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不可战胜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了。”
见到了绯玉丸的苏醒，渡鸦脸上神色不变，不慌不忙地起身告辞。
“托我向凯文老祖问个好，如果他需要的话，我可以把炎之律者的权能给他。”
轻轻点头，明羽晃了晃腰间系有两枚律者核心与一枚银叶的挂坠，神色平静地道。
“……我会的。”
长长吸了口气按耐住内心的抓狂，渡鸦表情不禁有些难以言喻。
虽然她心底清楚，对于尊主和明羽这一级数的人来说，一位律者的力量已经算不上什么了，但你们这样跟小学生互借橡皮一样的轻描淡写真的好吗？
那可是律者啊！
柏林，西伯利亚，长空市……那可是动辄毁灭一座城市，造成数百万人死亡的律者，你们好歹也给我认真一点啊喂！
心里不住抓狂着，长年在佣兵界摸爬滚打的渡鸦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理了理衣摆就准备离开。
“希奥拉小姐。”
脚步一顿，渡鸦转过头来，目光看向了眼前突然喊出自己真名的银发男人。
“等你什么时候不想做佣兵了，天命的海姆监狱可以给你预留一个位置。”
直直看着眼前的灰发女孩，视线穿透兜帽的遮挡望着女孩相比起传奇雇佣兵而言有些过分稚嫩的脸庞，明羽无比平静地道，仿佛自己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
眨了眨眼睛，渡鸦眸里是分明的疑惑。
海姆监狱，号称是天命守备最为严密的监狱，里头关押的基本都是十恶不赦之徒，是无论如何惩处都丝毫不为过的人间恶魔。
虽然她不认为自己算什么好人，但……世界蛇的干部，什么时候轮到天命管辖了？
“即便我本人并非是什么出色的教育家，但我想……”说到这，明羽微微一顿，摸摸下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一个能够对千万无辜民众挥下死亡镰刀的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好老师吧。”
天穹市的毁灭以及千万无辜民众的遇难，固然有着空之律者的因素，可纵使没有琪亚娜的参与，世界蛇在那儿布下的一切也足以导致相同的结果了。
圣痕计划的代价，绝非人类能够承受的东西！
‘呵！我是雇佣兵，可不是你们天命的女武神！只要有人肯付出足够的价钱，那我就什么事都会做……’
嘴巴微张，渡鸦本想这么说的。
可迎着明羽平淡至极的视线，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重重垂落，无法说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尽管明羽的话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但渡鸦却能清晰明白对方指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在天穹市覆灭的时候，她的确正处于那里，而且还是作为世界蛇执行圣痕计划的重要棋子。
尽管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害死千万无辜民众，但她是拿钱办事的雇佣兵、是世界蛇的干部！
为了更伟大的目标，她没有对手段挑三拣四的权力。
倘若明羽只是为了追究天穹市的事情，那她不会有丝毫的动容。可……明羽的话里却提到了那群孩子。
虽是经历了一些波折，但在长空市那一战后，她还是从天命手中接回了空等人。
对于长空市的那些孩子而言，她是一位优秀的老师，不仅给予了他们容身之所，还努力教导他们各种各样的知识。
可身为世界蛇的干部，圣痕计划的一个齿轮，她却也必须对天穹市的惨剧负责。
即便直接毁灭天穹市的是那位空之律者，可她和明羽都清楚，一旦空之律者迟上一段时间赶到天穹市，这座有着数千万人口的大都市就必然会覆灭在世界蛇的手里。
亦或者说，是毁在她的手里……
渡鸦无法想象，如果空等人知道了在自己面前一向温柔亲切的老师其实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恶魔，又会如何看待她？
瞥了眼神色难堪的佣兵，明羽不再理会心情沉重的渡鸦，从沙发上起身向一旁的樱发少女走去，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柔和笑容来。
于他而言，世界蛇这个组织里完全就是一群疯子，不论处以怎样的极刑都丝毫不为过，但该如何将这群疯子送上刑场却是人类世界的掌权者应该头疼的问题。
对他来说，此时唯一重要的事物只有眼前的樱发少女。
“怎么样，这次的记忆回溯还顺利吗？”
熟练地握住了绯玉丸的纤柔手掌，明羽微笑着问道。
虽说他早些时候便觉察到了往世乐土里发生了些不同寻常的事情，可在真正做好同绯玉丸彻底摊牌的准备前，明羽并不想细究对方与梅比乌斯的接触。
轻轻摇头，绯玉丸有些在意看了眼迅速从漆黑甬道中黯淡离去的渡鸦，脸色微凝着问道：“是和凯文有关的事情吗？”
纵然不曾听到明羽和渡鸦谈话的全部内容，可凯文的名字却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忽略的。
哪怕少女心里清楚，以明羽如今的实力而论，不要说是失去了天火圣裁的凯文，即使是全盛时期的他，也已经无法对明羽造成什么威胁了。
但即便如此，作为人类曾经最强的战士，凯文的行动依然值得令她在意。
“不，这次的事情和凯文无关。”摇了摇头，明羽右手手指梳了梳少女有些凌乱的樱色秀发，“真正有事找我的，是班长。”
虽然是世界蛇的干部，但渡鸦此次造访往世乐土却是充当了符华的传声筒。
“符华？”
听到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绯玉丸脸上露出明显的惊容来，连明羽的亲昵都有些顾不上了。
自长空市一战，崩坏暂时从这颗星球上绝迹之后，符华便在温蒂的帮助下与德丽莎等人达成了和解，将此前的心结消除。
但纵使德丽莎等人多次表示已经原谅了符华此前的背叛，可问心有愧的前文明战士却没有再回到休伯利安，而是选择了接受凯文的邀请前往世界蛇。
然而，或许是由于理念不合的原因，这两位仅存的逐火之蛾战士最终却并没有能达成共识。
与凯文大吵一架后，符华便孤身一人返回了神州，选择了继续用自己的方式帮助这个时代的人类对抗崩坏。
“嗯，她拜托我去太虚山一趟。”
点了点头肯定对方没有听错，明羽拇指撩开女孩额前垂落的红色发丝，用柔软的指肚在少女额上轻轻抚摸了起来。
“……”
感受着男人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绯玉丸只是眼睑低垂着，没有说一句回答。
看着眼前沉默中的樱发少女，明羽心中一叹，眸里流露出几分心疼与歉意来。
虽然根据渡鸦转述的内容，符华那边似乎并不如何急迫，但他离开往世乐土已是提上了日程的事情了。
而一旦他离开往世乐土，绯玉丸也便再没有理由停留于此了。
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一场时隔五万年的重逢，马上又要与姐姐再次分离，他很能理解少女心中的不舍。
“你们要离开了吗？”
沉默间，一道柔和声音忽地响起，打破了这份平静。
“姐姐……”
看见了悄然出现的狐耳女子，绯玉丸顿时有些瑟缩地躲在了明羽背后，只露出半个脑袋来望着目光温柔的姐姐。
纵然心中仍怨气难消，可她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怎样的错事。
哪怕有千万种理由，她也是不应该伤害这位待自己最为亲近的人啊！
见到了绯玉丸不同寻常的表现，内心了然的明羽不由摇头，轻轻摸了摸少女的小脑袋，对樱露出一个平和的微笑来：“嗯，是啊。崩坏的威胁并未完全消除，我也还有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虽然在他们待在往世乐土的近一个月时间里，外面的世界依旧是一片风平浪静，丝毫没有第八律者活动的迹象。可明羽心里却是清楚，这个世界的局势还远没有到能够放松的地步。
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第八律者的存在就如同干草堆下的火药桶一般，一旦点燃就必将破坏现有的一切！
听到明羽的话，躲在男人背后的绯玉丸脸色不由微变，拽住对方衣摆的手顿时紧了几分。
她知道，明羽话中那必须要完成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以及……明羽必须要为此付出何等的代价！
“这一次是什么事情？”
从打开的维生舱中坐起，温蒂沉声问道，目光直直地看着明羽，宝石般的青碧色眸子里闪着坚毅的光。
即便刚刚才和绯玉丸发生过不快，但在对抗崩坏的大业面前，少女向来懂得孰轻孰重。
“是符华通过世界蛇传来的消息，需要我去太虚山走一趟。”
递给少女一个柔和的安慰笑容，明羽用一副轻松自然的语气说道。
纵然不知道符华找他到底所为何事，可从渡鸦转述的话来看，应该不至于会是什么坏消息。
听到这儿，温蒂微微拧眉，很快便再度开口问道：“什么时候走？”
只是一瞬之间，少女便切换成了天命s级女武神的状态，干练而直接，对待任务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
没有立即回答，明羽看了眼脸上分明显露出几分担忧来的樱，再看看躲在自己背后的绯玉丸，半晌才道：“尽快吧，符华那边或许已经有一些线索了。”
虽然事情本身并不急迫，可他们现在也并没有必须留在往世乐土的理由。
他自己先姑且不论，与一开始相比，明羽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绯玉丸体内的崩坏能流动顺畅了不少，不再如最初那般带着股隐隐的滞涩。
可以说，往世乐土很好地达成了明羽最初的期望，让绯玉丸依靠自己的力量彻底掌控身体成为了一个可以预见的未来。
至于温蒂……客观而论，这位律者少女恐怕只是单纯地把往世乐土当作了一个训练场来使用。那些被常人视作珍宝的英桀刻印，对她来说只是一些值得借鉴参考的经验罢了。
毕竟，对于从小便接受天命正规女武神培训的温蒂而言，这些英桀们的战斗经验固然可贵，但只是起到了一个锦上添花的作用而已。
说到底，即使有着逐火之蛾、融合战士、五万年岁月等诸多buff加身，可英桀们本身也只是普通人类罢了。
天命千年来无数女武神所积累的知识与经验，再加上少女自身的天赋和努力，未必就会比逐火之蛾的英桀们弱到哪里去！
一边说着，明羽注意到了樱眸中流露出的些许在意，忙笑着解释道：“符华，是华在这个时代的名字。作为先行者中的一员，她执行着一项名为火种计划的任务，负责教导这个时代的人们对抗崩坏的知识。”
“华吗？很难想象她能完成这种任务……”
听到明羽的话，樱不禁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惊讶。
在她的印象里，华虽然不失为一位优秀的战士，但更多时候却只是一个稍显木纳的女孩。
“至少，就我认识的华而言，她很出色地完成了这项任务。”
脸上露出几分深深的敬意，明羽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虽然纵观五千年岁月，符华犯下的错误绝对不少，传授超前于时代的知识导致了蚩尤的诞生、错信奥托酿成了一系列的悲剧……甚至可以说，符华的所作所为简直是侮辱了她那悠长的寿命与先行者的身份！
同为先行者，堪破一切因果的苏和有着绝对力量的凯文就明显比不得不与奥托签立“卖身契”的符华要高大上多了。
如果是换做其他更加成熟、更加稳重的英桀来执行火种计划，情况定然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
但……不要忘了，在接受火种计划的时候，这位日后在神州大地传颂千年的仙人也不过是一个还在成长中的普通女孩而已。
可就是这样一位当时还满揣着忐忑与不安的少女，却护佑了一方土地的五千年安宁！
时至今日，符华也依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对抗着崩坏，为这个世界谋求更加久远的和平！
“说到华的话……”不由一顿，明羽眼中涌现几分疑惑来，“我似乎，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她？”
纵然并没有什么强迫症，可在明羽停留在往世乐土的这段时间里，逐火十三英桀里他基本也都见过面了。
唯二缺席的，就只剩下凯文和符华了。
凯文的记忆体不出现，明羽倒是能猜到是因为自己随时都能同现实中的凯文对话，让往世乐土内的凯文认定同自己见面是一件不必要的事情。
可符华……即便是在绯玉丸与温蒂的探索里，两人似乎也不曾见过她。
以明羽对于符华的了解，这绝对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华……我也很久没见过她了，只能感知她的记忆体仍在往世乐土之中，但更详细的东西就……。”轻轻摇头，樱用带着些许愧疚的语气解释说道，“你应该也清楚，哪怕同为逐火之蛾的战士，可英桀们的关系其实并不都是那么融洽。”
虽然没有梅比乌斯那样危险到令人警惕，但她和华的关系也谈不上至交好友，只能算是普通战友而已。
作为束缚于往世乐土中的记忆体，时间对于英桀们而言完全就是一种无所谓的东西。在没有来访者的时候，几十上百年才碰一次面才是他们的常态。
所以，即便是身为英桀之一的樱，实际上也很难掌握其他英桀们的确切动向。
“……”
听到樱的话，绯玉丸视线微微下垂，捏住明羽衣摆的手不由紧了几分。
只有她知道，符华留在往世乐土的记忆体到底遭遇了什么。
“这样啊。”
点了点头，明羽脸上露出丝丝的遗憾来，却并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追究下去。
于明羽而言，这座往世乐土里唯二能令他另眼相待的只有樱与爱丽希雅而已，能否与符华的记忆体见面并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之内。
“稍微等我一会儿。”
在一旁听着明羽和樱的谈话，温蒂宝石般的青色眸子轻轻一转，仿佛忽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地说道，身体迅速躺回了维舱内，意识开始进入往世乐土。
“温蒂这是……”
禁不住地一愣，明羽有些茫然的目光看向了大厅中的往世乐土内部人士。
但面对明羽的探询视线，樱只是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即便她对于铃与温蒂在往世乐土的探索都还算上心，却也并不清楚两人在其间的具体行动。
“她大概是想在离开往世乐土前战胜凯文吧。这段时间以来，她可是一直都在尝试着向凯文发起挑战呢。”一道饱含轻佻的悦耳声音响起，粉发的精灵少女兀然出现了大厅之中，满是赞赏的目光落在了温蒂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上，“真是个很好强的女孩啊，连我都有点心动了呢。”
“爱丽希雅……”
没有理会对方话中的轻佻和上扬的眉角，明羽只是看着这个近乎神出鬼没的美丽少女，顿时头疼了起来。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爱丽希雅都是他搞不定的那种类型。
“战胜凯文？”
眼眸抬起，绯玉丸不由得叫出声来。
迄今为止，她连一位英桀的认可都没有得到，温蒂竟然已经想着要挑战往世乐土中的最强者了？
“是啊。”点了点头，爱丽希雅钻石般闪耀的蓝色眸子扫过大厅内的几人，将绯玉丸的惊讶收在眼底，双眸眯起流露出浓浓的喜悦与赞赏来，“单以律者而论，她的力量已经是相当出色了。果然，可爱的少女心永远都是无所不能的。”
“但你是第二位。”
面对可爱的少女，明羽善意提醒道。
“我现在已经是第一位了！”
双颊鼓起，爱丽希雅气呼呼地道。
“你应该知道，在往世乐土里，凯文是不可能被战胜的。”
同样自动过滤掉了爱丽希雅那些太过自我的话语，樱对着眼前逐火英桀的副首领沉声说道，语气中透着几分抱怨。
既然爱丽希雅知道了温蒂的行动，就理应向这位来访者说明情况，而不是任由对方做这种无意义的尝试。
“我向她解释过了，但……”摊了摊手，爱丽希雅脸上是狡黠中难掩无奈的笑意，“你也知道，少女心总是倔强而偏执的嘛。”
长长叹了口气，注意到了妹妹眼中的疑惑，樱柔声地解释道：“在这座往世乐土之中，凯文的力量已经达到极限了……往世乐土的极限。”
一边说着，樱看了眼力量同样超出往世乐土上限的明羽，眸底涌现几分复杂。
以凯文的实力之强，至少还能在往世乐土留下记忆体，但这位明羽却……
“也正是因为如此，乐土里的凯文才是不可能被战胜的存在，连我这样美貌与实力并重的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点了点头，爱丽希雅对樱的话深表同意。
“不，你错了，爱丽希雅。没有什么东西是不可战胜的。”
一道冰冷得如同万载冰川一般的声音忽然响起，大厅内的温度瞬间直线下降。
“凯文？”视线捕捉到了白发男人的出现，爱丽希雅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来，“所以，你这是……输了？”
丝毫没有理会爱丽希雅的意思，凯文目光直直地落在了明羽身上：“那位风之律者的身上，有着一股不属于崩坏的力量！”
面对凯文锋锐而沉重的视线，明羽只是神秘一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作为接受他的祝福而成为完全体风之律者的存在，温蒂体内的核心已然留下了一丝属于另一位神祇的印记。
这丝印记在平常时候并不能对温蒂造成什么影响，但也足以为少女触及更高领域提供一个可能了。
而如今看来，这个可能已经有了成为现实的契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消失的羽渡尘
“哈哈哈，樱，你看到了没有，凯文那个像是生吞了一整只崩坏兽一样的表情，真是太有意思了！”
无法忍住、也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爱莉希雅脸上挂满了放肆的笑意。
“我看到了，可……”眼皮微跳，樱脸上却满是浓浓的无奈，“这已经是你第六次提这件事了。”
