准备好的,有保洁员定期打扫卫生,每周都会有人更换并清洗床单、被套,宿舍里还可以免费登录无线网络。
    每间宿舍都有空凋和单独的卫生间,每层楼都有洗衣房。
    春华大学引进国际经验,留学生公寓是男女混住的,这当然不是指同一间公寓里会安排一个女生和一个男生,而是同一栋公寓楼里既有男生宿舍也有女生宿舍,通常在不同的楼层。
    绝大部分罗米留学生申请的都是单人宿舍,他们比较在乎私人空间;几乎所有的华族裔留学生也都申请的是单间宿舍,他们的父母都希望孩子的学习和生活条件能好一些。
    经济上华真行是毫无压力的,且不说他是几里国最大的富豪、货真价值的亿万富翁,留学也根本不用自己花钱。
    他拿的是全额留学奖学金,每年的金额是东国币六万六千二百元,除了学费、住宿费补助,每月还有一笔生活费,假如省着点花还能有结余。
    这笔钱是东国政府出的,华真行怎能不对这个国家充满喜爱与感激之情?
    而且他也清楚,能这样留学,消耗的是几里国的国际信誉与外交资源,所以一定要珍惜机会、注意行止,不能做出任何有损形象、伤害两国关系的行为。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申请双人间,当然就显得很节俭了,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小家子气。华真行是为了体验不一样的人生,他以前从未上过学,也从未有过室友。
    华真行的室友来自黑荒大陆的特玛国,真是巧了。特玛国与几里国是邻国,而且恰好与华真行规划中的欢想特邦接壤,华真行也去过特玛国。
    三年多之前,华真行曾护送罗医生穿过荒原,越境到达特玛国的美里机场。就在今年,他还指派董律师买下了特玛国境内约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这位室友比华真行大四岁,今年已经二十二了,名字应该叫沙椰枣。是的,华真行一听发音,就知道按当地土语是沙椰枣的意思。
    沙椰枣护照上名字,写的是当地土语的兰西语谐音,然后再音译成东国语,便成了"基立昂",这三个东国字算是音译之后的再音译。
    基立昂第一天见面做自我介绍的时候,便向华真行吹嘘,他的父亲是特玛国的财政部长。
    他还告诉华真行,基立昂这个名字,在当地土语中,是指男人的那个部位很强大的意思。在他们那里,只有最强壮的男人才有资格用这个名字。
    华真行听了直想笑,据他所知,沙椰枣在当地土语还有"很甜"的意思,但绝没有基立昂说的那个意思,谁会用沙椰枣形容那玩意啊?
    基立昂肯定是学了东国语之后,发现这几个东国字的谐音还有别的意思,所以才想到这么吹的,反正别人也不懂他的家乡土语。
    华真行神识一扫就知道,基立昂那玩意也就是很普通的尺寸,根本不如自己。
    华真行只是委婉地提醒基立昂,不要搞这样的东国语谐音,因为东国有句俗话叫"人死鸟朝天",不吉利!可惜基立昂听不懂这种委婉的表达方式。
    基立昂姓"德鲁巴",他还吹嘘在他们国家,这是地位崇高的贵族姓氏,已有千年传承。其实华真行一听发音,就知道德鲁巴在当地土语中的意思是"沙漠中的石头"。
    沙漠中怎么会有石头呢?德鲁巴是指沙漠边缘终于能看见的石头,它还有另一层含义是"艰苦的迁徙"或"逃难的希望"。
    其实特玛国从未有过什么贵族时代,更别提千年传承了,在兰西国占据那片殖民地之后,某些当地人才渐渐有了姓,基本都是随意瞎起的。
    如果按意译,基立昂-德鲁巴的名字应该是沙椰枣-戈壁石。
    华真行研究过特玛国的资料,前不久还收到了董泽刚发来的一份报告,详细介绍了特玛国如今的政府,其财政部长根本就不姓德鲁巴。
    但是华真行并没有戳穿基立昂,尽管这位室友是如此奇葩,但是这样的奇葩他在几里国已经见过太多了。这些人瞎话张嘴就来,尤其喜欢吹牛。
    想当初就有不少几里人都自称是夏尔的亲戚,后来夏尔还专门发表了一篇演讲叫《我没有这种亲戚》。
    不知是特意安排还是别的原因,华真行的宿舍所在的楼层,几乎住的都是黑荒大陆各国来的留学生,华真行不仅是其中唯一的几里国人,也是唯一的华族裔。
    华真行很低调,更不想和人吹嘘什么,完全没那个必要,他在这里只是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而已。
    基立昂很搞笑,平日看着也挺逗乐的,但仅仅在入住宿舍后的第三天,两人之间就发生了冲突。
    那是刚吃完晚饭后,华真行正坐在桌边打开电脑看几里国发来的简报资料,打算过一会儿就去上自习。
    其实还没有正经上课呢,华真行也用不着去外面上自习,但他很喜欢大教室里和很多同学一起上自习的气氛,尤其是图书馆阅览室那种地方。
    就在这时,基立昂也准备出门了,顺手就摘下了华真行挂在墙上的包。包里有东西,他将东西都倒在华真行的床上,一个金葫芦滚**上差点砸着脚,吓了他一跳。
    华真行头也不回道:"基立昂,那是我的包,你赶紧放回去。"
    基立昂讪讪道:"我也有个一样的,刚才认错了。"
    华真行转过身来:"我从未见过你有这样的包,我的包平常就挂在那里,里面还有我的东西,你是不可能认错的。"
    基立昂嬉皮笑脸道:"嗨,兄弟,我看你这个包不错,借我用用呗。"
    华真行:"不借,你把我的东西收好,放回去。"
    基立昂:"干嘛那么小气?这种牌子的包我有不少,只是没带过来。"
    华真行站起身来:"说了不借就不借,你不能偷我的东西。"
    基立昂仿佛受到了莫大侮辱,立即变脸瞪眼道:"居然说我是小偷?你伤害了我!"
    华真行也不生气,一本正经道:"不问而取,就是偷。你刚才不打招呼就拿我的东西,当然是盗窃行为。"
    基立昂:"这怎么算是偷呢?我是当着的面拿的。"
    华真行:"当面强夺,性质比盗窃更严重,你想抢劫吗?都是春华的学生了,我想你还不至于不明白什么是盗窃和抢劫。"
    基立昂居然又笑了,脸色变得好快:"我只是想拿去用用,回头再还给你。"
    华真行:"我不答应,请你放回去,把倒出来的东西也收好。"
    基立昂悻悻道:"你这个人咋这么小器,还是住一起的兄弟呢!我认识的东国朋友,就没你最不好说话的。"他将倒出来的东西都收了回去,却顺手捡起那个金葫芦揣进自己兜里。
    华真行语气变得严厉起来:"那个金葫芦,你也放回去!"
    基立昂:"我在地上捡的,原来是你的呀?"
    华真行:"当然是我的,原先就放在包里,你明明看见了。"
    最终的结果,是基立昂摔门出去了,口中还用土语骂骂咧咧的。他以为华真行听不懂也听不见,其实华真行全听见了也听懂了。
    华真行不是个小器人,假如换种情况,有同学需要借什么东西,他是很乐于助人的,但他确实不愿意把东西就这样借给基立昂。
    他太了解这种人的习性了,从小见惯了那些能偷就偷、能抢就抢的家伙,凭本事"捡"的东西就理直气壮当成自己的,能"捡"到什么都是自己运气好。
    这种人"借"东西,基本就没有归还的概念,回头你去要的时候,对方很可能会回答:"哎呀,那个包,我一不小心给弄丢了。"
    这么回答已经算是要脸的了,假如你要他赔偿,对方又会说:"我现在身上没钱,不过枪放心,等明天我有钱了,送你十个!我爸爸可是财政部长,我可不像你这么小器..."
    假如不了解这种人也就罢了,既然很清楚,这个包是万万不能借的。否则今天成功"借"了包,明天他就敢"借"钱,后天连华真行的宿舍床位恐怕能给借走了。
    同学一场,华真行怎么看着基立昂在春华校园里不学好呢?及时制止他,就是在真心帮助他,就像华真行曾经帮助了几里国的那么多人。
    有人说这种习性,是原始部族时代私人财产概念不明确的遗俗,华真行则完全不这么看。他又不是没见过还保留原始习俗的部族,比如当年的海神族。
    原始的部族公有制,特征是统一的生产组织与分配方式,可不是谁想拿那什么东西就拿什么东西,更是随意将别人的东西变成自己的,那样反而是对部族制度最大的破坏。
    在华真行看来,这就是正常道德秩序崩坏后的黑帮习俗,他们崇尚的可不是什么共有,而是将别人的东西当成自己的,更可怕的是,他们还没有负罪感和羞耻感。
    负罪感与羞耻感,是一种文化自觉,是从文明启蒙开始,一代代人形成的文化传统反应在社会习俗中。
    而他们缺乏这样的文化传统,原始的部族习俗也被野蛮掠夺的殖民时代瓦解了。
    现在不少人有种"人文学科无用论"的观点,华真行对此很反感。人文的进步与发展,是建立社会秩序的基础,看看曾经的几里国的就知道了。
    华真行对这个问题也很头疼,按三位老人家所教,新联盟的解决方案也只能是"教化"与"严打"并举。
    更重要的另一个措施,是让人们可以自食其力,至少有做出这种选择的机会。对于一无所有的人,假如不改变他们的处境,再怎么教化与严打,也不会有预期的效果。
    可是基立昂不属于这种人,能来东国留学,就已经算是特玛国的精英阶层。这种人不是不明白道理,也清楚不应该拿别人的东西,不信你拿他们的东西试试?
    但是他们的习性还是受到了原生社会环境影响,只要不被发现、不被拒绝、不受惩罚,拿走别人就当成自己赚到了。
    这正是令华真行感到可惜甚至愤怒的地方,好不容易来到东国学习,首先应该学的,不就是这里的社会人文吗?
    假如将原先的恶劣习性带到这里,不仅是浪费了大好机会,更是破坏此地的美好!
    这也正是华真行喜欢乃至羡慕东国的地方,他极力想在几里国开始建立的文化传统,在东国早已建立并传承了几千年。
    东国当然也有犯罪分子了,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有坏人,这里同样有很多事物,在华真行眼中是需要改善乃至变革的。
    他羡慕的是这里人文传统、社会主流价值共识、勤奋好学的民族品质。与曾经的几里国想比,这里简直就是传说中的天堂,也是现在的几里国需要仰望的。
    在华真行看来,基立昂还是可以好好沟通的,虽然骂骂咧咧地走了,但毕竟能听明白他讲的话,也没有要强行拿走他的包。
    基立昂应该也是明白事理的人,能分清对错,好歹是春华的学生嘛,至少他清楚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道那些事情是不能做的。
    这就好办了,华真行打算再找机会与他好好聊聊,毕竟室友一场。就华真行的阅历,基立昂这种人并不难相处,他还是有正常思考能力的。
    真正可怕是那种毫无是非观念也没有思考能力的人,做事不计后果、肆无忌惮,有时候为了抢一双鞋就能要人的命,甚至不打招呼就开枪。
    华真行在特玛国的美里机场就是遇到过那种人,是一个年纪和他差不多大的家伙。(详见第二十三章。)
    华真行对那种人非常同情,但也毫不手软,记得当时一脚就将那家伙踹飞了。那人砸破玻璃幕墙飞进候机大厅,眼见是活不成了...
    基立昂并不清楚,华真行的内心竟如此丰富,他还有一句无意间吹逼的话引,起了华真行的注意。就是那句"这种牌子的包我有不少"。
    华真行并不知道自己这个包是什么牌子的,这是来东国之前杨老头给他的,包括皮鞋、腰带、钱包、背包四件套,其标志似是东国语中工人的"工"字。
    说是背包也不准确,它就是一个很简单黑色牛皮兜子,配有可以调节长短的背带。
    平时可以单肩斜跨,假如将带子放到最长,其中间设计了一个扣,可以扣在包侧的底部位置,还可以双肩背或者单手拎着。
    杨老头给的东西当然不会简单,皮鞋、腰带、钱包都经过了法力祭炼,唯独这个包没有任何处理。在华真行看来,这就是杨老头给他的一个小考验。
    华真行早已精通神识粹物之法,后来更是掌握了炼器,但是想像杨老头那样祭炼日常物品却很难,因为普通的牛皮可不是什么天材地宝。
    华真行当年能用神识粹物之功将矿金提炼成纯金,可是同样的手段却无法用在皮包上,他难道还能将牛皮包祭炼成牛皮精吗?
    想凝练普通物品的物性,就得采炼天地间的物性精华赋予,能化腐朽为神奇,甚至不必刻意去寻找天材地宝。其实杨老头并没有告诉他,这就是上古大器诀。
    但是这种事并没有难住华真行,因为墨大爷早就教过他,怎么用普通的竹木制造法器竹鹊与木鹊。
    华真行在入境隔离期间,很小心地尝试祭炼此包,虽然其外观和表面的手感质地并无变化,但这个背包也算是寻常刀枪不入、等闲水火难侵了。
    华真行当时还来了兴致,将自己随身带来的两条黄军裤也做了同样的处理。
    今天听了基立昂说的话,华真行便意识到这个包可能会很贵。他不认识这个牌子,但可以去问石双成啊,结果却吃了一惊。
    石双成在网上查了,杨老头给他的这皮具四件套,是国际顶奢品牌,售价加起来合东国币十几万呢!仅仅是这个包,就要一万米金。
    华真行吃惊,并不因为杨老头有多么大方,而是基立昂的经历有多么危险!华真行本以为只是让室友避免了受治安处罚,殊不知是让基立昂躲过了刑事责任。
    根据东国刑法,盗窃数额在三万元以上三十万元以下的,属于"数额巨大",将被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且不论华真行的"加工"价值,仅仅算这个包的售价,一万米金就相当于六万多东国币了。
    假如不是华真行及时制止,它真让基立昂给偷去了,便够得上盗窃数额巨大的标准,从轻也得判三年啊,看来基立昂真得好好感谢他!

420、牛处长

    华真行怎么想,基立昂未必认可。此事之后,基立昂后就有了一句口头禅:"华,你不尊重我!"
    华真行听了直想笑,这句话太耳熟了,小时候家门口的混混也喜欢这么对他说,大多是瞅杨老头不在,趁机跑进杂货铺要求赊账的时候。
    后来嘛...就没人敢说了,再后来嘛...也就没人会说了。
    现在每次基立昂这么说的时候,华真行都会回一句:"基,我挽救了你!"
    在几里国那种地方待得久了,就越发感觉东国文化中的含蓄内敛与宽怀包容,是一种多么美好的品质,可惜很多人没有意识到。
    这种品质代表了一种思考能力,能够反省与克制不应该或没必要的恶意,并体现在言行中。
    有人可能认为"直爽"是一种美德,这多少是将表面上的"直爽"与内在"真诚"和"刚强"搞混了,而真诚和刚强才是美德。
    比如碰着乞讨的,你身上没零钱说一句抱歉,对方却直接骂你是个吝啬的穷鬼,你是什么感觉?再比如有人看上你就要求跟你上床,不要答应就说你不尊重他,你又是什么感觉?
    还有种情况又是另一种极端,只要虚伪的赞美和尊重就行了,甚至夸张的词汇都不够用了,需要再创造更夸张的词汇,而不论自己赞美与尊重的是什么东西。
    比如哪怕是个弱智,也得夸他聪明,聪明得太有特点了。哪怕算出二加二等于二十二,也不能说他错了,得说他有创造力与想象力,考试交白卷最低也必须得给九十五分。
    再比如哪怕是个歪瓜裂枣,也要夸她是个美丽无比的仙女!而真正的礼貌与修养,不是在这种人面前不要谈论这种问题吗?
    这一则套在罗米流行,也是高层精英们要向社会底层输出的价值观。但这不是美德,培养的是虚伪和脆弱,而不是人们所需要的真诚与刚强。
    所以华真行才会感觉,含蓄内敛与宽怀包容是多么美好的品质。但是柯夫子也曾告诉他,这是建立在文化认同的基础上。
    彼此宽怀包容,那是以德报德。假如遇到破坏这种文化认同的家伙,就只能以直报怨了,这也是善意——真正应有的善意。
    柯夫子他老人家的修养自然是极高的,但某些时候对某些人也很不客气。华真行对基立昂的不客气,就是和柯夫子学的,他是真诚地在挽救对方。
    他拿出了东国的《刑法》让吉立昂看,解释自己为什么是挽救了他。不仅如此,他还给基立昂分析,为什么盗窃是一种违法行为,在历史上是怎么形成的社会共识?
    华真行倒是足够真诚了,可是基立昂却受不了,他认为华真行这个人不仅吝啬小器,而且屁话还特别多。
    不想借东西就算了呗,他又不是非借不可,可是华真行还没完没了,非得找一堆借口。基立昂这些话可不是在心里嘀咕的,而是当面说的,他很看不上华真行。
    基立昂当面都这么说了,背地里可想而知,华真行成了一个被孤立的另类。其实华真行本来就够另类的,在这层宿舍楼里,他不仅是唯一的几里国人,也是惟一的华族裔。
    华真行当然知道这些,感觉是既好气又好笑,心中暗道假如在几里国,真应该把基立昂送到新联盟学习班里好好上上课。
    华真行被孤立,当然不仅是因为基立昂说他的坏话,这家伙又不是意见领袖,主要还是他自己的原因,就算不在宿舍楼里,而是在自己的班级中,他表现得或许也过于另类了。
    华真行后来才知道杨老头给他的皮具四件套有多贵,刚开始是不清楚的。就算他清楚,估计也不会有太多感觉,再贵能贵得过法宝与神器吗?
    四件套中有一双皮鞋,但是华真行刚来平京时天气还比较热。在春华校园里,华真行很注重自己的形象整洁,他穿的是草鞋。
    华真行这次带来了两双草鞋,分别是曼曼还有他自己编的。他和曼曼打草鞋的手艺都是跟墨大爷学的,然后又加了自己的创意,结合了炼器手法。
    华真行打草鞋用的是象牙色的软草筋,来自几里国荒原上的特产,纤维质地轻柔细腻,还经过了法力的鞣制,编制的手法也非常致密精湛。
    假如仔细看其纹理,他是将软草筋编成了九条龙,再攒成了鞋的形状,还加了一层特制的底。这不仅是草鞋也是修士所穿的云履,号称九**履。
    九**履的结法,可不是墨大爷教的,而是杨老头指点的。
    杨特红嫌墨尚同打的草鞋样式太普通了,他老人家告诉华真行,丹法与器法的修炼,都要求极为细致精湛,那么平时做事也要如此,包括给自己打草鞋。
    按杨特红的说法,这并非奢习,而是惜物。因为他打的不是普通的草鞋,而是修士云履,不是那种一次性消耗品,哪怕穿几百年都行。
    曼曼送华真行的那双草鞋又是另一种传统的云履样式,将软草筋编成了一片片云朵的图案。
    可是这两双云履,看上去也还是草鞋,很有设计感、编制得很细致的草鞋。就算是九**履,只有脱下来凑到眼前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九龙攒汇的结构。
    除了杨老头给的皮具四件套,华真行的行李都是自己置办的,东西并不多,全部加起来也只装了一个普通的随身旅行箱。
    这和曼曼不一样,杨老头只送给曼曼一个与华真行同款背包,剩下的东西都是连娜和崔婉赫等人帮着她一起置办的,塞满了两个最大号的航空托运旅行箱。
    华真行带的东西虽然不多,但是想得挺周到,上课总不能穿大裤衩吧?他还随身带了两条长裤,是那种黄绿色的直筒军裤。
    华真行见东国的援建工人们经常穿这种裤子,他还以为在东国很流行呢,所以也想入乡随俗,至于皮带就用杨老头给的那条。
    第一天在阶梯教室上大课的时候,华真行还特意穿了自己最喜欢的那件纪念衫。这种纪念衫在非索港农垦区很常见,是欢想实业特地从万里之外的东国定制的。
    白色短袖无领,七成绵三成化纤面料,胸前背后都有图案。胸前画的字有两行,分别是"洛福根水电站大坝"与"封顶纪念",背后则错落画了四个字"农垦精神"。
    为什么说是画的而不是写的呢?因为这两幅字同时也是两幅山水画,通过字体与笔画的变形、用墨的浓淡与粗细形成的构图。
    其图案虽一眼看上去就是两幅东国山水画,但只要是认识东国字的,都立刻能把其原文读出来。其字体的变形并不夸张,很容易辨认。
    这件纪念衫的设计,与华真行读的专业有关。春华大学的城乡规划专业,隶属于建筑学院。
    建筑学院的学生,通常都要求有一定的美术功底。这与艺术类专业的要求还不太一样,主要侧重于临摹、写实、绘图,力求结构与特征表达准确。
    至于机械、水利等很多工科类专业也要上制图课,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也涉及审美修养,但与美术水平的关系不大。
    既然选了春华建筑学院的专业,华真行来之前也做了准备,提前学了美术。主要是多才多艺的杨老头和柯夫子在指点,以他的修为打底,练习基本功很容易。
    后来杨老头又说了,东国的代表艺术,自古书画同流,一下子就把境界的要求给拔上去了。可是华真行也够不着他老人家的高度啊,只能听言附会,先简单设计了这样一件文化衫。
    这样的书画,看似极其写意与抽象,但是华真行在水电站附件拍了两张照片,在电脑上用滤镜一处理,与他的构图几乎完全一致。
    这种纪念衫,欢想实业从东国订购了二十万件,不仅是水电站建设者,其他项目的援建工人包括欢想实业的全体员工,都人手一件。
    华真行第一天上大课,就是这样的形象:脚穿一双草鞋,下身是一条黄军裤,上身是那件纪念衫,背着杨老头给他的包,扎着同件套的皮带,头发有点长了,还在脑后扎了个小辫。
    假如在一家普通技校,可能还有人感觉他挺潮,但春华校园里可不待见这种行为艺术,简直点有辣眼睛!
    他的黄军裤和广告衫,在东国都是十几块一件的地摊价,如此也就罢了,简朴而已,可那双草鞋是什么鬼,困难成这样了吗?
    再仔细一看,他背的包、扎的皮带居然还是国际顶奢品牌!
    看裤子和上衣,他这包和皮带就应该不是正品。可是用什么高仿不好,偏偏用这种品牌的高仿,未免虚伪得太高调了吧?
    这不是什么正经人啊,至少在广大东国同学眼中,华真行绝对是个另类。
    几天后大家混得有点熟了,同学们又打听到这家伙是拿了几里国的国籍,曲线上的春华,还有全额留学生奖学金呢。
    好在同学们都是有涵养的,华真行虽有些特立独行,但至少没有妨碍到别人,也就没人当面嘲笑他什么,都保持了起码的尊重,甚至还有人夸了几句草鞋很酷。
    后来还是辅导员实在看不过眼,私下找到华真行说,简朴是好习惯,但是穿草鞋也太过了,他可以送华真行几双正常的新鞋。
    华真行哪能让导员送鞋,他自己又不是没钱,来之前只是没经验,现在也意识到在这里穿草鞋不合适,所以平日就将那两双云履都收了起来,以免惊世骇俗,又买了双皮凉鞋。
    但是他收起来的只有草鞋,至于黄军裤,那就是普通人穿的正常衣服,导员都说了朴素是好习惯嘛,至于纪念衫就更不用说了。
    那时华真行还不知道他的包和皮带原版价有多贵,后来知道了还是每天正常用,这与黄军裤是一个道理,既然好用就物尽其用,至于贵贱本无所谓。
    虽然的春华大学的海外留学生很多,但在城乡规划专业一年级,却只有华真行这么一名留学生。这本身就显得很另类了,虽然不再穿草鞋,他仍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在本专业班级、年级中,华真行倒没和同学发生什么冲突,顶多是大家没把他当同类,但相处得还是很融洽,华真行很喜欢这里的人和这里的气氛。
    日常冲突主要还是发生在宿舍里,与其他不同年级、不同院系的留学生之间。
    在"偷包事件"中,基立昂虽然认为华真行不尊重他,但也也没有别的举动,大概是当时初到东国还不熟悉状况,也不敢轻易动手,毕竟这里不是特玛国。
    可是一个月之后,基立昂就和周围的人混熟了,或者自以为混熟了,他的性格就带着一种没皮没脸自来熟的特质。
    见整层楼的同伙都没把华真行当成自己人,基立昂也渐渐不再忌惮什么,更激烈的冲突终于发生了。
    那天晚上十点多钟,华真行结束自习回到宿舍,还没进门就发现基立昂已经回来了。
    都用不着以神识查探,两人的动静在走廊上都能听得见,过往的其他人都露出会心的神秘笑容,也没人管闲事。但华真行不得不管啊,那也是他的宿舍。
    出于礼貌,华真行并没有直接用钥匙开门,而是用一种特别的节奏地敲门。门板发出声音很有穿透性,就像在基立昂的耳边敲击。
    宿舍门终于打开了,基立昂居然连衣服都没穿,光着身子怒气冲冲一指斜对面道:"今晚我有事,和213的大杈子说过了,小溜子今晚不回来,你去那边睡吧!"
    匆匆说完后,他就砰的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大杈子和小溜子都来自尼朗国,名字分别念折高斯和雷温特,按当地土语,其实就是大树杈和小河沟的意思。这种名字在当地很常见,几里国都有不少。
    他们学了东国语之后,彼此之间又起了这样的东国语绰号。大杈子和小溜子住在斜对门,今晚小溜子应该不在,基立昂带了个姑娘回来,自作主张将华真行安排到那边睡了。
    见门又关上了,华真行是哭笑不得。基立昂这是多大脸啊,占了宿舍,指了张床就让华真行过去睡,也不问他同不同意?
    华真行倒没发火,只是一瞬间有些恍惚,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土生土长的东国人可能不理解基立昂的脑回路,再怎么过分也不能这么干啊!
    可是华真行却很熟,这就是一种街区黑帮文化现象。
    所谓街区黑帮文化,到不一定是指这些人都是黑帮分子,而是受街区黑帮环境的影响,久而久之形成的行为习惯与社会风俗。
    男女乱搞就不用说了,往往睡觉也是临时找个地方,有张床就行了。黑帮文化的一个重要特征就是讲等级地位,有点像动物群落中成员的地位划分,贯穿到整个街区成员中。
    基立昂的行为代表了一种宣示,默认他在本"街区"的地位比华真行更高,因此可以对华真行发号施令,他占了房间办事,就可以指派华真行华到别的地方睡。
    也幸亏华真行了解这种习性,否则脑袋还真转不过这种弯。假如基立昂搞错了对象,比如擅自占了老大的床办事,他的下场可能会很惨。
    老大会直接踹门进去,把他从床上揪下来,踹到在地再跺上几脚,让他灰溜溜地滚。可是华真行没打算这么干,他收拾过黑帮老大,目的可从不是为了自己当老大。
    华真行之所以会恍惚,是因为这才多长时间啊,基立昂就把街区黑帮文化习惯带到东国大学的宿舍里来了?他是来学习的,可是他学到了什么,学校又教了他什么?
    华真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给宿管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没人接,然后又给保卫处打了个电话:"你好,我叫华真行,是建筑学院2310班的学生,住在玫瑰花留学生公寓208。
    我的室友基立昂正在招J,对,就是招J,把人带到宿舍来了,正在里面办事,我站在走廊上呢。为什么给你们打电话?我进不去啊!他不开门,让我找别的地方睡。
    什么,要我找宿管办处理?我打了电话,没人接。要么你们派人来处理,要么你们联系宿管办处理,我在这里等着。什么,让我自己先交涉试试..."
    挂断电话之后,华真行又拨通了校长办公室副主任牛以平的手机。牛处长曾告诉华真行,假如有什么事可以随时找他,华真行就当真了。
    牛处长还没睡,看见华真行的号码就吓了一跳,赶紧接通就听那边说道:"牛处长吗?实在不好意思,大晚上还打扰您。有件很丢人的事,不过不是我丢人...
    宿管办的电话没人接,保卫处的电话我打了,他们建议我自己先交涉,假如劝阻不成再找他们。我怕把门踹坏了损毁公共财物,也怕一不小心把人给弄死了。"
    牛处长赶紧道:"小华,你千万别着急,也别冲动!稍等一会儿,我马上处理。"
    华真行知道牛处长就住在校园里,他来得还真快,不仅宿管办的人找到了,保卫处的人也来了。不用踹门,华真行有钥匙,帮他们打开了门,将床上两条人吓了一跳。
    基立昂用茵语大喊道:"什么人?滚出去!"
    牛处长也是见过世面的,一点都不怯场,嗓门比他还大,怒吼道:"这里是宿舍,已经过了十一点了,你们在干什么?穿好衣服,去保卫处一趟!"说着话把脸扭了过去。
    那两人还没穿衣服呢,女子先没用被子挡住自己,却尖叫道:"耍流..."她只叫出来半声,突然就开始全身哆嗦说不出话了。
    原来是牛处长拔出身边人腰上别的***,打开开关就给了她一下。基立昂跳下床伸手欲撕扯,紧接着也哆嗦着软倒,因为牛处长同样给了他一记。
    保卫处的人当然没有带枪,有人腰间却别着夜间巡逻用的***,刚才没有拿出来,却被牛处长抢先拔走了。
    这人也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被拿走,而是这种事怎么能让领导动手呢?反应慢了啊!谁也没想到牛处长会这么干脆、这么猛。
    这下动静可就闹大了,最终基立昂和那女子都穿上衣服被带走了,姑娘还是被架出去的。整层楼的宿舍门都被打开了,不少人跑出来看热闹。
    牛处长在走廊上大声喝道:"基立昂违反规定,在宿舍里招J,被保卫处带走处理了,希望大家引以为戒!现在已经过十一点了,没什么好看的,都回去休息!"
    华真行也有点发愣,牛处长又转过身来点了根烟,还给他递了一支。华真行并没有抽烟的习惯,但还是点了一支,笑道:"牛老师,今天晚上的你,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这是实话,华真行很意外,没想到牛处长这么果断地亲自动手,看样子此前对这位领导的了解还不够啊。牛处长瞟了华真行一眼,一指宿舍道:"进去吧,我们聊聊。"

421、秘籍

    在宿舍中坐下,华真行将基立昂的烟灰缸放到牛处长面前:"不好意思,他们给您添麻烦了!"
    他们?牛处长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该是我说抱歉才是,学校本该给这样的学生,提供更好的学习和生活环境。"
    华真行:"环境已经很不错了,真的很不错,在我们几里国简直不敢想象!今晚这种事,不是牛老师个人的责任,甚至不该由您来管。"
    牛处长:"你找我也不算找错人,在校长办,我就是对口学生管理工作的。"
    华真行:"这中间还隔着好几层呢,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由您亲自到宿舍用电棍捅人,可是我只认识您这么一位校领导,也只能打电话给您试试了。"
    牛处长摆手道:"算不上校领导,我还差着好几级呢!不说这些了,今晚是怎么回事?"
    华真行:"您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牛处长:"你怎么知道室友招J,假如人家就是谈恋爱呢?"
    华真行:"我就是这么判断的,只是说出了我的判断。至于他是不是招J,能不能被抓到证据,那是保卫处或者派出所的事。
    但是他确实违反了学校的管理规定,不仅是影响了我个人的利益,而且是侵犯了不特定的、所有学生的正常利益。所以学校才会有这种规定,也应该管这种事,对吗?"
    真人不妄语,并不代表大成真人不会犯错误,华真行就是这么认为,也是这么说的。假如基立昂没有招J,那就是他搞错了,假如基立昂真的**却没手处罚,那就是另外的原因。
    但是无论如何,基立昂违反宿舍管理规定、侵犯同学权益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
    牛处长苦笑道:"你说话很严谨,但是保卫处不一定能抓到证据。假如是那样,对他也只能批评教育,就算事后给处罚,今天也只能把他放回来。"
    华真行:"那就放回来呗,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只要不是没人处理就好。"
    牛处长看了看周围:"你的东西并不多,收拾收拾吧,我先安排你在学校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再给你换一栋宿舍楼、安排间新宿舍,单人间,至于住宿费也不用操心..."
    华真行打断他道:"多谢牛老师,但是用不着,我觉得这里就挺好。"
    牛处长吸了吸鼻子道:"好什么好,你没闻见这味儿吗?太熏人了!"
    基立昂的体味确实有点重,刚才还在宿舍里做了激烈的运动,所以宿舍里的气味并不好闻,乍一进来真得适应适应。
    华真行起身打开窗户道:"先通通风吧,回头我再清理一下,以后也会督促室友早晚勤洗澡的,反正宿舍也是带卫生间的,可以淋浴。"
    牛处长:"小华,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他还会再回来,你们之间已经有了冲突,恐怕还会有冲突。
    其实我也可以打招呼,把那个基立昂调到别的宿舍去,并且不再调其他学生进来,这间双人宿舍就留给你一个人住。
    但是那样的话,你还会住在这栋宿舍的这层楼里,出了今晚这样的事,弄不好会被其他人排斥,这又何必呢?不妨图个清静,你是来学习的,不是来和人干仗的!"
    华真行摇头道:"假如是另一名学生,有我这样的遭遇,我很赞赏牛老师有这样的安排。但我本人就不必了,假如连这种状况都搞不定,我就不会来这里,也不该来这里。
    我申请的就是双人间宿舍,学校安排了双人间宿舍,这很合理。假如基立昂再次违反学校规定,该怎么处罚就怎么处罚,这还是学校的事。
    剩下的,我自己能搞定,不能什么事都麻烦牛老师您。"
    牛处长仍然摇头道:"还是换间宿舍吧,宁得罪君子,勿招惹小人。"
    华真行:"您这逻辑就不对了,凭什么要得罪君子?该尊敬的人就去尊敬,该惩治的人就去惩治,这样才能有个好世道。
    就算牛处长要强行利用职权给我换间宿舍,今晚也是来不及的。"
    牛处长:"你已经打定主意,今晚也不出去住?"
    华真行:"牛老师不用特意安排了,我心理有数。"
    牛处长:"你就算能搞定他一个,难道还能搞定这整层楼吗?"
    华真行居然笑了:"别说这一层楼,哪怕把这一栋楼都算上,总共才几个人啊?"
    牛处长无奈道:"假如真有事,就赶紧给我打电话,不要怕时间有多晚。"
    华真行:"谢谢牛老师,真的非常感谢!其实我只想问一件事,假如我不认识您,今天又该怎么办?"
    牛处长叹了口气:"给我打电话之前,你有没有想过打不通或者我也不能帮你处理,你打算怎么办?"
    华真行:"我给您打电话,其实是为了学校考虑。"
    牛处长走后,华真行将床单收了起来,再挥手施法将些许难闻的气味都给驱散。他知道牛处长的好意,但是没必要接受,给对方打那个电话真不是为自己。
    他完全有本事把基立昂收拾一顿,但那不是解决问题的正道,该是学校管的就由学校管。
    如果他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刚才就会接受牛处长的建议,今晚就搬出去。可是他并不普通啊,接受那样的建议,未免太虚伪了!
    华真行对牛处长的印象,相比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已经大为改观,他其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这位牛处长,当初第一次打交道的时候,显然是在完成领导交代、履行自身职责、安抚学生情绪这三者之间找平衡,他本人是没有权限直接决策的。
    可是今天晚上,牛处长真的很有担当啊,他原本不必亲自来的,更不必亲自动手的,也不必亲自留下来善后,为华真行考虑了那么多。
    华真行还在牛处长身上找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他察觉此人居然也是一名修士,昆仑修士!但是他并没有点破。
    牛处长拔电棍时用了御物手法,捅电棒的动作也是又快又准、恰到好处,看来这位领导也很生气,而且不仅是对基立昂不满。
    晚上一点多钟时,基立昂果然被放回来了。华真行的判断错了,这小子并没有招J,或者说保卫处并没有抓到他招J的证据。
    那姑娘是基立昂在校外酒吧里认识的,她平时倒也收费,但是今天却没有收基立昂的钱,还自掏腰包请基立昂喝了杯酒。
    基立昂很得意,认为这证明了自己的魅力。反正按照那姑娘的说法,她还没有跟春华的留学生在春华的宿舍里搞过,想想就感觉很刺激...
    所以基立昂不算招J,顶多就是个白嫖。那还能怎么办,只有批评教育了,就算要给纪律处分,也得先让人回宿舍睡觉啊。
    基立昂进来的时候,华真行正盘腿坐在床上看资料,连头都没抬。基立昂顺手就把门给锁上了,怒气冲冲直奔华真行而来,伸手道:"你..."
    看他这个动作是锁喉啊,华真行抬起头轻轻喝出一个字:"定!"基立昂就被定住了,保持着伸手向前的姿势,想动都动不了,身体也不再受意识的控制。
    像这种情况,打电话给牛处长或者报警都没用,因为下一秒对方的手就到喉咙了。无论是校领导还是警察,都不可能在此之前赶到,只能华真行自己先处理。
    所谓定身法并非什么仙术,华真行至少就学过三种。
    第一种是丁老师闲谈时很随意地就教了,甚至用不着什么神通法术,技术高明的催眠师都会。
    那就是修改人的潜意识,让意识暂时失去对人的身体的控制,从而达到肌肉和关节僵直的效果。普通的催眠师施术速度较慢,还需要受术者的配合。
    但了解其原理之后,一位大成修士直接以神念施展,对付普通人可以说是百发百中。
    第二种定身法是跟约高乐学的,属于惑神术的小应用,需要用到神识法力,其原理居然和丁老师所教类似,只是要求更高、起效更快更精准。
    华真行所对基立昂所施展定身法,就是上述两种手段的结合,在他突破大成修为之后,已能融会贯通,很有个人特色了。
    至于第三种定身法,华真行学得最早,是杨老头教的,与神通法力无关,很接近于武侠小说中描写的点穴,带有一定的即时伤害性。
    其原理无非是用劲力击打某些部位,暂时麻痹特定的神经,使人的全身或者某个部位动弹不得,但是华真行对基立昂没用到这一招。
    除非不得已,否则华真行并不喜欢动手打人。就连杨老头都曾告诉他,能开枪就别动手。但是此情此景,华真行总不至于一枪崩了基立昂吧?
    定住基立昂之后,华真行向后一仰,让开将将要掐住脖子的手,施施然从床上下来,将基立昂拎到了门口,让他保持这个姿势面朝门站着。
    "这份《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你好好看着,用一夜时间把它背下来。"
    华真行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将一个手机倒扣过来挂在基立昂的胸口,打开了手机上带的小手电,恰好照亮了门后贴的东西,顺手关上了宿舍的灯。
    宿舍门后贴了两张东西,上方是消防逃生指南,下方就是《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基立昂的姿势原本是低下头去抓华真行的脖子,此刻视线正好对着这份规定。
    全身都动不了是什么感觉?他还可以呼吸,非自主式的呼吸,嘴却合不上,时间长了就有口水流出来。这个低头张嘴的姿势,倒也不担心他把自己给呛死。
    基立昂也还能眨眼,那种无意识的神经性眨眼,避免角膜太干燥,但他却没有办法主动把眼睛闭上...把他放在门前,华真行就上床休息了。
    说是休息,其实华真内是在床上定坐,差不多凌晨一点半入坐,到了早上六点半就起身了,假如按睡眠算,时间并不长。
    主要是因为基立昂已经被定住很久了,假如时间再长的话,就算华真行解除术法,他也可能会受伤的,而此刻刚刚好。
    华真行终于又喊了一声:"解!"只见基立昂立刻软倒在地,他不仅留了一地的口水,连裤子都尿湿了,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憋得。
    基立昂刚挣扎着想说什么,只听华真行的声音就似在脑海中响起:"你现在别乱动,恢复血脉畅通差不多需要半个小时。我去吃个早饭,半个小时之后回来。
    在我回来之前,你最好把宿舍收拾干净,也换身衣服好好洗个澡。我不喜欢这里的味儿太大,你明白了吧?"他说的居然是特玛国土语。
    说完话华真行也没管基立昂明不明白,就出门离开了宿舍。等他回来的时候,宿舍已经收拾干净了,至少门口的地擦得挺干净,听声音基立昂正在卫生间里洗澡呢。
    等基立昂洗完澡出来,还没来得及穿衣服呢,抬头就看见华真行坐在桌旁,他过去噗通一声就跪了:"华师父,这是东国功夫吗?"
    华真行:"衣服穿好了再跪!"他说的仍然是特玛国当地的土语。
    基立昂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呢,赶紧穿好衣服,重新跪了个端正的姿势:"华师父,请原谅我的冒犯,请问您...昨天晚上施展的是什么功夫?"
    华真行转过身来:"你也知道功夫?"
    基立昂连连点头道:"知道的,知道的,电影上看的。"
    华真行:"想学吗,我可以教你。"
    基立昂学着在电影上看到的样子,给华真行磕了好几个头:"我想学,你就是我师父了,请师父教我!"
    华真行:"你并不了解师父真正的含义,也没资格叫我师父。我可以教你,但是得有条件。"
    基立昂:"师父说要我做什么?"
    华真行:"第一件事,就是不许喊我师父。"
    基立昂:"华先生,还有呢?"
    华真行:"我要考察你的言行,你符合每一步的要求之后,才能教你下一步功夫。我教的功夫,必须从基本功练起,最重要的是做人的基本功。"
    基立昂:"您有什么要求?"
    华真行换成了东国语:"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基立昂爬了起来,感觉还有些全身酸软,在自己的床铺上端正坐好,华真行给了他一本装订册和一部《新华字典》。
    "你首先要学习的东西,都写这本教材里,假如有看不懂的字,可以查字典。你不仅要学,还要照上面教的真心的去做。什么时候我认为你合格了,再教下一步的基本功。"
    华真行给基立昂的装订册,就是新联盟学习班所使用的基础教材,不是让学生自学的,而是老师讲课用的,很多时候还要用当地土语讲授。
    其主要内容就是新社会的行为规范,以及为什么需要有这些行为规范。教材由柯夫子口述并最终审定,由沈四书记录并负责编写。
    鉴于基立昂本人已经是一名春华留学生,具有一定的东国语水平,就不需要华真行拿着教材对他慢慢讲了,就给他自己拿去好好学,华真行还很贴心地给了本字典。
    基立昂如获至宝,以为拿到了功夫秘籍。而华真行告诉他,这其实就是秘籍,且是秘籍开篇的那一部分,只有达到了要求才能学习后面的内容。
    牛处长大概也没想到,华真行只说了一个字,便收服了基立昂。从这天开始,基立昂就成了华真行的小弟,而且是那种死心踏地的小弟。
    华真行的目的可不是让基立昂做自己的小弟,更不需要任何人这样做,他又不是什么黑老大,但是对这种人,也只能慢慢来了。

422、春华学习小组

    收拾基立昂只是一件小事,华真行之所以打那几个电话最后还找到了牛处长,真的是为学校着想,他当然希望自己所在的学校有非常好的管理。
    想当初的非索港假如秩序景然,华真行也许还会成为养元术的开创者与春容丹的研制者,但绝不会发神经搞什么新联盟,贝克莱总统更不会成为文史馆的见习馆员。
    身为非索港的一员,华真行认为有自己的责任做些什么,身为春华大学的一员,他当然也认为自己有责任。
    基立昂犯的事,这栋宿舍楼里的其他人也会犯,虽不常见但也不少见,主要都是男生,他们带回姑娘可不仅仅是酒吧里认识的,可谓五花八门。
    当然了,偶尔也会有女生违反这种规定。
    华真行住的这栋宿舍楼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玫瑰花公寓。按照《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早上八点至晚上十一点是可以接待访客的时间,外来访客必须登记。
    假如晚上十一点之后访客还不走,便是违规滞留,违规滞留超过一个小时,便是违规留宿...具体是什么意思,懂的人都懂。
    《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里并没有不准在宿舍里**的规定,并不是说这种行为是被允许的,而是根本用不着做出规定。
    否则还有人会问一句,为啥不规定禁止在宿舍里偷窃、抢劫、杀人呢?
    单人间宿舍可能发生违规留宿的情况比较多,这条规定主要是针对他们的。而华真行所在的这栋宿舍楼是双人间宿舍,照说这种情况应该比较少。
    假如宿舍中有一人外出晚上不回来,另一个人悄摸将"朋友"带进来了,没有登记夜里也没有离去,只要关上门别搞太大的动静,基本也没人理会。
    但凡事总有例外,比如基立昂,他不仅搞出那么大动静,居然还让华真行另找地方去睡,这就太过分了。有感于此,华真行便开始管起了闲事。
    杨老头的脾气,是从来不爱管闲事的,华真行怎么会有这毛病呢?原因有多方面,其一,华真行不仅仅是杨特红的学生,也是墨尚同和柯孟朝的学生。
    其二,华真行也不认为这是闲事。他也是春华的一员嘛,有责任维护好这里的环境,包括自己宿舍小环境与学校的大环境。学
    华真行这么做,也有自己的私心,人怎么可能完全无私呢,有我即有私。
    与东国的教育合作是几里国的一项长期计划,甚至已上升到国策与国运的高度,能派留学生来东国学习,还拥有如此优厚的待遇,这种机会珍贵难得了。
    假如这帮留学生表现得太不像话,给东国师生及民众留下不好的印象,恐怕会影响到后续的教育合作,同时也会影响到几里国的国家形象。
    外面的大部分人并不会仔细分别,那些不像话的学生究竟是来自尼朗国还是来自特玛国,基本只会说他们都来自黑荒大陆,连几里国都跟着趟枪。
    就算华真行将来搞了个欢想国,同样也会受到负面影响。
    从此之后,再遇到这种情况,华真行就会主动干涉了。比如有天123的大杈子把小溜子赶到了别的宿舍,自己带了个姑娘回来过夜,动静很大,就被华真行把门给敲开了...
    华真行一脸严肃地告诉大杈子,时间已经过十一点了,要他遵守宿舍管理办法。大杈子非常生气,但是并没有在走廊里跟华真行动手。
    走廊里有监控,而且很多人听见动静都开门出来看着呢,连值班的宿管都上楼了。
    自从经历了基立昂和姑娘一起被带到保卫处的事,大家都知道华真行这个人的脾气又臭又硬,犯不着在这种情况下跟他硬怼,否则人家可以一个电话当场叫来很多人。
    所以大杈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姑娘被华真行赶走了,最后压低声音道:"你这是在找死,给我好好等着!"
    当然了,华真行也不是什么闲事都管,更不是专管这种闲事。
    假如有人真有什么朋友需要借宿一晚,而恰好宿舍里有空床位,只是安安静静睡觉,这种事华真行也不会理会。
    被他敲开门把人赶出来的情况,基本都属于叫得太大声的,已经打扰到其他同学正常的休息。
    这层楼还有很多学生喜欢听重金属音乐,非常之扰民。碰到这种情况华真行也会阻止,有时候会直接敲门要求对方把音响关掉。
    按不少人的脑回路,华真行上次向"官方"的"告密"行为,导致基立昂和他的女伴都被"警察"带走了,是很令人不耻的。
    接下来华真行再这么干,那是犯了众怒,至少是得罪了一小撮人。这栋楼里住了大概三百人,哪怕七成人在心底里是支持华真行的,剩下的三成也有近百号啊!
    就算有两百人支持华真行,他们也不可能天天跟在华真行后面当保镖,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沉默的大多数。
    而华真行已经得罪了上百人,其实处境堪忧,而他本人偏偏还没有这种自觉,好像根本就不在乎。
    华真行不仅半夜敲过男生宿舍的门,有一次也敲过女生宿舍的门。
    那是某天半夜十二点左右,他和基立昂突然听见楼上的地板发出很有节奏的噪音,那是头顶上的宿舍床在响,同时也听见了人的声音。
    这可不是因为华真行的修为高超、五官敏锐,就连普通人基立昂都听得很清楚。他们还是在楼下呢,楼上的动静可想而知。
    然后华真行就上楼了,敲开一间女生宿舍的门,差点被门里出来的男士给揍了。
    华真行不仅熟读石双成给他的《治安管理处罚条例》,还上网查过很多案例,尤其是争议案例,应对得很明智。首先千万不能让人偷换概念,硬说成是互殴。
    哪怕是正当防卫,也不能跟对方打成一团,只能在对方攻击的同时予以还击,最好是一招制敌,也不能有多余的附加动作。
    这些要求,对于想保护自己的无辜者来说实在太高了,华真行都担心自己做不到。不是他的修为不够,而是怕动作不够完美,仍然会被挑出毛病。
    他知道对方会一拳打来,所以干脆就没招架,开门看见拳头就向侧后方闪出好几米远。那位男士一拳打空把自己给闪倒了,摔伤了膝盖和胳膊肘,最终是被抬出去的。
    大半夜的,从三楼女生宿舍抬出去一位摔伤的男士,这栋楼里有多热闹可想而知,不仅值班的宿管被惊动了,宿管办和校保卫处也再一次被惊动了。
    动静闹大了,那位女生仿佛就感觉,自己违规留宿男友的事情就变小了,大声控诉华真行耍流氓,无理打伤了她的男朋友,要求保卫处严肃处理华真行。
    可是走廊上有监控啊,监控清晰地显示华真行只是敲门而已,根本就没进宿舍,而那名位男士是开门一拳挥空自己趴倒在地的。
    假如走廊两端交叉拍摄的镜头还不够清楚,华真行还带着一名助手呢。基立昂就在不远处拍下了一段清晰的视频,可以一帧一帧地放,连声音都录下来了。
    视频显示华真行根本就没碰着那个男的,对方摔倒的时候,他的距离至少有三米远,想碰瓷也不带这么碰的,所以华真行并没有被处理。
    华真行并没有事先给保卫处或牛处长打电话,既然自己能处理,又何必麻烦人家呢?
    华真行不想打扰别人,别人却不得不来找他了,来得不是牛处长,而是他所在级队的辅导员张锦麟老师。
    张老师劝华真行注意言行。华真行则反问张老师自己哪怕做错了,并强调只要说出一件就行,那么他一定承认错误并改正。
    在很多人看来,华真行是在惹是生非,但真要就事论事,张老师又没法说他不对,最后只能劝他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并与同学搞好关系。
    华真行又反问,自己应该和什么样的同学搞好关系、搞好关系又应该通过什么方式?
    他还告诉张老师,自己从小长大的地方,曾经遍地都是黑帮团伙,难道也要搞好关系同流合污吗?要劝说他们改过自新才对吧!
    张老师听了直叹气啊,告诉他这不是一回事,都是同学,毕竟不是敌我矛盾。
    华真行则说自己懂,他就是按照人民内部矛盾的方式处理的,又没像镇压黑帮那样对待犯错误的同学,只是随时提醒他们不要违犯宿舍管理规定,难道这种行为也不值得提倡吗?
    聊着聊着,张老师好像被华真行绕进去了,甚至感觉学校应该给他发个锦旗或者奖状啥的,最好再开个表彰大会。
    张老师告辞的时候,心里还是挺同情华真行的,原来这孩子是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中长大的,估计也受到过不少创伤吧。
    华真行如今的很多行为,应该就是创伤后应激反应导致的,俗称PTSD。
    张老师是学过心理学的,对华真行抱以极大的理解与同情,而且华真行这个人在他看来也是十分可爱的,甚至很可敬,连创伤后应激反应都这么充满正义感。
    张锦麟很想帮助华真行,华真行在宿舍里惹的事他早就听说了,也设法想让华真行换一间宿舍,至少调离这栋宿舍楼。
    假如换一种情况,只要辅导员很上心,这事并不算太难办,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锦麟一直没办成。
    不是是上面哪位领导故意压着,很可能是特意打了招呼,就是不给华真行调换寝室。
    华真行知道这位辅导员是个好人,对方也是真的关心自己。这个学校的很多老师,和乔乔钐高并非一路人,想当初张老师就愿意自掏腰包送他两双新鞋。
    华真行也清楚张老师企图帮他换一间宿舍,更清楚有人这事压着不让办。特意打招呼不让华真行换宿舍的就是牛处长,那么宿管办有谁又会因为这种事去得罪校办的领导呢?
    牛处长倒不是特意要为难华真行,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既然明白华真行的意思,那就创造条件让华真行按自己的意思来吧,他也看出来华真行吃不了亏。
    华真行在这栋宿舍楼里得罪了上百号人,但真正会主动找他麻烦的,甚至想动手收拾他的,其实也就十几号人。
    也不知是谁在暗中组织串联,有天他们真动手了,选择的时间是晚自习之后,埋伏的地点是华真行从图书馆回公寓楼的路上。
    华真行提前就知道了消息,是基立昂通风报信。其实也不必基立昂特意提醒,那帮人的这点小密谋,华真行用神识一扫就能查探清楚。
    所以那天华真行回来得比较晚,特意绕远选了一条很僻静的路,两侧都是花丛隔出的绿化带,绿化带里有茂盛的乔木与各种灌木,他还特意拐进了绿化带里面。
    东国警方有天眼系统,大街小巷都布满了监控,这极大的降低了治安案件的发生率、提高了破案效率。而在春华校园里,监控则更加密集了。
    可是再严密的监控也有死角,总有摄像头拍不到的地方,华真行早就观察过,他特意走到了这么一个地方,那伙人也都跟了进来把他围住了。
    接下来的情节就比较俗套了,华真行没有动用什么神通法力,也没有拿棍子,就凭着一身拳脚功夫,一个人围殴十三个,把他们全给打跪了。
    黑暗中的树冠笼罩下,周围都是郁郁葱葱的观赏灌木围绕,华真行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的草地上有十三个人跪成了一个半圆,远看就像一群野猫在开会。
    华真行抖出了一根烟叼上,面前的小溜子赶紧掏出打火机给他点好。打火机冒出的火苗,短暂地照亮了他那张看似人畜无害的脸,很英俊,典型的东国华族裔相貌。
    没有人敢说话,华真行吐出一口烟,正想组织语言来一篇简短的演说,元神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
    真是叮的一声,就像有谁在跟他开玩笑,半年多都没有动静的"欢想国任务系统"突然又开始作妖了,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二十一:成立春华大学学习小组
    任务奖励:收获美好校园
    华真行差点没让"系统"给气乐了,这算是恶作剧吗,神特么收获美好校园?但任务本身倒是跟他想一块儿去了,刚才正在琢磨处理收拾这些人呢。
    华真行打了个电话,把基立昂给叫来了。基立昂拎着一个很大的兜子,里面装着十三本装订好的学习材料,还有十三部《新华字典》。
    基立昂根据华真行的提示,拐了半天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僻静又隐蔽的地方,见到了令他并不意外同时又羡慕不已的场面。
    按照华真行的交待,《新联盟学习班教材:社会行为规范篇》以及《新华字典》,他给在场的同学人手都发了一部。
    华真行一指基立昂,对面前的这些人道:"刚才我说的话,你们都记好了。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同一个学习小组的成员,而基立昂就是你们的组长。
    这份材料拿回去好好学习,我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后是要考核的。考核通过有奖励,假如考核不通过,哼哼..."
    基立昂突然听说自己成了这些人的小组长,相当于某个团伙势力的头目,莫名就激动起来,恰在这时,脑海中叮的一声响,凭空出现了一段信息。
    基立昂此刻的感受,与华真行当初差不多。华真行已有大成修为,掌握了神念心印,用此手段搞一个简单的系统给基立昂,也没太大难度。
    基立昂脑海中出现的信息就相当于某种意识流,但也可以转化为文字信息,按他的理解,就是很简明的"功夫任务系统"。
    任务一:组建学习小组、发放学习教材、并担任组长。
    任务奖励:基础桩法,基础拳法
    这一刻,基立昂被一股巨大的幸福感给淹没了,激动地全身都在发颤,一时间竟忘了说话。与当初懵懂的华真行不一样,基立昂已经断定,这个"系统"就是华真行的手段。
    华真行的声音又响起道:"你们不仅要学习,还要学以致用,这是行为规范,你们要照做,并由组长负责监督...基立昂,你还愣着干什么?先带他们回去,小溜子留下!"
    受宠若惊的基立昂带着惊魂不定的十二个家伙走了,华真行抬头看了看周围,下意识的展开神识寻找三位老人家的踪迹,可惜毫无发现。
    这也在意料之中,就算三位老人家中的某位已经来了,以他们的修为,假如不想让华真行发现,华真行自然找不到。
    事到如今,当初元神中莫名出现的系统是怎么回事,华真行已然明白了。
    就连他自己都能给基立昂搞个似是而非的系统,假如愿意的话,还能扮演神秘莫测的"随身老爷爷"之类的角色。
    可是三位老人家远在几里国呢,不大可能隔着这么远通过系统做手脚,给他发布什么新任务吧?应该是有人来东国了,却不知是哪一位。
    小溜子还跪在前面呢,紧张地肩膀直发抖,他不明白华真行为什么偏偏把自己留下来,而周围静悄悄的已没有其他人。
    小溜子突然想到,难道华真行不仅喜欢姑娘,也喜欢...小溜子下意识地夹紧了身体,有呼救的冲动但又不敢发声。
    见华真行在观察周围,好像是看附近还有没有人,小溜子用颤抖的声音道:"华,华老大,你把我留下来,还有什么事?
    今天是我们不对,我们刚才都已经承认错误,答应参加学习班了。这事真不是我的主意,都是大杈子撺掇的,我不想来,可是又不敢得罪大杈子。
    刚才他们动手的时候,我可是躲在后面的,根本就没动手..."
    华真行收回目光,看着他道:"我知道,刚才看得很清楚,所以才把你单独留下来。别害怕,我不想把你怎么样,就是想问问,哲高斯怎么自己没来?
    还有一件事,不要叫我老大,我不是你们的老大,也没想当什么老大。假如你自己争气,能改过自新又有那个缘法的话,将来倒有可能叫我一声导师。"
    小溜子没太听懂后面的那句话,但前面的那句话可是听清楚了,赶紧答道:"大杈子今天不舒服,下午去医院了,回来之后就在床上躺着。这事你不知道吗?"
    华真行:"他舒不舒服,干嘛我要知道?"
    小溜子:"就是被你的妞一脚踢在老二上了,她没跟你说吗?"
    华真行:"什么我的妞?"
    小溜子:"就是经常来找你的那个东国女生,不就是你的妞吗?"
    华真行弹了他一记脑崩:"那是我的朋友...还有,你不要再说这么不尊重人的话!你好好讲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费了一番口舌,华真行问清楚了情况。在基立昂赶来之前,他已经审过刚才这帮人了,得知这件事就是大杈子在背后策划的。
    大杈子名叫哲高斯,来自尼朗国,自称是尼朗国总统的儿子,这吹得可比基立昂大多了,基立昂只是自称特玛国财政部长之子。
    哲高斯身高超过一米九,体格特别壮,与小溜子分在一间宿舍,他们都来自尼朗国,就读于春华大学社会科学院国际关系学专业,已经上大二了。
    当初小溜子还没来几天,就不得不成了大杈子的小弟。不仅如此,大杈子还收拢了一帮"自己人",主要就是今天晚上动手的这伙。
    大杈子原本打算亲自带人来堵华真行的,没想到下午却"负伤"了。负伤的原因很简单,他下午在放学后的时间碰石双成了。
    他对石双成有印象,石双成来宿舍找过华真行好几次。在大杈子的概念里,这就是华真行的妞了。
    华真行刚来没几天,就上手了这么漂亮的一名本校东国妞,大杈子看着很羡慕也很来气。
    大杈子早就想收拾华真行了,已经决定好今天晚上带人动手,恰好碰见了石双成,就堵住她到:"喂,你是华真行的朋友吧?"
    石双成瞄了他一眼:"是的,怎么了?"
    大杈子:"那小子就要倒霉了,你跟他好还不如跟我好,我的XX功夫可比他们强多了,你只要试试就..."
    大杈子话还没说完,便发出嗷的一声叫,上半身俯倒、下半身向后飞起,身体又在空中弯成虾米状**,当场就晕了过去。
    原来是石双成给了一记撩阴脚,将他给踹趴下了,然后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仍径直前行,左脚踏上他的后脑勺、右脚踏在后背上,就这么踩了过去。
    这位姑奶奶很潇洒,踹晕了人,根本就没理会什么善后事项,就这么扬长而去。
    大杈子的跟班小溜子就站在旁边呢,当时是目瞪口呆。石双成的那一脚实在太突然,他下意识地把腿给夹紧了,等石双成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小溜子赶紧上前把大杈子翻过来扶起,大杈子这才醒了过来,然后被小溜子掺扶着去了校医院。结果医生也没查出来什么毛病,甚至都没验出什么伤。
    小溜子只得又把大杈子扶回了宿舍,可是大杈子感觉还是很疼啊,躺在那里不动还好,只要稍微一动便钻心的疼,连腰都直不起来。
    大杈子此时还不知道,石双成那一脚已经把他给废了。前文提到石双成不仅揍过老师还揍过同学,就是这么回事。
    大杈子心里那个恨啊,他倒不认为石双成真有多厉害,而是那脚偷袭得太突然,而且踢中的地方太要命了...既然如此,更让他坚定了收拾华真行的决心。
    结果...就是今晚的结果。