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有着相同发色的美丽少女，樱不由得轻叹了口气。
虽然当初凯文的表情确实很有意思，但同一个话题重复如此多次，爱莉希雅就一点儿也没有自知之明吗？
“诶？有吗？”疑惑问道，爱莉希雅脸上却丝毫没有为此觉得愧疚的意思，仿佛只是单纯地对这个数字表示惊讶一般，“那大概，是这件事情真的很有意思吧。”
轻轻摇头，看到少女那笑靥如花的美丽脸庞，感受到对方身上那洋溢的喜悦，樱也只得无奈一笑。
不论何时都保持着飞花般的绚丽，这样的爱莉希雅令她这种行走于黑暗中的人也很难讨厌起来。
“话说回来，梅比乌斯博士现在复活了没有？”
疑惑收敛，脸上的表情再度变为了惯常的亲切笑容，爱莉希雅关切地问道。
“不知道。”
樱用冰冷而平静的语气说道，一向柔和的嗓音中肉眼可见地带上几分寒意。
虽然根据以往情况来看，梅比乌斯应该是复活了，但她对这件事情却并不如何在意，自然不会特地去查看对方的状况。
尽管距离明羽等人离开往世乐土也有一段时间了，可对于这位敢于向自己妹妹出手的同僚，樱心底却仍旧无法选择原谅。
“樱，梅比乌斯博士会对你的妹妹下手，你就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吗？”
对樱和梅比乌斯间的纠葛一清二楚，爱莉希雅用轻快的语气问道，脸上的笑容染上了些许神秘。
“没有。”
无比简洁地回答道，樱的视线直直地看着爱莉希雅那如比秋日晴空还要通透几分的蓝色眸子，眼里是比深潭古井还要更加死寂的平静。
对于梅比乌斯这样无可理喻的疯子来说，不论她做出怎样常人无法理解的事情，都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东西。
“我知道梅比乌斯博士的行为很容易让人产生误解，可是……”连忙摆了摆手，爱莉希雅双眼轻轻眯起，眸底闪过几丝狡黠的笑，“樱，可你有认真想过，梅比乌斯博士为什么会进行这样一件毫无胜算的冒险吗？”
对于一位神祇究竟能做到怎样的事情，梅比乌斯绝对不会不知道。
倘若只是暗中搞些小动作倒也罢了，但直接向樱的妹妹出手……一向精明的梅比乌斯博士绝不至于做这种自寻死路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梅比乌斯还有其他依仗？”
视线微垂，樱的眸中涌现出淡淡的思索。
“谁知道呢？”不置可否地说道，爱莉希雅轻快地眨了眨眼睛，眸子里闪过一丝愉悦的狡猾，“梅比乌斯博士啊，可是很忌讳别人谈及她的失败的呢。如果她的计划成功的话，大概会第一时间跑来跟我们炫耀吧，但现在……”
一边说着，仿佛是想到了梅比乌斯那得意洋洋的模样一般，少女脸上禁不住地露出几分好笑来。
旋即，看到了樱脸上的淡淡薄霜，爱莉希雅眸中迅速浮现些许歉意：“当然，我不是说你的阻拦有什么不对。不管梅比乌斯博士有什么计划，对来访者出手都已经有违往世乐土的原则了。
放心，在这一点上，我绝对是你这一边的哦～”
“谢谢你，爱莉希雅。”
听到这话，樱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几分。
尽管不知道梅比乌斯的计划到底是什么，但与妹妹的安危相比，她对这位同僚的精心谋划丝毫不感兴趣。
她唯一遗憾的，只是自己的速度还不够快，没有在第一时间就斩断梅比乌斯伸向妹妹的手！
“好久不见，爱莉希雅，樱。”
一道认真而轻缓的声音响起，一位灰发少女在往世乐土的大厅中凝聚出了自己的身形。
“真是好久不见呢，华。”冲来人笑着打了个招呼，爱莉希雅脸上第一时间露出一个妩媚的柔和笑容来，“在你把自己关在小房间的时候，往世乐土里可真是发生了不少非常有趣的事情哦～”
“我能感觉到，与先前相比，乐土之中确实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点了点头肯定了对方所说的事实，华看向面前两位少女的眼神中也带上了丝丝的诧异，“而且，你们会像如今一样聚在一起，也是一件很少见的事情。”
在没有来访者的日子里，时间对于英桀们而言是没有意义的，往往几十上百年碰一次面都颇为难得了，更不要说是像爱莉希雅和樱一样促膝长谈了。
“哦？是我和樱的关系让你感到嫉妒了吗？”小手轻轻掩住了嘴巴，爱莉希雅显得有些吃惊，“其实你不必这样的，我心里一直都是有你的哦！”
“爱莉希雅……”
急忙出声喊道，樱的脸颊禁不住地一红。
即便已经习惯了爱莉希雅的任性，可她依旧很不擅长应付这样的人。
“……”有些无奈地轻叹口气，华才用带着几分认真的口味说道，“我想知道，这段时间里的往世乐土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
纵然是英桀之一，但对于往世乐土中所发生的变化，华却依然感到了几分陌生，让她不得不求助于英桀中第二位的爱莉希雅。
“嘿嘿，比起凯文，你还是觉得我更加可靠吧？”
笑着说道，爱莉希雅的脸上毫不掩饰地露出浓浓自豪来。
很显然，华选择求助她而不是凯文让少女很是觉得骄傲。
“不过先说好，我可以告诉你这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但你也得把羽渡尘借我用一下。”眨了眨眼睛，爱莉希雅眸里闪过几缕笑意，“放心，我很快就会还给你的。而且我保证，这绝对是最后一次了！”
虽然她正常情况下也能借到羽渡尘，可难得有个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眼前，她也不介意和华做个小交易。
等借到了羽渡尘，她就可以去找凯文问一问那场战斗的事情了。
对于那场能让凯文也落败的战斗，少女心中可是一直都挂念着呢！
但奈何的是，当事人双方都对此讳莫如深，不肯轻易透露其中细节，让她心底如猫挠一般搔痒无比，却无从缓解。
“等等……你说羽渡尘？”
从爱莉希雅口中听到了不能忽略的词语，华的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嗯，怎么，你不会不同意吧？那可真是太让人伤心了……”一边说着，爱莉希雅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悲意来，仿佛真的被华的拒绝伤得不轻一般，“我向你保证，这次一定是最后一次了，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下次的！”
虽然，这种话她已经说过不下十次了……
“羽渡尘……不是已经被你借走了吗？”
疑惑问道，华的神色愈发凝重。
“被我借走了？什么时候？”
眨了眨眼，爱莉希雅显得有些无辜。
即便她有多次借用羽渡尘的记录，可每一次都是会尽快归还的，什么时候成了老赖了？
眉头微皱，华的眼底涌现几缕思索，半晌才慎重地道：“就在三天前。”
“三天前？”听到这个答案，爱莉希雅也不禁困惑了起来，“不可能，我们上一次的见面就已经是三年前了。”
“三年……”脸上疑惑更深，华用难以置信的语气惊叹道，“可这段时间，你不是一直都在向我讨教羽渡尘的使用方……”
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华就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嘴巴徒然张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以爱莉希雅的个性，她纵然会向自己借用羽渡尘，又如何会肯向她讨教羽渡尘的使用方法？
毕竟，这可是每项任务都会填非常简单的、位列英桀之中第二位的存在啊！
但……将这段时间的记忆在脑海里一次次复现，华却又能无比清晰地记起与爱莉希雅相处的点点滴滴。
毫无疑问，那个向自己讨教羽渡尘使用方法，甚至于最后借走羽渡尘的人，就是爱莉希雅不错，除非……
“华，你的记忆，被人修改了！”
无比认真地说道，樱的脸色顿时变得沉重。
排除掉所有的错误选项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难以置信，都是唯一的真相！
作为超变手术的副作用，华在成为融合战士的时候也得到了超忆的能力，每时每刻的记忆都会向电脑数据一般精确无比地烙印在了这位年轻融合战士的大脑之中。
所以，华的记忆只会因羽渡尘而燃烧出现空白，却绝不会有丝毫的差错！
可如今，在往世乐土之中，在逐火之蛾十三位英桀的眼皮底下，竟然有人能够修改华这位意识之键持有者的意识！？
甚至，还夺走了她的神之键！？
“但……应该没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脸色变得难堪无比，华用带着颤抖的声音说道。
纵使是在十三位英桀之中，也绝无可能有人能够在意识的领域中胜过她这位意识之键的持有者，更不要说是修改她的意识了！
“可如果，对方不是人呢？”
嘴角微微勾起，爱莉希雅眸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
“你知道是谁？”
明白爱莉希雅知道了些什么，华急忙追问道。
在最擅长的领域被打败，甚至连自己的神之键都无法保住的英桀，她或许是第一位了。
“樱，你应该还记得，明羽说过的，和第八律者有关的事情吧？”
将脸庞转向了樱，爱莉希雅用无比确信的语气说道。
“你觉得，那位第八律者来到了往世乐土！？”
双眸瞪大，樱的眼底涌现出浓浓惊骇。
在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一位律者竟然悄悄溜进了往世乐土，这座为培养对抗崩坏的战士而设立的重要设施！？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华的羽渡尘应该已经不在往世乐土了。”
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爱莉希雅只是微微一笑，脸上尽是神秘。
“但是，往世乐土里的东西，一旦离开了乐土的维持，就不可能继续存在了。”
摇了摇头，樱有些不解。
正如他们这些英桀无法离开往世乐土一样，所有存在于乐土中的东西都只能在这个意识世界里发挥效力。
一旦脱离乐土，这些物品也将如阳光下的露珠般迅速蒸发、消散，湮灭于无形之中。
能够进入往世乐土，甚至对华下手，那位第八律者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但对方又为什么要做这种看上去毫无意义的事情呢？
而且，倘若对方的权能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那羽渡尘在这位第八律者的手中就只是一件无用的工艺品罢了。
“呼～这大概就跟小孩子堆沙堡一样吧。虽然明知再如何精美的堡垒也会被海浪冲散，但还是会倾尽全力地堆好每一个棱角。”轻出了口气，爱莉希雅笑着道，眸子里是常人无法理解的兴奋和愉悦，像是看到了沙滩上一只向浪涛张牙舞爪的螃蟹一般，“哪怕明知没有任何意义，她还是在用这种方式向我们彰示自己的存在呢！”
“呃……这两件事情，真的有相同点吗？”
挠了挠脸颊，樱无法理解爱莉希雅这清奇无比的脑回路。
律者这种毁灭与破坏的代名词，真的可以跟堆沙堡的孩子联系在一起吗？
“如今时代的第八律者，来过往世乐土？”
没有在意爱莉希雅的奇怪比喻，华仍震惊于两人谈话中所透露的骇人事实之中。
而且，这个时代的第八律者也远比她理解的要更加强大！
拥有着由上个时代第八律者的核心制成的神之键的她，在面对这个时代的第八律者时，竟然没有丝毫的还手之力？
要知道，即便只是一介记忆体，但在往世乐土的意识世界里，她却并不比真正的华要弱上多少！
连她都输得如此彻底，甚至往世乐土中的其余十二位英桀也完全没有发觉异样。
倘若这样的一位律者在现实里展开行动，如今时代的人类又该如何应对？
“第八律者…她到底是怎么进入往世乐土的！？”
话题回转到律者身上，樱的脸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从华的表现来看，第八律者无疑就是近期溜进往世乐土的。
可这段时间里，进入乐土的来访者却只有温蒂几人。
更何况，有明羽这样的神祇在，第八律者想要溜进往世乐土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除非……
想到这儿，樱的表情瞬间难看无比。
“你也想到了？”注意到了樱的神色，爱莉希雅的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是那副饶有趣味的微笑，“不管第八律者的协助者是谁，既然她已经不再隐藏，那想必已经是掌握能够改变局势的手牌了。
这个世界，马上就要面临真正的存亡时刻了……”
一边说着，少女脑袋轻抬，一双天空似的澄澈眸子看向了乐土大厅装潢精致的天花板，柔和却认真的目光像是要穿透数万米深的地层，直达那即将爆发的漩涡中心。
第一百四十六章 太虚与赤鸢
太虚山旅游风景区。
看着眼前气势恢弘的石质门坊上这七个烫金大字，明羽嘴角不由微微抽搐。
虽然已经从资料上得知了太虚山的现状，可实际目睹起来却依旧给他带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崩坏的存在成为了世所周知的事实，本来坚信着科学与未来的人类忽然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同看不见的恶魔相伴。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那些曾被天命和逆熵联手掩藏的真相也在有心之人的挖掘下不断浮出水面，柏林、西伯利亚、长空市……像是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一般，面对崩坏这一难以理解的存在，无可避免的恐慌在世界各地悄然蔓延。
哪怕就实际而言，崩坏的侵害并不比以往严重多少，天命等抗崩坏组织依然有着足够的力量庇护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可人心却是世间最难以把握之物。
宛如落水的人会拼命抓住每一根稻草，大部分人们都疯狂地在现实中寻找着可以寄托精神之物，以此来逃避世界崩坏的真相。
天命治下的人民重新皈依在了宗教的大旗之下，神州的民众也将目光投向了那位在这片土地中留下无数传说的赤鸢仙人。
于是乎，作为仙人羽化之地的太虚山便成为了圣地一般的存在，每日都有着数不清的信众求访。
视线越过高大的门坊和川流不息的人群，明羽看向了稍远处那高达数十米的赤鸢仙人像。
由一整块巨石雕琢而成的赤鸢仙人长身而立，左手背负在了身后，右手捏成剑诀放在胸前，满是慈爱的目光温柔注视前方，脸上却带着几分难消的忧愁，像是在担忧挂念着世上仍为崩坏所苦的凡人一般。
“走，先一起去拍个照吧。”
以欣赏的目光看了眼那有着真人无法比拟胸怀的赤鸢仙人雕像，明羽暗暗点头，视线随即落到身旁的两位少女脸上，手指指了指不远处的摄影摊位说道。
难得和温蒂与绯玉丸出来一趟，不拍照留念一下怎么说得过去？
“你应该没有忘记我们此行还有任务吧？”
看着眼前兴奋得如同孩子一般的银发男子，温蒂眼皮微跳，眸底不由得浮现几分深深无奈。
虽然如今的局势并非急切到没有丝毫喘息之机，但他们好歹也是有着重要任务才来到太虚山的，这样整得跟外出旅游一样真的好吗？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符华不也还没到吗？”
不置可否地说道，绯玉丸一把抱住了明羽的手臂，拖着他走到了摄影摊之前，挑衅地冲仍在迟疑的黑发女武神挑了挑眉。
任务什么的，她才不在乎呢！
在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同喜欢的人在一起还更加重要的事情吗！？
使命、职责……这些固然也很重要，但在此时此刻，少女心底想的只是同心爱的人待在一起罢了。
眼底掠过一丝难言的思绪，绯玉丸抱紧明羽的手臂愈发紧了几分。
“……”
将绯玉丸的挑衅收在眼中，看着面前紧紧相依、仿佛再容不得任何第三者插足的两人，温蒂嘴巴顿时一张，却终究没有吐出一个字来，只是双手抱胸把脸撇向了一旁。
即便知道如果自己开口，绯玉丸是绝没有理由能够拒绝自己加入的，但素来骄傲的少女却不愿就此低头。
注意到了脸上露出分明不悦，却依旧强自忍耐的温蒂，明羽歉意地笑笑，也不强求对方来到自己身边，叹了口气便示意摄影师可以开始拍照。
小心思得逞，绯玉丸目光毫不偏移地直视相机镜头，脸上本就灿烂的笑容更加亮丽。
随着“喀”的一声，仙人雕像下两人彼此依偎的景象就此定格。
揉了揉身旁少女的脑袋，将那头柔顺樱发弄乱几分，明羽无视了摄影小哥饱含怨念的眼神，一把抓住了温蒂肩膀将女孩抱进了怀中。
“诶？”
似乎是惊诧于明羽突然的举动，温蒂口中忍不住地发出一声惊呼。
喀！
仿佛早就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一般，相机快门声适时响起，记录下了闻名天命的夜骑士惊慌失措的一幕。
“哼……”
看着温蒂眸中不断上涌的惊喜与柔情，一旁的绯玉丸小嘴一撇，却也没说什么。
既然明羽容忍了她的小任性，那她自然也不会要求温蒂一定要离得远远的，否则就显得她太过小气了。
“干什么呀！突然这样……”
用手肘顶了顶明羽的胸口，温蒂不满地道，俏丽的脸上布满红霞。
哪怕还没有实际看过照片，她也能想象出自己被相机拍下的糟糕模样了。
“啊～”顺从地发出一声惨叫，明羽从摄影小哥手中接过了照片，目光快速在上面掠过，嘴角勾起一抹窃笑，“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真的吗？”
皱了皱眉，温蒂不太相信地道，凑上前来想要观看照片。
“当然了，我的温蒂无论什么时候都是很可爱的！你这是不相信我的眼光吗！？”
义正词严地说道，明羽手上却将照片迅速盖住收起。
“……”
脸上红霞更甚，温蒂忍不住白了这个小气的家伙一眼。
事到如今，她怎么可能猜不到照片上的自己会是怎样一种姿态！？
“嘿嘿～”脸上的严肃瞬间破功，明羽冲少女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来，“至少，那确实很可爱嘛。”
能让温蒂露出这种久违的小女生姿态，他宁肯再挨十次肘击！
“那羽大哥是觉得我不够可爱吗？”
悄然贴近前来，绯玉丸一脸微笑地问道。
“……啊？”被少女如此和善的目光注视，明羽额前瞬间冷汗直冒，“可爱！你当然也很可爱啊！”
接下来，就应该是她和温蒂谁更可爱的送命题了吧？