423、第一次小组活动

    小溜子都交待完了,忐忑不安地看着华真行。华真行问道:"你和哲高斯都来自尼朗国,来之前你是欠了他很多钱,还是他对你救命之恩?"
    小溜子愣了一下,不明白华真行怎么突然说这些话,摇头道:"不,来东国之前我根本就不认识他,连面都没见过。"
    华真行:"那你是来读书的,还是来给人当奴仆的?都是春华的学生,彼此只是同学而已,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吗,你是心甘情愿的吗?"
    上次基立昂带了个姑娘回来,企图把华真行赶出宿舍,结果被华真行收拾了一顿。
    但是大杈子也干过同样的事,小溜子却乖乖地让出了宿舍,结果还是被华真行敲门坏了大杈子的好事。
    大杈子平时在宿舍里颐指气使,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每天早饭都是小溜子给他打回来的,他还不给钱,衣服也是小溜子帮他洗,或者手搓或者拿到洗衣房。
    至于跑腿办事去小卖铺买烟啥的,那更是小溜子代劳了。大杈子简直是把他当成奴仆使唤,而且还是那种自带干粮的狗腿子,就算是黑老大也得给小弟发钱呐!
    这些事小溜子平时不说,可是他与大杈子就住在斜对门的宿舍里,华真行早就一清二楚。这些事他不好随意插手,毕竟看上去好像你情我愿,今天终于找到了开口过问的机会。
    小溜子缩起脖子道:"我,我惹不起大杈子。"
    华真行:"仔细说说,你怎么惹不起他?就算他真是尼朗国总统的儿子,也管不着这里吧?"
    小溜子:"他爸爸不是尼朗国总统,却是尼朗国的陆军上校,而且很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总统。这个人在我们那边很有名的,我听说过,也私下查证了..."
    华真行:"就算在尼朗国的时候,你也不是他的奴隶。来到春华大学读书,你反倒心甘情愿成了他的奴隶?
    这是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国家的命运,而你就学到了这些?就算惹不起,你别去招惹他也就罢了,哪有主动当狗的道理?"
    华真行的言论,颇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意思了。
    小溜子也不敢反驳,呼吸有些急促道:"谁让学校把我和他安排到一间宿舍,算我倒霉!我终究还是要回尼朗国的,得罪了他,我没什么好下场。"
    华真行叹了口气:"好吧,我给你一条退路。毕业之后只要成绩合格,你就可以去几里国,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很好的工作,那里也急缺各种人才。
    不要质疑我能不能办到,这所大学是东国最好的大学,我是有史以来第一个几里国留学生,也是迄今为止唯一的几里国留学生,你应该明白我的背景。
    我现在要问的问题,与尼朗国无关,就是在这所校园里,就是你自己,面对哲高斯的各种欺压,你都心甘情愿吗?"
    小溜子小声低下头嘟囔道:"当然不是了。"
    华真行:"那就不要跪着说话,坐着说。"
    小溜子换了个姿势,由跪变成了坐在草地上,用手揉着发酸的膝盖道:"华老大,您到底想要我做什么,去对付大杈子吗?我可没有您这么大本事,惹不起他!"
    华真行:"你惹不起他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假如你的打算是想把他给舔舒服了,将来回到尼朗国可以跟着捞好处,那就算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不必加入刚才那个学习小组。
    假如你不想再这样下去,愿意加入学习小组。我不要求你单独对付哲高斯,但也不必再屈从哲高斯,就好好做你自己..."
    小溜子:"华老大,我当然愿意加入小组。可是你不知道大杈子有多凶,我怕他会弄死我!"
    华真行眯起眼睛道:"弄死你?就因为你不给他买早饭、洗衣服、当跟班?这里是东国春华大学,这所学校不是他的,这个国家也不是他的。
    你来到东国读书,究竟学到了什么,脑袋里又在想什么?还是刚才的问题,你好不容易到这里留学,就是为了给哲高斯当四年奴隶?"
    小溜子:"可是我打不过他呀!"
    华真行:"你打得过保卫处吗?"
    小溜子又是一愣:"当然打不过。"
    华真行:"全校学生都打不过,那么全校学生都给保卫处买早饭、洗袜子了?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假如哲高斯动手或者威胁你,我和学习小组都会帮你的。"
    华真行明白,小溜子的担心很现实,假如大杈子真的动手强迫他,他固然可以向学校投诉或者报警。但是保卫处可派出所离得远,大杈子可是每天就在身边啊!
    小溜子既打不过大杈子也打不过华真行,刚才可是十三个人都挨了揍,看这架势大杈也不是华真行对手,让小溜子看到了希望。
    假如让他在大杈子和华真行之间选个老大,他当然更愿意选华真行,而且好像只能选华真行。华真行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其实有些事情,从一开始你就不该让步的。
    比如他第一天让你帮他打早饭,并没有表示感谢,而且连钱都没给。假如你不想成为奴仆,就不该再给他打早饭。
    你以后不要管我叫老大,我不想当什么老大。我想做的事情,就不希望再有哲高斯那种老大..."
    回去的时候,宿舍楼的门已经关了,华真行不想打扰宿管休息,直接从自己的寝室窗户进去了,顺手还把小溜子给拎进去了,这更是将小溜子震服得五体投地。
    华真行回到宿舍后,基立昂刚想说什么,下意识地迎上华真行的目光,脑海中又传来"叮"的一声,"功夫任务系统"又发布了一个新任务。
    任务二:学习小组课外社会实践活动,帮助组员雷温特...
    任务奖励:小组全体成员的团结+1,你的组长权威+1。组员雷温特对你的感激+5。
    华真行也挺好玩的,刚刚发布了任务一,紧接着又发布了任务二。他明明就与基立昂面对面,偏偏还要通过"系统"来发布任务。
    这样不仅有逼格,而且还简单明确,方便理解与考核。几里昂收到的任务内容,是一份行动计划书,包含各种细节,不需要华真行再多费口舌,
    大杈子第二天因为肚子疼,他不想起床去上课,又习惯性地让小溜子帮他去买早饭。
    结果小溜子却咬了咬牙,拒绝道:"昨天都去过医院了,医生没查出你有什么毛病,想打早饭自己去。"
    大杈子惊讶地坐了起来,遥指小溜子的鼻子,喝骂道:"你这是想造反吗?"
    这时门开了,呼啦进来了好几个人,都是参与昨晚行动的家伙,如今也都是春华学习小组的成员。他们昨天回来后,只告诉大杈子没有堵住华真行。
    小溜子一看这么多人都来了,的确是按照昨晚商量好的剧本演的,心里也就更有底气了。有人问道:"大杈子,你这是怎么了,大清早就大喊大叫的?"
    大杈子仍然指着小溜子道:"这小子造反了,我让他给我打早饭,他居然敢不去!"
    小溜子板着脸道:"你强迫我每天给你打早饭,已经一年多了,每次都不给钱,我想要钱你就威胁我。每天早饭十几块钱,算下来你已经欠我四千多了,我再也不会..."
    大杈子被气咳嗽了,微微弯着腰下地,从床板底下抽出一把刀,挥刀指向小溜子道:"信不信我弄死你?"
    也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大杈子行凶啦,快救人!"然后好几根棍子就抡了过去,都是拖布把、笤帚柄之类的东西,不是塑料的而是竹木的。
    大杈子手中的刀第一时间就被打落了,然后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这时基立昂的声音响起道:"不要再打了,先给捆起来,防止他继续行凶...给保卫处打电话!"
    华真行这次没有露面,只在宿舍里默观这起闹剧,事情是他安排的,大杈子的反应也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并没有亲自动手,只是在暗中预防大杈子手中的刀伤人,也防止同学们一不小心把大杈子打死了。
    大成修为已有推衍之能,想推衍世事或许华真行的见知尚有不足,但推衍这种事实在太轻松了,每一步会发生什么都判断得很准。
    今天的动静,比前几次都要热闹得多。保卫处的人来了,宿管办的人来了、院系辅导员和领导都来了,一脸苦笑的牛以平处长也出现在现场。
    一帮学生抡棍子把另一个学生给揍了,还给人绑了起来打电话报警,起因是哲高斯持刀行凶,在场的所有人都可以作证。
    哲高斯为什么要持刀行凶?因为他让室友雷温特给他买早饭,而雷温特没答应...
    继续追问下去,哲高斯已经强迫雷温特买了一年多的早饭了,却从来没有给过钱,雷温特终于忍无可忍!
    小溜子也是属于演技派的,被带到保卫处之后哭得那个伤心啊,讲述了这一年来的悲惨经历。
    可不仅仅是买早饭的事情,就连大杈子的袜子都得强迫他洗,还经常被赶出宿舍自己找地方睡,而且差一点点就J花不保了。
    他表示不满,大杈子居然就让就要弄死自己,拔刀威胁就是证据。他强烈要求学校严肃处理大杈子,还对自己的人身安全表示了担忧。
    小溜子虽然泣不成声,但说的话也是软中带硬,表示如果学校这次不能处理好,那自己事后因此受到的任何伤害,都是学校的责任云云。
    这些话都是华真行教他说的。
    在场的各部门领导都觉得头大,哲高斯怎么处理还要进一步研究,他们现场就决定给雷温特调换了宿舍,并换到了另一栋公寓楼里。这原本是牛处长给华真行的建议。
    牛处长又一次私下找到了华真行,关上门问道:"华同学,哲高斯与雷温特这件事,与你有关吗?"
    华真行似笑非笑地答道:"岂止是与我有关,就是我让雷温特那么做的,包括现场作证和动手的同学,也都是我安排的。怎么,牛老师想处分我吗?"
    牛处长叹息道:"你是故意想把事闹大啊!"
    华真行:"对,我就是故意的,不然就没人处理,难道非要等到闹出人命不可吗?
    但闹事的人可不是我,事实早已存在,雷温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实在看不过去了,哲高斯这是把他当奴隶使唤啊!"
    牛处长:"确实应该处理,可是雷温特本人,也从来没向学校反应啊。"
    华真行:"他今天不是反应了吗,那你们就处理呗。"
    牛处长若有所思道:"华同学,你是不是不喜欢这里?"
    华真行赶紧摇头道:"不不不,您误会了,我很喜欢这里,甚至热爱这里,所以我才会这么做。哲高斯这种人会受到处罚,这种事情会有人处理,这不是很好吗?"

424、师生

    牛处长走后,华真行独自坐在宿舍里发了一会儿愣,他在想大杈子的命运,纵使有大成修为也不好推演得太准确,因为意外的变数很多。
    华真行只是有一种预感,大杈子的下场好不了。
    假如不是石双成的那一脚,大杈子昨晚就会亲自带人去堵华真行。那么结果会怎样,华真行也不敢肯定,比如大杈子是否也会成为学习小组的一员?
    华真行只是可以确定,假如是那样,单独被他留下来的人就不会是小溜子,而会换成大杈子。那应该是大杈子有可能自我救赎的机会,可惜他错过了。
    大杈子不可能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因为石双成的那一脚,他没能去现场参与被华真行围殴。而华真行则顺势成立了一个学习小组,并搞了一次小组活动,将他群殴了一番。
    可是大杈子错过了机会,这并不能责怪石双成,完全是他自找的。
    有些人是值得挽救的,比如小溜子;有些人是可以改造的,比如基立昂;而有些人却是自作孽不可活。
    大杈子应该还有第二次自我救赎的机会,就是学校对他的处罚以及批评教育。
    假如批评教育有效,大杈子能洗心革面,真心认同处罚,那么他还有救。但在华真行看来,这种希望太渺茫了。
    事实果不出华真行所料,大杈子再次错过了他自己根本意识不到的机会,最终选择了一条死路。
    大杈子在校医院住了两天,但他并没有"受伤",至少没有司法鉴定意义上的伤。
    东国法律规定,将人打成"轻伤"便可以入刑。但司法鉴定意义上的"轻伤"和普通人的理解不太一样,其实已经很重了。
    至于"轻微伤"则不入刑,但可能受到治安处罚,也就是拘留五到十五天并处罚款、赔偿。而司法鉴定意义上的"轻微伤",在普通人看来其实已经被打得很惨了。
    大杈子这两样伤势都没捞上,有华真行在暗中随时准备控制局面,自然不会闹出人命,甚至也不会让大杈子出现"轻微伤"。
    石双成送来的《刑法》、《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民法典》,华真行不仅通读了,而且还研究过不少司法解释以及具体的案例。
    知识就是力量啊!
    其实也不用华真行太操心,校领导显然也是知道控制事态的,见大杈子并无大碍,校医院也就根本没有给他搞正式的伤情鉴定,更没有提醒大杈子这么做,谁会自找麻烦呢?
    动手的共有五名同学,都是春华学习小组的成员,实在是因为宿舍空间有限,也没法挤进去太多人一起抡棍子。
    除了苦主小溜子没有动手,房间里还有另一名旁观者,就是春华学习小组组长、新晋摄影爱好者基立昂。
    基立昂是跟着大家一起进宿舍的,他用手机拍下了事件的几乎整个过程,包括众人问大杈子为什么吼叫、大杈子对小溜子的喝骂,小溜子的反驳与控诉。
    这段视频的截止场景,是大杈子抽出一把尖刀向着小溜子比划,然后被一棍子抡在了肩膀上。
    按基立昂本人的解释,他录到这里便发现不对了,赶紧上前跟大家一起阻止哲高斯行凶。虽然后面的内容没有了,但也足够证明事件的起因与性质。
    动手的这五名同学,校方是不可能处理的,否则既不合情合理也会制造更大的麻烦。
    这几个人还不依不饶呢,要求学校给发个见义勇为奖啥的。有校领导出面说可以考虑,但后来也没有了下文,只是做了了一些其他方面的安抚与慰问。
    这起事件从头到尾,都是华真行一手策划的。
    真想在暗中使坏,大杈子完全不是对手,这里没有人比华真行更清楚秩序规则的重要性,也没人比他更懂怎么去利用秩序规则、去完善秩序规则。
    这也是做好事,大杈子早该受到惩处了。
    怎么处罚哲高斯,校方也很为难。按照小溜子雷温特的诉求,是要把他给开除的,可是假如那么做了,事态可能就会变得很严重,比如怎么解释校方一系列的管理责任?
    大杈子抽出来的刀就是厨房用刀,一套组合刀具中比较尖细的那支。
    有人说在东国平京买菜刀需要登记,实际上绝多数场合并非如此。大杈子就是在商场里正常买的刀,按他的说法就是削水果用的,也不知是不是有人教他这么说的。
    拥有厨房刀具当然不违法,大杈子也没有携带它到公共场所。至于宿舍并非厨房,持有此类刀具是否合适,并没有什么明确的界定标准。
    所以能够追究的重点,就是哲高斯持刀的动机了。
    大杈子声称自己并没有打算用刀伤害小溜子,只是虚张声势想吓唬他而已,实际上根本就没有靠近小溜子,同学们也没有给他靠近的机会。
    本着尽量别出事的宗旨,哲高斯自述的证言当然被采纳了,所以保卫处就没有将事件定性为"持刀行凶"。
    但雷温特反应的情况被证实了。哲高斯这一年来都在欺压同宿的室友,每天逼迫雷温特给他买早饭还不给钱,甚至连脏衣服都交给雷温特去洗。
    所以学校最终决定,给哲高斯留校察看一年的处分,责成哲高斯承认错误并向雷温特道歉,同时归还所欠的债务,合计大约东国币五千左右。
    尽管校方已经应雷温特的要求给其换了宿舍,但仍然做出决定,取消哲高斯留学生公寓的住宿资格,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住宿问题。
    这个处罚很严厉,可是根据《春华大学国际学生住宿管理办法》,也很合理。
    公寓也不能立刻就赶人,总不能让哲高斯睡大街上去,得给他自己找房子的时间,离下个月还有将近两周呢。
    所以在医院住了两天后,哲高斯又回到了玫瑰花公寓213,走路还有些一瘸一拐。他这次回来之后处境已经彻底变了,人也萎了。
    萎并不仅是一个形容词,也是一种事实描述。大杈子过了几天才渐渐意识到,石双成那一脚到底究竟造成了什么后果。
    他的命根子被废了,除了撒尿已没有别的用处,连撸都撸不起来,也不知要用多长时间才能养好,或者还有没有可能治好?
    假如换一个人或许会去医院做个检查,拿到诊断证明或验伤报告,然后去起诉石双。这么操作的话,石双成可能会受到处罚,但也不是那么简单。
    大杈子必须证明确实是石双成踢伤了自己,并且说清楚是在什么情况下踢的,更要证明那一脚和他的症状之间是否有直接联系。
    就是这最后一条很难办,因为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但凡石双成请个靠谱点的律师,都能将他给驳回去。
    大杈子怎么证明自己不行了就是被石双成踢的呢?难道就不可能是他在此之前就已经废了,或者在此之后被自己给撸废了?
    哪怕是华真行那天晚上突然敲门把他给敲萎了,都不是没有可能啊!
    可上述所有情况都不在大杈子的认知中,在他看来,不行了这件事涉及男人的尊严,是绝不可能公开的,否则就是这世上最大的耻辱!
    所以大杈子跟谁都没说,假如再多给他一点时间,他说不定还会偷摸去找医生看、信了各种小广告,可惜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大杈子回到宿舍后,已经没有了贴身侍候的小溜子,原本与他亲近的那伙人也都变得疏远而冷漠。
    他这次是真正犯了众怒,而且表面上与华真行毫无关系,并非所有人都有牛处长那么敏锐的洞察力。
    这世上比冷漠更令人愤怒的,就是背叛了。哲高斯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他也不是弱智,仔细琢磨种种迹象,问题应该就是出现在那天夜里。
    那天他给石双成一脚踏趴下了,另外十三个人去收拾华真行。结果那伙人回来后声称没有堵住华真行,第二天一早反而把他给凑了。
    可是大杈子并没有立刻就找华真行算账,他也掂量了掂量,按现在的状态未必搞得过华真行,何况华真行身边好像多了一群帮手。
    大杈子自己还有一屁股屎没擦干净呢,他需要赶紧去租房子。而这段时间,学习小组的日子却过得很欢乐,不仅是小溜子扬眉吐气,基立昂更是意气风发。
    系统任务一的奖励基立昂已经到手,就是一套基础桩法和一套基础拳法。通过系统传授,很多细节和要领在练习时自然就能理解,就像唤醒了某段曾遗忘的记忆。
    理解并非等于掌握,很多技巧还是要通过习练才能真正入门。系统又给他颁布了"任务三",让他在自己习练的同时,也传授给小组其他成员。
    基立昂和其他组员做得不到位,华真行也会亲自出手指点。
    所谓基础拳法,其实就是杨老头早年教的一套健身功夫,并没有大、小架的拆解,就是套路演练和相应的基本功训练。
    练了这套东西想去打架,相比没有基本功的普通人当然有优势,但在职业格斗运动员面前还不够看。华真行的目的也不是培养技击,至少暂时没这个想法。
    只要这些人坚持练下去,对提高身体素质很有好处,身健体绝无问题。
    基础拳法最大的用处,其实让他们发泄掉那些多余的精力。基立昂带队早晚各练一次,早上练桩法、晚上练拳法,大家的精神头都非常足。
    桩法不仅是对腰腹核心力量的锻炼,同时也是对耐力、定力、内察、专注等意志品质的培养。假如桩法练得不错,对性格塑造也是有好处的。
    今后再有机缘,也可顺势再教他们修炼养元术。
    华真行的日子逍遥自在,哪怕是在遍地险恶的荒漠里、死寂的神隐之国中,他都能过得很舒服,更何况是在春华校园里呢?相比当初的非索港,这实在是太小的场面了!
    在大杈子看来,石双成已经很凶残了,殊不知真论手段,华真行可比石双成凶残太多了。石双成只是一脚踢废了他的命根子,而华真行想要的,可不仅仅是他的命。
    大杈子这几天最发愁的事情就是找房子,虽然在这里已经待了一年多,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校里,校外去的基本都是吃喝玩乐的地方。
    聚拢在身边的马仔和狐朋狗友大多都散了,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他还真不知道上哪里去找房子,就连租房手续都不清楚该怎么办,有种睁眼一抹黑的感觉。
    他的生存能力并不差,否则怎能在尼朗国那种地方活到上大学。他的父亲并不是从一开始就当上陆军上校的,也远远不止他这么一个儿子。
    但是他从小锻炼出的生存能力,在东国根本就用不上,他在这里的生活自理能力甚至都极差,以前有什么事都是使唤小溜子。
    大杈子特意找了一个熟人打听情况,很不巧,这个人就是刚刚被学校开除的乔钐高。大杈子读的是国际关系学专业,乔钐高在被学校开除之前是他的级队辅导员。
    去年新生报道的时候,大杈子就和乔钐高混熟了。
    春华大学的留学生公寓有单人间和双人间,单人间每天住宿费八十元,双人间每天住宿费四十元,大杈子却申请了双人间。
    这并不是钱的原因,以大杈子从小的生活经历,也不太在乎一间屋里住了多少人。他特意找到乔钐高,要求帮忙安排另一名尼朗国的留学生为室友。
    乔钐高帮他安排了,这位倒霉的室友就是小溜子。
    这次再度联系乔钐高,两人都已经被学校处分了,颇有同病相怜的感觉。他们在校外酒吧里见了面,谈起了学校里的遭遇,居然都是受了华真行的"迫害"。
    他俩越聊越生气,不知不觉喝得就有点多了。

425、坦诚的小华

    交谈中乔钐高主要告诉了大杈子哲高斯两件事。
    其一是哲高斯实在想租房的话,他可以帮忙介绍,校园周围本来就有很多长租公寓提供给高校学生既伴读家长,只要肯花钱就没问题。
    但是乔钐高还告诉哲高斯,不要被学校给吓唬住了,就算取消他的留学生公寓住宿资格,也有办法先拖到下个学期。
    因为这个学期的公寓住宿计划已定,哲高斯的住宿费都已经交了,虽然是在东国提供的奖学金中扣除的,但按道理也算是哲高斯本人交的。
    所以哲高斯可以跟学校交涉,至少住到这个学期结束。至于下个学期,也不是没有办法解决宿舍问题,因为如今还在疫情期间。
    时间已是2023年下半年,当初谁也没想到,世界性的疫情持续到第四个年头都没有彻底平息,导致了国际形势一系列剧烈的动荡与意想不到的变化。
    东国是疫情防控最好的大国,没有之一,实行的是动态清零、准确防控政策。平日正常的社会生活不受影响,可是一旦有局部疫情发生,当地各大高校也会暂时封校。
    在这种情况下,学校当然不会鼓励学生到校外租房居住,也会尽量解决留学生的住宿问题。所以哲高斯只要提出这个理由,宿舍问题未尝无解。
    这是乔钐高给他支的招。
    哲高斯却有点犹豫,因为挨了一脚踹又挨了一顿揍,然后还受了批评教育,得了留校察看处分,更重要的是在宿舍楼里失了势,他有点不敢再住那里了。
    至于住在校外上课是否方便倒无所谓,反正他又不喜欢读书。
    乔钐高也看出来了,趁着酒意问了一句:"你这是怕了吗?"
    哲高斯陡然激动起来,脸都涨得冒油光,仿佛是受到了多大侮辱。拍桌子道:"我能怕他!告诉你,回头我就准备弄死他!"
    在哲高斯的认知里,男人最不能承认的有两件事,一是不行了,二是怕了。他现在确实是不行了,但幸亏没有人知道,此刻当着乔钐高的面,断不能承认自己怕了。
    乔钐高:"你想弄死谁?"
    哲高斯:"当然是雷温特!"
    乔钐高摇头道:"你搞错人了,雷温特帮你做过不少事,只有你欺负他,人家可没欺负你,动手打你的人也没有他,你找他的麻烦没有道理。
    依我看,真正搞事的人还是那个华真行。我就是因为姓华的小子才被学校开除的,而你这件事,十有**也是华真行在背后教唆的!"
    这番话,与哲高斯自己的判断是吻合的。哲高斯自以为想通了很多事,按照他的逻辑,雷温特等人之所以反水背叛,就是因为自己失去了权威。
    失去权威的象征,就是华真行曾经找他的麻烦,他却没能怼回去,让华真行给得逞了。所以让雷温特看到了反抗他的希望,主动换了个老大回头来对付自己。
    而那帮杂碎,也跟着雷温特一起反水了。不得不说,按照哲高斯自幼熟悉的尼朗国社会法则,他这种判断的逻辑是相当合理的。
    哲高斯带着醉意道:"我要弄死那个姓华的!"
    乔钐高却拆台道:"杀人犯法,不要忘了这里是东国。你犯不着为了他,把自己也搭进去。"然后举起酒杯道,"让我们一起祈祷吧,祈祷他出意外!"
    哲高斯并不笨,但他的智商好像都点在了某些奇怪的方面,一听这话便眯着眼睛追问道:"乔老师,那个姓华的能出什么意外,你能跟我好好讲讲吗?"
    这天他们喝到很晚才离开酒吧,然后哲高斯就在校外的酒店开房间睡了。等到一周之后,华真行果然出了意外。
    华真行走在校园里,哲高斯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根据监控测算,瞬间时速超过了五十公里,毫不减速地直接撞在华真行的身上。
    看样子华真行是毫无防备,事实上正常人也根本反应不过来,但他只是向前迈了一步便站稳了。
    自行车的前轮却彻底变形了,后轮扬了起来,骑车的哲高斯因为惯性从华真行的头顶上飞过。他摔得很重,**之后便不动了。
    华真行见状立刻打电话报警,顺便还打了急救电话,但他本人并没有碰哲高斯。
    出了人命可是大事,更何况哲高斯的身份多少有些特殊,惊动了校内外很多单位,春华大学与辖区公安分局还联合成立了一个事故处理临时小组。
    华真行是意外事故的当事人以及唯一的目击证人,当然要接受问询,他被带到了公安分局。事件的经过其实很简单,至少有四个摄像头从远近不同的角度都拍下来了。
    哲高斯的死,不是华真行的责任,这是显而易见的结论。但警察只要看了一段录像就能发现不正常,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意外事故。
    有很多作案者自以为掩饰得很好,比如杀人之后谎称对方失踪,有的甚至还会主动报警,但其表现在专业刑警眼中是破绽百出。
    警察要做的工作,就是寻找出完整的证据链去揭穿。
    在视野那么好的地方,还是校园内,故意将车骑到那样的速度,就瞄着华真行的后背直撞过去,要说哲高斯不是故意的,那简直不可能。
    这应该是一起蓄意伤人甚至是谋杀案件,企图假借意外做掩饰。
    可是事件的结果却很诡异,甚至让人目瞪口呆。本应成为受害人的华真行毫发无伤,而行凶者哲高斯却当场身亡!这怎么调查?经验丰富的东国刑侦们一时也有些发懵。
    华真行并非犯罪嫌疑人,照说问讯可以在公安办公场所外进行,但是警方还是把他带到了分局。这也不算违反规定,华真行履行的是配合调查义务,遵循自愿原则。
    照说这种配合调查性质的问询,时间不得超过二十四小时,也不得限制人身自由。
    但是这起事件的涉案人身份都很敏感,警察也想尽快形成笔录,再加上华真行也未必懂这些,所以就多留了他一段时间时间。
    华真行在局子里过了两夜,警察同志还帮他买了盒饭呢。相关调查工作,春华大学保卫处也参与了,并且受到了校领导以及级别更高的部门领导关注。
    负责问询的警察是一男一女,女警官负责问话男警官负责记录,全程都有录像与录音。华真行面对的就是这两人,至于在外面看监控的就更多了。
    在设备缺乏和落后的年代,现场笔录就是唯一的第一手问询案卷资料。如今已有录音录像了,有时仍然需要有警官当面做笔录,这有一定的心理暗示作用。
    但警官毕竟不都是速记员,难免会有错漏,而且字迹也不可能都很工整,所以一般都要在问询之后补充核对整理笔录,并按规定让被问询人签字确认。
    如今先进设备充足了,整理笔录可以参照现场录音录像,又有了电子化的要求,还得输入电脑形成电子文档,增添了不少文案工作。
    警官开口没几句话,就抓住了最核心的问题:"华真行同学,你与死者之前是否有矛盾?"
    本以为像华真行这样的高智商人才,为了避免惹麻烦不会承认这样的事,不料华真行相当配合,当即就点头道:"是的,我与他有矛盾。"
    华真行几乎毫无隐瞒,把能说的事情全都说了。首先从入学时公寓楼里的情况开始介绍,总有一些人违反宿舍管理规定,而他经常去劝阻,其中就包括哲高斯。
    哲高斯撺掇一帮同学晚上堵他,结果被他一一劝服,他还跟常年受哲高斯欺负的雷温特之间,有过一番推心置腹的交流。
    第二天雷温特忍无可忍,终于第一次拒绝了哲高斯的无理要求,就是听了华真行的劝告,或者说就是华真行让他这么做的。
    至于涌进宿舍里的同学,也都是华真行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帮助雷温特。结果哲高斯当场持刀欲行凶,被同学们阻止,足以证明华真行的先见之明。
    哲高斯因此受到了学校的处分,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矛盾。
    华真行可真够坦诚的,他说的所有事情也都是可以查证的。他毫不隐瞒自己与哲高斯之间发生的冲突,甚至包括劝服那十三名同学的经过。
    但有些事情,华真行并没有说。
    比如哲高斯自己犯贱挨了石双成一脚踹,因为此事他并不在场。又比如他怎么收拾基立昂后来又给基立昂弄了个系统,此事与本案无关也不好采信。
    除此之外,华真行能说的都说了,他也知道在另一个房间里有好几个在看监控的人,脸已经涨成了猪肝色,都是与校方有关的领导。
    但华真行并没有替警方下结论,他只是交待了自己与哲高斯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判断哲高斯因此就怀恨在心,故意骑车来撞他。
    因为这是哲高斯本人的心理活动,华真行无法证明。
    问询调查可不像平常聊天,过程有些漫长,警官会随时提问,各种细节都会深抠。假如不是华真行记忆力非常好,换个人很多问题还真答不上来。
    比如那天晚上十三位同学的名字、相貌、身份、衣着,甚至包括华真行与他们动手的过程等等...
    警官并未要求华真行都能回答,能记得多少就说多少,有时候明明已经问过的问题,回头还有很多补充提问。
    华真行介绍上述各种情况,仅仅接受问询的时间,累计就超过了六个小时。
    等该说全都说了,负责问话的女警官又重复问了一个关键的问题:"你说事故的前一天晚上,有十三名同学受死者的挑唆,企图教训你,结果都被你一一劝服了?"
    华真行:"是的,我刚才已经介绍了。"
    女警官:"按你的说法,应该是把他们都给打服了吧?"
    华真行摇头道:"并非是把他们打服的,而是打完了才有机会去劝服。"
    女警官:"你一个人,阻止了他们十三个人教训你的企图,还让他们一个人都没跑掉,都愿意跪在原地听你的劝说?"
    华真行:"是的,您刚才已经问过了,包括动手的全过程。"
    负责做笔录的男警官停下手中的笔,抬头道:"你是练家子?"
    华真行点头道:"是,我自幼习武。"
    男警官:"我可以找人还原一下场景吗?验证一下你交待的情况是否属实。我们局里也有不少人是从部队退下来的,以前都练过..."
    话刚说到这里他就停住了,应该是耳机里收到了领导的声音。问询室里的谈话,在外面的监控室里既能看见也能听见,监控人员还能通过麦克随时与问询人员联系。
    可是两位问询人员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华真行同样能听得见,微笑道:"好啊,可以的,我都无所谓,可以一招一式还原当时场景。"
    女警官好像也来了兴致:"你在事故中没有受伤,也是因为习武的原因吗?"
    华真行:"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也不应该由我来回答。比如'歹徒明明给了你一枪,你怎么没被打死?';这不应该是警方问受害人的话。"
    女警官的耳机里也传来了声音,她也被领导给呵斥了。
    华真行又笑了,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当时的情况,正常人是躲不开的,因为没法预料也没法反应,我往前迈了一步,将身子给撑稳了。
    在这种情况下,避免受伤或者尽量减少伤害,不仅要缓冲卸力还要尽量绷紧身体,假如被撞飞失控的话,受伤只会更重。"
    男警官又忍不住插话道:"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踢过足球,知道发生冲撞的情况。"
    华真行:"这就不要做场景还原了,你们应该能看到监控。"
    男警官还挺跳脱的,他当然知道华真行是无辜的,刚开始看着华真行还颇有些同情的神色,但问话进行到这里,眼神中甚至带着崇拜的意思了。
    那位女警官的眼神中也隐含着好奇、探究与佩服之色。其实问询进行到尾声,气氛早已放松下来。
    女警官:"你说的这些情况,我们都会找当事人核实的。"
    华真行:"我介绍的情况,都是可以核实的,你们尽管去调查取证。"
    第一天的问询结束之后,时间已经很晚了,照说可以放华真行回宿舍,但警方考虑到可能还有情况随时要找他核实,所以就把他留在了分局。
    到了第二天也不知是谁私下点头的,那位男警官真找了好几位同事来验华真行的身手,声称只是友好切磋,并承诺会保证华真行的安全。
    华真行被带到专门的场地。与他动手的一共是五个人,出手很谨慎,都想用限制技...可眨眼功夫就被华真行都打跪了。
    这下不用再十三个人来搞什么场景还原了,一则此事与本案虽有动机逻辑关联,但并无现场证据关联,二则华真行也充分证明了自己的身手。
    那十三名当事同学,当然也都接受了公安部门的调查问询,证明了华真行说的情况。华真内搞了一个"学习小组"的事情,也由此被校方得知了。
    知道就知道了吧,华真行本来就没想藏着掖着,此事与警方无关,但学校方面肯定会关注的。
    联合调查小组很忙,华真行交待了情况,他们又找到了雷温特等当事人进行核实,还调取了学校保卫处上次处理宿舍持刀事件的全部卷宗。
    有领导发了话,最好让华真行再留一留,将他介绍的情况都初步核实了再说,所以华真行一直被留到了第三天上午。
    华真行和警方人员相处得很融洽,中间还被送去做了个体检,以确认他是否受伤需要治疗。
    王丰收听说消息,立刻发动自己的渠道去打探情况,紧接着又发现各种传闻已在社交媒体上发酵了,闹得沸沸扬扬,他当然很生气。
    等王丰收拿到了事故现场的监控资料,便有了底气去直接登门交涉。而华真行在公安机关接受问询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也给了这位大使先生发飚的借口。
    华真行不是犯罪嫌疑人,也确实不该限制他的人身自由。顺水人情谁不会做,华真行立刻就被接到了几里国大使馆,这便是网上流传的"春华杀人事件"全部经过。

426、理念冲突

    听说王丰收要把华真行接过来,石双成和曼曼已经提前赶到大使馆等着了,等在这里的还有亚丁和郎校民。
    众人围坐在一起,纷纷询问华真行是怎么回事。这回倒不必费多少口舌,简单交流了几句,华真行用又神念讲述清楚。
    郎校民沉吟道:“这个案子怎么结,警方会很头疼的。”
    王丰收:“最头疼还不是警方,而是学校,有很多人别想睡好觉了!”
    就在这时,石双成接到一个电话,房隆关弟子牛以平、叶一宁登门拜访。他们事先没有预约,被使馆工作人员拦住了。
    王丰收赶紧打招呼把他们放了进来。来的两个人华真行都认识,分别是春华大学校长办公室的副主任、定海区公安分局执法办案中心的警官。
    牛处长就不用介绍了,叶一宁就是这两天负责问讯华真行的女警官。没想到这两人都是昆仑修士,还是同一派宗门中的师兄妹,这回终于自报了家门。
    房隆关是个古地名,地图上查不到,这派宗门当年就以道场所在地为名。
    平京市西郊有个房关区,应该就与房隆关这个古地名有关。提到这派宗门时,有人嘴滑了总是说成坊龙观,因为当地真有一座坊龙观,就在斗泉村附近的百花山上。
    房隆关并非大派,其宗门道场位于平京市西郊和保京省的交界地带,如今有正式弟子十六名。其宗主房传婵有六境修为,也是该宗门现今唯一的大成修士。
    房传婵是平京西郊斗泉村的一位农民,如今仍在百花山下务农。牛以平和叶一宁都出生在附近的农户人家,自幼因天赋出众,被宗门中的长辈挑选为传人。
    只在周边一带挑选传人,也是房隆关的传统。
    有人曾戏称,可以给房隆关挂一块牌子:平京市房关区修行委员会。这虽然只是一句玩笑,但也说明了该宗门的特色。
    其弟子大部分都是在平京市房关区挑的。有人就在房关区出生,有人虽不是当地户口却有在那里定居、借读等经历,因修行潜质不错,恰好被房隆关的长辈遇到。
    牛以平就在京郊农村中长大,读书考上了春华,然后留校担任老师,今年四十五岁,有四境修为。
    叶一宁今年二十八岁,年纪虽然比牛以平小很多,但以宗门辈分论是他的师妹。
    她虽出生在京郊农村,但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进城读书了,毕业后进入公安系统工作,如今亦有四境修为。
    不要以为四境修为很低,好歹也是正式修士,与华真行培养的中级养元术导师差别还是很大的,想将房隆关传承修炼到四境,已经很不简单。
    华真行的养元谷迄今为止已培养了上百名四级养元术导师,他们也都算有了四境修为,但以传统的标准衡量,顶多只能称一句白板修士。
    这就像春华的毕业生和最普通的三本毕业生,说起来都是本科学历。
    牛以平和叶一宁这对师兄妹,工作单位离得最近,因为工作关系还经常打交道,所以平日联系也最多,只是外人并不知晓他们还有这一层关系。
    再次见到牛处长,气氛稍显尴尬,他的额角上还有一个小伤口呢,是被锋利的A4纸边缘划的。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王丰收发飚掀了一张办公桌,还将文件夹拍在了警方负责人的脸上,散开的文件划伤了校方负责人的额头,这位倒霉的校方负责人就是牛以平。
    王丰收是故意的,他并不认识牛以平,当时也不知道牛以平是一名修士。以牛以平的修为完全能躲开,哪怕躲不开也不会被划伤,此刻回头看,简直就像是配合王丰收在演戏。
    石双成当场做了一番引荐介绍,这两人都称呼石双成为小师妹,看来还比广任道长高一辈,因为广任得叫石双成小师叔。
    很多修士在世俗场合也不太讲究这些,因为各宗门传承谱系都比较复杂,大多数情况下皆以道友论交。
    听牛处长管自己叫华道友,华真行摆手道:“牛老师,你就别这么叫我了。我也还是叫你们牛老师和叶警官吧。”
    叶一宁解释道:“如此称呼代表的是身份,我们不是以老师和警官的身份来的。”
    华真行点头道:“我明白,不论是修士还是老师,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话,都没关系的。”
    牛以平坐下后对石双成道:“双成师妹,你怎么早不告诉我华真行也是修士,还是养元谷的谷主,与王大使来自同一宗门?”他倒是从善如流,不再用道友这个称呼。
    石双成解释道:“华真行来自万里之外,就是来读书的,身份就是一名普通的春华留学生。我家师祖有叮嘱,用不着惊动昆仑修行各派,昆仑修士也不必去打扰他。”
    这的确是风先生的原话,但风先生还有很多话石双成没说,在这里也不方便说。
    华真行附和道:“是的,我就是来读书的,在这里就是一名普通的留学生。我家长辈也有交待,来留学就要好好学习,不要扯那些有的没的。”
    王丰收则看着牛以平的额头道:“牛处长,抱歉啊,我今天故意来了那么一下,你居然也没闪开。”
    牛以平苦笑道:“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我知道王大使的用意,理当配合。可惜此前并不清楚您也是养元谷的修士,更不知道华同学就是养元谷谷主。
    这些内情,是双成师妹昨天才告诉我的,所以我和叶师妹今日就来登门拜访,以免有什么误会。这就是一起普通的意外事件,不涉及修行界的纷争。”
    今天王丰收发飙的时候,并不知道牛以平的身份。但牛以平已经知道王丰收是来自几里国养元谷的修士,但在当时的场合也不好挑明。
    这是一起涉外事件,但并非“涉修事件”,尤其是与房隆关无关,更不是房隆关这派宗门与养元谷之间的矛盾。
    虽然这起事件中,有两派修士参与了,但他们各自都是以世俗中的身份,并不涉及所代表的修行宗门——这话是一定要解释清楚的!
    尽管华真行很谦虚,认为养元谷尚欠火候,所培养的传人大多是白板修士。但在外人眼里,它已经是超级大派了。
    几里国太过偏僻,影响力和关注度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养元谷更没搞什么对外宣传,所以昆仑修行界大部分人都没有听说过。
    昆仑盟的高层倒是知道的,梅盟主指派广任和石双成前往养元谷,既有送达当年定风潭遗物的缘法,同时也有打探情况的目的。
    昆仑盟高层了解养元谷的情况,但也不可能大肆宣扬什么,顶多是有昆仑修士与养元谷打交道时给予提示,或者是发生冲突时出面协调。
    房隆关是昆仑修行界很小的一支传承,自古就守在平京房关区这么一小片地方,甚至被称为京西坐地户。他们此前没听说过养元谷,当然也不知道华真行的身份来历。
    可是事情闹到这个程度,石双成昨天晚上就特意打电话告诉牛以平了。养元谷不算入门弟子,已有正式修士二百余人,其中五境修士三十余人,六境大成修士三人。
    这些都不算啥,养元谷还有三位老前辈坐镇。石双成的师祖风先生曾无意中透露,就算正一门的几位太上长老,在他们面前都讨不了好。
    对房隆关而言,养元谷可是他们根本招惹不起的庞然大物,真要起了什么冲突,门中那十几号修士还不够养元谷塞牙缝的。
    假如是黑帮电影中的情节,养元谷的华老大真可以一句话就平了房隆关。现实当然不是黑帮电影,但只会比黑帮电影更复杂。
    好在这里是东国,好在修士之间打交道要依缘法,倒不看宗门规模大小,就算发生冲突还有昆仑盟呢。但牛以平以校领导的身份,和华真行这名学生可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啊。
    华真行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却无端受乔钐高的羞辱,又被牛以平拿着处理回执上门让他签字,事后还被乔钐高威胁……
    面对哲高斯的一再违规、挑衅与伤害,最终还闹出了人命案。华真行被带进了局子里,“审问”他的恰好又是房隆关修士。要说此事与房隆关无关,别人也得信啊!
    这是校方一再姑息与纵容的结果。对违规者的纵容与姑息,也是在践踏规则,同时伤害规则所保护的人。华真行并没有违反规则,他只是一再受到了伤害。
    就算只以世俗中的身份、从普通人的角度,牛以平真的没有一点责任吗?
    堂堂超级宗门的宗主华真行,很低调地求学历世,却被房隆关弟子几次三番找上门做思想工作,进行教育劝导,他本人实际上却毫无错误。
    学校该做思想工作却没做好,该教育劝导人也没教好,却让华宗主被带到局子里去了。牛处长既已插手,他能找华真行“谈心”,咋不能去好好“教育”大杈子呢?
    这件事令牛以平和房隆关这派宗门都很难堪,假如养元谷因此迁怒房隆关,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昆仑盟还真不好说什么,比如把房隆关的掌门也弄进局子呆几天啥的。
    所以两名与此事有关的房隆关弟子,今日赶紧登门解释,幸亏还有石双成在场引荐。
    华真行摆手道:“牛老师不必叫我华谷主,我们那里也没有这个称呼。养元谷与昆仑各派不太一样,并不是传统的修行宗门,更像是一个养元术研究、培训、推广机构。”
    叶一宁诧异道:“推广?”
    华真行:“是的,我们在各地都成立了养元术中心,旨在向全社会推广养元术。”
    叶一宁:“这怎么能推广?”
    华真行:“既有益身心,为何不能推广?”
    牛以平脸色微变,赶紧插话道:“叶师妹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自古秘法,若无机缘资质而勉强求之,则空耗时日钱财,以至蹉跎终生者比比皆是。
    面向全社会公开推广,非不愿为之,实不能为之,为昆仑所戒。
    自古及今,以秘法传承公开广招弟子门人者,皆是借此敛财行骗之徒。入其彀者,或失财失色、或毁家败业,或为其驱劳而不醒……”
    原本是两位昆仑修士登门解释误会,没想到因为彼此寒暄中的一句话,场面却来一个事先谁都没料到的突然转折,有演变成一场质疑与争论的趋势。
    自古修行传承,讲究的都是隐传、隐修,这与出世、入世无关,就算修士在世间行走或安身立命,也要遵守不宣扬、不张扬的原则。
    这是自古总结的经验教训,既有合理性又有必要性。
    石双成昨天在电话里,只是介绍了华真行以及养元谷的大致情况。牛以平还没有来得及深入了解养元谷的背景,此刻听华真行这么一说也很惊诧。
    秘法修行,自古都是师父找徒弟,而非徒弟找师父,更没有什么公开大规模培训的说法,因为其入门及后续修行皆讲究资质缘法,大部分人这一世注定无望。
    就算少数人能勉强入门,可是每突破一层境界都要经历凶险考验,别说成为正式修士了,突破二境、三境的希望大多也很渺茫。
    假如一味强求,很可能会空耗一生,浪费大量的精力与财力乃至毁家败业。自古以秘法传承广惑众生者,皆是为了敛财骗色,甚至有更不可告人的目的。
    普通人很难不陷入这种骗局,有人生失意者欲求寄托;有追求与众不同者欲求炫世;有的人则是太成功了,想更有所求;而有的人则是不够成功,企图找到一条人生捷径。
    最简单朴素的想法,假如我修成了神通法术,就能不受大杈子欺负了,这恐怕就是小溜子的心态。
    不论大家是怎么想的,只要抓住每个人的欲求就行,可事实上,所谓的秘法传承太过虚无缥缈,根本不可能满足世人种种欲求,必然会成为一种欺骗。
    某位S师或某个修行团体,公开广收弟子,许以秘法传承,号称修成秘法之后便有种种功德福报、人生成就。
    追随他们的人损失钱财、空耗精力还是小事,导致毁家败业甚至祸世灭国都不是没有可能。
    还有些人没有钱财事业可损,自以为是这个群体中的一员,其实也是白白给人当了免费劳力。
    真秘法假秘法且不说,就算秘法传承是真的,这也是对社会的破坏,因为注定大部分人修不成。修不成也就罢了,还有些勉强入门的,带着追求更高境界的执念,直至蹉跎终生。
    这个团体中的绝大部分人都成了少数S师供养者,他们不仅是免费的劳力与仆从,而且还会倒贴家业钱财。假如这种修士团体本身不事生产,又会成为寄生在整个社会中的毒瘤。
    世俗中的普通人借此行骗敛财,归警察管,可是昆仑修士假如这么干,那就是触犯散行戒了。
    散行戒有三条:其一,不得矫众显灵自称圣,惑乱乡里;其二,切勿得神通而忘法本,残害众生;其三,禁止仗道术以图淫邪,勒索黎民。
    这种行为主要触犯了第一条,行为恶劣者甚至三条都犯了。
    所以华真行提到养元谷在几里国各地都设立了养元术中心,致力于向全社会推广养元术,实在让牛以平和叶一宁震惊不已。