看着樱发少女微微眯起的双眸，明羽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
“哼……”
轻哼一声，绯玉丸只是揽住了明羽的一条手臂，并未再多说什么。
这是放我一马的意思吗？
眨了眨眼睛，感受着手臂传来的温暖柔软，明羽顿时长松了口气。
“咳咳……”见到毫不掩饰自己小女孩姿态的绯玉丸，温蒂不由得轻咳几声，目光从两人身上移开看向了那巨大无比的赤鸢仙人像，“那个真的是符华吗？感觉和她一点儿都不像的样子。”
如果不是知道赤鸢仙人是符华曾经的身份，她是绝对不会将雕像中的人物与那位影骑士联系起来的。
“是吧？你也这么觉得吧？”听到温蒂的话，明羽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虽然外表有几分相似，但身材……”
“哦？你是对我的身材有什么意见吗？明羽同学～”
一道平静中难掩杀气的声音响起，令三人的视线从雕像上移下落在了眼前的灰发少女身上。
“没有！绝对没有！”立即否认道，明羽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我只是觉得负责雕刻的匠师没能明白赤鸢仙人的神韵，将仙人雕老了而已！”
“那具体是老了多少岁呢？”
没有就此放过的意思，少女逼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视线飘忽的银发男子。
“哈哈……”对此一笑而过，明羽眼眸一转，像是才看清身前之人一般露出一个惊喜笑容来，“班长，好久不见，你最近过得怎样？”
哪怕是仙人，但对于女孩子而言，年龄和身材也是绝对的忌讳，他可不想体验“寸劲·开颅”的秘技。
淡淡剐了明羽一眼，符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道：“托某人的福，还算过得去吧。”
听到符华的话，打量着面前一身青柠色短袖加水色热裤，与世界上任何一处的年轻女孩都没有什么不同，丝毫看不出对方是守护一片大地长达千年的先行者的灰发女孩，明羽不由微微点头。
虽然和凯文近乎彻底闹翻，但凯文也尽到了友人和同伴的责任，给予了符华她最为需要的东西。
至少，他已经感受不到少女身上那曾经遍布身体各处的磨损与暗伤了。
而且，或许是离开了天命，崩坏的消失又成为了可能的缘故，符华似乎也开始逐渐卸下自己身上所背负的重担，试着真正去融入这个时代。
“跟我来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迅速扫了眼三人，符华用温和几分的嗓音说道，转身往太虚山内走去。
轻轻颔首，明羽带着绯玉丸和温蒂两人跟上了符华的脚步。
尽管由于并非节假日的原因，来访太虚山的人并不多，可却也绝对称不上少。
即便他有能力让几人的谈话不至于被旁人听到，但在符华已有安排的情况下，这就是一件没有必要的事情了。
“如果神州的人们知道，传说中早已羽化的仙人仍存在于世，不知该做何感想呢？”
路过赤鸢仙人像时，绯玉丸忽地开口道，脸上浮现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哒！
符华脚步不禁一顿，转瞬又恢复了正常：“赤鸢仙人已经羽化，这是世所周知的事实，不会因任何人的想法而改变。”
名为赤鸢的仙人已经死去，留下的只是唤做符华的凡人而已！
纵然单以力量而论，如今的符华并不比赤鸢弱上多少，可现在的她却绝不会再成为那个一心除魔卫世的仙人了。
“班长……”
歉意地道，明羽握了握绯玉丸的手掌，双眸微睁瞪了眼身旁的樱发女孩。
仙人二字听起来崇高飘渺，令人心生敬畏，但那数千年的岁月之沉重却也同样是常人所无法想象的。
在人类所无法企及的悠长岁月里，舍弃了自身的一切情感，始终如一地坚守着一个信念……这已经完全称不上是人类，只能算是一个机器、工具！
所谓的仙人，不过就是这样一种可怜又可悲的存在罢了。
“没关系的，这又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没有回头，符华却仿佛注意到了明羽对绯玉丸的斥责一般，用满是温和的声音安慰道，“更何况千百年下来，赤鸢仙人早已成为了一个符号。
人们会相信仙人的故事，却绝不会相信危机到来时还会有仙人降临帮助他们。”
“所以，这座雕像才会是这个样子啊！”
在雕像底下仰起头来，绯玉丸注视着面前这个庞然大物，发出一声沉沉的感叹。
身形绰约，面相雍容，眉宇间则布满温柔和忧愁……与其说这是一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如说她是一位心系天下的母亲。
或许在人们的期望中，赤鸢仙人就该是这样的一种存在——一位照料神州文明从蹒跚学步到茁壮成长的母亲！
神州大地上不存在欧洲大陆那般坚定的宗教信仰，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赤鸢仙人在神州文明的发展中却起着与宗教近乎等同的作用。
而终有一天，明羽也将化身为神，成为人类的信仰，成为……另一种意义上的“赤鸢仙人”！
瞥了眼身旁面带感概的银发男子，少女心中忍不住地这般想到。
这种事情，叫她如何能够接受！？
一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入皮肉之中，绯玉丸眸底浮现一丝微弱却坚定的神采。
“如此一来，班长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吧。”
目光落在了眼前的灰发少女身上，明羽不无叹息地说道。
这个时代的人们已经拥有了足以保护自己的力量，不再是那个离不开仙人的稚童了。
“即便先行者的使命已经结束，可作为一个人类、一个战士，我依然有着为文明存续而战的职责。”
面对明羽的话，符华只是轻轻摇头，用平静而坚定的语气说道。
看着符华加快了几分脚步的瘦削背影，明羽不由一叹，眼中升起些许沉重。
背负了千万年的使命，又岂是一句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或许，只有崩坏在这颗星球上彻底消失的时候，符华才能说得上真正完成了使命吧。
跟在符华身后进了太虚山不久，明羽等人便离开了易于行走的大道，转向了山间崎岖难行的小路，甚至很快便连像样的路也没有了，只能从较为稀疏的植被看出这是符华所惯常的通路。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绝对是难以通行之地，一天时间都未必能走上多远。但对于最差都是拟似律者的四人来说，避开人群就意味他们无需再顾忌旁人的目光，速度反而比大道更加快上了几分。
不多时，一间林木掩映下的精致木屋便呈现在了众人眼中。
在木屋前停下脚步，符华转过身来看向了眼前的三人，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笑容：“虽然你们早就进入了太虚山的地界，但我还是得说……欢迎你们来太虚山做客。”
第一百四十七章 代价
“不错的地方，但终究是太冷清了。”
与符华在木屋走廊对坐，明羽环顾着这林间山水，禁不住地微微摇头，语气中带着鲜明的叹息。
不可否认，符华的眼光确实不错，此处的景致分外怡人。
林木环绕，流水潺潺，山间的岚气混着草木的清新被微风轻轻送来，令人忍不住地心情舒畅，紧绷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下来。
但，正如明羽所说的那样，此间风景虽好，却离人烟极远。
太虚山很大，如今被作为旅游区开发的不过是其中的部分罢了，而符华所挑选的显然就是不曾被开发的处女地。
面对明羽的感叹，符华只是淡淡摇头：“我早已习惯孤身一人了。”
“学园长和姬子老师她们不会想看到这一切的。”
直直地看着符华的蓝色双瞳，明羽认真地说道。
即便德丽莎她们不再追究符华曾经的背叛，甚至屡次表示愿意接纳对方，可符华却无疑还没有原谅自己。
离开了天命，也不返回极东，少女选择了将自己放逐，以此来偿还过去犯下的罪行。
“……我的事情，和她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低头避开的明羽的视线，符华平静地道，声音里却带着丝丝的颤抖。
倘若是赤鸢仙人，或许还能够毫不留情地舍弃自己的情感和过去。
可对于身为人类的符华而言，这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可她们不会这么认为的。”目光笔直，仿佛一柄利剑般想要刺入符华心中，明羽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也是！”
符华在圣芙蕾雅时期所建立的羁绊，纵然最初是由于奥托的一项命令，但却早已不是少女可以单方面斩断的东西了。
听到明羽如此直白而毫不掩饰的宣告，符华呼吸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不由得闭上双眼，深深吸了口气才压制下心底有些躁动的情绪。
咕嘟嘟～
突然的开水声响起，符华睁开双眼看向了一旁火炉上的水壶，沸腾的水汽顶开壶盖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少女眸底迅速恢复了一贯的平静。
“我找你来不是为了讨论这件事的。”手法娴熟地开始泡茶，觉察到了明羽似乎想说些什么，符华忙抢先开口道，“圣芙蕾雅那边……等时机成熟后，我会去跟学园长她们道歉的。”
“不是道歉！没有谁会怪罪你的！”
摇头订正道，明羽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知道了符华心中的信念并非无法动摇，他迟早能让对方走出自我封闭的堡垒，不必急于这一时。
蜷缩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开身子，一股淡淡的清香开始弥漫，明羽双手捧起身前的白瓷茶杯轻抿一口，看向符华等待少女的下文。
特地把他叫到太虚山来，还借着观赏风景的名义把温蒂两人支开，明羽自然不认为对方只是想与他喝茶。
迎着明羽瞳色变浅的双眸，符华脸色也多了几分认真，道：“来这里的时候，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太虚山中的那些东西……”
“你是指……”眼中有一瞬的恍惚，明羽回想着在太虚山中所见的一切，顿时明白了什么，“那些羽毛吗？”
“果然，你能够看到那些羽毛……”
得到明羽的回答，符华不由得长松口气，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
“那些羽毛……有什么问题吗？”
明羽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来。
虽然他能一眼看出，那些羽毛是羽渡尘的一部分，但在神之键本体已经燃烧殆尽的情况下，这些羽毛应该构不成什么威胁才是。
“不，也算不上什么问题，那些羽毛……”
叹息着道，似乎是想到了太虚山中羽毛的来历，符华眼中浮现出悠远的怀念。
迅速回过神来，看到了明羽眼神中的好奇，符华摇了摇头，淡淡地道：“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你能帮我收集那些羽毛。”
“收集……羽毛？”
低声重复道，明羽心中疑惑更深了。
“嗯。”轻轻点头，肯定明羽并未听错，符华随即解释道，“第八律者的威胁愈来愈近，虽然不知道对方到底会有着怎样的权能，但至少……我必须在危机爆发之前拥有足够的力量。”
瞳孔不由扩大，明羽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确实，羽渡尘的本体已经消失，零散羽毛里所具有的力量也非常微弱……可，倘若是一百根、一千根呢？
只要聚集起相当数量的羽毛，曾经持有羽渡尘数千年的符华未必就不能再现第八神之键的力量！
“我拒绝！”用不容反驳的语气说道，明羽脸上是铁一般的坚定，“即使把这些羽毛全部收集起来，第八神之键也不可能复现。”
“我会有办法的！”
锐利的目光直刺明羽的眼睛，符华同样没有退缩的意思。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交互，宛若剑客手中的利剑，不断试探、逼进，摩擦迸溅出金色的刺目火花。
最终，还是明羽率先败下了阵来：“你应该知道的，使用意识之键的代价……”
无法重现神之键的力量……说到底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神之键是用律者的核心打造的武器，目的在于以人类之躯再现律者的力量。可是，神的力量又岂是人类能轻易染指的？
即便是体质超乎常人的融合战士，也绝难以负荷使用神之键的代价。
想要驱使羽渡尘，发挥出神之键的真正力量，绝不仅是脑部受到损伤、失去部分记忆这么轻微的代价！
更重要的，是意识之键对于灵魂的沉重负荷！
虽然不曾确认，可明羽心底知道，符华的记忆定然没有百分百的恢复。
**方面的损伤，以人类如今的科技水平已经并非难事了。哪怕是大脑这样的精细领域，也不是全然无法涉足。
但灵魂……因为意识受损而失去的记忆，却是人类手段所无法触及的了。
“我知道，如果继续使用羽渡尘，我的意识会先身体而崩溃吧。”
叹息着说道，符华的语气也柔软了下来。
作为第八神之键的持有者，她又如何会不明白使用羽渡尘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呢？
可很快，少女眼中的黯淡就迅速消失，澄澈透亮的蓝色双瞳再度被如火般的信念所填满：“但为了对抗崩坏，我必须找回羽渡尘的力量！”
在避免使用人为崩落的情况下，羽渡尘已经是她能够想到的最强底牌了。
为了对抗崩坏，为了守护这个世界，我愿意燃烧自己！
符华的眼神无声诉说着这样一个不容辩驳的事实。
“那好吧……”
长长地叹了口气，心知自己无法说服对方的明羽自暴自弃地同意道。
符华已经下定决心，纵使他在这里拒绝，对方也一定会试图通过其他方法收集羽毛的。
“但作为交换，我也有一个条件。”
用眼角余光偷瞄着符华，明羽以难掩沮丧的语气说道，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弧度。
“什么条件？”
得到了明羽的承诺，心神放松下来的符华问道。
“由于学员增长的缘故，圣芙蕾雅陷入了严重的人手不足，学园长一直想问某人是否愿意出任教官一职。”
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品味着那股独特的香气，明羽若无其事地道，似乎谈论只是天气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
表情瞬间一滞，符华看着眼前神色如常的银发男子，不禁有些发愣。
不会让你有燃烧自己的机会的，男人的神情无疑透露出这样一个信号。
“呵哈哈……”失声一笑，符华身体靠在了背后的柱子上，脸上的沉重顿时无影无踪，“看来我是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啊。”
语气无奈，但少女的声音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
拖了这么久，在圣芙蕾雅里欠下的东西，她也是时候得还回去了。
“……”
看了眼终于认输的灰发女孩，明羽目光眺望向了林隙间的山峦，嘴角轻轻勾起。
虽然让符华这样优秀的战士去训练预备役的女武神多少有些大材小用，可至少，接着这次机会让符华返回圣芙蕾雅后，德丽莎她们应该就足以把对方的心给留下，不会再让她继续独自流浪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胎动
是夜，太虚山。
在等待晚饭开始的时间里，明羽打量着这栋从外表看上去相当简朴的木屋，眸底止不住地泛起惊讶之色：“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怎么也想不到里面竟然会是这样一副样子，班长懂得可还真多啊！”
虽然从表面看来堪称简陋，但木屋内部的装饰却颇为时尚与和谐，各种现代化家具也是一应俱全，配上原木色的墙壁丝毫没有显得突兀，令人几乎无法意识到此地正位于太虚山深处。
而且，以这栋木屋的地理位置来看，这里的一砖一瓦应该都是由符华亲手搭建起来的。
只能说，毕竟是活了千万年的仙人吗？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少女扛着建筑材料在太虚山中疾步如飞的场景，明羽嘴角勾起一丝压抑不住的弧度。
“我总觉得你在想一些很危险的事情啊，明羽同学～”
微笑着说道，符华轻轻眯起的眸里射出直刺人心的锐利目光来，像是看透了明羽的心中所想。
“怎、怎么会呢？班长你可不能乱冤枉人啊！”
义正词严地说道，明羽飘忽的目光却暴露了他的心虚。
“唔……”
把明羽和符华的互动收在眼底，对两人白天的密谈颇有微词的绯玉丸脸颊鼓起，毫不掩饰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悦。
习惯了明羽和符华在天穹市的相处模式，对如今的一切感到新鲜有趣的温蒂只是低声笑着，弯成新月般的眸子里盈满了笑意。
“你们难得来太虚山一次，招待不周还望海涵。”
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符华略带歉意地道。
“是班长过谦了。”
扫了眼桌上虽不十分丰盛，却颇为精致，饱含少女心血的菜品，明羽认真反驳道。
受限于餐桌大小，菜品种类虽然比不上宴席之繁盛，但每一道菜所使用的食材却都很新鲜，菜式也全是他们所钟爱的类型，各种食物的香气混杂着飘散开来，令人禁不住地食指大动。
不难想象，为了准备这次的晚饭，符华还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
听到明羽的话，符华不禁摇头一笑，没有再继续谦虚。
很快，这顿勉强算是接风洗尘的简单晚宴正式开始。
并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几人一边消灭着盘子的食物，一边谈论起圣芙蕾雅时期的往事，让本来面色不愉的绯玉丸也很快展露了笑容，就连先明羽三人几年结业的温蒂也参与了进来，讲诉起学园初创时的趣闻乐事，欢快的气氛填满了这座林木环绕下的小小木屋。
“呕……”