427、无相布施

    华真行赶紧摇头道:“不不不,你们误会了。牛老师讲的道理我很清楚,一直就有人在教我。我知道秘法修行之难,想做的就是降低要求,除去推广中的种种弊端……”
    这种事情三言两语是讲不清的,华真行总不能告诉对方,当初因为自己做了一个五百年后的梦,才发愿要推广养元术吧?
    而且养元术当时还没有,是他根据杨老头所传,一步步修证总结出来的,直到今年才得以完善,他方才成为养元术真正的开创者。
    三年前他所教的第一个人是罗柴德,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很有些X**教的意思,幸亏后来逐步完善了传承,包括再传给罗柴德的功诀。
    要说造福大众吧,短期内肯定谈不上。几里国一千多万人口,各地养元术中心才能培训多少人,又培养出了几个人?
    有些事可能东国人难以理解,华真行的短期目的并不是为了培养修士,而是为了新联盟乃至整个几里国培养人才,且不是后备人才,是要立刻就上岗的。
    东国当然不存在这种问题,这里有庞大而完善的教育体系,各类人才数不胜数,只会嫌关键岗位不够多。不少高中毕业生就能干的活,聘用方偏偏要求硕士起步。
    可是几里国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养元术培训是一种筛选机制,筛选出情绪稳定、身体健康、学习能力出众的人,放到岗位上去边学边干。
    一境心智稳定、二境身体健康、三境元神清明,这是最起码的素质。
    这样的养元师数量很少,级别越高数量越少,华真行可谓用了举国之力去培养。前后耗费了三年时间,如今也不过培养了几千人而已,三级以上者则只有几百人。
    这还是在三位老人家支持、与冈比斯庭私下合作、收编了定风潭千年传承遗产、打造了新几里国的基础上。
    这批人,养元谷自己都不够用,比如建造碧空洗大阵与净尘罗法阵、生产加工各种春容丹所需的原材料,但还要分出一大部分安插到新设国家机构的各个岗位上。
    华真行在春华就读已有两个多月了,这两个月他也不是只和大杈子等人搞摩擦,大部分时间都在参与本专业的学习,尽管这些课程他早就自学完毕。
    华真行环顾四周,真是羡慕万分,大部分同学都堪比三级养元师啊。
    虽然这些同学并非三境修士,可是学习能力,包括记忆、思维、分析水平,并不弱于几里国那些三级养元师,学识水平与文化修养更是高出太多了。
    华真行并没有在春华校园里推广养元术,这些学生也未必能够修炼入门,但就算他们身为普通人,同样也拥有极高的天赋,可以在很多领域有过人的成就。
    这是东国完善的教育体系筛选出的人才,说是人才可能为时尚早,但至少拥有顶尖的潜力,放眼望去满校园都是,仅仅一所大学里就集中了好几万人!
    这馋得华真行都想流口水啊,恨不得都能给拐跑了,因此他在校园里遭遇了很多不愉快的事件之后,又难免感到深深的惋惜。
    王丰收也是春华大学毕业的,司马值则是平京大学毕业的,他们了解几里国的情况,可能会与华真行有同样的感觉,但是这些怎么能跟牛以平、叶一宁解释清楚呢?
    华真行只得发送了一道神念——
    他解释的重点并非上述的情况,毕竟那只是国情差异,他主要介绍了各地养元术中心培训班的实际操作,是怎么培养养元师的,包括具体的培训内容和过程。
    养元术中心的培训班,虽然致力于推广养元术,但养元术在其培训内容中只占一小部分,差不多相当于在“学习”之余推广健身操和广场舞。
    它并没有以修行秘法的名义被传授,而是强调其养生健康方面的意义,导师告诉学员们,坚持习练它对精神和身体都有好处。
    每天早晚两次都有专门的习练时间,并由导师现场教授与监督。某种意义上说,它相当于“体育课”,培训班还有更多的“文化课”。
    养元术中心并不隐瞒各级养元师的存在,尤其是一级或二级养元师,他们所获得的种种好处更是公开的,由此也能鼓励大家习练养元术的热情、坚定习练养元术的信心。
    但是养元术中心在搞培训时,也有预防性限制措施。首先是学员达到三级水平以上,就要进行集中登记管理了,有些内容不再向外界公开。
    其次是向所有学员强调,坚持习练养元术,哪怕不能成为养元师,也能有强身健体的效果,但习练要有限度,每天不超过两个时辰,否则反而没有益处。
    各地养元术中心的培训都是免费的,养元术中心还投入了大量资源倒贴。
    一道神念发送过去,牛以平和叶一宁也能确认华真行已有大成修为。他所介绍的情况当然属实,石双成和正一门的广任真人都去实地调查过。
    昆仑修士共遵的散行戒,养元谷并未违反,否则华真行也不会万里迢迢跑到东国来留学,自己送上门来让昆仑盟收拾。
    除此之外,华真行还用神念心印,将自己所总结的养元术完整功诀,都传授给了牛以平和叶一宁。
    这将两位房隆关修士给整懵了,他们虽然已经见识过华真行的“坦诚”,却万万没想到“华谷主”竟能坦诚到这个程度。
    各派宗门都有其核心秘法传承,是弟子修行根本,非正式入门者不得传授,一般都分为两部,第一部是四境之前的功诀,第二部是突破四境以上的后续功诀。
    养元谷弟子修炼的根本秘法当然就是养元术了,华真行倒好,直接就传授给了他们,而且是直指大成的完整功诀。
    华真行所传秘法当然也分两部,他还特意叮嘱两位房隆关修士,四境之前的功诀,他们可以再传他人,只要声明是养元谷所授权,而华真行已代表养元谷授权。
    至于四境以上的功诀,目的是为了让他们能更深入地了解这门秘法。他们自己也可以修炼,但是未得养元谷的授权,就不要再传他人了。
    华真行展示了毫无保留信任,将姿态几乎放到了最低点,所以两名房隆关弟子当场就给整不会了。
    牛以平还在发愣,叶一宁率先反应过来道:“请华总导放心,我师兄妹二人未得养元谷允许,绝不会擅传功诀。
    我牛师兄方才是多虑了,既然风先生早就去过几里国,昆仑盟也委派双成师妹和广任真人去养元谷拜山,足以说明问题。”
    她对华真行的称呼又变成了华总导。
    华真行答道:“也不说是牛老师多虑,这是一种警醒。道理我们都懂,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
    牛以平长出一口气,躬身行礼道:“多谢华华总导!养元术我一定好好了解,至于养元谷在几里国的做法,我真是连想都想不到。”
    华真行赶紧回礼道:“牛老师不必客气,这就是缘法!几里国的事情就不说了,你们今天登门,也不是为了讨论这些的吧?”
    华真行祭出直接传法这一招,将两人给打懵了,趁机赶紧转移话题,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他的方才的这一套解释,表面上毫无问题,但经不起进一步的深入推敲。
    有很多事情牛以平和叶一宁暂时想不到,华真行却是可以做出推演的,也不禁暗暗心惊。牛以平的话,对他、对养元谷的确是一种警醒。
    风先生跑到杂货铺送风环扇的时候,欢想实业以及新联盟高层中的养元术培训已经展开了。现在回头看,风先生当初去那一趟,其实就是在给养元谷做背书。
    风先生都亲自去了,也没有发现养元谷有什么问题,就意味着他认为华真行的做法并没有违反散行戒。风先生虽然什么话都没说,但不说话本身就代表一种态度。
    可是后来呢,昆仑盟还是派出了广任真人和石双成到几里国实地走访,石双成是风先生指派的,而广任可是来自昆仑第一大派正一门。
    有风先生背书,石双成和广任确认,而且养元谷远在万里之外的几里国,所以昆仑盟也无话可说。
    但养元谷推广养元术的方式,对昆仑修行界而言确实是闻所未闻,就算它不违反散行戒,假如照搬到东国,恐怕也会引发一系列冲突。
    假设一种情况,养元谷在东国平京市房关区也搞了个养元术中心,恐怕就意味着可能将房隆关传承的根基都给刨了!谁心里能不忌讳?
    为什么这样说呢?
    房隆关差不多传承了近六百年,搜寻弟子的范围基本只集中在房关区一带,如今门中只有十六名正式修士,就算将一到三境的未出山弟子都算上,总数也不到百人。
    房关区有一百三十多万常住人口,假如按照华真行理想中的推广模式,将养元术培训直接铺到中学义务教育课程里,只要给他二十年,不得给你整出几万名养元师啊?
    至于这些养元师中究竟能有多少人突破四境则很难说,这要看缘法,但上千名恐怕是有的。说二十年时间已经很保守了,但相对房隆关六百年传承又显得何其短暂?
    到了那时候,还有房隆关什么事?谷
    房隆关按照传统方式,由门中修士私下寻找有天赋资质的孩子,再通过一系列考察将其引入修行门径。
    而华真行是打算直接铺开搞义务教育的,几乎将所有适龄儿童一网打尽,尽量将具备天赋资质的孩子都给筛选出来。
    就算二者表面上不是竞争关系,各收各的传人,但实际上传承靠人,而人都被养元谷给选走了,房隆关还拿什么跟养元谷争?
    届时该怎么办,打不过就加入呗,就像福根修士会或者定风潭,整体融入养元谷,成为其高端传承内容的一部分,实际上就是被整合吞并了。
    真要按照这种假设中的理想情况推演,别说房隆关了,哪怕三梦宗乃至正一门,都未必能争得过养元谷啊。
    但这些宗门可不是房隆关,就算从长远看某些方面争不过,并不意味着人家打不过。更何况华真行可能得罪绝不是一两派宗门,而是所有人。
    大家一起灭了你华真行总可以吧?
    就算梅盟主和正一门不会干这种事,但能保证那么多高人都不会收拾华真行吗,以个人名义私下动手行不行?只要假设中的情况发生了,起冲突几乎是必然的。
    牛以平还没想到这一层,可是华真行却替他想到了,站在房隆关的角度也得出一身冷汗啊!
    牛以平想不到,因为这里是东国,根本就不归华真行管,华真行在几里国再怎么折腾也影响不到平京市房关区。
    华真行能想到,因为这种事情是真有可能发生的,至少在他那个关于五百年后的梦里,养元术已经风行世界了。
    不提那个梦了,就说眼前吧。华真行自不可能让养元术纳入东国义务教育内容,但他可以前在房关区搞个养元术中心做试点吧?
    只要养元术中心落地生根,房隆关也会面临同样的困境。别说华真行做不到,他已经在春华大学搞了个学习小组,假以时日,就不能干点别的吗?
    此刻华真行突然意识到,这种挖墙角的事情还真不能干,至少不能在昆仑盟的势力范围内干!
    这已经不是散行戒的问题了,就算养元谷丝毫不违散行戒,只要举止稍有出格,就会被无数双眼睛盯上。
    华真行担忧的可不是眼前,而是他计划中的将来,哪怕是一百年后的事情,至少不能在今日就种下祸根。
    怎么办?华真行或许需要向三位老人家请教,但眼下既然已经意识到隐患,也不是没有破局之策。华真行都能想到这些,那些当世绝顶高人能想不到吗?
    三位老人家、风先生、约高乐包括昆仑盟真正的高层,应该都意识到了吧。但是他们都没有挑明这个问题,估计还在等待与观望中,甚至都有意在封锁消息。
    养元谷不论在几里国怎么折腾,与昆仑盟的关系都不大。至于冈比斯庭那边,其实庭宗特使约高乐已经来调查了,而且一直就在几里国盯着呢!
    昆仑盟离几里国很远,但是冈比斯庭离得近啊。华真行揣测,冈比斯庭迄今还没有公开干涉养元谷的原因,大致有三点。
    其一是养元术推广基本只在几里国这个破地方,尚影响不到冈比斯庭。
    其二是养元谷与冈比斯庭有私下合作,将春容丹的独家代理权交给了冈比斯庭,冈比斯庭能从中捞到到很大的好处。
    其三是最重要的一点,约高尔早就把养元术传承带回冈比斯庭了。冈比斯庭体系内的神术师只要愿意,都可以将养元术当成一种辅修手段,冈比斯庭甚至鼓励他们这么做。
    这就消除了最大的隐患,理论上养元谷能在几里国搞推广,冈比斯庭也能在自家势力范围内搞推广,只看有没有这个必要、什么时候有必要了。
    否则的话,冈比斯庭也不会允许罗柴德搞的那个生机俱乐部存在,尽管那在他们眼中是不成气候的小打小闹。
    饶是如此,私下里的局部冲突还是难以避免,比如华真行遭遇了尼碌的袭击,罗柴德则遭遇了隐枫山修士会刺杀。
    这些冲突都与春容丹有关,将来未尝不可能与养元术推广有关。
    华真行将养元术功诀传给了牛以平和叶一宁,也受到了约高乐及其背后的冈比斯庭启发,短时间想到的破局之法,顺手便落下一子以图化解隐患。
    一至三级养元术功诀,在几里国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各地都有养元术中心搞的培训班,有心人不难搞到手。
    就别让人这么麻烦了,华真行可以直接教并给再传授权。至于四境以上的功诀,华真行则是给了牛以平和叶一宁一个面子。
    这是什么破局思路?华真行在自家地盘上推广养元术,房隆关同样也可以呀,养元术的确是养元谷的根本传承,但并非独门秘法,只要谁想学,华真行都可以教。
    将来和昆仑修行界其他各宗门打交道的时候,华真行也会是这个态度。假如忌惮养元谷在自家地盘上搞养元术推广、会刨了宗门传承的根,那他们自己也可以去推广。
    各宗门都可以把它当成一种筛选传人的手段,通过这种方式筛选出来的苗子,再通过其他方面的考验,修习本宗门秘法便是。
    华真行首先表明了养元谷的态度,在昆仑修行界,养元谷不可能复制几里国的模式,在各地设立什么养元术中心。
    这样就打消了很多人的疑虑,化解将来潜在的冲突纷争。
    同时他还可以绕过障碍,假人之手推广养元术。以养元谷的实力,至少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不可能在几里国以外的地方,满世界推广养元术。
    养元谷做不到,但修行各派能做到啊。各派宗门拿到养元术功诀之后,会不会将主要精力放在养元术的推广上?当然不会!
    他们的核心传承肯定还是自家秘法,其培养出的修士也比单纯的养元师高明得多,但并不妨碍他们将养元术当成一门辅修功课,尤其是筛选传人的手段。
    这对华真行而言就足够了,只要养元术能得到推广即可。
    华真行并非只将养元术功诀传给少数宗门,而是谁想学他都教,那么各宗门之间也会形成平等竞争关系。张三不以适当的方式去搞推广,李四也会搞的。
    假如有人能开创出比养元术更适合推广的秘法,搞出比养元术中心更好的推广方式,那么华真行也不介意。
    可是就算有这种人,能否做到像华真行这样不设任何障碍地公开传授与授权,那就是另一回事了……想到这里,华真行心中的破局之策大体已定。
    眼下最迫切的工作,就是赶紧将这一精神以及相关方案正式落实。
    养元谷总导师华真行和养元术中心主任曼曼,包括欢想实业的“智囊”王丰收目前都在东国,但是没关系,可以开个视频工作会议,最好今天晚上就开!
    召集养元谷的所有高层商议,议题分为内外两个部分。
    对内首先要加强各地养元术中心的培训管理,不能有任何敛财行骗的嫌疑,更不能有任何违反散行戒的行止,养元谷要随时监督处理。
    对外要坚持友好交流的原则,无论是昆仑修行各派还是各大神术师组织,只要遵守一个前提条件,都可以得到养元术传承并再传他人,这主要是指一至三境的功诀。
    这个前提条件就是在传授养元术时,声明是得到了养元谷的授权。这一点是必须的,功诀的传承来历要说清楚,也是修行缘法所在。
    至于四境以上的功诀,本就不适合公开传授,更不可能大规模推广,则可参照华真行今日传授牛以平和叶一宁的模式,只是因人而结善缘。
    可以规定,只有得到养元谷批准的高级养元术大师,才有此资格以此模式,对外传授四境以上功诀。
    目前符合要求的只有两个人,就是华真行和司马值,嗯,应该还有三位老人家。
    潘采虽然也是大成修士,但并非高级养元术大师。这段时间潘采基本都待在罗巴联盟,华真行创出养元术完整功诀时他并不在场,尚未修习印证并通过考核。
    牛以平和叶一宁根本想不到,进门坐下只是寒暄了几句,无意间讨论了养元术推广的话题,华真行的脑袋里就想到了这么多……
    华真行已经想着将这两名房隆关修士送走后,赶紧通知几里国那边开会了。
    牛以平已经转移了话题道:“我们这次来有两个目的,一是解释清楚误会,这件事与宗门无关、与修士身份无关,二是跟华总导和王大使通报案件情况。”

428、华真行的三个要求

    华真行的心思已经飞回几里国了,但其他人却没有他想得这么深远,关注的重点还是眼前的案件,毕竟无辜的总导师刚从局子里出来。
    华真行不说话的时候,王丰收显然就是主事人,他的身份是几里国驻东国特命全权大使,当即问道:“通报情况?那么据二位所知,警方那边打算怎么结案?”
    叶一宁:“警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分局并非拘捕华真行,只是让他配合调查,虽然华总导并非东国公民,但只要在东国境内,同样有这个义务。
    华总导师接受问询超过了二十四小时,大使先生也别生气,警方并没有违反规定。我亲口问过华总导,是否愿意继续配合警方?华总导说可以的。”
    王丰收扭头问华真行:“是这样的吗?”
    华真行点头道:“是这样的,问询时的确提过一句。”
    王丰收又看着叶一宁:“我今天不是生气,而是发火!我不信你们没有看过监控,瞎子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叶一宁:“所以警方才要调查清楚动机,也是华总导太配合了,从头介绍了那么多情况,都是需要一一核实的。”
    曼曼突然插了一句话:“叶警官,你说警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是怎么回事?”
    叶一宁:“就是字面的意思,情况已经调查清楚,华真行同学没有违反任何法律,结论就是这么简单。”
    曼曼锁起眉头道:“就这么简单?”
    叶一宁苦笑道:“按照程序,接下来的工作是将相关证据提交给检察院,由检察院决定是否提起公诉,假如提起公诉,则由法院判决。
    该做的调查基本都已经做了,由于当事人哲高斯已死,很多关键证据缺失,也不可能提交检察院,法院判决更谈不上。
    现在的结果,警已证明华真行同学是无辜的。假如华真行同学要对哲高斯提起民事诉讼,可以搜集证据进行自诉。
    我只能说,这在操作上很困难,一是因为对方已死,二是对方并非东国人。假如要求民事赔偿,只能从他在尼朗国的遗产中执行,我们是没有这个执行能力的。”
    叶一宁讲得很实在,从现实角度这件事确实已经结束了,华真行不太可能继续追究已经送命的哲高斯。
    曼曼却不依不饶道:“那么小华呢?这件事都上热搜了!我是到了东国之后才知道热搜是怎么回事,就连我们班级的微信群里都在传这件事。
    传闻与事实不符,明显就是在造谣生事,对小华的影响非常坏,难道警方就不管吗?”
    叶一宁:“我也听领导说了,要用适当的方式发一个案情通告,以平息舆论风波。案情通告具体怎么发布,还要由上级领导与春华大学沟通,尽量将负面影响减低到最小程度。”
    石双成敏锐地抓住了关键问题:“是降低对春华大学的负面影响,还是降低对华真行的负面影响?”
    牛以平苦笑道:“当然是尽量降低对学校的负面影响,这种事情,我这个小小的校办副主任说了不算。
    但我也接到了领导传达的精神,要和警方沟通协调,就定性为一起意外事件。华真行同学并无责任,而是哲高斯在校园内骑车速度过快,撞人之后不慎落地身亡。
    至于网上的不实传闻,我们也会协调网监与网信部门,删除相关链接,封禁一批源头账号……这是针对相关的媒体平台采取的措施。”
    王丰收:“就这样?”
    牛以平微微低下头道:“据我所知,就是这样!假如华真行同学感到委屈,学校也要做好安抚工作。”
    石双成冷哼道:“给华总导保研吗,专硕还是学硕?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牛以平低头未语,王丰收又问道:“警方掌握的具体内情,包括华总导在警局介绍的情况,就不对外详细披露了?”
    牛以平的头垂得更低了,似是在研究自己的皮带扣:“校领导的意见确实是这样的,警方通告只要声明华真行同学没有责任,谣言便不攻自破。
    有些情况是警方的刑事调查内容,涉及的方方面面因素很复杂,没必要公开披露太多,按照规定也可以不公开。”
    王丰收用手指敲着桌子道:“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把桌子掀了,还要用文件夹拍你们脸上?事情发生之后,几个小时内,就有两条不同内容的谣传上了热搜!
    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华总导被你们带走了,有三十多个小时联系不上,既不知道外界的谣传,也根本没机会站出来为自己澄清,你们觉得这公平吗?”
    在事件发生后的六个小时内,有两条传闻先后上了东国最大的自媒体平台委播的热搜,并通过社交媒体迅速传播开来。
    第一条传闻:一名来自黑荒大陆的春华留学生,多次骚扰女同学,而这名女同学是有男朋友的。其男友组织并训斥了这名留学生,该留学生居然行凶。
    第二条传闻:春华大学一名女生交了一名新男友,是黑荒大陆来的留学生。其被踹的东国前男友怀恨在心,居然当众行凶泄愤,该女生不幸遇难。
    这两条传闻都很有针对性与指向性,不仅代表了社会热点事件,而且从所谓“现代传媒学”角度,现实了精准的人群切割,显然旨在挑起更大规模的对立矛盾。
    尤其是第二条传闻,不仅把死者的性别和身份都搞错了,还把“行凶者”华真行这个东国名字及其年级专业都披露了。
    刚才一直有些走神的华真行突然抬头道:“两个亿。”
    牛以平:“什么两个亿?”
    华真行似是自言自语道:“校方、警方各有想法,我们也要做自己的事。两亿东国币的经费预算,查清楚这件事,按我的要求的去办……郎校民导师,就交给你去负责吧。”
    牛以平和叶一宁直接傻眼了,华真行这也太太太土豪了吧,砸出两个亿想干什么?
    郎校民却面不改色道:“好的,华总导有什么具体要求?”
    华真行以询问的语气道:“叶警官,这种事情通常应该怎么处理?”
    叶一宁有些费劲地咽了口唾沫:“你需要聘请一个法律顾问团队,找代理律师搜集证据,查到谣言的发布者。
    很多谣言发布者身份不明,但媒体平台应该掌握其身份信息,只是不会轻易提供给你。你可以考虑先起诉媒体平台,胜诉之后拿到谣言发布者的身份信息。
    然后再一一对这些谣言发布者提起公开诉讼,诉讼过程可能很漫长,证据搜集也可能很困难,结果未必会很理想,还会耗费大量的精力和财力。
    当然了,华总导不是一般人,您既然打算拿出两个亿来打官司,也就不会怕这些麻烦了。”
    华真行:“我听明白了,和我了解到的情况大致一样,诉讼确实比较麻烦,还是尽量让他们自首吧。郎导师,你可以把我的要求都记下来,一条条去完成。
    首先第一条,我要求那些媒体平台不能相关删除账号和发言,尤其是那些源头账号都得留着,其发布的谣言要在其账号中置顶……有这个功能吧?”
    郎校民:“委播之类的平台都有这个功能。比如你的账号,你自己可以选择几条信息置顶,从技术上,平台当然也可以将指定信息强制置顶。”
    华真行点头道:“相关账号禁不禁言是警方和平台的事情,但我的要求是不要删除,特指已经被查明的违法谣言不能删除,而是要置顶。
    置顶的同时,还要打上醒目的标志,比如盖个红戳,打上‘非法谣言’四个字。同附上醒目的链接,链接内容包括法院的判决或警方通告,以及事件调查真相。
    警方已经查明的谣言,平台哪怕已经删除,也要用技术手段恢复,并按上述办法处理。这些证据,只要平台还在运营,就禁止删除。”
    石双成忍不住挑大姆指道:“这个主意好,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就算处理了,也仅仅是删除了事,反而像是在掩护造谣的!”
    叶一宁却摇头道:“我好意提一句,华总导的想法虽好,但是不太现实。各大网络平台处理类似事件,从来不会用这种方式,这是让他们自己揭自己的短。
    别说你花两个亿,哪怕花更多钱也做不到,除非是你自己控股的平台。但你也不可能控股所有的主流平台,更不可能自己跟自己对着干,这里涉及到的资本和利益太庞大了……”
    华真行:“我知道这个情况,所以需要立法解决。不论是哪个资本控制的媒体平台,也要遵守法律规定,或许可以推动国家层面的立法。
    我推不动也没关系,总之可以试试。我在东国做不到的事情,在几里国可以落实,我会建议几里国政府这么做,也决定在欢想特邦这么做。”
    曼曼突然笑了:“小华不知道东国会怎么样,但希望几里国是这样的。”
    叶一宁和牛以平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
    他们虽然通过石双成了解了养元谷的大致情况,又通过华真行本人了解到几里国各地推广养元术的情况,但还有很多事情并不清楚。
    郎校民点头道:“我都记下来了,华总导接着说。”
    华真行接着说道:“查出是谁再发布谣言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两条最有代表性的网络传言是怎么上热搜的?这一定要调查清楚!叶警官,你对这方面的事情了解吗?”
    叶一宁有些无奈,在场这么多“高人”,怎么华真行碰到专业问题首先都问自己呢?却不得不答道:“通常来说,是根据平台的流量算法自动上热搜的。
    比如有多少人点击、点赞、点呸、评论、转发,都有加权系数,这种流量算法本身就有操作的可能……”
    王丰收:“华总导想问的就是怎么操作?这绝对不是正常的热搜!”
    叶一宁:“其实大家都知道。”谷
    曼曼:“也不能这么说,我就不太清楚。”
    叶一宁:“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平台直接做数据。”
    曼曼:“平台为什么要做数据?”
    叶一宁:“认为话题比较劲爆,可以带来更多的流量吧。一般来说做个全频道推送,就可以把数据带起来。”
    曼曼:“还有呢?”
    叶一宁:“还有就是第三方买流量了。”
    曼曼:“怎么买?”
    叶一宁:“第三方直接支付给平台一笔推广费,要求平台推送相关话题,把流量做出来,并且要求一个最终的排名区间和持续时间,这是第二种情况。”
    郎校民:“这种很容易查。”
    叶一宁:“第三种情况就是带三方通过公关公司买流量,公关公司手里有大量的平台账号,可以帮着做数据,把相关话题推上热搜。
    这表面上看与平台没有关系,而且有时候也是平台打击的对象。”
    王丰收:“当然要打击,这是抢生意呀……叶警官您接着介绍。”
    叶一宁:“大体就是这三种情况。其实刚才说到公关公司,与平台大多都是有合作的,只有那些没搞清楚状况的,才会被平台打击。
    还有很多种其他的可能,比如说买通平台工作人员,推送某些话题。或者重要的合作方、集团高层特意打了招呼,要求平台推送某一方面的话题。”
    她介绍的情况,其实王丰收都很清楚,倒是已经在海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郎校民需要重新了解,同时也满足一下曼曼的好奇心。
    郎校民不紧不慢道:“我都会调查清楚的,是什么人或者什么机构、出于什么目的,将这两个话题推上了热搜。”
    反正已经说了这么多,叶一宁干脆接着介绍道:“我认为华总导这么做,是切中了要害。我们公安有网监部门,我也听说过一些案件情况。
    有些影响很大的谣言,找到造谣者比如发贴人,其实并没有解决根本问题。
    他们往往只是一个发贴工具,大多数时候损失的仅仅是一个账号,被封禁了就再注册一个,几乎无关痛痒。
    普通人想通过平台找到具体的造谣者都不容易,有时候就算找到了,根据现有法律,处罚也不可能太严重,而且追究不到真正的幕后推手。
    某些机构或者势力,想把某些话题送上热搜,有时候都不需要用自己的账号发言。因为网上人太多了,各种言论都有,挑选最符合他们要求的去推送就可以。
    偏偏这种情况最难查处,某此人通过流量手段,故意将一些言论推上了热搜,但是查不到这些言论是他们发布的,所以无法追责。”
    郎校民又抬头问道:“且不谈怎么追责,我先要查出来是谁干的。诸位,假如我动用了神通手段,不算违反散行戒吧?”
    叶一宁一怔,不太敢接话了。石双成却没有什么顾虑,直接开口道:“不违戒!”
    牛以平不得不咳嗽一声:“双成师妹,这恐怕要看情况吧?”
    石双成:“郎校民导师曾经也是昆仑修士,当年的定风潭弟子,他知道分寸的,就不用我多说了。”
    华真行:“究竟是什么分寸,又有什么讲究?我倒是不太清楚。就以这种情况为例,还是请诸位解释一番吧,免得到时候再有什么误会。”
    石双成:“牛师兄,你在这里年纪最长,又是房隆关当代大弟子,负责监督门中弟子行止,就由你来给养元谷的众道友介绍吧。”
    牛以平瞄了郎校民一眼,不得不开口解释了一番。
    散行戒的主要目的,是禁止修士之间随意斗法波及无辜,同时禁止修士以神通勒索、残害、蛊惑普通民众。
    简而言之,就是不要随意用神通术法对付普通人。各宗门都会监督弟子行止,假如造成严重后果,哪怕本宗门不追究,昆仑盟也一定会追究。
    但凡事都得讲缘法,从没有人说过,修士就一定不能对普通人使用神通法术,更没有人说修士不能在普通人当中使用神通法术。
    比如华真行用养元术给亚丁治疗残疾的胳膊,根本不能算违反散行戒。
    修士对普通人动用神通,正常情况下大多是传法、护法、救助、履责、自卫、惩戒。前面几条就不用说了,重点是自卫和惩戒,要看其因由与性质。
    比如哲高斯骑自行车撞华真行反而自己送了命,华真行当然动用了神通,这种情况下谁都不能说他违戒,其行为就是自卫与惩戒一体。
    有一身本事不去欺负人,难道被人欺负了还不能还手吗?说破天也没这道理。在这种情况下只须注意不超出合理的限度,且尽量不要惊世骇俗。
    有人故意造谣生事,污蔑到了华真行的头上,华真行想调查幕后推动者,有必要的话当然也可以动用神通手段。
    他可以查出真相让对方去自首,或者将相关证据提交给警方处理。假如世俗中的警方处理不了或者没法处理,修士也可以自己动手惩处,只要不违缘法即可。
    世俗法律中的正当防卫,要求在伤害发生的同时,而法律处罚,都是以事件的结果为依据。但修士的手段,则是看缘起因由。
    比如有人给牛以平下毒,牛以平并没有被毒死,甚至这毒药根本就毒不死他,但他发现之后施了个小法术,让对方自己把毒药给吃了……这也没毛病。
    在现代社会还有两点要注意,第一是尽量别露痕迹,尤其是惊扰世俗;第二点是与缘法有据,出手惩戒者通常都应当是当事修士本人……
    华真行又开口道:“如此说来,想动用神通术法,就得我本人出手喽?”
    牛以平赶紧道:“那倒也不是,您委托谁调查都行,谁都有这种权利。
    至于动用神通法术调查或者出手惩戒,您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受此大辱,养元谷导师郎校民道友出手,当然也符缘法。”
    华真行:“那就没问题了,郎导师,你就放手去干吧,先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在推送谣言,要证据确凿,这是我的第二个要求。”
    郎校民:“华总导请放心,保证完成工作!您还有什么要求?”
    华真行:“刚才叶警官也说了,我的第一个要求未必能做到。我们尽量争取吧,假如实在做不到也不能勉强,但是最后一个要求也是我的第三个要求,一定要做到。
    这起事件的真相,包括我在公安局介绍的情况,比如学校里都发生了什么。还有你对谣言的调查结果,是什么人发布、被什么人推上热搜、出于什么目的。
    你要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报告。这份报告要证据确凿,说的每一句话都可以查证,包括我们掌握的音视频资料,比如现场的监控,都可以展示出来。
    我的要求就是,将这份报告推上热搜,要比那两条热搜的排名更高、持续时间更长!
    按照正常程序,该花钱就花钱,假如有人阻止它上热搜,该沟通就沟通。假如连你都沟通不了,可以向养元谷和几里国政府求助。”
    牛处长听到这里,差点眼前一黑。华真行这三个要求,校方是一条都无法满足的,但是华真行也没指望学校,而是决定自己干。
    华真行砸出了两个亿经费预算,甚至以养元谷与几里国为后盾……牛以平再转念一想,居然又偷偷笑了。
    华真行的话还没讲完,又继续交待道:“刚才我的第一个要求,谣言原贴保留并置顶打上醒目的标志,同时附上链接。
    链接内容包括法院的判决或警方通告,以及事件调查真相。其中的事件调查真相,指的就是这份报告,报告首发地址,可以是几里国大使馆网站,还有大使馆的媒体平台账号。
    报告的内容的可能很长,重点推送它的摘要和连接。考虑到现在大多人的刷机习惯,你还要组织人制作一条不超过十分钟的短视频。
    短视频的内容要尽量简练、吸引人,把该披露的重点信息都披露清楚。这条短视频,我同样要求它上热搜。
    还有,我们也不能白花这么多钱和精力。这起事件和这份报告,包括调查结果和分析,将来要编入几里国各大学的社会学通识教材中,当成案例了解与学习。”
    华真行的话说完了,郎校民正色道:“华总导,我简单总结一下您的要求,一共有三条。
    第一条,发布谣言的主要账号,要求平台不要删除,将违法谣言置顶并打上标志,同附上醒目的链接,链接内容包括法院判决或警方通告,以及事件调查真相。
    这一条能不能做到、能做到什么程度不勉强。但是我们在几里国可以制定相关法律,将来类似问题可以考虑这么处理。
    第二条,我们不仅要调查是谁在发布谣言,更要查清楚是什么人、出于什么目的,将那两条谣言推上的热搜,一定要取得确凿证据。
    第三条,整理出一份详细的报告、制作一条短视频,首先以几里国大使馆的平台发布,并且将报告内容和短视频推上热搜。
    这起事件的调查结果和相关分析,将来还要编入几里国各大学的社会学通识教材,当成案例介绍与学习。”
    华真行:“对,这样才好报预算。我私人出钱,但不要用我私人的名义,以欢想实业的名义提供经费,计入公关费用。”