突然间，仿佛腹部陡地遭受了重击一般，温蒂身体瞬间蜷缩起来，脸色兀然发白，用手掌挡在嘴边竭力忍耐才堪堪抑制住胃内的翻涌。
“身体不舒服吗？”
关切着问道，明羽手掌在少女背上轻轻抚摸起来，心中不禁有些纳闷。
律者的体质远超人类，本不应该存在生病的可能，符华准备的饭菜也不会有任何的问题，可现在……
看着温蒂精致美丽的脸庞因痛苦皱缩起来，明羽眸底银光闪现，按在少女脊背的手掌涌现淡淡银辉。
即便没有死之律者的权能，神祇的伟力也足以调解身体的任何不适了。
可下一秒，明羽手上的银辉像是倒在干燥沙漠上的一杯水一般，转瞬间便被吞噬得无影无踪，让他的脸色止不住地一变。
“发生什么了？”
意识到有某种失去控制的事情正在发生，符华脸上也多了几分紧张。
“孩…孩子……”
一道满是颤抖的声音响起，抢先明羽一步做出回答的却是绯玉丸。
仿佛是为了印证少女的话一样，一股无比奇异的能量波动自温蒂体内传荡开来。
像是孕育中的小鸟挣扎着想要破壳而出，又似乎是睡眠中的小兽感受到爱抚而翻滚了一下身子，这股波动是如此地轻微，却又散发出某种不容小觑的威压。
这，是一尊神祇的胎动！
“不、这不可能！”
失声叫道，明羽看着眼前神色缓和些许的黑发少女，表情如唯物主义者亲眼目睹超自然力量般呆滞起来。
尽管有着人类的外形，但身为神明的他在生命本质已经与人类截然不同了。
甚至非要比较的话，人类与草履虫的亲缘关系都比他要更加接近。
这样的他，是绝无可能会有子嗣后裔的！
即便是律者这样的神之使徒，在生命层次上也要更加亲近人类一些，不可能与他……忽然间，天穹市时期的记忆在明羽脑海中自动浮现。
如果要为明羽人类和神明的两个时期寻找一个分界线的话，那无疑是在长空市彻底地战胜空之律者。
取回了完整的本源后，明羽才真正成为了神，拥有了改写世界规则的力量。
但在此之前，于天命总部直面崩坏意志后，不完全觉醒的他却处于了一种半人半神的混沌状态。
也只有在那个力量不稳定的时期，还残留着人类成分的明羽才有留下子嗣的可能。
迅速想通一切，明羽脸上的呆滞被黯淡的恍然取代，无力的目光看向了一旁的樱发少女。
迎着明羽的视线，绯玉丸嘴巴不由自主地大张着，却是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身体瑟缩着不断后退，少女透亮的蓝色双瞳蒙上一层水雾，在明羽和温蒂身上反复流转的目光里是无法掩饰的难以置信，像是始终无法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一般。
“绯玉丸……”
柔声唤道，明羽脸上露出一个疲惫的苦笑来，即便内心已成一团乱麻，但他却知道自己应该给这位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一个解释。
哐当！
椅子被撞翻在地，少女没有留给明羽丝毫的辩解余地，身形化作一道绯色残影狼狈逃离。
愣愣看着绯玉丸消失的地方，明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去找她吧，她心里一定很难受的。”
拍了拍明羽的手背，恢复过来的温蒂微笑着说道。
同为女性，她很能理解绯玉丸此时的心情。
握住了温蒂有些发冷的小手，感受到女孩温柔目光中传递过来的力量，明羽却忍不住犹豫了起来。
纵然他很想去找绯玉丸，可明羽也明白此时的温蒂同样需要他的陪伴。
哪怕少女掩饰得很好，明羽却还是从温蒂眸中觉察到了对方的慌乱。
战场上再如何坚强的战士，面对一个新生命的到来，终究还是会本能地感到惊慌和失措。
在这一点上，身为律者的温蒂和普通的人类少女并无什么不同。
“去吧，她现在比我更需要你。”轻轻摇头，温蒂小脸微微板起，“更何况，我这边还有符华呢。但绯玉丸……她只有你了！”
感受到了少女话语中的温柔和体贴，明羽目光不禁落在一旁的符华身上。
“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脸上露出一个浅淡笑容，符华认真说道。
微微点头，明羽摸了摸温蒂的脑袋，柔声道：“我会处理好一切的，等我……”
说罢，明羽最后给了少女一个安慰的眼神，便急匆匆地往绯玉丸离去的方向疾步而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月夜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的夜晚，皎洁的冷白月光自天际悬挂的玉盘上挥洒而下，为暗色的山林涂上一层淡淡的银辉，也照耀着陡崖边蜷缩着身子的樱发少女。
感受着身上没有丝毫温度的凄冷月光，料峭的夜风呼啸而过，掠夺着皮肤本就不多的热量，绯玉丸双手抱膝身体愈发瑟缩起来。
抬头向幽蓝空阔的天幕望去，那覆盖整个天空的银色光幕是如此醒目，在月光辉映下泛着浅浅的微光，宛若……包裹住这个世界的一层蛋壳一般。
蛋壳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其内孕育着的生命。而这道光幕的存在，同样也是为了从崩坏手中争取让一位神明诞生的时间。
作为明羽推行神音力量的执行者，绯玉丸能隐约感受着那些神音持有者对这个世界所造成的影响，令本该按照崩坏意志生长的人类文明向着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开始发展。
毫无疑问，当神音持有者们对世界的影响达到一定程度，明羽就将以此为基点登顶神座，成为如崩坏意志一般的真正神明！
也唯有如此，这个世界才能从崩坏手中得到拯救。
而代价，不过是一个人格的消失。
从树上来的，终将回到树上去……咀嚼着这句梅比乌斯曾说过的话语，绯玉丸眸底红光闪烁，似是在思考和犹豫什么，又仿佛是某种潜藏的东西妄图挣脱束缚。
忽然间，一双有力的臂膀将挣扎中的少女轻轻抱住，人体特有的温暖传递、环绕，瞬间驱散了山间夜晚的凉意。
没有反抗，既没有反抗的心思，也没有反抗的余力，绯玉丸只是放任松懈下去的身体陷入到了这个怀抱中，脸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变得柔软。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怀抱，对于此刻的少女而言却不啻于泡了一个热水澡，醉人的暖意从体表肌肤直沁心间，让她忍不住地想要抛弃现实的一切烦忧，让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瞬。
“抱歉……”
男人低缓的嗓音在耳旁响起，将少女从幻想中惊醒，拖回这冰冷刺骨的现实。
身体不断颤抖，绯玉丸的呼吸也不由变得急促，像是要被这现实的沉重彻底压垮一般。
是啊，对方这样做根本就不是出于什么情之所致，而是因为心底的愧疚，缘于……那食言的背叛！
嘴巴微张着，绯玉丸试图说些什么，可脑海里万千思绪缠绕混沌，让她连一个字也无法说出口。
她该说些什么？又能说些什么？
明羽和温蒂迟早会走到那一步的，这是她早就想过的事情。
既然已经认可了温蒂的存在，那她就不会奢望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但……至少它不应该这么快，温蒂与明羽的关系也不应该走在她前面！
陪在明羽身边也好，与明羽交换誓言也好，明明一切都是她先来的。
可最终，却是温蒂更先有了结果，而她却……
嫉妒，憎恨，同过去长久以来积攒的担忧与不满一起，翻滚汇聚成了一条漆黑阴冷的毒蛇，啃啮着少女已经为数不多的理智。
像是明白了绯玉丸的心情，明羽愈发用力地抱紧了怀中的女孩，仿佛要将对方揉碎进自己的体内一般。
感受着女孩不住颤抖的身躯，明羽嘴巴张开，万千话语在喉头回转，最终出口的却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低语：“对不起……”
真要解释的话，明羽确实可以找到很多理由，如那时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或是推说这只是一场意外，亦或者责怨温蒂意志不够坚定……但归根结底，犯下错误的还是他自己。
较温蒂而言，绯玉丸的心性要更加敏感且脆弱，这是明羽早就意识到了的事情。
正如身体虚弱之人会更加挑剔饮食的搭配，而体魄强健者却鲜有忌口。
能力出众的天才女武神从来不曾怀疑过自身的魅力，心怀愧疚的她也没有独占明羽的念头，这令温蒂完全不会去在意明羽同绯玉丸的关系。
至少，少女不会将这种在意表现出来。
但，绯玉丸不同！
不单单在才能上无法与温蒂比拟，更是亲眼目睹了对方的威胁如何一步步增大，让少女心底始终存在一份害怕自己被抛弃的恐惧。
甚至可以说，从温蒂表现出对明羽的感情以来，绯玉丸一直都是生活在了这份恐惧之中。
听到明羽的道歉，绯玉丸只是低垂着脑袋，脸庞笼罩在阴影中叫人看不清表情。
“温蒂姐姐和我，谁更能让羽大哥舒服一些？”
凛冽的山风吹过，少女柔和却冰冷的声音传荡开来。
“……啊？”
惊讶于绯玉丸突然的开口，明羽顿时为难起来。
虽然这并不是什么能够拿来比较的事情，可与仅有一次不完美经历的绯玉丸相比，同自己有过数次经历的温蒂显然要更具优势。
但这种事，他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仿佛是猜到了明羽的答案一般，绯玉丸忽地转过了头来，一双水雾朦胧的泪眼直直地看着眼前的银发男子，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我要你！”
即便没有温蒂那般出色的战斗才能，可至少在这种事情上，她绝不愿输给对方！
“可是……”
感受到了少女话语中的决绝，明羽却没有立即同意。
温蒂只能算是一个意外，已经觉醒为神的他是不可能再和人类有子嗣的。
与其指望这个，他自己独立创造一个生命或许还更具可行性一些。
“唔～”
樱唇忽地贴上前来，绯玉丸用自己的方式堵住了明羽的解释和犹豫。
看着眼前少女双颊绯红的娇艳模样，湿润的眼角还残留着两道斑驳泪痕，明羽深刻感受了绯玉丸心中那不容拒绝的坚定。
“好。”将怀中女孩拦腰抱起，明羽舌头伸出舔了舔嘴唇，像是在回味，又似乎是表达某种期待，“今晚，可是会很长的哦～”
“嗯……”
用微不可察的声音发出一道嘤咛，绯玉丸将脸深深埋在了明羽胸口。
仿佛是预料到了会发生什么，月亮羞怯地藏在云彩背后，大片的阴影扩散遮住了少女眼底不断翻涌的血红。
第一百五十章 敌人or盟友
太平洋西部海域，珊瑚岛联合自治区。
“又一位，律者吗……”
休伯利安舰桥，看着战舰主屏幕上所显示的恐怖景象，德丽莎忍不住地呢喃出声。
珊瑚岛，这是一座坐落于大洋洲与东南亚交界处的人工岛屿，曾经是太平洋地区重要的经济贸易中心，也是一座拥有180万常住人口的大型都市。
而之所以说是“曾经”……但凡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想必是不会有人认为珊瑚岛还能继续繁荣昌盛的。
宛若与重力有关的物理规则在这片海域完全被改写了一般，曾经是城市组成部分的楼房和土地纷纷向着天空坠落而去，在数千米的高空凝聚出了另外一个“珊瑚岛”来。
而且，随着泥土和岩石不断从地表剥离，空中的珊瑚岛规模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扩大。
“德丽莎大人，若以当前速度行驶，休伯利安将会在十分钟后抵达反重力区。”
听到一旁女武神的提醒，德丽莎微微点头，命令道：“休伯利安号，开始减速。”
即便是休伯利安这样配备有反重力引擎的浮空战舰，贸然驶入反重力区也绝对讨不了好。更何况，在一位律者的力量面前，人类引以为傲的钢铁战舰跟玩具也没什么区别。
想要讨伐律者的话，最合适的手段自然是……目光扫过身旁警戒待命的黑长直少女，德丽莎心底不由得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还不清楚诞生在珊瑚岛的律者究竟有着怎样的力量，但她对已经完全掌握雷之律者力量的芽衣却有着相当充足的信心。
“喂，这一次你们打算怎么处理崩坏？”
一道带着几分不耐的声音响起，引得休伯利安上女武神们的一阵侧目。
“看来，我们似乎不太受欢迎啊。”注意到了周围女武神们目光中压抑的愤怒，有着一头灰色短发的年轻男子不禁轻叹了口气，瞥了眼身旁引发骚动的传奇雇佣兵，本就没什么精神的暗蓝色双瞳更添了几分懒散，“那请问我们可以先撤退了吗？律者交给你们应该也没问题吧？”
“夜枭！”
瞪了眼说丧气话的同伴，将身体藏在了黑色斗篷下的雇佣兵不满地叫道。
“放心，开个玩笑。我会好好完成任务的。”
被唤作夜枭的男子如是说道，可满脸的懒洋洋却实在缺乏说服力，叫人怀疑他是不是一有机会便会提前跑路。
你们就不能对自己的组织形象有点数吗……看着眼前这两个不速之客，德丽莎顿觉一阵心累。
世界蛇的成员，怎么想都是一个麻烦。
如果可以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想跟这两个家伙扯上关系的。但人类共同的敌人摆在眼前，作为领导者的她是无法按照自身喜恶行事的。
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这就是她身为领袖的职责！
“呵呵，面对有律者诞生的大崩坏，却只能派出两个人前来，世界蛇还真是无人可用了啊。”
脸上是惯常的完美微笑，以女仆自居的s级女武神用从容不迫的语气说道。
“只是我们世界蛇和天命不同，挑选的都是精英，从不盲目推崇人海战术而已。”
似有若无地瞄了女仆一眼，曾被誉为传奇的雇佣兵笑着回击道。
崩坏的威胁近在眼前，你们倒是给我严肃一点啊……目光扫过几人，感受到空气弥散的浓浓火药味，德丽莎心底不禁有些抓狂。
世界蛇的渡鸦与夜枭，天命不灭之刃的丽塔和幽兰黛尔，如果要追究这些人为何会出现在休伯利安上的话，那就得将时间稍稍往前推上一段了。
…………
“奉主教大人之令，不灭之刃全体成员将在这次行动中听从德丽莎大人的指挥！”
在休伯利安前往珊瑚岛的途中，一道陌生通讯突然插入，带来了天命最强女武神的宣言。
“等等，不灭之刃……会服从我的指挥？”
看着通讯屏幕上一本正经的金发女武神，德丽莎顿时惊呆了。
在决定这次行动前，她曾认真考虑过其他抗崩坏组织对这次事件的影响。
可根据她和姬子商讨的结果，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她们极东甚至得顶着天命和世界蛇的干预解决这一次的崩坏。
哪怕三大组织在这半年来相安无事，但她可没忘记天命和世界蛇曾经都做过些什么。
在明羽失去联系，崩坏形势发生未知变化的现在，天命和世界蛇无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值得奇怪。
而且，一旦没有了明羽的援助，即便是明面上有着三位律者的极东，在三大组织的力量比较中也只得位居最末。
毕竟，世界蛇的凯文与天命的幽兰黛尔，可全都是无法以常理来衡量的怪物！
但现在，幽兰黛尔竟然说连她在内的不灭之刃会听从自己的指挥？
“是的，德丽莎大人。”一旁的女仆优雅点头，肯定对方并没有听错，“根据主教大人的命令，即便您下令要我们去攻占天命总部，我们也必须遵从。”
“丽塔……”
瞪了眼身旁一脸微笑的副官，幽兰黛尔眉头不由皱起。
“呵呵，开个玩笑。”感受到了自家队长的较真，丽塔笑容中带上了几分无奈，“但至少在这一次的崩坏事件中，我们会完全以德丽莎大人为主。”
“……芽衣，你怎么看？”
沉思片刻，德丽莎扭头看向了身边已经成长为极东中流砥柱的黑发少女。
“学园长，我认为她们的话可以相信。”
听到德丽莎的探询，芽衣不假思索地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而且……”一边说着，芽衣脸色瞬间严肃起来，眸中紫色雷光闪烁不息，“如果她们真的还有其他目的的话，我的雷电是不会放过她们的！”
作为雷之律者，她就是有着这样的自信。
“嗯。”轻轻点头，德丽莎小脸上的沉重消失大半，“既然如此，那我就相信你们这一次。”
虽然曾经被天命背叛过一次，可对于幽兰黛尔这个人，德丽莎自问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像她这样的笨蛋，是绝不可能会说谎的！
更何况，在琪亚娜和布洛妮娅都无法到场的情况下，她们也确实需要不灭之刃的力量。
“呼～感谢您的信任，德丽莎大人。”
通讯屏幕上的女仆微微躬身，一脸认真地说道，语气中是难得的诚恳。
身为西琳计划的执行者之一，她很清楚天命带给德丽莎的伤害有多深，明白这次的信任是有多么地可贵。
滴——
因不灭之刃通讯带来的紧张才刚刚缓和几分，另一道更加陌生的通讯便强行插入了进来。
“世界蛇干部，渡鸦、夜枭，奉尊主大人的命令，这次行动将全权以极东为首。”
“哈？”
听到这无比突兀的声明，德丽莎才刚合上的下巴再次被惊掉。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临战
“首先，让我们来梳理一下已知情报，没问题吧？”
在即将抵达作战区域的最后时间里，德丽莎目光扫过分属于不同组织的众人，用探询的语气问道。
虽然根据幽兰黛尔和渡鸦的话，此时的她已经拥有战场最高的指挥权，可德丽莎对此却仍有些缺乏真实感，做不到将天命和世界蛇的成员完全当成自己的部下看待。
“没问题。”
点了点头，幽兰黛尔对德丽莎的提议并无异议。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面对突然发生的崩坏，她和丽塔手上的资料并不多，同其他组织交换情报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
“我们也没有意见。”
叮嘱似地瞟了夜枭一眼，渡鸦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见众人都没有表示反对，德丽莎这才微松了口气，目光看向了一旁的黑长直少女。
得到德丽莎的信号，芽衣脸色凝重几分，道：“诸位想必都了解过之前的第八律者事件吧？”
“嗯。”对那场几乎蔓延整个天命上下的骚动深有感触的幽兰黛尔轻轻点头，眼中涌现些许疑惑，“据说那位第八律者至今还未被找到，祂是这次崩坏的元凶吗？”
“不。”摇了摇头，德丽莎深吸口气，语气兀然变得沉重，“根据卫星资料显示，以半小时前为节点，能够清楚地观测到崩坏能浓度的上升变化，休伯利安上的崩坏能探测器也侦测到了新的律者核心波动。
换句话说，这一次诞生的……是第九律者！”
少女残留着几分稚气的话语回荡在会议室里，却令三大组织们的精英纷纷沉默了下去，宛若空气中存在着一块看不见的巨石一样，山一般的重量压迫在了众人上空。
第九律者……这个看似简单的数字对所有知情人而言都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除了德丽莎与芽衣外，天命和世界蛇的几人全都下意识地目光上移，落到了会议室冰冷黯淡的灰白色天花板上，像是要穿透这层薄薄的阻碍抵达更远的某处一般。
自长空市那一战后，崩坏在这颗星球上几乎绝迹，整个世界迎来了宝贵的半年和平，得到了从崩坏压迫下暂时喘息的机会。
尽管很多人都清楚，崩坏的威胁并未彻底远去，但却依然有人沉醉于这来之不易的和平光景中。
即便是三大组织的高层，也有不少人相信战争不会轻易开启。
但就在此时，现实却给了所有人一个迎头痛击——崩坏，再度降临了！
不同于屏障建立前诞生的第八律者，第九律者的出现意味着明羽这位被世界寄予厚望的神再也无法负担起全部的崩坏。
而在沉寂酝酿了半年之久后，没有人知道崩坏究竟发展到了何等地步，失去了神明庇护的人类又能否从崩坏手中幸存……
“观测结果表明，仍有大量的内熵被阻隔在了虚数的那一侧。”仿佛猜到了众人的心思一般，芽衣开口说明道，“屏障，还没有完全失去效用。”
“也就是说，一切或许仍在那位明羽的掌控之中，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将身体靠在了椅子之上，夜枭用有气无力的声音说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摆在会议桌上的手瞬间凝握成拳，芽衣锋锐如刀的视线笔直往夜枭暗蓝色的双瞳刺去。
“没什么意思，只是陈述某种可能而已。”对雷之律者目光中的压迫浑然未觉，夜枭摊了摊手，语气仍旧懒洋洋地提不起劲，“假如真的存在一位能够庇护整个世界的神明，那祂是一定不可能会这样做的。”
“为什么！？”
柳眉皱起，幽兰黛尔澄蓝色的眸子里涌现不解。
“幽兰黛尔，作为天命这一古老组织的最强女武神，你应该知道天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强盛起来的吧？”
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疲惫，仿佛对这位最强女武神的愚钝感到了不耐，夜枭打着哈欠问道。
“是……中世纪吗？”
下巴微抬，在脑海中回想了下自己所学习的天命历史，幽兰黛尔不太确定地答道。
“战争，瘟疫，死亡……只有在面对自身无法解决的困境时，人类才会谦卑地跪倒在神明的脚下。”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夜枭无神的眸子里闪过一缕微不可察的兴奋，像是在期待着什么一般，“身处伊甸园中的人类，是不会需要神明的。”
“你这是在挑拨离间！”
眸底雷光闪现，芽衣的语气带上了丝丝杀意。
“你认为如此的话，那就这样吧。”
将其余几人的沉思模样收在眼中，夜枭丝毫没有为自己辩解的意思，仿佛即便芽衣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会不做任何反抗地引颈就戮一样。
“我相信明羽他不是那样的人！”
微微摇头，幽兰黛尔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看向夜枭的视线猛然变得沉重。
“哦，也许吧。”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夜枭身体靠前趴在了会议桌上，“毕竟我只是一介普通人类，猜不到神明眼中的世界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呵呵，看来天命需要重新定义一下普通人类这个词语了呢。”
瞥了眼自称“普通人类”的灰发男子，丽塔轻笑着道，双眸眯起形成一个微妙的弧度。
女仆的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看似懒散的世界蛇干部远比他的传奇雇佣兵同伴要更加危险。
“好了！这次的作战会议不是为了讨论明羽的对错，而是要商讨出一个解决崩坏的最佳方案！”
手指在会议桌上点了点，德丽莎强调似地说道，将越来越偏的话题矫正回来。
“请问一下……”右手忽地举起，夜枭抬起头来，苍蓝色的眸子却依旧没多少精神，“对于这次的第九律者，极东方面打算如何处理？”
一瞬间，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到了德丽莎身上。
虽然倘若算上还在天命挂名的温蒂，极东方面最多可以同时调动四位律者。但不可否认的是，律者的存在依然是一种无法被忽视的威胁。
一个应付不当，西伯利亚就是前车之鉴！
“……”迎着众人或好奇或打量的视线，感受到了其中蕴含的沉重，德丽莎不由得吞了口唾沫，才缓缓开口道，“我们的第一目标是捕获律者。但若情况危急，我也不会拒绝击杀这一选项。”
说罢，德丽莎下意识地将眸子垂下，不敢再直面会议室内众人的视线。
面对能够轻易毁灭一座大型城市的怪物，她提出的第一要求竟然是将其活着捕获？连德丽莎自己都明白这种事情有多么强人所难。
只是在深刻明白了人类成为律者时所遭受的痛苦后，她做不到对这位第九律者——又一位芽衣和琪亚娜视而不见罢了。
可说到底，这不过是她个人的一厢情愿！
毕竟，在与律者这一级数的怪物战斗时，又有几人可以做到游刃有余？
而且，第九律者的活动很有可能还会对明羽留下的屏障造成冲击，引发新一轮更加严重的虚数入侵。
到了那时，崩坏所波及的就不单单是一座珊瑚岛了。
整个世界的存亡与单个个体的命运，这个天平的两端根本就没有丝毫的可比性。
“明白了，不灭之刃会尽力捕获律者的。”
轻轻点头，幽兰黛尔郑重说道。
这，是她作为天命最强女武神的承诺！
“世界蛇也没什么意见。”
耸了耸肩说道，渡鸦下巴微抬，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嘲讽弧度来。
捕获律者，真是只有没见过地狱的人才能说出的话……将心底的不满藏起，知晓自身并无多少话语权的渡鸦没有多嘴。
“不拒绝击杀……吗？”
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夜枭眼底的懒散一瞬消失，化作了狮子般的凶猛。
“谢谢，谢谢大家！”
听到自己的任性要求被通过，德丽莎丝毫没有领袖自觉地低下头来，衷心向众人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哪怕幽兰黛尔和渡鸦已经表示会听从自己的命令，但她却始终不认为自己有站在高处发号施令的资格。
“德丽莎大人言重了，您的意志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歪了歪头露出有些困扰的表情来，丽塔谦逊地道。
感激地看了丽塔一眼，德丽莎目光缓缓扫过会议室内的众人，小脸上露出满满的严肃，道：“那么，以捕获律者为第一目标，本次行动的作战计划如下……”
…………
休伯利安甲板。
看着前方那仍在不断扩大的“珊瑚岛”，芽衣忍不住地有些出神。
与这律者的伟力相比，休伯利安就如同一只在大象周围转悠的蚊子一般，渺小而孱弱，仿佛一阵稍大一些的风就能将其卷走。
“马上就要同第九律者战斗了，会感到紧张吗？”
一道柔和声音响起，将沉思中的少女拉回现实。
目光收回看向了身旁的白发修女，芽衣轻轻摇头，道：“没事的，学园长，我只是有些担心琪亚娜她们。”
“是啊，与我们这已经确定的敌人相比，琪亚娜还不知道会遭遇什么呢。”
听到芽衣提及琪亚娜，德丽莎的脸色也不由沉重起来。
随着珊瑚岛上的崩坏爆发，北美洲的数十万头崩坏兽也同时骚动了起来。
虽然各个国家与地区早已在北美洲附近布下了天罗地网，布洛妮娅也率领极东近九成的机甲和女武神部队前往压制，连天命总部也派出了逆风之羽小队，这些崩坏兽理应不至于造成什么太大的破坏，可更令人在意的……是太虚山！
根据明羽留下的最后讯息推断，他和温蒂正是在太虚山失去了联系，但她们却连敌人到底是谁都还搞不清楚！
是那位神秘的第八律者终于露出了獠牙，亦或是符华在太虚山设下了圈套……整个事件完全隐在迷雾之中，让人忍不住地为此担忧。
而且由于珊瑚岛和北美洲的动乱，极东瞬间陷入了严重的人手不足，导致她们最终能够派往太虚山的仅仅只有琪亚娜一人。
“但是，我相信琪亚娜。无论遇到了怎样的敌人，她都一定可以创造奇迹的！”嘴角勾起露出一个温柔笑容来，芽衣无比确信地说道，“毕竟，她可是琪亚娜啊！”
“看来，是我多心了呐。”
脸上的沉重顿时散去，德丽莎笑着摇了摇头，看向芽衣的目光里是满满的欣慰。
曾几何时，那个浑身带着迷惘踏入圣芙蕾雅的孩子，如今也已经成为足以让人依靠的战士了。
感受到了学园长眼神中的赞许，芽衣微微一笑，骄傲挺起胸脯。
“学园长，那我就先出发了。”
眼角余光瞥见了甲板上同样做好了出战准备的幽兰黛尔，芽衣一手按在了腰间的紫色太刀上，浑身雷光涌现。
“嗯，去吧，小心些，不要勉强自己。”
在德丽莎的叮嘱声中，一道雷霆忽地炸响，黑发少女的身体顿时化作一束雷光笔直往“珊瑚岛”刺去，在蔚蓝的晴空中留下一条眩目的紫色长线，宛若一柄天神驱使的利刃，深深刺入了“珊瑚岛”的中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梦
穿行在混沌晦暗的虚数空间中，琪亚娜估算着自己在现实空间跨越的距离，凭借空之律者的本能再度打开门扉返回了现实。
蓝天、白云、青山，与虚数空间截然不同的景象一下子涌入琪亚娜的视野，令少女忍不住地眯缝起双眼，心底顿时泛起由衷的欣喜。
果然，尽管掌握空之律者权柄的她在虚数空间里有一种如鱼得水之感，可身为人类的一面却让她对那个混沌无序的世界怎么也喜欢不起来。
“您就是极东来的大人吧？”
见到少女与众不同的出场方式，一身戎装的黑发女子不由大感惊骇，却还是按耐住内心的恐惧走上前来问道。
“叫我琪亚娜就好。”笑着点了点头，琪亚娜目光扫过刻有“太虚山旅游风景区”字样的牌坊，落在了下方将道路层层拦截的军队身上，眼中闪过几分欣赏，“辛苦你们了。”
不得不说，神州方面的动作确实迅速，恐怕是一得到关于太虚山异动的情报，就立即展开行动了，没有任何的猜疑和拖延。
本来在知道太虚山已经被开发成旅游景点后，她还担心事情会变得很麻烦。
毕竟，倘若战场在太虚山开启，面对一位能同时困住明羽和温蒂的强敌，她实在没有把握在对方手里保护住所有的民众。
“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想到那封极东方面发来的警告，意识到这里将会发生什么的戎装女子脸上无法露出丝毫欣喜，“而且，也是我们唯一能做的了……”
虽然不曾亲身参与过讨伐律者的战斗，但她也从资料上见识过律者的恐怖，知道自己这些人在这种战斗里只会成为累赘。
“放心吧，接下来的战斗就交给我了！”
冲着军装女子阳光一笑，琪亚娜认真说道，转身向太虚山内走去。
她能感觉到，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力量正盘踞着太虚山之中。
“请问，琪亚娜……大人，您觉得……人类能够战胜崩坏吗？”
看着眼前白发少女有些纤弱的背影，戎装女子忍不住地开口问道。
经历过崩坏肆虐的可怖，她才愈发深刻地明白人类在灾难面前的无力，知晓和平的来之不易。
“嗯，会的，一定会的！”转过头来，琪亚娜向后方的众人露出一个无比自信的灿烂笑容，“我向你们保证，人类一定会战胜崩坏的！”
无论前方还有多么恐怖的敌人，她都会将其一一打倒！
留下一个纤薄却高大的背影，琪亚娜越过和赤鸢仙人一点儿也不相似的仙人雕像往太虚山内走去。
…………
“羽大哥，起床了……”
在一道温柔嗓音的呼唤下，明羽缓缓睁开双眼，看着映入视野中有些陌生的天花板一时间没有回过神来。
“羽大哥～”
一张宜喜宜嗔的美丽脸庞代替樱木色的天花板进入明羽视野，让他脑海中断裂的万千思绪开始连接。
“现在几点了？”
一手撑着在床上坐起身来，明羽看了眼窗外的明媚阳光，向自己面前鼓起脸颊来的樱发少女问道。
“都已经八点了，羽大哥这个大懒虫！明明说好今天会一整天都陪我玩的，自己睡到这么晚……”
小脸撇向一边，绯玉丸樱桃似的小嘴高高嘟起，就差在脸上写明“我不高兴，快来哄我”的字样了。
“抱歉抱歉……”见到女孩这副生气的可爱模样，明羽忍不住地将那头锦缎般地樱色长发弄乱，丝毫没有悔过之心地笑了起来，微微眯缝的眼里满是温柔的宠溺，“那你今天想去哪里玩？我一定会好好陪你的。”
“唔……”故意摆出的怒容在明羽的摸头杀下瞬间消融，绯玉丸低头做出认真思考的模样来，几秒后抬起脑袋来眼中升起浓浓期待，“可以去海边吗？”
“好呀。”笑着应道，面对心爱女孩的要求，明羽想不出自己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去海边的话，得准备好……”
不等明羽说完，绯玉丸便神秘一笑，凑前几步俯下身子，因重力作用下垂的衣领露出那曼妙的美好。
“怎么样，好看吗？”
没有给明羽继续的机会，绯玉丸迅速挺直身体，眼中满是挪揄的笑。
“没看清。”
一本正经地说道，明羽脸上是满满的严肃，仿佛他刚才真的什么都没看到一样。
没料到对方会给出这样一个回答，绯玉丸表情出现短暂的呆滞，直到发现明羽脸上那仿佛竭力忍耐什么的神情，少女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真相。
“哼！不给你看了！坏人！”
用力扭过头去，绯玉丸羞怒地道，脸上是“再也哄不好了”的表情。
“好了，很好看的，这件泳装很适合你。”
忍不住地笑道，明羽摸了摸少女的脑袋试图安慰。
“哼！”
把明羽放在自己头上的手拍开，绯玉丸显然没有这么快就原谅方才的捉弄。
“唔……”
看着少女这怒气难消的模样，明羽摸了摸下巴不禁有些困扰。
难道，真的是他刚才太过分了？
摇摇头不再思考这个无解的问题，明羽一把将绯玉丸拦腰抱起，同时向房门处迈动了脚步。
“呀！”对明羽突然的行动惊叫出声，绯玉丸下意识地抓住男人衣摆，“干、干什么啊？”
“去海边玩啊，不是说好了吗？”
看着怀里满脸惊慌的樱发少女，明羽眼中升起几分狡黠。
虽然绯玉丸现在还闹着别扭不给他看，可等到了海边，自己还不是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呜……”
像是瞬间猜到了明羽的心思，绯玉丸脸颊飘上几朵红云，脑袋深深埋进了男人胸口，喉咙里发出几声不知是害羞还是期待的低鸣。
咧嘴一笑，明羽用手背在门把手上一蹭，脚尖抵住门边一个发力，闭合的门扉顿时发出吱呀的声响往里旋转开去。
…………
房门瞬间打开，大量光线涌入照亮了卧室内的一切。
仿佛是感受到了光暗的变化，床上的人形颤动几下，一颗脑袋从白色的薄被下探了出来。
“你进来前不会先敲门吗！？”
瞥了眼那依旧紧紧闭合的百叶窗，樱发的少女眉头一皱，目光落在了门口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满脸写满了不悦。
视线扫过地板上随意丢弃的衣物看向了床上的樱发少女，温蒂脸颊顿时变得通红，舌头不禁开始打结：“那……那个……我已经敲过门了，只是……你…你们没……没反应，所以……我进……进来看看……”
女孩一头樱色长发带着初醒时特有的凌乱，纷杂的发丝从透着几许坨红的脸庞滑下，落在了少女不着寸缕的雪白香肩上，颈项间的鲜艳草莓仅盖住一半，反而更加醒目几分。
看到这幅景象，温蒂如何会不明白这里昨夜到底发生过什么？
“哦。”不置可否地应道，樱发少女脸上是毫不掩饰的不耐，“有什么事吗？”
不敢抬头去看床上香肩半露的樱发女孩，也不敢看地上扔得到处都是的衣物，温蒂飘忽不定的目光没有半点焦距，用细若蚊呐的声音说道：“那个……差不多该吃早饭了……”
“不吃。”与温蒂的小心犹豫相比，樱发少女的拒绝无比果断，“还有，羽大哥也不吃，昨晚他太累了。”
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枕边人的脸庞，女孩眸中是满溢的柔情。
“啊？”
忍不住地叫出声来，意识到自己失态的温蒂急忙捂住嘴巴，脸颊却愈发变红，宛若彻底煮熟的大虾一般。
在这种事情面前，能轻易撕碎天空的风之律者也和普通的少女没什么区别。
“那……你们好好休息。”
最后看了眼薄被掀开一角后露出的明羽安静温柔的睡颜，温蒂只来得及丢下这样一句话来，便逃也似地匆忙离开房间。
当然，并没有忘记把门关好。
瞥了眼风之律者踉跄离去的背影，樱发少女嘴角忍不住地上扬，勾起一个胜利的得意弧度。
视线收回落在了身旁的银发男子脸上，少女轻轻俯下脑袋，在对方额头印下一个浅浅的吻：“安心睡吧，羽大哥。等你醒来，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女孩温柔而坚定的低语在不大的房间内回荡飘摇，仿佛有第二个人在说着同样的话一般。
脑袋抬起，少女眸底已是如血般的深红，在透过百叶窗缝隙照进的朦胧曦光里显得清澈而透亮，没有半点儿的杂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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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羽毛
“这样啊。”
听完温蒂的解释，符华轻声一叹，脸上却并没有多少表情。
虽然对于今天不能立即展开羽毛的回收工作感到遗憾，可她向来是个很有耐心的人，况且都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在乎再多等上一会儿。
“话说回来，你找明羽到底是有什么事情？”
一边嗦着碗里的面条，温蒂向符华问道，眼中升起几缕好奇。
“他没有跟你们说吗？”
听到温蒂的话，符华反倒有些吃惊了。
“没有，他似乎不愿多谈这个。”
摇了摇头，温蒂脸上露出微微的气恼。
尽管不是什么要紧事，也知道符华与明羽之间是纯洁的亦师亦友关系，可她对于明羽的隐瞒还是有些不满的。
“这个家伙……”感受到了明羽想为自己避讳的苦心，符华忍不住地一叹，“明明不是什么值得忌讳的事情的。”
抱着赴死的决心战斗，虽然听上去有些难以理解，但这却是每一个踏入战场的人都应有的觉悟，只是她的决心较常人更重一些罢了。
“简单来说，我是希望他能够帮我去收集太虚山里散落的羽渡尘的羽毛。”
盯着温蒂的脸思考数秒，符华才给出一个清晰明了的回答来。
“羽渡尘的……羽毛？”小嘴不由张开，温蒂脸上是分明的诧色，“羽渡尘不是已经没了吗？”
在长空市的那一场大战中，不单单是羽渡尘，天火圣裁与寒狱冰天这两柄神之键也同样耗尽了全部力量，由此才换来了最终的一线胜机，这是所有相关者都知道的事实。
可现在，符华竟然说要找回羽渡尘？