429、谁处理谁

    看王丰收和郎校民等人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是在接受领导布置的工作任务,牛以平突然感觉有些恍惚。
    两亿东国币虽是一笔巨款,但还是有不少人能动用,未必是自己的钱,比如说某些大企业的投资决策人、政府部门的领导。
    华真行身为养元谷的总导师,就相当于一派超级宗门的宗主,能掏出两个亿不算太意外。
    但华真行却说了两件事,令牛以平下巴都快掉桌子上了,第一是几里国要制定相关法律,第二是将这起事件编进几里国的大学教材。
    推动立法,需要很大的影响力与能量,法律是秩序的形式;而决定全国的大学教育使用什么教材,更反应了这个国家的立国宗旨,教育是秩序的内容。
    这两件事都涉及到一个核心问题,就是建立与建设这个国家所采用的指导理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意识形态。
    据牛以平粗略的了解,几里国目前好像还没有大学,原有的一所大学在政权更迭后已被关停,新的大学正在筹建中。
    教育体系的建设,决定了这个国家希望培养出什么样的人。如果说科学技术意味着人们掌握了什么样的工具,那么人文教育则是告诉人们怎样使用这些工具。
    将来几里国的每一个大学生,都要学习这个案例并进行讨论分析。这意味着什么?春华大学企图尽量降低的“负面影响”,不仅被公开了,而且会成为永久性的丑闻。
    牛以平就是搞教育的,大脑中立刻就出现了相关场景——
    老师在课堂上讲述这个案例,介绍它是怎么发生的、春华大学以及有关部门是怎么处理的、事件造成了怎样的影响、反应了哪些社会现象与问题?
    事件的处理方式与造成的影响,为何会引起当事人的不满?几里国方面采取了怎样的应对措施,它又是如何推动了几里国的立法、为何要这样立法?
    牛以平本人就是这方面的专家啊,假如让他来编写教材,一定会是很精彩的一课。可是春华大学在这个课件中,注定将以负面形象出现。
    几里国目前还没有大学,这件事还没有发生,所以春华校方和当地警方根本预见不了这种后果,他们该怎么处理还会怎么处理。
    真正的污点不是事件本身,而是导致事件发生的原因,以及事件的处理方式与处理结果。
    这样一来,至少在几里国的舆论环境和民众认知中,它就会成为一个抹不掉的污点,甚至有可能流传至全世界……除非想办法让几里国把教材给改了。
    华真行真是太坏了,而且是明明白白地使坏,春华大学怎么招惹了这样一个祖宗?
    在昆仑修行界,谁都知道石双成是个惹不起的小姑奶奶。可是跟华真行一比,石双成又显得那么天真可爱。
    牛以平恍惚间心乱如麻,首先想到要赶紧向领导汇报,对这起事件一定要慎重处理,因为将来的后果会很严重。可是转念一想,他又只得叹气。
    就算他这么去跟领导汇报,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牛处长刚才自己就说了,现实情况很复杂,不是他这个小小的校长办副主任能说了算的。
    华真行要将指定案例编入教材,而且不是一所大学的教材,是全国所有大学都要采用的社会通识教材。假如放在东国,这可不是春华的校长说了能算的。
    可是看王丰收等人的反应,华真行明显能说了算,那么他在几里国的身份和影响力,显然就不是一个养元谷的总导师这么简单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已经不是春华大学怎么处理这件的事的问题,而是华真行怎么处理春华大学的问题!
    牛以平现在已经不指望校领导能做出正确决定了,只希望自己的名字不要被写进几里国大学的教材中,从现在开始就站华真行这边吧,将来说不定还能帮到学校。
    其实仔细想一想,华真行还真是个勤学自律、乐于助人的好学生,自己也应该好好帮助他。
    牛以平咳嗽一声道:“其实还有一件事可能比较麻烦,我得提醒华总导。”
    华真行:“您请说。”
    牛以平:“哲高斯的身份比较敏感,他的家庭尤其是他的父亲在尼朗国很有影响。哲高斯死在东国,又是这样离奇的意外事件,外交方面还是有压力的。”
    华真行淡淡道:“与我无关,我只是无辜的受害人。”
    牛以平:“那就说一些与华总导有关的。警方的调查结论肯定会提供给尼朗国方面,尼朗国方面也会了解,哲高斯是和你发生了冲突,故意伤害未遂反而导致身亡。
    就算我们不做恶意的假设,他的父亲或者说他的家族势力也未必会讲道理,说不定会迁怒到你的头上……但是请放心,在东国境内,我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华真行摇头道:“不用假设,我了解哲高斯,了解尼朗国,了解他们那种人。他们是一定会迁怒于我的,有机会也一定不会放过我。
    他们的逻辑很简单,简单到只有一句话,‘我儿子死了,而你还活着,这怎么可以呢?’但是请放心,他们真要找我的麻烦,您觉得我会处理不了吗?”
    牛以平:“我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华总导,他们有可能会找你的麻烦。哲高斯死在东国境内,按照程序,我们会通知他的父母来处理后事,也要通报情况。”
    华真行:“哲高斯的骨灰就直接交给尼朗国大使馆吧,其他的麻烦,几里国方面会搞定的。多谢牛老师的提醒,这件事您就不必担忧了。”
    王丰收突然插了一句:“我可以肯定,哲高斯的父母不会来东国。”
    华真行:“查清楚了吗?”
    王丰收:“基本都调查清楚了。”
    华真行:“不会冤枉好人?”
    王丰收:“绝对不会!也就枪毙几十次和枪毙几百次的区别。”
    华真行:“两千万米金。”
    王丰收:“用不着这么多。”
    华真行:“我认为也用不了这么多,告诉他们,尽量省着点花。”
    这段对话非常突兀且凶残,让人根本就听不懂,叶一宁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
    王丰收答道:“消除这一事件对几里国的负面影响。”
    叶一宁:“我还是没听懂,你们在说天书呢?”
    王丰收看了华真行一眼,华真行点了点头,王丰收便开口解释了一番。石双成还好,而牛以平和叶一宁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王丰收是新联盟的情报头子,也是新几里国的情报组织领导,自古以来,外交和情报几乎不分家,所以才会派他来担任对几里国来说最重要的外交职位。
    通常情况下,各驻外大使受外交部的直接领导。
    可是王丰收这位大使的情况又很特殊,他的真正的级别甚至比几里国现任的外交部长还要高一级,按东国话说就属于低职高配。
    这说明在几里国政府眼中,驻东国大使的重要性,甚至超过了待在国内的外交部长,别的人很难干好,所以只得让王丰收这位原春华博士、现情报负责人亲自出马。谷
    在东国境内,王丰收建立的情报渠道还不是很成熟,毕竟条件有限、根基尚浅。但是在几里国周边一带,王丰收所领导的情报系统,能量可是大得很。
    今天上半年,华真行批了二十亿米金的预算限额,用于收购尼朗国和特玛国交界处约五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其中约三万平方公里在尼朗国境内,约一万五千平方公里在特玛国境内,另有大约五千平方公里土地是两国争议地区。
    王丰收领导的情报部门,对这两个国家的情况作了一次很详尽的摸底调查,并时刻跟踪关注。
    王丰收打听到哲高斯就是尼朗国陆军上校的儿子时,立刻就让人把其父麦考比上校的档案整理出来了。
    王丰收手中的这份档案,比尼朗国政府掌握的资料还要详尽,他拿到手的时间,甚至比他搞到春华大学校园监控的时间还要早。
    尼朗国的面积约三十万平方公里,人口只有五百万,境内大部分地区都是荒漠,以高原戈壁和沙漠为主。只有一条河流穿过其国境,居民主要都集中在这条河流的两岸。
    麦考比今年四十六岁,去年年初成为尼朗**队的最高长官,差不多与新几里国宣告成立是同一时间。其军衔为陆军上校,尼朗国只有陆军,并没有正式建制的海军和空军。
    尼朗国曾经有那么十几年,政局还算稳定,至少在黑荒大陆算是不错了,与东国之间也有不少合作项目,主要是东国方面援建的水利水电工程。
    但是从前年开始,尼朗国发生了一系列动荡与骚乱,前政府倒台,现总统格拉利趁机上台。
    尼朗国实行的是总统制,总统就是全国武装力量总司令,而陆军上校是军方的最高指挥官。
    麦考比是格拉利总统的头号心腹,二十多年前一起混帮派的时候,就是他手下的铁杆马仔。格拉利就是控制了一股军方势力才得以上台的,然后任命麦考比为陆军上校。
    麦考比虽然是军方的最高指挥官,但国内主要军事力量的指挥权,目前还牢牢控制住现任总统格拉利的手中,假如不是这样,格拉利也坐不稳总统的位置。
    有人认为麦考比上校是最有希望成为尼朗国下一任总统的人选,这种预测是靠谱的。
    除非格拉利能永远在总统的位置上坐下去,否则无论他是被动退休还是主动扶植继承人,麦考比都是最佳对象,尼朗国内目前有没有谁能和麦考比上校竞争。
    麦考比有多少子女?以王丰收强大的情报能力,居然也无法统计出确切数据。他早年只是个小人物,在尼朗**方出人头地后尤其是近两年来,很多人都声称是他的孩子。
    这一幕似曾相识,夏尔成为几里国新政府的总席后,一度也有很多人声称是夏尔的亲戚。
    麦考比能确认的子女,或者说得到他本人承认的子女共有十九个,哲高斯是其中之一。王丰收能拿到这么明确的数据,已足以证明其情报工作能力的出色。
    哲高斯其实是三年前才找到亲生父亲的。他的母亲在临终前告诉他,他的父亲是时任尼朗国陆军旅参谋长的麦考比中校。
    母亲以为麦考比早就死了,但前不久又在尼朗国的一场阅兵仪式上看见他了,这才知道麦考比不仅仍在人世,而且成了大人物。
    母亲去世后,哲高斯才找到了麦考比。没有亲子鉴定,麦考比当即就认下了这个儿子。因为哲高斯长得几乎和他年轻时一模一样,父子俩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麦考比年轻时就是个小混混,与哲高斯的母亲曾是街坊。他们在一起鬼混过,麦考比也是给过钱的,但不能说就是妓女和嫖客的关系,总之是一种街区特色现象吧。
    麦考比认了这个儿子后,就安排哲高斯去茵国留学了。
    在来春华之前,哲高斯已经去茵国留过学。但是这段留学经历并不长,哲高斯在茵国闯了祸,造成了一名亚裔女性的死亡。
    因种种缘故,哲高斯逃脱了法律惩罚,但被学校除名,也被茵国当局驱逐出境。此事发生在去年四月,其时格拉利已成为尼朗国总统,麦考比也晋升为陆军上校。
    王丰收是怎么掌握这个情报的?因为哲高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回国后还经常跟人吹嘘这段经历。王丰收派人收集麦考比的资料时,顺便也记录了下来。
    麦考比给儿子换了新的护照和学籍资料,又把他送到了东国春华大学来留学。春华大学在做新生入学审查时,并没有掌握这方面的信息。
    这也不能怪学校,因为哲高斯提供的是官方正式资料。王丰收能掌握这些情况,是动用了国家情报机构的力量,而春华大学不可能拥有这样的手段。
    至于哲高斯是怎么通过春华入学资格考试的,王丰收反而没有查出来,至少暂时没有查出来。因为意外事件发生的时间很短,到现在只刚刚过去了两天半。
    王丰收刚才断言,哲高斯的父母不会来东国处理其后事。因为其母已不在世,而麦考比上校不会轻易离开军营,更别提长时间滞留在海外了,除非他是想流亡。
    格拉利当上总统后,一直都呆在首都,也从未出访过任何国家,因为他担心自己一旦离开,回来后很可能就不再是总统了。这听上去很奇葩,但现实中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麦考比上校也是轻易不会离开军营,走到哪里都带着一大群护卫,他也担心一旦离开了控制军队权力的中枢,就会有人取而代之。
    尽管不太可能亲自来东国,但他与华真行已结下“杀子之仇”。假如有人告诉麦考比华真行与欢想实业的关系,那么欢想实业二十个亿米金的投资权益,就很难保证。
    虽然欢想实业是正式付钱将土地买下,但别指望麦考比这种官员会有契约精神,强行撕毁协议又不退钱的事情,很可能会发生。
    以他现在在尼朗国的地位,已经有能力坏事,假如将来他真的成了尼朗国的总统,那么尼朗国与欢想实业之间,更是会直接成为敌对关系。
    华真行倒不怕这些,几里国、新联盟、欢想实业都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身的权益。就尼朗国那点军事实力,真不够新联盟军打的。
    但华真行并不希望事情发展到那一步,冲突意味着更大的损失,对几里国并非好事,对尼朗国更没有好处,甚至只会是一场灾难。
    所以为了尼朗国人民的利益,就让麦考比上校为国尽忠吧。王丰收说的清除这一事件的负面影响,就是指清除麦考比上校。
    华真行问的是否会冤枉好人,就是指麦考比上校本人是否应该被清除?毕竟儿子的过错,不能直接算到老子头上。
    王丰收叫人取来了一份刚刚打印整理好的卷宗,先递给了华真行,然后又交给其他人传阅,到这时才顺手泡上了茶,话说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口渴了。
    在座的除了亚丁之外,皆是四境以上修士,看资料当然都很快。诚如王丰收所说,麦考比做过的那些事,已经查证的和尚待查证的,也就是枪毙几十次是枪毙几百次的区别。
    王丰收等人倒还好,至少相对冷静,但牛以平等人哪见过这个,麦考比的诸般“事迹”简直超出了想象,此人难道是地狱里的恶魔?
    清除麦考比,按照“国际经验”,通常花几百万米金就能搞定。华真行料敌从宽,批了两千万米金的预算,差不多相当于一亿三千万东国币。
    毕竟要保证二十亿米金的投资权益,收购土地的某些手续还没有彻底完成呢,哪怕是两千万米金花得也值,甚至就可以在那二十亿米金的预算里列支。
    等王丰收介绍完大致情况后,华真行开口道:“我现在只是春华大学的一名普通留学生,每天还要上课学习。
    这件事具体该怎么实施,就全权交给你去办了。我只有一个原则上的要求,不要给尼朗国带来动荡和骚乱,也为这个国家做点好事吧,利人利己。”
    这番话听在牛以平和叶一宁的耳中,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吐槽,神特么只是一名普通留学生,这些都是怎样的虎狼之词?
    但是看了刚才那份卷宗后,他们又感觉清除麦考比是大快人心。
    牛以平方才好意提醒华真行,哲高斯的家族势力可能会找他的麻烦,此刻回过神来,他又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同样的经验主义错误。
    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麦考比怎么处理这件事,而是华真行怎么处理尼朗国了。