“作为神之键本体的羽渡尘确实已经消失了，但……”说到这，符华不禁一顿，像是在斟酌措辞般，犹豫半晌后才继续开口，“在很久之前，我就因为某些原因不断将羽渡尘的羽毛分离出去。如果能将这些羽毛找回的话，我就还可以再现羽渡尘的力量。”
“可是，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将它们找回来？”按耐不住心底的疑惑问道，温蒂看向符华的眼神中满是无法理解，“既然是你自己分离出去的，你应该也能将它们找回来吧？”
而且，论起对羽渡尘的熟悉，明羽显然是无法同符华相比的，她一人单独行动的效率绝不会比两个人差到哪里去。
“做不到。”出乎温蒂预料的是，符华却神色黯淡地摇了摇头，“在分离羽毛的时候，我就没想过要将它们回收。而失去了羽渡尘后，我也很难再感应到那些羽毛了。”
抛开羽渡尘，符华作为融合战士并没有在精神领域有过人的表现，唯一拥有的超忆能力还是一把双刃剑。
没有了羽渡尘的加持，符华自然也就感受不到那些曾作为羽渡尘的一部分而存在的羽毛，这也是她为何需要明羽帮助的原因。
对于已经身处另一个层次的神明而言，那些隐遁在精神领域中的羽毛就如同夜空下的萤火虫一般显眼，根本无需如何费力就能轻易发觉。
“唔……那些羽毛，很难发现吗？”
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温蒂语气认真地问道。
“嗯。在分离的时候，那些羽毛也难免带上了一点儿羽渡尘的力量。虽然是仍处于现实空间，但它们会本能地藏身在观察者的认知死角……”一边解释，符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般，看着面前黑发少女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压抑的惊喜，“你能够看到那些羽毛？”
“……嗯。”被符华火热的视线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温蒂偏过头去低声地应道，“如果距离不是很远的话，我好像可以感知到羽毛的存在。”
没有料到温蒂也有着同样的力量，符华不由得心生柳暗花明之感，同时也没忘记思考其中的缘由，目光落在了少女不见丝毫起伏的小腹上：“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即便是律者这样的存在，对于精神力量的感知应该也不会比她强到哪里去才是。而除去律者力量的影响，温蒂身上最大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她肚子里的孩子了。
哪怕还没有出生，就已经能够给予母亲这种力量吗？
看着温蒂那依旧平坦的腹部，符华眼中忍不住地升起几分惊讶。
“应该是吧。”
轻声地道，温蒂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手指传来的触感与平日并无不同，仿佛昨夜发现的事实只是一种错觉一般，可她的脸上仍禁不住地流露出淡淡的温柔笑容来。
恋爱、结婚、成为一位母亲……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和这种普通人的幸福无缘了，但惊喜却总是来得令人猝不及防。
尽管心中难免感到不安和慌乱，可即将成为母亲的喜悦还是一点点地从心底涌出，蔓延占据了少女的整个胸腔，哪怕这个孩子注定会与众不同。
“抱歉，宝宝，我早就该意识到这一切的……”
隔着衣服轻轻抚摸肚皮，温蒂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眸中是满溢而出的柔和。
只是略微算一下，她就能知道孩子的源头应该是天穹市的那段时间。甚至如果她多留心一些的话，便能在清晰地觉察到半年来自己身上所发生的变化，而不是直到昨夜的胎动才第一次意识到对方的存在。
“这个孩子一定会很可爱的。”
看着眼前难得的一幕，符华的嘴角也忍不住翘起，心间被温馨填满。
死亡，新生，人类文明的火种就是在这样的反复中一代代传递下去的。
目睹过无数岁月的流逝，见证过神州历朝历代的起落繁衰，也曾亲手送别过数不清的友人，可符华的内心却并未因时间而变得坚硬。
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明白生命的可贵，也更能体悟新生命带来的喜悦。
在不知自己还能有多少时间的当下，能够亲眼看到生命的延续，符华心底由衷地感到了一种救赎般的感动。
“谢谢。”
面对符华的祝福，温蒂嘴唇轻抿，眉目间是掩藏不住的幸福。
早餐很快结束，略微作了下休整后，符华和温蒂便开始了回收羽毛的工作。
“怎么了？”
注意到温蒂并未跟上，符华也不由得回过头来，顺着少女的目光往那栋一夜之间出现的木屋看去。
不得不说，神明的伟力确实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奇妙。明明只是催发植物生长制造出来的木屋，可相比她花费功夫亲自搭建起的房子而言，这栋木屋却精致得宛若大师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一般。
“不、没什么。”
从木屋上收回视线，温蒂摇了摇头轻声地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那栋木屋中存在着某种难言的违和感。可当她仔细去感觉时，却又发现一切如常，没有丝毫的异样。
心中思衬几番，温蒂也只能将心底的不安放下。
她相信明羽的判断，既然对方能继续安眠，那这里就应该是不存在危险的。
眉头微挑，见温蒂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符华也不追问，便沿着她惯常的路线往太虚山内其余地区走去。
“那些羽毛散落在太虚山各处，你应该是不难发现它们的。”一边在前面开路，让温蒂在后边能走得更轻松些，符华微笑着说明道，“当然，你也不必太过着急，把这当作一次旅行就好……”
虽然面对不知何时会再度爆发的崩坏，羽毛的收集工作自然是进行得越快越好，可这项任务本来就是属于她和明羽之间的约定，温蒂此刻又是一名孕妇，符华无法把这些工作强加到对方头上。
“是这种羽毛吗？”
听到温蒂突然的话语，符华不由一滞，转过头来只看到一枚赤红如火的翎羽正安静躺在了少女手心之中。
“没错，就是这种羽毛。”
没想到温蒂会这么快就取得成果，符华脸上露出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来，伸手便想要将这枚羽毛接过。
可下一瞬，红色翎羽却忽地光芒大放，璀璨夺目的红色光华自羽毛上激射而出，将两位少女的脸庞一同染作惊讶的绯红。
第一百五十三章 羽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异常的崩坏
“你和那位明羽曾经结过仇吗？”
珊瑚岛城市外沿，看着天命和极东的女武神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群众的疏散与救援工作，渡鸦向身旁的夜枭问道。
“不。为什么这么问？”
身体倚在了装物资的箱子上，夜枭闭着眼睛问道，声音里透着挥之不去的懒散，令人怀疑他是不是这样站着都能睡着。
“难得见你一次性说这么多话。”
一双眼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灰发男子，渡鸦眸里透着几分惊奇。
在世界蛇的会议上，夜枭可向来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多次都一言不发地就混过了整场会议，存在感低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不，甚至不能说是一言不发。对于这个家伙而言，世界蛇的干部会议完全就是一个打扰他睡觉的无聊之事。
“是吗？”睁开眼看着高空规模不断扩大的“珊瑚岛”，夜枭眼里却没有丝毫焦距，“大概是第一次碰到和律者有关的任务，我心里有点紧张吧。”
“你这也叫紧张？”
白了这个与紧张二字相距最远的家伙一眼，渡鸦没好气地道。
“有的人紧张时会显得慌乱，有的人紧张则会看上去比平常更加镇定。”用无比随意的语气说道，仿佛只是随便找了一个借口般，夜枭视线没有离开“珊瑚岛”半步，“倒是你，才更应该调整好状态。如果到时出了什么岔子，就只能指望天命或极东的人会好心来救你了。”
根据方才制定的作战计划，三大组织会同时派出一个人参与到律者的讨伐之中，而世界蛇方面自然就只有渡鸦这一个人选了。
毕竟，夜枭给自己贴的标签可是不擅战斗的后勤人员。
“放心，我对自己的小命可在乎着呢。”
扬了扬手中的紫色狙击枪，渡鸦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作为曾纵横北美的传奇雇佣兵，她就是有这样的自信。
论保命技术，她绝对是一流的！
至于跟律者正面硬刚这种事，还是交给天命和极东的怪物们吧。
…………
“这股力量……”
落在如卫星般悬浮于天际的“珊瑚岛”上，芽衣感受着从脚下传来的扭曲重力，脸上禁不住露出一缕惊讶。
“太弱了。”
紧跟在芽衣之后降落在少女身旁，幽兰黛尔补充道。
“嗯。”
向着不久前才成为同伴的辉骑士轻轻点头，芽衣眸里涌现深深思索。
虽然掌握的权柄不同，可如果“珊瑚岛”上重力场换算成电磁场的话，恐怕仅相当于她这位雷之律者力量的一半左右。
但根据科学部那些人的预测，第九律者的力量应该是要强于以往任何一位律者的。
毕竟，文明越繁盛，崩坏也越强大。这可是人类千万年总结出的经验，天命和极东的很多政策方案都是依照这一条规则而制定，可现在……
而且，不单单是律者，过去会伴随着崩坏爆发而大量诞生的崩坏兽也少得出奇。不仅没有出现帝王级以上的崩坏兽，甚至连下位崩坏兽的数量也只相当于一次普通的大型崩坏事件。
“是因为那个吗？”
抬头看了看那笼罩整片天穹的银色光幕，幽兰黛尔探询着问道。
对于世界规则的变化，身为人类的她是远不如律者那般敏感的。
“不可能。”无比确信地否决道，芽衣表情没有半点的含糊，“哪怕有明羽的干预，这一次的律者也不应该会弱成这样。”
“唔……”
听到芽衣的话，幽兰黛尔也不禁沉思了起来。
崩坏是伴随着文明而生，以摧毁文明为目的的存在。这是所有天命成员都知晓的事实。
而鲜有人知的是，在崩坏之上还存在着一位统御一切的神明。
现有事实已经证明，这位被人类称作崩坏意志的神明并非没有智慧的冰冷规则。
恰恰相反，对方的智能程度应该远超人类的理解范畴。
可这一次的崩坏……不论以何种角度来看，这第九次的崩坏都更像是一个疏漏，一个错误的尝试。
虽然珊瑚岛因此被毁，但除此之外，这次崩坏已绝无可能造成更严重哪怕一丝的破坏。
面对人类所掌控的力量，即便第九律者再强上数倍也是无济于事的。
既然如此，那位神明又为何要在珊瑚岛降下崩坏？
在明羽的干扰下，崩坏的降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对方会犯这种幼稚的失误，白白浪费这难得的机会吗？
“嘛，不管这次崩坏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我们要做的事情其实都没有什么不同。”百思不得其解的幽兰黛尔很快放弃了思考，紧握在手中的黑渊白花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光芒来，“找出第九律者，以最快的速度将祂制服，这就是我们的任务！”
一边说着，幽兰黛尔脚跟在地面点了点。
她能感觉到，一个巨大的崩坏能反应源正隐藏在这座“珊瑚岛”的深处。
这座在空中不断增长的“珊瑚岛”不仅是第九律者力量的产物，同样也是对方保护自己的外壳。
“嗯，你说得没错。”
对着幽兰黛尔轻轻点头，芽衣手中的紫色太刀也浮现缕缕雷芒萦绕。
“雷电芽衣，希望我们能合作愉快。”
微笑着向面前的雷之律者说道，幽兰黛尔将黑渊白花高高举起，庞大的力量源源不绝地涌入神之键中，白色骑枪上的黑色纹路愈发璀璨夺目。
没有说话，芽衣只是扬起了手中的天殛之钥作为回答，天空顿时乌云密布，红色的雷霆在云层中轰鸣不断。
“给我…开！”
“粉碎吧！”
两声高喝同时响起，白色的骑枪重重撞地，赤红的天雷也轰然砸落。
于是，珊瑚岛上空直径达数千米的星辰瞬间碎裂，化作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土块飞散开来，显露出内里一个纤细柔弱的婷袅身影。
…………
休伯利安，舰桥。
“德丽莎大人，关于原先驻守在珊瑚岛的雪莲小队，我找到了一些新的资料。”
转过头来向出言的不灭之刃女武神看去，德丽莎眸里闪过几缕思索，才想起对方的名字来，道：“亚尔薇特，你发现什么了？”
“嘿嘿……”似乎是没料到德丽莎这样的大人物竟然会记得自己的名字，亚尔薇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雪莲小队的队长，当时已是a级女武神的安娜·沙尼亚特，曾于一年半前参加过明羽大人举行的入队选拔。”
“那次选拔吗……”对当时闹得沸沸扬扬的选拔有印象的德丽莎微微点头，眸里露出几分不解，“既然安娜如今还是雪莲小队的队长，那她应该是落选吧？”
人员调动，向来都是一件关系重大的事情，很容易就会牵涉到各方面的利益。
当时很多人还以为明羽打算抽掉其他女武神小队的骨干，来组建一支新的精英小队，所以反对之声几乎弥漫了整个天命，最终还是靠了主教的强权才把这些声音压制下去。
毕竟，一旦队伍里的核心骨干被抽走，这支女武神小队就相当于是被废掉了，对于小队里其他女武神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可最后，明羽所选择的女武神却大多是本小队里的边缘人物，基本属于可有可无的存在。
一时间，反对纷纷化为了嘲笑，大家都期待着这位新上任的s级女武神跌个大跟头。
可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明羽组建的逆风之羽小队却很快取得了不小的成果，并迅速成长为了不输于不灭之刃的存在，狠狠打了那些人的脸。
“但是，那次选拔和这次的崩坏有什么关系？”
将自己过分发散的思绪收回，德丽莎向亚尔薇特问道。
“从被封存的选拔结果来看，安娜·沙尼亚特取得的成绩几乎是最差的，而且明羽大人还写下了这样的评价……”
面色沉重地说道，亚尔薇特把一块投影屏幕调到了德丽莎面前。
“嗯？我看看。”
心中好奇上涌，德丽莎目光迫不及待地往屏幕扫去。
第一百五十四章 异常的崩坏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八律者
“你醒了。”
费力地睁开双眼，首先传入温蒂耳中的便是这样的一道轻柔呼唤。
“嗯……”
揉着额头从床上坐起身来，温蒂用还带着几分迷茫的视线扫过这个以若竹色为装修主基调的卧室，目光最终落在了眼前的银发男人身上，眸里迅速恢复清明。
“刚生完孩子，你应该多休息才是，不要太劳累了。”
像是注意到了少女身体的疲乏，男人温声劝道，眼神中饱含温柔爱意。
“孩子……”
听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忽视的东西，温蒂目光向一旁的婴儿床看去，只见白色的被褥中赫然正躺着一个小小的婴孩。
“呀啊～”
仿佛是感受到了母亲投来的视线，婴儿顿时叫喊起来，两只嫩藕似的小手高高举起，像是在渴求着什么一般。
“真是个不安分的家伙，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摇摇头叹道，语气是深深的无奈，男人脸上却满是藏不住的幸福与喜悦。
将对方从床上抱起，男人展示似地把孩子递到少女面前：“看，她的眼睛和你很像呢，长大后一定也会是一个大美人！”
闻言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孩子，温蒂嘴角忍不住缓缓上扬。
确实，虽然瞳孔是和男人一般无二的银色，但孩子的眉宇间却依然能看出与她的相似之处来。
娇小玲珑的身躯被粉色的可爱童装包裹，婴儿的两只小短手用力伸出，竭力向面前的黑发少女探去，口中咿咿呀呀地喊着。
看到这一幕，男人却开始不高兴了，将孩子的两只小手强行按下，不满地道：“有我抱着还不够吗！？”
“……”
脸上的兴奋消散，婴儿顿时挣扎起来，两只小脚丫在男人身上胡乱扑腾着。
但这点微弱的反抗对于一个成年男性而言显然无济于事，很轻易地就被镇压了下去。
将孩子的双手牢牢抱住，像是为了劝说对方放弃抵抗，又像是瞥见了少女脸上的挪揄笑意，男人语重心长地道：“妈妈为你受了这么多的苦，你也该懂事点啊，别动不动就要妈妈抱。”
“哈哈哈……”
听到这话，闻着空气中完全隐藏不住的浓浓酸醋味，温蒂终于压抑不住地笑出声来。
捏了捏孩子如仓鼠般高高鼓起的脸颊，温蒂双手往对方腋下探去：“好了，把她给我吧。”
“唔……”犹豫几秒，可看到了少女那饱含期待的柔和眼神，男人最终还是放开了手，“你小心些，不要累着自己了。”
“嗯，我知道的。”
点头应道，温蒂将孩子接过抱在了怀里，脸颊不住地往那肉嘟嘟的脸蛋蹭去。
温暖，柔软，犹如是孩提时代的毛绒布偶一般，仅仅是抱着就给人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心之感，仿佛整个人生都因此而变得完满了起来。
感受到母亲传递过来的温度，以及那满含亲昵意味的爱抚，孩子也瞬间“咯咯”地笑出声来，两只手张开往少女的脑袋抱去，却因长度问题只能停留在对方的脸上。
力量作用下，少女脸蛋微微凹陷，但温蒂却不禁笑了起来，嘴角勾起的弧度里是满满的幸福。
与孩子额头相贴用力蹭了蹭，感受着那黑色胎发的纤细柔软，温蒂轻声地道：“名字？”
“嗯？”
对少女突然的问题没有反应过来，男人脸上显露几分错愕。
“我是说，她的名字！”
白了反应缓慢的男人一眼，温蒂语气有些不满。
“哦，霁，明霁。”终于明白了对方的意思，男人连忙答道，脸上满是讨好的堆笑，“在神州文化里，霁是雨后初晴的意思。”
“雨后初晴吗？真是个好名字啊！”
将孩子拿远几分，细细打量着对方那如雨后晴空般通透明亮、不含丝毫杂质的银色瞳眸，温蒂表情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去。
“而且，她是崩坏结束后出生的第一批孩子，很符合这个寓意，不是吗？”
补充着说道，男人下巴微抬，语气中不无得意，宛若一个想要奖励的孩子一般。
“嗯，这个名字真的很好，如果……”微微颔首以示同意，温蒂眼神却开始黯淡，“这一切都是真的的话……”
“诶？你在说什么啊？这一切当然都是真……”后续的话语没有能说出口，男人低头看着那一柄不知何时刺入自己胸膛的青色短刀，眸里涌现浓浓不解，“……为什么？这一切不是你心底最渴望的吗？”
“是啊。孩子、家庭、和平、幸福……这些都是我想要的。”
将仍在冲自己撒娇的孩子抱紧，温蒂目光打量这个令她从心底里感到温馨和舒适的卧室，眸里止不住地流露出丝丝怀念。
如果有一天崩坏能够结束，她和明羽能够永远在一起，那他们的房间一定会是这个样子的吧？
在内心里向自己发问着，温蒂对此却没有丝毫的怀疑。
可惜……在真正的现实里，这个未来却永远不可能到来。
当崩坏在这颗星球上终结，同样也会是明羽登临神座的时刻，亦是他们注定的离别之时。
“既然如此，留在这里不好吗？”像是猜透了少女心中所想，男人开口劝道，声音饱含诱惑，宛若魔鬼的低语，“在这个梦境里，你想要的都能实现，你渴望的都能得到，为什么还要去亲手打破这一切呢？”
“因为，这是我和他之间的约定！”把孩子放回到了婴儿床上，小心翼翼地为她掖好被子，温蒂这才抬头看向了与心爱之人有着同样外貌的银发男子，“哪怕前方一片黑暗，依然会有人选择举着火把开拓前路。这种独属于人类的勇气和信念，是你这样的律者永远不会理解的！”
“哈哈哈哈～～～”见自己的身份被识破，男人却丝毫没有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大声地笑了起来，“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简直迫不及待地想和你真正见面了呢！”
“相信我，到那时你一定会后悔的，我向你保证！”
死死盯着眼前的银发男人，温蒂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利用她心底最柔软的感情当作武器，甚至还披着明羽的外貌，她是绝对不会原谅这种亵渎的！
话音落下，少女手中自方才起就一直凝聚的风球终于爆发，狂暴无匹的风刃瞬间撕碎了房间内的一切。
…………
回过神来，发觉映入眼帘之中的已是熟悉的山林景象，双眸闭阖的符华正安静站在自己面前，温蒂这才忍不住地长舒了口气，紧绷的心弦微微松开。
她能感觉到，只要自己在刚才的幻境中表现出丝毫的松懈，就会立即被敌人拖入更深的幻梦里，最终彻底沉沦其中。
看着眉头紧锁的符华，温蒂的拳头也不由得轻轻捏紧。
正当少女犹豫是否要介入对方的幻境时，符华已然睁开双眼，眸里闪过一瞬的惘然。
“你没事吧？”
一青一蓝的两双瞳孔对视，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担忧，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了起来。
“我没什么要紧的。”比温蒂更先一步反应过来的符华回答道，目光向着周围扫视而去，脸色逐渐沉重，“但这里……我似乎从未来过这个地方。”
“我们，迷路了？”
明白了符华话中的意思，温蒂脸上禁不住显露几分诧色。
在符华这位太虚山主人的带路下，她们竟然还在太虚山迷路了？
“嗯。”点了点头肯定对方并没有听错，符华看了眼两人周围羽毛燃烧后留下的点点红芒，眸里蓝色兀然深沉几分，“恐怕在很久以前，我们的感知就已经被干扰了，被那位……掌控意识之权柄的律者！”
虽然还不曾与敌人真正交手，但能够借由力量如此微弱的羽毛施展出那种强度的幻境，除了那一位律者以外绝对不会有第二个人！
听到符华的话，温蒂瞳孔不禁收缩，看向周围山林的眼神带上了浓浓警惕。
感知被干扰，对方还能凭借羽毛隔空发动精神攻击。
对她们两人来说，这座太虚山已然成为了囚困她们的迷宫，到处弥漫着危险而致命的陷阱！
…………
诡异！
太诡异了！
行走在静寂无声的太虚山之中，耳边传来的只有战靴踏在枯叶上的轻碎脚步声，琪亚娜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沉重。
明明正值盛夏，可山林中却没有一声蝉叫鸟鸣，仿佛某种极为恐怖的危险笼罩在了整座太虚山上，令此地的生灵纷纷逃离开了一般。
心中警惕不断提高，琪亚娜向着太虚山的深处走去。
她能隐约感受到，自己已经离危险越来越近了。
忽然，一道脚步声突兀响起，一个少女无比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班长？”
看着前方不远处的熟悉身影，琪亚娜惊讶地叫出声来。
“琪亚娜？你怎么会在这里？”
同样看到了琪亚娜，符华脸上也浮现出淡淡错愕。
“我是……算了，没时间说这个了，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明羽他现在又在哪里？”
下意识地想要解释，琪亚娜随即摇摇头，用无比急切的声音问道。
在第九律者出现的当下，找到明羽，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成为了第一要紧的事情，不容得她有丝毫的耽误。
一旦放任崩坏继续扩散，整个世界很有可能又会回到半年前的那种状态，陷入崩溃的危机之中。
“我们……”像是被少女一连串的问题难倒，符华眼中出现瞬间的恍惚，瞳眸转了几转才理清了心中的思绪，“第八律者已经现身，明羽现在也被她困住了！”
“啊？明羽他……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早有预料的事实，琪亚娜身躯不由一颤，眸里被惊骇占据。
虽然从第九律者的出现不难推断明羽应该是遭遇了意外，但以对方那几若神明的强大力量，这个世界又有谁能困得住他？
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是天命和世界蛇联手，都不够明羽一只手打的。
所谓的神明，就是这样一种超乎想象的存在。
可现在，符华竟然告诉她，明羽被区区一个第八律者困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第八律者的能力又是什么？”
一手扶在旁边的树干上，琪亚娜压抑着内心的慌乱问道。
事实已经如此，再如何惊讶也无济于事了，她现在需要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第八律者的能力啊……”
脸色微微凝重，符华不紧不慢地走到琪亚娜身边，然后……快若闪电的一拳重重砸向了少女的胸口。
“是这个！”
第一百五十五章 第八律者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九律者
“外表看似坚强，内心却存在着巨大的空洞，建议尽快安排转业！”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夜枭藏在额前刘海下的暗蓝色瞳孔闪过一缕精光，“这是那位明羽对安娜·沙尼亚特做出的评价。”
“可安娜·沙尼亚特还是成为了新生雪莲小队的队长。”
摊了摊手，渡鸦似笑非笑地说道，眸里是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在那个时期，明羽虽然展现出了不逊色于幽兰黛尔的力量，但他毕竟还是律者，并没有太多人相信他。在女武神部队之中，不灭之刃的一个分队长说话都比他要更加管用。”瞥了眼渡鸦眸中压抑的火热，夜枭脸上表情不变，但还是很好地满足了同伴的好奇心，“而安娜不仅是沙尼亚特家族的成员，还是马尼拉崩坏的英雄，自然不可能被一位律者毫无根据的话语而被终结女武神生涯。”
说到这儿，夜枭不由一顿，看着原珊瑚岛中央城区的方向神情一瞬恍惚：“但或许，那位明羽的评价并没有错……”
对夜枭的话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渡鸦不禁多看了男人一眼。
“也对，如果安娜·沙尼亚特没有继续当女武神的话，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呢。”
摇头叹道，渡鸦声音里带着丝丝惋惜。
虽然目前雪莲小队的情况只是失联，但当面对的敌人是律者时候，失联也就和阵亡相差无几了。
毕竟在律者面前，即便是a级的女武神，也不会比蝼蚁强上多少。
能够和律者这样的怪物抗衡的，只有同样恐怖的怪物！
听到渡鸦这随意的评头论足，夜枭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哪怕他知道对方其实并没有恶意。
不，甚至是连在意都谈不上。
对于世界蛇的干部雇佣兵而言，一位天命女武神的生死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连下顿午餐吃什么都远比这种事情更加重要。
轰！
一声巨响突然震荡开来，高空的“珊瑚岛”猛然炸裂粉碎，无数的尘雾弥散扩张，为天空染上一层灰黄。
宛若蓄满水的气球被针刺破，数不清的大小碎石和建筑残块飞射四溅，一时间整座珊瑚岛都下起了一场纷纷扬扬的泥石雨。
“走吧，我们也是时候准备了。”
没有去理会那些飞落的碎石和忙着阻击的女武神们，夜枭冲渡鸦扬了扬手中十几厘米长的黑金色匣子。
“黄泉之杖啊，这玩意真的会有用吗？”
看着夜枭手里那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的装置，渡鸦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黄泉之杖，由世界蛇通过前文明遗留技术所研制出的虚数干涉仪，能够干扰律者核心与虚数空间的连接，从而短暂封印律者的力量。
当然，这些都只不过是胡狼的理论。
在实际使用前，谁也不知道黄泉之杖到底能发挥出多少的价值。
而在这一次的崩坏里，验证黄泉之杖的效果就是组织交给他们的任务。
可不同于负责布置黄泉之杖陷阱的夜枭，牵制律者可是属于她的工作。
一旦黄泉之杖没起到作用……想到要直面一位律者的愤怒，渡鸦觉得自己还是先买好人身保险吧。
“胡狼虽然是个疯子，但她同样也是个当之无愧的天才。”手指在匣子上轻轻摩挲，感受着指肚传来的鲜明金属质感，夜枭脸上满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况且，哪怕黄泉之杖失效，不是还有天命和极东的人顶在前面吗？”
“你说的也对。”
点头应道，渡鸦脸上露出一个庆幸的笑容来。
眼睛微微眯起，夜枭抬头望着空中那三道不断纠缠下坠的恐怖身影，眸里闪过一丝隐晦的期待。
终于，能再次和你见面了……
想到组织中那份被自己截下的隐秘情报，夜枭的心头忍不住地生出几分揣揣不安。
…………
“安娜？你是安娜吗？”
看到了自陨星背后现身的黑裙少女，幽兰黛尔脸上掩饰不住地流露出浓浓惊讶来。
“啊～～”
迎接幽兰黛尔呼喊的，只有少女口中锐利如野兽般的尖叫，以及海浪似重重叠叠的恐怖冲击波。
唰！
紫色的太刀裹挟着雷霆劈下，替失神中的女武神斩碎了迎面而来的恐怖冲击。
雷光闪现，芽衣落在了幽兰黛尔身旁，微微皱着眉头问道：“你认识她吗？”
“算是吧，我们曾经……”目光看着面前一副陌生表情的黑裙少女，幽兰黛尔眉头皱了皱，终究还是放弃了说明，转而用冰冷沉静的语气开口道，“安娜·沙尼亚特，驻珊瑚岛女武神小队——雪莲小队的队长。目前看来，她应该就是此次崩坏中诞生的律者了。”
有些在意地多看了幽兰黛尔一眼，芽衣眸里闪过一丝好奇，却并没有追问对方未能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虽然如今是并肩作战的同伴，但此前她们两人之间却不存在丝毫的所谓情谊，对方自然也没有向她解释自身人际交往的义务。
“她看上去不像是能够交流的样子。”
警惕地打量眼前的第九律者，芽衣表情逐渐凝重，握住天殛之钥的手不由微微颤抖。
即便身上有着堪比律者的强大崩坏能，但面前黑裙少女的脸上却满是嗜血的疯狂，暗红色的眸子里也看不到半点的理智，简直……就像是一头死士！
经历过数不清的战斗，也遭遇过不少的律者，芽衣还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怪物。
是的，怪物！
哪怕同样是律者，少女心底也只觉得对方是不可捉摸、无法理喻的怪物。
律者身为崩坏的宠儿，其与崩坏兽之流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祂在拥有毁灭性力量的同时还保留了人类的理智。
智慧与思考，才是律者最为强大的武器！
这一点，是曾为冰之律者的明羽向世界证明的。
即便力量并没有强到犯规的地步，冰之律者带给世界的伤害依然是在所有律者中排名前列的。那种黑暗笼罩世界的恐慌，至今还残留在不少人的心中，成为挥之不去的阴影。
可从这次崩坏中诞生的第九律者……既没有强大到违背常理的力量，也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智慧。这样的律者，和一头死士又有什么区别！？
崩坏意志，那位拥有人类无法理解智能的神祇，真的会将毁灭文明的筹码压在这样一个怪物身上吗？
脑中疑惑越来越重，芽衣心底的警惕也不禁愈发拔高。
在真正与第九律者交手前，她还设想过对方或许是如西琳那般饱受人类社会黑暗面摧残的不幸者，但现实却远远超乎了她的预料。
作为一名战士，芽衣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超脱预料的情况，同样意味着无法掌控的危险，这实在不是值得欣喜的事情，哪怕这位第九律者似乎并不怎么强大。
“把情况汇报给德丽莎吧，让她来决定该怎么办，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就好。”
沉声说道，幽兰黛尔手中骑枪一震，月魄装甲背后高能粒子喷涌而出，推动着女武神的身体向第九律者疾冲而去。
“嗯。”
点头应道，芽衣周身也浮现出如丝如缕的万千雷光来。
不管德丽莎最终决定如何处置这位第九律者，她和幽兰黛尔现今唯一能做的都是尽快制服住对方！
心中下定了决意，芽衣手中长刀斩落，劈出一道照亮整片珊瑚岛海域的璀璨雷霆。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九律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袭
轰～
一声巨大的闷响传荡开来，少女的身体如被一艘全速飞行的浮空战舰撞上一般倒飞出去，沿途砸断数十株大树后才堪堪停下，在地面留下一道又长又深的清晰划痕。
“班长，你干什么……不，不对！你不是班长！你到底是谁！？”
一手扶着一旁的树干挣扎站起，琪亚娜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痕，带着几分狠厉的目光牢牢盯着眼前与符华有着同样外貌的女子。
“我当然不是她，那种蝼蚁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白了琪亚娜一眼，少女脸上露出一个夸张的惊容，像是在感叹对方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一样，“至于我是谁……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白痴！”
“你是……”眸里闪过一缕思索，琪亚娜心中迅速得出了答案，“第八律者！？”
“bingo！答对了，可惜没有奖励。”
“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少女摇摇头叹息着说道，脸上流露几分真切的遗憾来，仿佛真的在为无法给予对方奖励而感到惋惜一般。
“你这家伙！”
被律者的行为彻底激怒，琪亚娜咬着牙恨恨道，眸里闪过几许厉色。
唰！
三枚亚空之矛兀然浮现，如出膛炮弹般向着律者激射而去。
莲步轻移，律者轻而易举地便避开了少女含恨之下的攻击，三枚长矛深深刺入了律者脚下的大地，没有给祂的行动造成丝毫阻碍。
“哎呀，不要这么冲动嘛，生气可是对心脏很不好的。”微笑着说道，律者脸上满是朋友般的关切，“刚才那一拳，我应该是把你的心脏打碎了吧，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果然，静谧宝石的力量真是很作弊啊。”
摸了摸下巴，律者脸上露出几分不悦，但旋即又化作了雀跃与期待，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好方法一般，用满是得意的语气说道：“对了，下一次的话，就试试能不能把静谧宝石给震碎吧。这样一来，应该就能杀死你了吧……”
口中说着无比残忍的话语，律者脸上却是按耐不住的兴奋，仿佛祂说的不是什么杀戮的手段，而是热播偶像剧里的剧情一般，就连看向琪亚娜的眼神里也满是对待密友般的喜悦。
“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拳头猛地紧握，在树干上留下一个深深的抓痕，琪亚娜看向律者的眼中已是浓浓的恨意。
不仅冒充符华的外貌，还做出这种事情来，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对方的！
“那你就来啊，如果你做得到的话……”
冲着琪亚娜咧嘴一笑，有着符华外貌的律者身形迅速一退，消失在了后方的山林中。
“别想跑！”
怒声喝道，琪亚娜浑身崩坏能暴涌，眸中四芒星状瞳纹浮现，身体向着律者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
“第八律者，也就是所谓的意识之律者，祂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符华，温蒂用无比凝重的语气问道。
虽然没有和第八律者真正交手，可从目前状况来看，对方所拥有的能力显然与前文明记载中的第八律者——意识之律者有着极高的相似度。如果能知道前文明对抗第八律者的方法，或许就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一次的危机。
而即便她在天命和世界蛇也曾阅读过不少关于前文明律者的文献记载，但那些东西显然比不上眼前这位活生生的前文明字典。
毕竟文献在流传过程中还会发生更改和谬误，可人的记忆……至少，符华的记忆是比任何数据硬盘都更加牢靠的东西，绝不会有丝毫的差错。
“意识之律者……在前文明的第八次崩坏爆发时，我还没有成为逐火之蛾对抗崩坏的主力。”眸里忍不住地流露几分怀念，符华用有些低沉的语气说道，“但根据逐火之蛾事后的分析，第八律者的能力应该是一种模因武器。”