430、对牛

    王丰收很认真地答道:“放心好了,我们一定会做好事,这是行善积德。”
    牛以平和叶一宁对视一眼,似在心中暗道:这种事情,你们干嘛当着我们的面说啊?好歹也算是国家机密吧,就这么不避人吗?
    石双成放下卷宗,长叹一声道:“真是水深火热啊!”
    华真行:“你去过几里国,也去过当时还没有解放的瓦歌市,那里才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其实尼朗国的情况,比曾经的几里国还要好不少,只是近两年又乱了起来。”
    一直默默无语的亚丁突然来了一句:“尼朗国需要他们自己的夏尔。”
    华真行:“特玛国也需要,哪怕他们没有,也可以从现在就开始培养……牛老师,有没有春华毕业的留学生,回去后担任了他们国家的领导人?”
    牛以平一怔,想了想才答道:“据我掌握的情况,好像还没有。听说平京大学那边有一个,不是南米就是黑荒的小国,是早年的留学生。”
    华真行皱眉道:“原来一个都没有啊,这算什么国际一流学府?大国也就算了,但很多小国元首,早年都曾在海外求学。”
    亚丁闷闷地插了一句:“其实夏尔总席这次也想来东国留学,但是被您阻止了。”
    华真行:“那不一样,夏尔已经是国家元首了,不能擅离职守。”
    牛以平弱弱道:“听你们的意思,春华大学好像错过了什么?”
    王丰收清了清嗓子道:“诸位,我打个岔,刚才的事还没说完呢。清除麦考比上校,不是这几天就能搞定的,这中间还有个时间差。
    而尼朗国方面处理哲高斯的后事、了解事件情况,可就在这几天。
    刚才牛处长提醒的也很对,华总导,尼朗国方面未必不会在这段时间找你的麻烦,麦考比虽然不太可能亲自来,但可能用其他的方式报复你。”
    话又说到这里,牛以平不得不开口道:“今天叶警官也在,我可以告诉诸位,这里是东国,不是尼朗国!哪怕麦考比在尼朗国的权势再大,也不可能在这里胡作非为!”
    华真行很不给面子地反问道:“春华大学也在东国境内,请问你们阻止了哲高斯的胡作非为吗?这句话不是我问的,而是替小杈子雷温特问的。
    我刚才问春华大学是否曾培养出外国领导人,牛老师恐怕没有听明白。哲高斯这种人假如顺利毕业了,将来当上了尼朗国总统,对东国、对尼朗国有什么好处?
    这里培养了什么人,怎么培养他们的?哲高斯和雷温特,就是奴隶主和奴隶,培养他们怎么当更狠的奴隶主、更好的奴隶?
    这不是东国的错,也不是东国人的错,至少在那栋宿舍楼里、在那座校园里,绝大部分同学都看不惯哲高斯的所作所为!这是你们的错,包括你牛老师。
    茵国的大学还知道将他除名,然后他被驱逐出境。其实哲高斯上次在宿舍里动刀,欺压雷温特的事情被揭露之后,就应该被除名并驱逐出境了!”
    石双成一拍桌子:“对啊,否则哪有后来的事?华总导留个破学,三个月不到,有关方面就给他造成了三亿三千万的损失,谁来赔?”三亿三千万是怎么算的,就是两亿东国币再加两千万米金。
    曼曼小声嘀咕道:“也不说是破学……”
    牛以平:“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想说,不是所有的人都是华总导。”
    华真行笑了,笑容很淡,似是在嘲讽什么:“牛老师不要误会,我真的只是一名普通学生,在做能做到的事情。牛老师也是修士,应该能理解。
    我不能只等着学校怎么处理,也要想到我应该怎么处理这所学校。不仅是一所学校,还有我该怎么处理这个国家、怎么处理这个世界?
    并不要求每个人都能做到我这样,也不能要求每个人都是我这种人,但必须得有这种人,能做到什么程度,就做到什么程度。
    今天牛老师找我,肯定还有别的事要私下谈。你的包里有一份学习材料,就是我亲手交给基立昂他们的,居然到了您手里,您是想来问我这件事吧?
    我想说的很多话,都和这份学习材料有关。我来到春华大学之后最大的疑问,就是为什么没有受到这样的教育?”
    牛以平今天来的时候挎着一个电脑包,但包里没有装电脑,而是塞了一份材料。他虽然没有拿出来,但是华真行神识扫过已经发现了,而且眼熟得很。
    这份材料的全称是《新联盟学习班教材:社会行为规范篇》,出处就是几里国驻东国大使馆。
    华真行特意找王丰收打印装订好的,先给了室友基立昂一份,后来又给了春华学习小组人手一份,每人还配了一部《新华字典》,都是华真行免费提供,由几里国大使馆赞助。
    华真行在局子里协助调查,介绍了自己与哲高斯产生矛盾冲突的始末,能讲的都讲了,也包括他“说服”了一批同学“弃暗投明”,然后成立春华学习小组,并帮助小杈子的“事迹”。
    学校那边当然要核实,不得不说有些领导对某些事情很迟钝,但对某些事情又很敏感。华真行的行为,分明是成立了一个学生组织,然后私下里在搞价值观教育。
    假如成立一个学生社团,搞绘画、打球啥的倒没什么,只要按照正常手续报备就行,但这种事情的性质可能会很严重。
    可是这种涉及意识形态方面的培训,在多数情况下是违反规定的,很多人想打擦边球,往往是以其他的名义搞个社团,然后再以研讨的方式去组织。
    牛处长拿到了这份学习材料,当然会找华真行了解情况,就算他不来,别的校领导也会来,这种事情很敏感,严格地说是不能被允许的,怎么可以私下里将新联盟学习班开到春华校园?
    说句难听的话,谁知道你是不是在培养特务?
    牛以平本想先寒暄几句聊点别的事,缓和一下气氛,比较难堪的话题留到最后再说,不料一开口,话题就跑偏到不可控制的方向,好像听到了某些的国际机密事项。
    最后还是华真行主动开口提醒牛以平,包里还带着他发给学习小组的那份教材呢,肯定不是无缘无故,有什么话就赶紧说。
    说实话,就算是华真行在校园里开班培训养元术,牛处长都不会这么头疼,此刻硬着头皮把学习材料掏出来道:“华总导,这是你私下在校园里印发的?”
    王丰收当即接过话茬道:“这是几里国大使馆打印的,内部学习讲义而已,并没有公开发行,不能算非法出版物。”
    牛以平苦笑道:“我不是说它有非法出版物的嫌疑,而是华真行同学未经报备,在校园里私下成立了一个学生社团组织。该组织的主要活动,是搞价值观培训,而且采用的是国外教材。”
    这番话就给事情定了性,它的确是不被允许的。别说是在东国,哪怕是在如今的几里国,这种培训组织也应当被取缔。
    很多人甚至一些小国,都不完全清楚,教育权,尤其是公民教育权与通识教育权,由谁来组织与监督教育工作、决定教育的内容与方式,也是属于国家主权的一部分。
    教育权也是国家主权,并不仅仅只是政府教育主管部门的职能。
    社会上有很多组织,冠以研讨会、基金会、各种协会的名义,也在干着类似的事情。很多大学校园里都有,甚至尤为猖獗。
    这在很多时候都没人管,但并不意味着这种行为就是符合规定的。华真行卷入一起这么严重的事件,又交代了自己干的事,肯定会引起校方重视,不过问都不行。
    华真行是个明白人,当即老老实实道:“牛老师,假如我犯了什么错误,都感谢您能够指出来。应该怎么改正,我就怎么改正,绝对不给您和学校添麻烦!”
    牛以平暗暗吐槽,假如没听见刚才的对话,他还真信了,还没来得及整理措辞呢,只听华真行又问道:“牛老师,请问您看过这份学习材料吗?”
    牛以平:“从头到尾拜读了,来这里的路上我还在看呢。”
    华真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牛以平微微皱眉道:“也不能说道理不对,但情况不同。比如这里说的不能随地大小便,买东西或等车只要两个人以上就要排队……”
    华真行:“春华大学里没人会随地大小便,也没人会不排队,所以就没必要吗?”
    王丰收突然插话道:“那可不一定,当年我在学校的时候,假如喝了酒,没人的时候偶尔也会钻进路边树丛里,找个树根放水。”
    牛以平苦着脸道:“王大使,您别强词夺理好吗?我举的例子,可能在几里国需要大力教育宣传,但是到了春华大学这个层面,真不是教育的重点问题了,这是幼儿园教育!”
    华真行:“您举的例子不是重点,这本教材的重点,不是告诉人们要排队,而是告诉人们为什么要排队。牛老师,您是老师,假如有学生想请教你为什么,你不能说无需讨论、就应该那么做。
    你可以用多种方式去回答,比如从公平与效率的角度分析,但那样就派生出另一系列的问题,什么是公平与效率、我们为什么需要公平和效率、需要什么样的公平与效率?
    一步步反推到底,就会涉及到所有社会规则立论的根本。那么请问牛老师,我们怎么从最简单的、人自身的需求为立论,然后根据逻辑一步步推导出整个社会规则体系?
    排队只是一个大家都理解的案例,它的意义是阐述公平与效率,然后推广到其他的社会规则中,比如现阶段我们为什么要考试上大学?”
    牛以平沉吟片刻才开口道:“你是儒家弟子?”
    华真行点了点头:“您要是这么说,也未尝不可。我的老师中,确实有一位儒学大师,这份学习材料,就是他老人家审定的。”
    王丰收很想补一句,华真行不仅是儒家弟子,更是道、墨传人,既是马恩拥趸,又在打造资本主义理论上的终极形态呢!但想了想他还是忍住了,在一旁端起茶杯进入了看戏状态。
    牛以平的神色有些古怪:“您一位几里国来的留学生,在东国的大学里,搞起了儒学推广?”他这么一总结,确实让人感觉很荒诞。
    华真行点头道:“您这种说法,我倒也不能否认。我只是很奇怪,为什么东国的大学不教这些?如果说本地学生在中小学阶段已经学过了,那为什么不教留学生?
    我说的当然不是排队和随地大小便的问题,不同的文化有不同的推理论证,我指的是东国的传统文化思想,尤其是从文化根源推导出社会共识的过程。
    其实我研究过全套的东国中小学教材,近三十年来的各种版本,也没有系统的教学。难道全靠家庭教育和社会风俗惯性,假如没有官方教育,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叶一宁听了半天,终于插话道:“华总导是在几里国长大的,可能不太了解东国近代史,也不太了解社会科学的发展。儒学已经被打倒批判过很多次了,可以说已经被批倒批臭。”
    华真行:“叶警官,您能具体展开说说吗?”
    王丰收在一旁嘴角微翘,好像听到了什么精彩的内容,正在期待着下文。曼曼则是眉头微皱,一脸思索之色,做凝神倾听状。石双成同样微微皱眉,似是欲言又止。
    亚丁一脸懵逼状,好像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郎校民则是瞟了一眼叶一宁,微微苦笑,不易察觉地摇了摇头。
    叶一宁刚才只是顺口一说,此刻边想边说道:“就我接触的主流观点,在漫长的封建时代,儒家文化成为社会主流信仰,也成为官方统治的工具,不仅禁锢了思想,也极大的阻碍了科学技术的发展。
    延续到近代,东国社会已经极端落后,沦落为西方的半殖民地。儒家已经不适应现代工业文明,是早已被扫到历史垃圾堆里的东西,没有再捡起来的价值。”
    华真行又以询问的眼光看向牛以平,牛以平咳嗽一声道:“叶师妹讲的这些,也不能不算事实。
    自宋代以降,儒学发展为理学,形成了儒教,确实已经变得非常僵化,在此基础上形成的宗法社会,也极大地阻碍了文明进步。”
    郎校民终于忍不住道:“牛老师完全可以讲得更透彻些,很多问题可以上溯到董仲舒时代。可是您讲的,和华总导问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叶一宁纳闷道:“怎么不是一回事,那你们在讲什么?”
    华真行:“逻辑上讲,牛老师和叶警官都是在从结果做归因。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可能有很多种因素,而你们把它归结到了其中一个因素,认定它就是主要因素。
    分析问题的思路,我们需要从儒家的立论开始,用正确的逻辑去推导,看看是否必然会导致出刚才所说的结果?假如外界因素有变化,是否还能推导出其他的结果?
    这样的结果归因模型,我也可以弄一个,经不经得起论证再说。
    看世界当代史,从军事殖民到经济殖民体系已经形成,政治、军事、经济、文化上钳制和禁锢是全方位的、前所未有的。
    除了已经完成工业化的西方列强,后发国家或地区中,能顺畅地接受工业文明,有希望完成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不论是实行什么制度,为什么几乎都集中在儒家文化圈的辐射范围内?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东国,讲这个归因模型,我不想证明什么,就是举个同样的例子。
    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东国人关于小康和大同的社会理想,是继承于何处?想当初,为什么新东国能那么顺利地接受社会主义思想,并那么迅速地完成了社会改造?
    很多东国人可能感觉这一切是理所当然,可是看看这个世界就会发现,它是何其艰难!
    每个人对天下都拥有社会责任,这种共识又是从哪里来的?什么是自我实现,至今争论不休,可是在东国却早有路径共识,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正因为如此,东国引进马恩理论进行本土改造的时候,并没有根本上的文化冲突,反而唤醒了大同理想的社会共识,不得不说伟人就是伟人。
    但是在几里国,在整个黑荒大陆,人们没有这种传统意识,连想都不会想到。其实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牛老师和叶警官刚才都这么说了,那东国还在海外搞什么子丘学院?”
    子丘者,儒学之源祖,柯夫子之学便继承于子丘。东国近些年在海外设立了很多子丘学院,是为数不多的文化输出手段之一。
    牛处长一时语结,但还是不得不答道:“子丘学院,教的也不是封建儒教,而是中国优秀的传统文化。它在某些地方搞的可能还算成功,但总体上并没有达到预期。”
    华真行感慨道:“是啊,内部的认识还没理顺,有各种撕裂,对外输出怎么可能成功?我们先不谈这些了,就说这份材料,有哪句话说的不对,牛老师可以指出来。”
    牛以平:“这里面的思想,不是成熟的儒家体系,而是很朴素的原始儒学。”
    华真行:“真的那么原始吗?您应该看到了最后,它也推导出了东国官方认可的劳动价值论,同样推导出了工业文明时代的社会价值观。您可以告诉我,这个思想体系的推导过程有什么错误?”
    华真行的这句话不太好接,从这份学习材料里,确实不好挑出哪一句话不对,可是牛以平总感觉有什么关键问题被忽略了,一时间却又想不通问题在哪里。
    这时一个最令人意想不到的听众突然开口了,只听亚丁思忖着说道:“我不太清楚你们到底在辩论什么,但是这份学习教材我很熟,曾经从头到尾都学过。
    它很简单,只是教大家做人、做事的道理而已。新联盟建立了新秩序,扫除了黑帮,将来还要做很多事。我认为这份教材,就是告诉大家,我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世界太复杂,至少对我来说太复杂,我认为这份教材对我的帮助很大。至少它告诉了我,遇到一件事该怎么去思考,我们说它是对的或者是错的,理由是什么?
    我见过柯老本人,他告诉我,这就是文明的源头。”
    叶一宁好奇地把那份材料拿了过去,翻看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刚才牛师兄不是讲,华总导是儒家弟子,私下在大学里组织社团传播儒学吗?
    我只是有些奇怪,在春华可以学到很多更有用的知识,何必学这些早已过时的,甚至是封建腐朽的东西?”
    王丰收终于开口道:“不是他们跑偏了,而是你根本没进去。亚丁不是东国人,不太了解东国历史,所以看问题很直观。
    华总导也不是东国人,他是在几里国长大的,但他和亚丁又不一样,他现在想问的可以总结为一句话——东国和几里国有什么不同?
    这份教材是几里国新联盟培训班用的,华总导没有解释几里国为什么要教这些,而是想问东国为什么不教这些?来到东国后,他自己、基立昂、哲高斯、雷温特等等人,都没有受到过这样的教育。
    华总导是带着学习任务来的,东国文化中最有特色的精华部分,为什么不传播?我们就不要纠结于儒学这个称呼了,就说东国文化中最有特色的精华部分。
    身为一个东国人,哪怕我们在批判儒家礼教时,最朴素判断标准是从哪里来的?
    文化是有立论根基的,比如罗巴诸国,从古希莱的理念世界,到中世纪的经院神学,再到文艺复兴之后对中世纪神学的反动,重新构建绝对精神……其实都是一脉相承的。
    对理念世界的追求,到神的启示,再到假定人性建立社会契约,哲学立论、神学立论、经济学立论,都有它的立论基础。
    欧几里得都知道吧?亚丁可能不是很清楚,他以几大公设为基础,推导出整个几何原理的体系。
    社会学也是这样的,有人说东国传统文化缺乏这种体系,其实是缺乏了解,或者是后来人没有再认真地去构建它。但是不构建清楚,就不知道我们是谁、从何而来。”
    王丰收和沈四书都是柯夫子学生,王丰收曾挨过几位老人家的训,说他太过注重权谋,有点偏到纵横家的路子上了,但他骨子里还是柯夫子的弟子。
    这份教材的编写工作,王丰收并没有参与,是沈四书负责的,由柯孟朝最终审定,而沈四书就是如今的几里国教育部长。
    其实沈四书也犯过错,被华真行委婉的批评其乡愿,谁能没点毛病呢?至于华真行自己那就不仅仅是挨批评了,还经常挨揍呢。
    三位老人家就没人批评了吗?当然不是。他们只要凑到一起就经常激辩不止,互相嘲讽揭短,甚至翻出很多年代不明的旧账来。
    但是柯夫子审定的这本教材,另外两个老头倒没挑毛病,不是说它很完美,而是都认为它很适用且很有必要。
    说了这么多,这份教材的具体内容究竟是什么?

431、谈孝慈

    几里国的教材,当然是为了满足几里国的需要,在实际培训中,它是与另一部教材配套使用的,就是夏尔最早的十篇演讲。其教学目的之一,就是解释夏尔为什么要那样说。
    这既是文化启蒙,也是东国口语入门。
    那十篇演讲分别是《我是夏尔》、《机会就是希望》、《我们的克林区》、《不能再愚昧》、《劳动创造世界》、《共建美好家园》、《谁是我们的朋友》、《团结就是力量》、《新的每一天》、《命运的主人》。
    教材必须非常简单,简单到让相当一部分的几里国人都能理解,就可以想象它有多么浅显了。它分析所有问题的基础,都来源于开篇介绍“忠恕”这两个概念。
    牛以平已经看过这份教材,所有才会问华真行是儒家弟子吗?
    所谓“忠”,中心,中念第四声,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所谓“恕”,如心,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这两句话很好解释,也很容易听懂,前者主要说应该提倡什么,关乎道德,后者主要说应该禁止什么,关乎法律,两者又可以交叉印证。
    由此,当人们面对纷繁世事,就有了最朴素的价值观标准。
    沈四书在编写的教材的时候,开篇还介绍了很多儒学概念,包括各种儒家道德标准,但是都被柯夫子删掉了,或者挪到了最后当成“超纲内容”介绍,开篇只留了这么两条。
    它就像几何学中的公设,不仅推导出了教材中的整个伦理体系,居然还能解释政治、经济、法律等诸方面的秩序原则。
    这不是一部儒学著作,而是一本社会培训教材,通篇只有不到六万字,先告诉人们两个简单的立论,然后以立论为基础解释新联盟的政策,哪怕是“不能随地大小便”这样的小事。
    你自己也不希望出门一不小心就踩着翔吧,那就不要随地飞翔。这一句话就能说清楚,说清楚之后才能成为制定社会管理规范的依据。
    有人又要说了,我的确认识到了这一点,可是实在很急的时候附近没找到厕所。这就涉及到如何解决问题了,进而成为推动公共决策的依据。
    最早克林区搞卫生运动的时候,每个街区都要建公共厕所,按居民人数设计蹲位数量。
    不要觉得可笑,上述内容都在教材中,这部教材还不是让学生自己看的,因为他们大多还不识字,而是教师上课时用于讲解的。
    用同样的论证方式,也能推导出为何不能偷窃、不能抢劫、不能杀人……
    再比如说为什么要孝敬父母、礼待他人,其实就是“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的一句注解——“所求乎子,以事父”。
    在尽可能美好且合理的期望中,你期望子女怎么对待你,你就这么去对待父母。其实这样的伦理要求,在当今的几里国社会已经超纲了,因为很多孩子都找不到父亲。
    但是你至少要知道,怎么去对待母亲吧?哪怕是做给自己的孩子看。而且相对高尚的伦理要求,通常都应该是超出现状的,代表了一种社会理想。
    找不到父母的人,也希望自己能有父母,特别是希望从小能得到父母很好的照顾。那么在尽可能美好且合理的设想中,假如有父母,希望他们怎么对待自己,现实中就怎么去对待子女。
    这就是东国传统文化中的“孝慈”。
    孝慈是后天立论,相当于“定理”,而忠恕是先天立论,相当于“公设”。孝慈体系可以由忠恕原则推导出来,进而还可以阐释“敬天祭祖”等种种传统文化现象。
    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孝慈的具体表现形式不同。在东国历史上的某些时期,对孝慈的形式要求发展得越来越教条化、宗法化,渐渐带着腐朽的特性。
    人们应该去批判这些教条化、宗法化的孝慈要求,它们甚至只是以孝慈之名维护某种腐朽的法统,已经是对孝慈本质的反动。
    当代东国人在批判历史上以孝慈为名的宗法教条时,其实潜意识中的价值判断、所采用的论证方法,都是指出这些宗法教条的虚伪性,认为它们并不能代表真正的孝慈。
    人们并没有批判孝慈本身,也没有推翻上述的立论过程,除了别有用心的文化与社会颠覆者,绝大部分人的出发点,也并非以不慈不孝为美德。
    比如柯夫子有一次看见,沈四书自作聪明给曼曼讲东国清代编的《弟子规》,他老人家就很生气,当场把沈四书骂了一顿,不许他再教,但几里国的学校同样也需要《学生守则》。
    几里国没有东国宗法时代的历史,所以新联盟的这份教材,介绍的只是慈孝的本意与缘起。
    原本柯夫子想删掉这部分内容,认为它对大部分学员而言太深了,不适合当成入门教育,这份教材必须非常精简,相关内容可以在的提高班教材中再学习。
    可是沈四书好不容易都写出来了,舍不得删,强烈要求保留,于是精简之后放到了教材的最后,当成课堂上的引申、提高内容。
    假如一上来直接就讲《子丘论语》,无论它是否“腐朽落后”,那更是超纲的不能再超纲了,大部分几里国学员根本不知道在说什么。
    东国传统文化中的四维、五常,也就是“礼、义、廉、耻”和“仁、义、礼、智、信”,在这份教材中也没有直接抛出来,同样放在了最后,通过那两条立论推导出来,然后再做介绍阐述。
    叶一宁正在翻看教材,华真行则看着翻看教材的她,莫名想起了柯夫子他老人家。
    有人在批子丘时,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子丘谈礼,维护的是早已落寞的周礼,代表了一种落后的保守思想。”
    柯夫子曾为祖师叹。子丘确实好谈周礼,因为他见到的是秩序崩坏,最痛恨的也是秩序崩坏。但是他并没有看到后世重新建立的秩序,所以才怀念历史传说中曾经秩序最好的时代。
    至于子丘本人,既不保守也不狭隘,是相当开放与包容的,堪称那个谱系贵族时代的异类,也完成了对后世的思想启蒙。
    子丘谈礼,礼既是周礼又非周礼,只是以周礼为例,是他所认为在那个时代“仁”的体现。礼本身就是仁的体现,而仁就是“忠恕”。
    柯孟朝的这番话,有为尊者讳的嫌疑,但华真行认为他老人家讲得很有道理。这样的话当然不可能写进培训班教材里,这是他老人家对华真行的单独教学。
    至于几里国,根本没有什么周朝的历史,当然也没什么周礼的困惑,只需要介绍儒家思想的立论。
    所有社会伦理体系,都建立其立论的根基上,通过逻辑递进,加上某些新的外部因素譬如时代需求、统治需求、社会稳定与发展需求,产生各种推演变化。
    有人可能意识不到,建立在这个根基上的文化体系,有什么独特的价值?首先最独一无二的地方,它从一开始不需要“神”的参与,是另一种信仰体系。
    一切价值观都由两条最根本的立论推导而来,而这两条立论都源于人的自身所需,可称之为“儒”。换个名称也行,但其实质如此。
    因此东国人或者说东国文化的独有特质,对待神灵的态度是相当开放与包容的,带着平等协商、兼容并蓄乃至抗争批判的精神。
    神需要人的包容、接受人批评吗?你没听错,事实确实如此。
    不论是哪家的菩萨、哪家的神,都不妨碍同一个人去拜一拜。随着社会的发展,就算是没有的神,也不妨碍有人随手给你弄出来,灶神、厕神就不说了,你见过中考神、高考神、四六级神吗?
    神灵可以成为一种意向,一种寄托,人们仿佛心照不宣,拜拜高考神没问题,但是考得好不是神灵的功劳,考不好也不是神灵的责任。
    至于考不好则是神灵惩罚之说更是扯淡,不追究其责任就不错了,可是想追究也无从追起,说到底只是一个谁都明白的心理游戏。
    将龙王庙建在河堤上,洪水时先冲龙王自己的家,大旱时甚至把龙王从神坛上请下来游街示众,并鞭笞一番。有时候鞭着鞭着下雨了,有人就会说龙王显灵了,还有人会说不打不争气啊。
    假如换一种文化环境中成长的人,看到这种场面可能会惊得目瞪口呆,神特么显灵?这不就是一种群体潜意识,在问责那些尸位素餐的官员吗!
    在东国老百姓的眼中,与其说龙王爷是掌管雨水的神灵,不如说是负责调度雨水的官员,这不是对神的态度,就是对人的态度。
    如果这只是民间匹夫的玩法,那么知识分子阶层就更有意思了。子丘不语怪力乱神,但是并不妨碍知识分子去研究各教经典,佛家道家包括各教典籍,都可以成为研究对象。
    在这个过程中,很自然地就进行了祛魅化,将各教神圣的经典只当成了研究材料,研习其中能令人感兴趣或者有道理的东西,扯淡的部分也就当它是扯谈了。
    人们不太介意它是怎么扯谈的,更注重自己能学到什么。
    各种宗教典籍,都可以去研究、去学习、去分析、甚至去质疑、批判、去改造,经常可以看到典型的儒家知识分子,也给自己起一个某某居士、某某道人的称号。
    东国知识界对佛教的改造,鼓捣出了本土的禅宗,一度呵佛骂祖不休。而广大知识分子并不觉得其离经叛道,反而对其中体现出的思悟过程与状态特别着迷。
    这已经不是信徒对待神灵的态度,而成了知识分子的一种头脑游戏。
    一位普通的东国人可能对此习以为常,不认为这有什么特别的,世事不是本当如此吗?可是换成另一种文明体系的视角,这是无法理解的、甚至是无法想象的。
    他们怎么可以没有神?这个惊天动地的问题,答案简单之至,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
    世界上还有哪一种文明,从启蒙阶段、由文化的根本立论始,就不需要神的参与?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神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无论存不存在,并不影响人们的道德选择与价值判断。
    以此为根基的东国文化,充满开放与包容精神,一切存在都可以批判,一切存在也都可以学习,这不仅是道家的辩证精神,也是儒家的论证方式。
    东国人所使用的语言文字,并非表意那么简单,也是一种独特的分析语系,开放且包容,面对新生事物时,能很顺畅的概括与吸纳,几乎没有障碍。
    东国文化在面对虚构的神灵时,也有很现实的道德评判标准,所依据的也仍然是儒家的那两条根本立论,只是很多人并没有意识到。
    假如换一种文化语境,也能推导出相应的伦理秩序体系,制定出类似的社会规范,但立论的方式并不相同。仍然举那个看似很幼儿园的例子,人为什么不能随地大小便?
    假如人的一切道德标准,都来源于神的启示,那么就必须按照这个逻辑去推导。因为神爱世人,随地大小便不卫生,会影响人居环境与人身健康,所以它违反了神的意志。
    假如在经典中,神说过某些话,那就好办了。假如是神没有提到过的事物,那必须要建立一个解构的过程,宛如从儒家的两条根本立论去推导,只是出发点是神。
    当然了,这只是举个例子而已。实际上在世界很多地方、很多时期,包括东国在内,不少人都的是随地大小便的,也没人去搞这种论证。
    举这个例子只是在说明,不同的文化传统背景下,推行社会教化的语境体系。
    看了上述的分析过程,有人难免就会产生一种疑问,假如将神灵从其中拿掉会怎么样?尤其是近代以来,很多优秀的哲学家与思想家,尽其才智做的就是这件事。
    有人称之为文艺复兴,或者启蒙运动,按学术理想重新构建了一个古希莱文明。
    东国的文化背景中,不存在这个问题,但是换成世界上任何一种其他的文明背景,这都是个很大的问题。
    所以那些优秀的哲人,往往只能采取两种方法,其一是去解构神,重新阐述什么才是真正的神和神性;其二就是创造另一种哲学概念去取代神,比如绝对精神。
    无论是上帝已死,还是存在先于本质,明显都带着这样的痕迹。很多人的著述都是一项伟大的工程,闪耀着智慧的火花,用毕生精力去论证神是怎样一种存在,或者论证神也可以不存在。
    为什么祂绕不过去?因为祂从文明启蒙阶段就已经存在,是整个文明所建立的道德体系和价值观的来源,是文化立论的基础,只能用某种方式去重新解构。
    假如放弃神,用什么去维系社会道德体系?假如不放弃神,又怎么去解决文明的开放性与包容性,还有其至关重要的共情能力?
    开放性与包容性,是一种文化基因,是一种潜意识。假如缺乏它,文明就会体现出排他性与侵略性,在其强势的时候,将外部世界视为殖民对象,在其弱势的时候,又会导致内部的撕裂。
    还有一个问题是死结,某些文明对其他文明的侵夺史,在文化潜意识中是代表神的意志传播福音,从而找到了自圆其说道德依据。假如放弃了神,又如何从道德上去面对自身的历史?
    难道就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吗?有很多优秀的思想家都看到了,可是就算他们去论证“神不存在”这样的命题,也与东国文化有明显的差异。
    因为你在论证“神是怎样的存在”或者“神存不存在”时,神的概念就已经参与进来的了。哪怕最终的结论是“神并不存在”或“神无需存在”,方法也是在找另一种概念去取代神的地位。
    取代神的无论是“绝对精神”还是“存在本质”、“自由意志”,又或是“资本崇拜”、“消费崇拜”,与东国文化都是不一样的语境体系。
    因为东国文化的立论基础,从一开始就没有神的参与,也不需要用什么东西去取代它。
    问题回到现实,新联盟在几里国的社会改造中,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基础教材?
    因为当地的原始部落文化更复杂,有奇奇怪怪的各种神灵信仰,既有萨满、巫祝式的,也有西方殖民时代传播的宗教,更有现代从周边国家渗透的各种教派信仰。
    怎么进行文化整合?任谁来都会头疼无比,假如推行某一种神灵信仰,可以预见将来无休止的纷争,假如立法禁绝民间所有的“迷信”,现实中的反弹立刻就会发生。
    只在原有的圈子里打转,几乎找不到出路。柯夫子的解决方案,高度不是在天花板上也不是在几层楼上,而是降维式的。
    华真行所学之儒,如果一定要称其为儒,并非直接继承于历史上的子丘,而是今天的柯孟朝所教,看上去却很原始朴素。
    夫子之学很开放,甚至可以成为推翻政权的理论依据,就是因为它最根本的立论,并没有不可置疑的神灵权威,遑论一个政权或一代君主?
    所以在东国历史上经历过很多次朝代更迭,人们对此感觉天经地义,从文化角度也能很好地去接受与阐释这种现象。
    每个朝代当然都讲究法统的名正言顺,后世的宫廷儒生创造了五德轮回之说,目的是为了解释本朝替代前朝的正义性。
    可是天道轮回的标准又是什么?这个圈子又转回来了,还是价值观的判断,社稷神器有德者居之。何谓有德?仁者有德,而仁就是忠恕。那个所谓的天道,仍然要符合人们需要的道德标准。
    所以在东国的文化语境中,“造反”在民间并非一定是道德上的贬义词。儒家的根本立论,就包含了朝代可以更迭的思想,甚至也包含了制度可以更迭的推论。
    儒家不谈鬼神,名为占卜之书的《易》却成为了儒家五经之首,那么儒家的易学又在说什么呢?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君子自强不息。
    东国历史上也曾有过至暗时刻,儒不需要神,但特定时代的宗法却成为神圣化的教条,偏离了其最根本的立论,就失去了其最宝贵的开放性与包容性。
    子丘非神,有人借子丘之名编纂宗法,欲为人间神圣,该批判的是谁?这是华真行要反问叶一宁的问题。儒家的立论,就是东国的文化基因,它讲述了做人的道理、看待事物的方法。
    你可以不尊子丘为圣人,同样可以评判他,但你不能要求子丘是上帝,能直接给你想要的一切。
    华真行看着叶一宁已那份教材翻到了最后,于是将想说的话化为一道神念,不仅发送给叶一宁,也发送给在座的其他人。