“模因武器？”
听到这个陌生的概念，温蒂眼中不禁涌现疑惑。
“是的，模因武器。”微微点头，符华脸色也逐渐变得沉重，“在前文明时代，律者通过污染特定的词汇来对人们的精神发动攻击，致使数百万人陷入了无法脱离的幻境中，甚至对逐火之蛾也造成了不容忽视的损伤。”
脑袋微低，温蒂在脑海中不断思索着符华的话。
“也就是说，第八律者的能力是需要媒介来发动的？”
很快，一向机敏的少女抬起头来，眼里闪着智慧的光。
“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祂所设定的媒介就是羽毛了。”点头应道，符华看向温蒂的眼神里带上丝丝赞赏，“而且如果敌人是这位第八律者的话，恐怕太虚山内的羽毛已经完全落入祂的手中了。”
虽然那些羽毛被敌人掌控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但符华语气中却没有多少消沉。
不得不说，在面对第八律者这样可怕的敌人时，身边能有温蒂这种可靠的队友实在是件令人安心的事情。
更何况，那些羽毛本身也并不具备多大的力量。即便是全部加在一起，对她而言或许是雪中送炭，可对于一位律者所拥有的权柄来说，却只能算做是锦上添花，不会让本就麻烦的局面恶劣到哪里去。
“唔……”从符华语气中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温蒂不禁沉吟起来，“可是，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又该如何去找到祂呢？”
太虚山中的羽毛被律者所掌控，同样意味着太虚山也被对方控制，这实在不能说是一件好事。
环顾着周围全然陌生的太虚山景象，温蒂眉头忍不住地皱起。
在隐忍半年后终于现身，第八律者一定掌握了某种足以颠覆世界的东西。甚至在她们被困住的时候，外面很可能已经陷入了水深火热之中。
而且……目光看向了她们来时的方向，少女眸里掠过一丝深深的忧虑。
听到温蒂的话，符华不由拧眉沉思。
但旋即，感受到了某股熟悉而又带着几分陌生的晦涩波动，符华脸色顿时一正：“不、不需要我们去找祂。第八律者……祂已经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少女的话一般，一阵诡异至极的朦胧红雾自林间深处悄然翻涌而出，迅速将她们所在的区域牢牢包裹。
“小心，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沉声喊道，温蒂手中青色短刀浮现，警惕的目光环顾扫过这能见度仅十余米的红雾。
唰！
心弦微动，敏锐的听力捕捉到了物体划破空气发出的轻响，温蒂右手短刀上劈，斩出一道纤薄风刃直直迎了上去。
但下一瞬，风刃撕开红雾急速而去，却是没有丝毫阻碍地便消失了林间深处。
不仅仅是视觉，连听觉也能干扰吗？
明白自己的感知被敌人干涉，温蒂心中不由一沉。
砰！
先前感知的物体终于穿透红雾出现，却是一柄冰蓝色的长剑狠狠刺入了两人身前的大地之中。
是失误吗？
看着这柄距离她们尚且还有四五步距离的冰蓝色长剑，疑惑同时在温蒂和符华心底冒出。
“快闪开！”
感受到了长剑内蕴含着的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般的庞大崩坏能，符华脸色一变，身形急速后撤。
下一秒，无数冰刺从长剑上涌出，向着两人疯狂席卷而去，沿途的林木也纷纷被刺穿爆裂，化作一团团灰黄的尘雾。
只是为了把我们分开吗？
身形急退间，看着与自己分离开来的符华，温蒂迅速判断出了敌人的意图。
那下一步，对方就应该发动真正的进攻了吧？
没有出乎少女的预料，一道矫健身影踏着翻涌的冰刺撕破尘雾向她疾冲了过来，一对血红瞳眸在朦胧中划出两道斜斜的残线。
“小心，律者往你那边去了。”
即便知道温蒂有着不逊色于自己的战斗才能，符华还是担忧地出声喊道，同时脚尖在地面重重一点，身形迅速向律者阻击了过去。
目光牢牢盯着视野中迅速放大的矫健身影，看着对方以冰刺为落脚点不断加速靠近，温蒂脸色却忽地一变：“不对！祂的目标是你！”
下一瞬，一道冰刺兀然拔地而起，横挡在了第八律者的面前。
轰！
一脚踹在冰刺之上，律者前进之势顿时一止，宛若撞到墙壁的皮球一般向后急弹而去，无比凌厉的一拳撕裂薄雾砸向了符华。
屏息，凝神，符华迅速将注意力提到最高，右掌凝做手刀向律者扫去。
但面对这位前文明战士的防御，用红雾遮住面容的律者只是嘴角勾起轻蔑一笑，身形一矮便躲过了符华的手刀，同时左拳下压打断了对方的一记鞭腿，轻巧旋身后右掌重重印在了少女胸前。
我的招式，被看穿了？
感受着胸口传来的沉重压迫，符华心中顿时骇然，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涌现几分惊讶。
“蝼蚁，不要给我碍事。”
脸颊贴前在符华耳旁低声说道，律者短暂蓄力后的一掌也终于爆发，恐怖的力量如决堤洪水般疯涌而出，将少女的身体高高击飞，在空气中划过一条标准的抛物线落向林间深处。
第一百五十七章 来袭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陷阱
“律者，无法进行交流吗……”
目光落在了屏幕中的少女身上，黑红配色的华贵衣裙已看不出半分女武神装甲的模样，暗红的瞳孔中也不存在丝毫的知性，除却皮肤上没有崩坏侵蚀的丑陋纹路外，这位新诞生的第九律者简直跟一头死士没有什么区别，令德丽莎脸色忍不住地开始沉重。
到底是为什么，第九律者会是这样一种姿态呢？
根据极东和逆熵的研究成果，过去成为律者的人内心之中全都存在着某种极为强烈的黑暗与仇恨。而也正是有了这些东西，才支撑着祂们完成了从人类到神明使徒的蜕变，给予了祂们毁灭世界的力量。
律者诞生的本质，就是人心底的黑暗与憎恨不断扩大，最终吞噬掉全部的光明和未来。
这是以前律者降临的规律。德丽莎本以为这对后续的律者也会同样适用。
可仿佛是为了嘲笑人类的自作聪明一般，第九律者就完全脱离了这条规则。
从能够找到的资料来看，安娜·沙尼亚特是一位很优秀的女武神，几乎完美地符合了天命对于女武神的定义，堪称当代天命女武神的典范。
为世界上的所有美好而战……天命是这样对女武神们要求的，安娜·沙尼亚特也是这样做的。崇高的使命感和对群众生命的热爱几乎体现在了她的每一次任务之中。
但就是这样一位无比优秀的女武神，竟然会成为第九律者！？
倘若在珊瑚岛事件发生前有人这么说，恐怕是不会有任何人相信的吧……不，有一个人或许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
视线移到了一旁明羽对安娜·沙尼亚特的评价上，德丽莎眸里不由自主地涌现浓浓思索。
在那次选拔里，明羽他到底在这位女武神的心里看到了什么东西，竟让他做出如此尖锐的批评来。
尽早安排转业……换句话说，就是认为安娜·沙尼亚特不适合成为女武神。
对于一位从小就接受女武神训练，被旁人灌输着女武神信念长大的沙尼亚特家族成员来说，这完全就是否决了她的全部人生啊！
就连德丽莎也是第一次知道，那个一向笑容温和的男人竟然也会有如此严苛的时候。
可恶，如果明羽那家伙在的话就好了……狠狠跺了跺脚，在金属地板上留下一个深深凹痕，德丽莎心底愈发烦躁了起来。
“德丽莎大人，冷静啊！”
感受着战舰隐约的颤抖，亚尔薇特冒着冷汗劝道。
“呼～”长长吐了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德丽莎向这位不灭之刃女武神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来，“放心吧，我很冷静的。”
“啊？那、那就好。”
被德丽莎的视线看得有些发毛，亚尔薇特身体微微后仰，脸上笑容不觉有些僵硬。
并未犹豫太久，知道情况紧急的德丽莎心中迅速做出了决定：“芽衣，幽兰黛尔，将律者引到世界蛇布置的陷阱中，同时尝试与其交流，唤醒安娜·沙尼亚特的意识……”
“德丽莎大人，您看这个！”
一位女武神忽然惊叫着打断道，声音里是无法言喻的慌乱与失措。
“这是……”
没有来得及追究这位女武神的失礼，德丽莎目光看向了眼前被置顶的投影屏幕中，瞳孔登时一缩。
只见蔚蓝色的天穹之下，那原本如蛋壳般包覆住整个天空的银色光幕已然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数道裂纹。
“芽衣……”长长地叹了口气，德丽莎表情渐渐凝重，“把律者引到陷阱中去，然后……我会亲手解决她。”
捕获律者，拯救其中被崩坏侵蚀的人类意识……这是她在出发前所定下的目标。
可现在看来，这显然只是一种过分天真的奢望。
既然对方已经无法拯救，那她就必须全力将其斩杀。
救赎的可能断绝，那死亡便是她唯一能给予这位女武神的怜悯了。
同时，这也是她身为女武神的职责。
在明羽留下的屏障彻底破碎，崩坏再度笼罩这个世界之前，她必须结束这场崩坏！
“学园长！？”
听到了德丽莎下达的命令，通讯频道另一头的芽衣不由喊出声来。
她知道，德丽莎做出这个决定到底是下了怎样的一种决心。
虽然安娜·沙尼亚特的意识似乎并未留存，但倘若能坚持到明羽赶来的话，未必还没有拯救安娜的可能。
斩杀律者，就意味着放弃了拯救这位女武神的可能性！
对于德丽莎而言，这无异于是要杀死另一位“琪亚娜”！
“放心吧，芽衣，一切交给我就好。”
用竭力平静的语气说道，即便知道芽衣看不见这边的景象，德丽莎还是对着屏幕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来。
斩杀第九律者，同样也代表着杀死安娜·沙尼亚特或许仍存在于律者体内的意识。
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这依然是一份罪业。
而这份罪业，是不该由芽衣这样的孩子来背负的。
弄脏双手这样的事情，交给她这位学园长来就好了。
“看来，你们已经做好决定啊。”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在刚结束与前线通讯的休伯利安舰桥里多少显得有些突兀。
“嗯。抱歉，之前麻烦你们了……”
没有追究对方为何出现在此，德丽莎向电梯旁的灰发男子轻声说道，脑袋微微低下。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她没有对世界蛇成员负责的义务，但此前毕竟是她提出要拯救律者的。
如今情况有变，她自然也得为自己的任性行为承担责任。
“不，没什么麻烦的，都是组织交代的任务罢了。”摇了摇头，夜枭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不过，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你们真的打算杀死安娜了吗？”
注视着眼前身形娇小的白发少女，夜枭双眸轻轻眯起，额前垂落的发丝遮住了眼底狮子般的凶猛。
“这是我的使命。”
紧紧握住了手中犹大的锁链，德丽莎直视着夜枭的眼睛说道，语气是说不出的坚决。
当队友被崩坏侵蚀，变成只知道破坏一切的怪物，一定要毫不犹豫地结束对方的生命。
这是每一位女武神在入队时都会得到的教诲，也是德丽莎决心践行的规则。
如果安娜是如过去一样的正常律者，那她会坚持与对方进行交涉，努力消除少女心中的黑暗。
但现在……唯有毫不留情地杀死对方，才是对安娜·沙尼亚特这位女武神唯一的尊重。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向你们说抱歉了。”
得到了德丽莎的回答，夜枭放下负担似地长舒口气，一向懒洋洋的脸上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来。
下一瞬，绯红色的雾气从舰桥角落涌出，迅速占据了舰桥的每一寸空间。
“什么！？”脸色顿时一变，德丽莎将犹大横在身前，急忙向舰桥内的女武神喊道，“大家屏住呼吸！爱酱，打开通风器！”
“没用的。强效麻醉剂、崩坏能中和血清，这是专门为你们女武神准备的。”看着一众女武神们的挣扎，夜枭只是淡淡摇头，一边将一管针剂扎入了自己的脖颈中，一边缓步向身前迅速虚弱下去的白发少女走去，“而且，休伯利安号上的智能ai也被我干扰，你们再怎么反抗也是徒劳的。”
视线环顾四周，见到除自己以外的女武神们都倒了下去，德丽莎竭力抵抗着那股仿佛从身体最深处涌现的虚弱和晕眩，一双逐渐黯淡的蓝色瞳孔死死盯着眼前不断走近的灰发男子：“为、为什么！？世界蛇，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世人都将世界蛇看作是崩坏的追随者，可极东和天命的高层心底却很清楚，世界蛇的目标同样是对抗崩坏，只是理念和做法太过极端而已。
但面对可能会颠覆整个世界的崩坏，世界蛇理应和她们站在同一战线才对！
没有说话，夜枭只是从怀里掏出一柄黑色手枪来，毫不犹豫地对准德丽莎的肩膀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轻响，一枚针管飞出刺入了德丽莎的身体之中，如血般的红色药液注入终止了少女最后的反抗。
“抱歉，我有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看到少女彻底倒下，夜枭才一脸歉意地低声说道。
瞥了眼自己手表上的时间，心中估算着幽兰黛尔等人与安娜的战斗，夜枭眸底流露几分焦急，忙一把拎起了身材娇小的白发修女往舰桥外走去。
他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能够耽误的时间了。
…………
“安娜，你难道忘记自己女武神的使命了吗！？不要就这么屈服于崩坏！”
一枪将激射而来的能量弹挑飞，幽兰黛尔向面前的第九律者喊道。身后黑色能量弹在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轨迹线最终砸落地面，惊起一道震耳欲聋的巨响，狂暴无匹的冲击波扩散开来令少女束起的金色长发猎猎作响。
“啊～”
沙土飞扬间，面对最强女武神的呼喊律者只是发出一道尖锐刺耳的嘶鸣，恐怖的重力波瞬间席卷向前，大地顿时寸寸龟裂，连幽兰黛尔也不禁双腿一沉深深陷入泥土之中。
作为崩坏的宠儿，即便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第九律者的力量依然是常人无法想象的强大。
轰！
雷鸣震响，一道炫目刀光猛然劈斩而至，将第九律者的身体击退几分。
“啊……”
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吼，律者双手凝握成爪向前挥去，大量崩坏能涌出在身前形成一个暗红色的六边形护罩，将芽衣全力斩出的一刀牢牢挡住。
“嗯……”
百倍的重力被瞬间施加于身，感受着体内每一块骨骼都似乎在颤抖着哀鸣，芽衣也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目光在律者脸上细细扫过，芽衣试图在少女眼中找到些许残留的知性，以此来证明对方仍有被拯救的可能。
但……没有。
不论她怎么寻找，都无法从律者眼中看到哪怕一丝的人性，仿佛那位名叫安娜·沙尼亚特的女武神已经被彻底吞噬，剩下的只有名为崩坏的混沌与毁灭。
而且，即便是在战斗之中，律者也是全程都毫无限制地使用着自身的力量，完全不顾及这样做给身体造成的巨大负担。
以这种方式战斗下去的话，甚至无需她和幽兰黛尔做什么，第九律者也会将自己给燃烧殆尽的。
这种完全被当作一次性道具来使用的怪物，真的是崩坏意志所期望的第九律者吗？
看着少女那满是嗜血和狂暴的暗红色双瞳，芽衣心底愈发疑惑了起来。
轰！
银甲的幻灵忽然显现，巨大的银色重剑悍然斩落，将与芽衣僵持抗衡的第九律者逼退，激起的尘雾也遮挡住了几人的视线。
“雷电芽衣，把她引到那里去。”
大声喊道，幽兰黛尔将幻灵king收起，身体向着珊瑚岛的某处疾掠而去。
既然常规方法无法唤醒安娜的意识，那她也只能希望世界蛇削弱律者力量的陷阱能起到几分效果了。
作为天命最强的女武神，对抗崩坏、保护世界本该是她义不容辞的使命。可不知为何，面对眼前的第九律者，幽兰黛尔心中最希望却并非将其讨伐。
或许是认识了明羽那样的家伙，见到以人类意志战胜崩坏侵蚀并非仅是瓦尔特那样的个例后，自己也变得天真起来了吧……感受着身后那个无比暴虐的崩坏能波动，幽兰黛尔心底自嘲地笑了笑。
“好！”
看了眼眸底红光翻涌的第九律者，芽衣也毫不犹豫地跟上了幽兰黛尔。
虽然她们确实有着能压制第九律者的力量，但一想到这次崩坏的种种异常之处，芽衣心中却愈发感到了不安。
为了应付未知的危险，她们必须尽可能地保留力量。
“啊～～”
见到敌人退却，律者顿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身形化作一道黑红色流光急追而上，核心内的崩坏能不要钱似地疯狂倾泻化作无数道黑色光线激射而出，宛若以少女为中心绽放开了一朵黑红色的毁灭之花。
黑色光线所过之处，大地纷纷炸裂开来，无数碎石泥土飞溅四射。在律者的力量面前，厚实的土地也只是孩童的积木玩具罢了。
雷鸣轰响，幻灵浮现，芽衣和幽兰黛尔也没有一昧后退，而是以恰当的力度对律者发动着反击，营造出一种力有不敌的假象来，引诱着对方前往世界蛇布置的陷阱。
倘若第九律者仍保留有人类的意识，那祂必然能够凭借女武神的战斗素养轻易识破这种拙劣的计谋。
但可惜，此时的律者已完全如同野兽一般，一心只想着将这两个敢于冒犯自己的生物撕碎。
快了！
见到世界蛇发送的坐标位置已经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芽衣心底不由一喜。
接下来，只需要注意别让律者的攻击破坏陷阱，同时引诱着对方踏入陷阱……
战斗的思绪戛然而止，芽衣只觉得自己与虚数空间的连接瞬间中断，宛若开启的水龙头被猛然关闭一般，从虚数空间汲取的力量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股无比强烈的虚弱感自律者核心的最深处涌向了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无暇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芽衣只来得及将手中的天殛之钥横在身前，眼中迅速被如雨点般坠落而来的黑红色光线占满。
第一百五十八章 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