432、牵牛

    这份教材不是华真行编的,华真行只是做了一番解释,为什么推翻几里国旧政权的新联盟,要在全国使用这样一份社会学基础教材?
    曼曼抿着嘴唇,瞪大眼睛连连点头。石双成皱着眉头微微颔首。王丰收的嘴角又翘了起来,似笑非笑仿佛再度进入看戏状态。
    叶一宁也是四境修士,不到六万字的材料很快就看完了,合上教材时居然笑了:“华总导太严肃了,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其实那也不是我的观点,只是看到很多人都那么说。”
    华真行:“那你自己怎么认为的呢?”
    叶一宁:“抱歉啊,其实我没想过那么多,也没有像华总导研究得这么深。但是我也觉得吧,三纲五常之类的东西,确实挺腐朽落后的,至少从一个现代女性的角度,我非常反感。”
    华真行也笑了:“其实我也没什么研究,只是一个普通学生,曾在柯老先生门下受教。就我的理解,三纲是皮,早已不合时宜,我也非常反感,但五常为骨,不能把概念搞混淆了……
    所谓三纲,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这是三种伦理要求;所谓五常,则是礼、义、仁、智、信,这是五种道德原则。
    这是王丰收刚才提到的汉儒搞出来的东西,确切的说它本身并非儒学,而是后世儒生为了统治需求和社会稳定推行的一套应用体系。
    华真行并没有展开讲,在农耕文明时代,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伦理要求,它怎样满足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生产发展的需要。比如父为子纲,表面是家庭伦理,实质是生产组织形式。
    这是延伸到政治经济学领域了。
    他只重点解释为何说三纲是皮,是指加上特定历史年代的变量,所推衍出的秩序体系。假如应用环境变了,比如说在当代社会,儒家的立论本身就能推翻它。
    这是延伸到辩证法领域了。
    假如以君主制的合法性为前提,可以得出君为臣纲的要求。但是从“忠恕”的原则本身,推导不出君主制必然合理的结论。假如君主制这个前提不存在,君为臣纲当然也就没有存在基础。
    在工业文明社会中,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原则,本身也就能推翻夫为妻纲的结论。
    可是礼义仁智信这五常,之所以称之为“常”,它是可以超越时代的。仁,就是忠恕,而礼,是忠恕原则所要求的社会规范,形而上为道德,形而下为律法。
    那个时代不需要道德与律法?儒家只是在讲,制定道德与律法的依据与原则,它是工具性的。至于后人用这个工具、加什么材料、做出一桌什么菜,那就要看各自的目的和手艺了。
    从根本立论推导出五常的过程,这份教材的最后都介绍了,华真行只是强调,没有哪个时代可以没有礼义仁智信的概念与标准。
    你可以批判某个时代所建立的礼义仁智信具体法则,甚至说它们是“吃人”的,比如批判封建时代的礼义仁智信,但同样要建立社会主义的礼义仁智信吧。
    礼义仁智信最初的概念是从哪里来的,就是从儒家立论推出来的。人们真正需要什么样的道德,“真正需要”这个意识本身,就是儒家的立论基础。
    忠恕本身,包含了道德层面上的人格平等,所以东国文化本身,就默认了道德层面上的人格平等,不以贵贱论德行。身为现代人,更可以去追求群益层面上的“社会格位”平等。
    华真行很谦逊,一再声称自己学问尚浅,只是听了柯夫子的教诲,试着讲讲而已。叶一宁则拍了拍那份材料道:“能否也给我一份,我拿回去好好学学。”
    王丰收插话道:“你们房隆关,平时都教弟子什么?”
    牛以平赶紧解释道:“教修行,教对天地自然的感悟。叶师妹很小的时候就跟着父母搬到市区了,回师门的时间并不多,主要都在传习秘法,平日大部分时间还要上学呢。”
    王丰收:“天也不早了,我们该吃晚饭了,边吃边聊吧。”
    华真行却摆手道:“不着急,再等一会儿也饿不着。牛老师的问题都问了,可是我的问题还没说呢。”
    王丰收:“那您先说,说完了再吃不迟。”
    华真行:“我想知道,春华大学或者是东国,招收海外留学生的目的是什么?”
    大学当然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更进一步的设问,就是为谁培养人才、培养什么样的人才、人才培养出来后可以去干什么?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可以张嘴就来:为各个国家培养人才、培养各个国家所需要的人才、人才培养出来之后去建设他们的国家。
    但是答案真的如此简单吗?这不是本土教育,而是留学生教育,甚至都不是盈利教育,而是国家层面的经费补贴教育。
    用本国的税收资金和教育资源,培养的如果不是自己需要的人才,这说得过去吗?更进一步的设问是:东国的留学生教育,和其他大国的留学生教育有什么不同?
    没有哪个国家的教育体系,特别是针对海外留学生的教育,不进行本国价值观的培养与输出。要么以灌输的方式,要么以引导的方式,要么以介绍的方式,总之不可能没有!
    假如没有共同或共容的价值观,那培养出的是什么人,难道是竞争对手或敌人?假如以加强经济与政治合作的目的,那么对留学生的价值观引导则更重要。
    夏尔有一篇演讲《谁是我们的朋友》,就是引自东国当代最伟大的革命家与思想家的语录,核心就是在阐述这个问题。
    东国各大学基本都有两门社会学通识教育课,《东国革命史》和《马恩原理》,但大多数留学生不用去上,因为校方对他们不做要求。
    因为各国体制的不同,出于某种担忧,东国在留学生教育中,好像刻意回避了这方面的意识形态输出,也很少宣传自身的体制与文化,除非是相关人员主动来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与经验。
    近年来就算官方层面想宣传,落实到具体实施环节也不知道该怎么宣传,找不到合适的思路,缺乏完整而清晰的体系。
    一段时间以来,说实话,各大高校的社科领域,譬如经济、金融、法律、教育专业,主要都是在搞文化输入,如今让同样一批人去搞文化输出,实在勉为其难。
    这其中有知识结构的问题,也有理论水平的问题,更有主观意愿的问题,更别提在具体实施环节中有的人是阴奉阳违。比如乔钐高之流,这种事怎么指望他们呢?
    那么东国可以采用的文化输出手段,难道只剩下最简单的汉语教学了吗?哪怕是汉语教学,其介绍的价值观和思维方式又是什么?
    教育可不是单纯的施舍,而是一种传承,那么它传承了什么?这就是华真行的问题。
    牛以平沉吟间还没来得及回答呢,王丰收又说道:“其实柯老也说过,几里国有几里国的难处。
    比如我们不适合直接建立一个马恩主义国家,至少不能对外这样宣称。假如是那样,以几里国的小身板,恐怕顺手就被人给灭了,夏尔的新政权挺不住。
    而且柯老又说了,就算我们要讲马恩政治经济学体系,在启蒙教育阶段同样有两个问题绕不开。
    一是我们为什么要有建立大同社会的理想,怎么形成这样的文化共识?二是受教育者的理解水平,也就是牛处长今天说的,这已经不是初级教育的内容。
    但是文化传统的建立,是从启蒙时期就开始的。而文化启蒙,可不仅仅是古代的事情,而是每一个时代都要重复的事情。
    比如我们需不需要讲孝慈,又以什么方式去讲孝慈?
    因为文明的传承,不能直接拷贝到每个新生儿的大脑中。无论哪个时代,每一个人,都要经历一次文化启蒙的过程。”
    王丰收说完了,牛以平尴尬地笑道:“王大使虽然说的是几里国的事,但我明白华总导在问什么了,也完全能理解华总导在学校里做的事。
    但我只是一个小小的校长办副主任,很多事情不是由我决定的,很多问题也不好回答。”
    华真行突然来了一句:“牛老师,待会儿我得多敬您几杯酒。”
    叶一宁:“为啥?”
    华真行:“因为我得说声抱歉,我做的一些事,会影响到牛处长的仕途。”这句话说得很认真,他指的不仅是已经发生的事,还包括将要发生的事,牛以平已经卷进来了。
    牛以平只有摇头道:“多虑了,多虑了,应该对我没什么影响的。”
    华真行:“吃饭吧。”
    晚饭的地点就在大使馆的小餐厅里,平日大使先生招待重要客人的地方。两位客人对这桌菜是赞不绝口,连连感叹在这里还能吃到如此高水平的东国菜,完全不亚于五星级酒店啊!
    王丰收笑着介绍道:“这里的厨师,厨艺都得到过华总导的亲自指点,尤其是还跟着华总导打过下手。”
    叶一宁:“那么华总导做的菜岂不是更好吃?”
    曼曼笑了:“那是当然的,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口福了。”
    牛以平:“既然话都这么说了,一定要找机会好好蹭一顿。其实以这批厨师的水平,完全可以开一家高端餐饮门店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聊来聊去,华真行便决定在大使馆附近投资开一家饭店。
    假如王丰收带来的人手不够,就再从几里国那边调,华真行可以亲自抽空再搞点培训,店铺也不要租,寻找合适的物业买下来……总之谈话气氛很热闹。
    牛以平给了华真行一个建议,或者帮他出了一个主意。
    他搞的那个春华学习小组,可以把讲义教材的名字给换掉,就以研习东国传统文化的名义报备,成立一个课外兴趣小组,甚至都能申请经费和场地支持,这事牛处长就能帮忙都给办了。
    华真行则向牛以平表示了感谢,并邀请他到几里国参观考察。牛处长叹道:“别看我这个位置的官不大,可是出国还挺麻烦的!”
    王丰收顺势道:“哪能让您因私出国啊,由几里国方面发出邀请,以教育合作项目的名义,邀请您和一批教育专家,对几里国的高等教育工作进行指导。”
    不论两位客人来时是什么情况,这顿饭结束时气氛是很融洽。牛以平和叶一宁告辞离去后,王丰收问华真行道:“你是看上这位牛处长了吗?”
    华真行笑着点头道:“是啊,你看出来了呀,我想把他挖到几里国去,筹建大学正缺少这样的专业人才。我看他在春华大学干得也不是很顺心,我们再这么一闹,他恐怕很难再提拔上去了。”
    王丰收:“这位牛处长,从读书到工作都在春华大学,对大学各部门的运转都非常了解,工作直接就能上手,而且又是修士,确实难得。”
    华真行:“这位牛老师,当初的确不知我的身份,但他早看出来我也是修士了。后来他也有借我之手想给学校整点事的意思,学校里的一些事,他应该也看不顺眼吧。”
    王丰收:“那你今天为什么不说破?”
    华真行:“用不着了,我整的事可比他想的要大多了。刚才说的邀请计划,你回头就去落实吧。”
    诚如华真行所说,牛以平确实看不惯学校内的某些事情,也看出来华真行非同寻常,所以也想借华真行之手整顿某些乱象,却没想到华真行的来头如此之大,这么能整活!
    牛以平更没想到,华真行连他这个人都想给整走了。

433、神秘的小老头

    牛处长和叶警官没有开车,因为使馆所在的那条街实在不好找停车的地方,回去的时候仍然叫了一辆网约车。
    上了车之后,叶一宁还挺兴奋,以神识拢音道:“师兄,我记得你上次说过,在这批春华留学生里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孩,明显也有修为在身,石双成也跟他的关系不错。”
    牛以平:“这说明我没看走眼啊。”
    叶一宁:“这叫没看走眼?我明明记得你上次还说过,要给那孩子一些考验,看他怎么应对,适当的时候再出面帮一把给以引导,若是散修出身又是可造之材,不妨收入房隆关。”
    牛以平板着脸道:“我这么想,有什么错吗?”
    叶一宁:“错倒没什么错,但既然双成小师叔与他私交不错,你咋就没想到他大有来历?”
    牛以平露出了苦笑:“我倒是想过这种可能,但觉得可能性不大。你并不完全了解双成小师叔,这个年纪的孩子交朋友,基本上只看对不对脾气,以她的身份也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出身。
    前几年她就经常带着一批散修四处胡闹,其中还有不少没跟脚的精怪小妖,那些人并不知她身份,只把她当成大姐头。
    梅盟主对此非常头疼,要不是石双成有祖师爷风先生撑腰,早被她爹抓回去禁足了。据小道传闻,梅盟主有一次因此收拾石双成,反而挨了风先生的骂——
    ‘你当年修行之初,身边多的是妖精鬼怪,如今功成名就,反倒嫌弃起来了?这世上有的人啊,成了气候之后就欠收拾,难道你也是这种人?’
    华真行的档案资料我看了,也特意找人打听过,昆仑各派没人听说过他。我也观察过他,行止就是一名普通的学生,应当有修为在身,大致也就是三境……”
    叶一宁打断他道:“师兄的小道消息倒挺灵通,但事实足以证明,你的眼力有多不靠谱,人家可是一派宗主,年纪轻轻就有大成修为!”
    牛以平:“假如不是出了这档子事,你能看出来吗?”
    叶一宁:“我负责审问的时候,还真没看出来。你早就跟我提过这个人,所以我还观察得很仔细。”
    牛以平:“别再用审问这个词了,你的职业毛病得注意,他又不是犯罪嫌疑人。听说他在你们分局里表扬一挑五,撂倒的都是特警?”
    叶一宁:“那就是普通人的拳脚功夫,只是他的身体素质特别棒,力量、感知、速度都远远超过一般人,真没有用别的手段,好像也用不着。”
    牛以平:“你就没有意识到什么吗?”
    叶一宁:“听师兄这么一提醒,我还真觉得纳闷了。养元谷也算是超级大派了,宗门虽然在万里之外的黑荒大陆,但昆仑盟并非不知,石双成和广任真人都去过。
    像华真行这样的宗主级人物到春华留学,我们房隆关身为京城坐地户,居然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尤其是师兄还特意去打听过这个人,你平日消息这么灵通,也没有打听到实情。”
    牛以平叹了一口气:“所以才撞人家手上了,搞得很尴尬,看看今天的场面,他可不仅仅是一派宗主。可惜几里国那边的情况我不太了解,只听说刚刚闹过政变。”
    叶一宁突然一拍座椅,扭身道:“这个政变,不会也是他们搞的吧?”
    牛以平:“你以为呢,人家今天都明说了!他们现在自称新几里国,新政府成立之后,全面和东国合作,还推行东国语教育、推广东国文化……我现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昆仑盟有意在封锁消息。”
    叶一宁:“封锁消息?”
    牛以平:“假如没人封锁消息,怎么会闹出这种误会?石双成是昨天晚上才给我打电话的,那时候华真行已经被你们警方带走了,再藏着掖着已经不合适。”
    叶一宁:“可是人家也解释了啊,就是以一个普通的留学生身份来学习的。”
    牛以平摇了摇头:“这个理由不充分,哪怕就想做一个普通学生,事先通个气避免误会总可以吧?况且华真行万里迢迢来到东国,也不可能排斥同道交流的机会。
    石双成明知道却选择不说,我刚开始也挺纳闷。今天听华真行介绍了他们在几里国推广养元术的方式,我这才反应过来,本想提醒他,结果他当面传了我们养元术。”
    叶一宁并不笨,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假如华真行带一批修士过来,在东国也这么干,会让当地的宗门很头疼,比如我们房隆关。
    可是昆仑修行界自古就没有禁止传法的规矩,更没有规定过不可以跨地域传法,所以也不好去阻止这种事,这样一来,有人也担心会发生冲突。”
    牛以平:“所以这个人比我想象的聪明多了,也高明多了,当场就打消了这种疑虑。将养元术秘法传授给房隆关,还授权房隆关再传他人,他的目标并非仅仅成为一派宗主。”
    叶一宁笑了:“确实挺大方的,还实诚呢,在我们那里一坐下,不用你怎么问,他自己就什么话都说了。”
    牛以平:“那就是他想告诉你的,警方越去查证事情越大,这次校方的麻烦不小了,再想和稀泥、捂盖子恐怕不太可能。”
    叶一宁:“师兄,你的麻烦也不小啊。华总导说了,会影响到你的仕途。”
    牛以平:“身为修士,我在乎这些吗?真要是在乎,也不会这些年就当了个校长办副主任。”
    叶一宁:“这话说出来,就说明多少还是有点在乎的!师父也说了,世事皆修行,所谓修为,在修亦在为,工作干不好也是修为不到家。”
    牛以平:“别只跟我耍嘴皮子,你自己呢,刚才是怎么回事?”
    叶一宁:“什么怎么回事儿?”
    牛以平:“以为我听不出来,今天很多话是故意的吧?”
    叶一宁:“我就是想逗逗华真行,顺便探探底。”
    牛以平:“故意逗人家?人家可比你高明的太多了。”
    叶一宁:“你没发现吗,他很认真的,我就喜欢看那个样子。”
    牛以平哼了一声:“你可比人家大十岁,别这么不稳重。”
    叶一宁:“师兄啊,你也有职业毛病,总爱教育人,这是不容易讨好的。你得多向别人请教、让人指教,这样对方才有满足感,你才能刷好感度。
    我都叫了半天华总导了,回头就好好修炼养元术,找机会再去请教。”
    牛以平:“你那叫刷好感度?我看是已经心悦诚服吧!”
    叶一宁:“两不耽误!”
    以叶一宁的四境修为,想从头印证养元术应该并不困难,已准备回去好好潜修一番。一直以来工作太多,修行上确实是有些耽误了。
    但是秘法修行又不像加班干活,尤其是面临破境关隘时,不是多花些时间就能完成任务的,或许印证另一门秘法,能起到它山之石的效果。
    待到养元术入门之后,就有机会也有理由去找华真行请教了,对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的修为,能得其点拨也是莫大机缘。
    虽说君子不可欺之以方,真人不可欺之以诚,但华真行确实足够实诚,养元术也是他主动教的,那就去认真地请教,想必他也不会有所保留。
    叶一宁当然很好奇,华真行是怎么年纪轻轻就能有如此修为、还能搞出这么大的“事业”,传说度不亚于昆仑盟梅盟主当年啊。谷
    叶一宁是这么打算的,可是还没等她将养元术修炼入门,第二天就又有事要联系华真行了。因为警方收到了一条关于“哲高斯事件”的最新情报,来自于热心群众的举报。
    有人发给了警方人员一条可以下载的视频链接,据核实是在离春华大学不远的一家酒吧里拍的,时间是“哲高斯事件”的一周前。
    拍摄者本人在视频里并没有出现,他应该正坐在一张圆桌旁。
    从视频中看,这一桌至少有四个青春靓丽的小姐姐陪他一起酒,其中一个带着兔子耳朵,另一个带着一对小鹿角,应该是该酒吧的气氛组成员,另外两个装束还算正常,就是酒吧里的那种正常。
    根据警方事后的核查,拍摄者是个派头十足的小老头,他是一个人来的,后来这一桌聚了六个小姐姐来和他一起喝,另外两个因为角度问题没有入镜。
    这位小老头在桌边刷手机,摄像头真对着旁边的另一个卡座。那个卡座面对面坐着两个人,正是死者哲高斯和另一位东国面孔的男子,据调查,是春华大学前不久开除的青年教师乔钐高。
    两人在昏暗嘈杂的酒吧中谈话,却没想到谈话内容被旁边的客人录下来了。也不知拍摄者用的是什么手机,在这种环境下也能拍得这么清楚,就连谈话的声音都清晰得收了进来。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警方的注意,尤其是其中几句,直接解释了哲高斯的行为动因——
    哲高斯:“我要弄死那个姓华的!”
    乔钐高:“杀人犯法,不要忘了这里是东国。你犯不着为了他,把自己也搭进去。让我们一起祈祷吧,祈祷他出意外!”
    哲高斯:“乔老师,那个姓华的能出什么意外,你能跟我好好讲讲吗?”
    乔钐高:“这我怎么知道?这世上什么意外都可能发生,祈祷上帝会惩罚他吧,比如走楼梯失足摔下去、走楼下被花盆砸着、走路上被后面的车撞了。”
    这份资料,也间接证明了哲高斯之死并非一场意外,而是一次蓄意的伤害行动,他事先就有计划,且背后有人教唆。
    但是说实话,这对警方来说算不上帮忙,对校方来说更是添乱。因为警方能做的事情就是证明华真行无责,目前掌握的证据就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校方的想法就是将其定性为一起意外事件,尽快消除事态、降低负面影响,并不希望节外生枝。
    可是总有看热闹不嫌乱子大的,也不知是哪位热心群众来了这么一出。尽管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警方的一批专业人员经过讨论,私下的意见是很难给乔钐高定罪。
    对案情的分析如此,但是公安干警们还是决定先把乔钐高带进局子里逛逛,给点甜头吃,万一他自己就招了呢?
    事实证明乔钐高真是个懂行的,面对警察的问讯面不改色,直接要求通知律师。虽然刑事案件的律师在直接证据的面前所起到的作用很小,至少在东国如此,但警方确实也没有过硬的定罪证据。
    叶一宁也收到了这段视频资料,当时心里还是有点小挣扎,是不是该给华真行通个风、报个信?
    按理说,警方调查过程中的取证信息都有相应的保密程序,不能随意对外界披露。可是这个乔钐高显然想害华真行,当事人也有必要知情。
    思想斗争只有几秒钟,叶一宁很快就发现,警方现在更感兴趣的人,不是乔钐高这个没法提交起诉的败类,而是那位神秘的热心群众。
    举报者不是把视频寄给了分局,而是把这段可下载的视频链接发给了定海分局的每一个人,包括辖区内各派出所工作人员,以及号称临时工的辅警。
    这就有点可怕了!
    为什么这样说?就比如叶一宁吧,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是定海分局的刑警,碰巧又有她的私人联系方式,这些都很正常,不算什么国家机密信息。
    可是整个分局的每一个人都没有遗漏,私人联系方式他都有,将正式编制和临时编制员工一网打尽,哪怕是内部人员也做不到啊,除非是直接拿到了汇总登记资料。
    这样的资料,可就是国家机密了!
    分局立刻就展开调查,很快就找到了那天晚上跟小老头同桌的六位姑娘,不仅是她们,邻桌的客人、邻桌再邻桌的客人,酒吧的老板和服务员也都被找到了。
    很多人面对警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人害怕自己的**,有人则以为自己犯的什么事暴露了……反正意外的波折不少,一度鸡飞狗跳。
    不要怀疑东国首都警方想全力追查一件事的能力,那天晚上只要进了那家酒吧门的,一个都没有漏掉,除了那位身份不明的小老头。
    据目击的回忆,他就是正常走进酒吧的,带着一顶造型很别致很古典的宽檐毡帽、批着一件雪花纹风衣,可是所有的摄像头都没有拍到他的脸。
    小老头很神气,占了张桌子,张口开了一列红桃Q火车,就是这个品牌不同色类的各种酒上一排,好像还挺贵的。
    这玩意在曾在尚海的夜店里流行,可是平京的酒吧里并不时兴这个,它充满暴发户的气息,更何况这是一家清吧又不是夜店,逼格简直掉到了地上。
    他老人家来这么一出着实雷人,一看就是满怀岁月的沧桑,已经厌恶了金钱的腐朽气息,每天都想着抛弃它们以排解寂寞,越排解却越寂寞,越寂寞便越需要排解。
    这种行为当然需要批判,让这样的老人家一个人喝这么多酒更不道德,所以气氛组的兔女郎和鹿女郎很快就过来了。
    老人家也邀请吧台上用眼神乱瞄的几位小姐姐一起喝酒,凑了莺莺燕燕一大桌。但他点的酒只是请人用的,自己却从怀里摸出来一瓶貌似二锅头的佳酿,就着桌上点的板牙生火腿下酒。
    满满值得鄙夷的拉风做派,很多人都注意到他了。很难说这位老人家是特意跑来偷拍乔钐高和哲高斯的,因为就没见过哪位偷拍者会如此引人注目。
    当天酒吧中的很多人接受问讯时,都能记得这个小老头,可是没人说得清他到底长什么样子,大家的关注点好像都在别的方面。
    这为此事平添玄奇色彩,这位老头是什么身份,他怎么做又有什么目的?警方本以为随手就能把人查出来,结果越查投入的力度越大,最终却毫无结果。
    警方的追查都是后话了,叶一宁收到消息,第一反应是赶紧下载保存,然后便听说局里的同事们都收到了,甚至包括下面辖区派出所的辅警,她立刻就给华真行打了电话。
    华真行告诉了她另一个消息,几里国大使馆的全体工作人员也收到了同样的视频,包括做饭的厨师。叶一宁紧接着又给师兄牛以平打电话,得到了更劲爆的反馈。
    牛以平也收到这个视频了,他刚问了办公室的几位同事,大家好像也都收到了,正准备向校领导汇报再与警方联系呢,目前还不清楚都有谁也收到了视频。
    叶一宁:“我们分局所有人都收到了,我刚给华真行打了电话,几里国大使馆全体人员也都收到了。现在我有一个判断,春华大学全体教职员工恐怕也都收到了。”
    需要注意这对师兄妹通话的时间,这时警方还没有来得及调查视频的来源。
    牛以平不愧是当代房隆关弟子中的大师兄,立刻就意识到了另一件事,赶紧提醒道:“我建议你们警方马上确认一下,尼朗国大使馆是不是也收到了?”
    事实证明,叶一宁的判断是对的,牛以平的判断也很准确。春华大学上万教职员工都收到了这份视频,包括食堂里打菜的大妈,另外还有定海公安分局、几里国大使馆、尼朗国大使馆的全体工作人员。
    消息推送得如此精准,令人直冒冷汗,是什么人同时掌握了这四个单位的全体人员名单与联系方式?在警方眼里,这可是比哲高斯之死更严重的事件。
    哲高斯事件死了一名外国留学生,虽有蓄意伤人的嫌疑,但死者就是作案者自己,并没有其他的受害人,假如不考虑其他方面的影响,对警方来说确实就是小事。
    叶一宁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居然是华真行,可华真行声称不是自己干的,还反问了一句:“这种行为是否违法?”
    叶一宁想了半天,也没说出这种行为的违法依据,只能说视频的传播者有窃取国家机密的嫌疑。
    随着警方的调查进展,华真行才得知视频是当天酒吧里一个小老头拍的,警方却怎么都找不出这个人。听了叶一宁这个“内线”的描述,杨特红的形象已跃然而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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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想世界介绍:
为成欢想梦,真行五百年!流落偏远黑荒大陆的东国少年华真行,某日梦见了五百年后的世界。在那个世界上,很多国度与部族甚至已消失于历史长河,而古老的东国迎来了强大的新生,东方智慧焕发新的光芒,引领了人类文明的方向。那时的女人可以青春常驻、男人能够健旺百年,人们不仅能创造外物,也在创建自身,存于今人的畅想中却又出乎意料。……这一切的发生,都伴随着一个疆域遍布全球的欢想国的出现。那是一个社会更公平、生活更美满、秩序更安宁的国度,仿佛古往今来人们所渴望的真正的理想国、现实中的乌托邦。很多人在思考,文明发展的终极目标是什么?生命尤其是人类的出现,对世界、对其自身,其意义与价值何在?然而这种终极问题,距离梦醒之后的少年华真行还很遥远,他只是好奇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一个梦?欢想世界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欢想世界,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欢想世界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