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天气真好
当笼罩四野的白光缓缓散去，长空市的坚冰与烈焰也一同消失，只剩下了更加残破荒芜的废墟。
海水涌动间，长空市最后的残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消亡。
可以预见，要不了多久，长空市就将再不复存在了。
“琪亚娜！”
没有理会被海水吞没的长空市残迹，芽衣的目光径直看向了眼前的白发少女，看向了对方眸中那如春日晴空般的澄澈蔚蓝。
再无需半点儿犹豫，芽衣身形化作一道雷光闪至了琪亚娜面前，一把将少女狠狠抱住。
“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感受着怀中这熟悉的温度触感，芽衣眼角忍不住地迸现几朵泪花。
历经了两个多月的分离，琪亚娜终于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嗯，芽衣，我回来了。”同样反抱住了芽衣的柔软娇躯，琪亚娜微笑着回应道，疲惫的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欣喜。
在这两个多月的时间里，尽管她从未主动寻找过芽衣，可她的心里却始终记挂着对方。
她也曾无数次地想过，想不顾一切地冲到芽衣面前，寻求那份唯有芽衣才能给予的温暖。
但每一次，少女都最终忍住了。
正如习惯了炭火的温暖后，就会失去面对寒冬的勇气一样。
她害怕自己会再也不想离开，更害怕自己会再一次失控，伤害到自己身边最亲爱的人。
而现在，她终于是可以肆无忌惮地留在对方身边，与对方尽情相拥了。
“很抱歉打断你们的重逢，但现在可还没到彻底放松的时候。”
缓缓飞至了两位少女身边，明羽目光扫过，嘴角不由得也勾起一丝笑意来。
“嗯？”
微微放开琪亚娜，芽衣眸里闪过几分疑惑。
并没有解释的意思，明羽对着琪亚娜伸手一招，一枚冰蓝色的六棱形宝石顿时自少女体内凝现而出。
“这样一来，你也能轻松一些了。”
将冰之律者的核心浮空托举在了掌心之中，明羽柔声地道。
在给予使用者强大力量的同时，律者核心同样会给宿主造成巨大的负担，即便是对于律者而言也是无可避免的。
对于琪亚娜来说，一枚空之律者的核心已经足够沉重了。
哪怕她算是西琳的延伸，但她终究不是西琳，做不到与空之律者核心的完全契合。
事实上，若非此时的琪亚娜极其需要死之律者的再生能力，明羽连静谧宝石都不打算给她留下。
“嗯，多谢啦。”
感受到律者核心给自己带来的负荷瞬间减小，琪亚娜脸上的表情也顿时轻松了几分。
“这是我应该做的。”
用认真而缓慢的语气说道，明羽看向少女的目光带上了几分歉意。
不管有着怎样的理由，他终究是利用了对方。
“没关系的啦，都已经过去了嘛。”
明白了明羽话中的意思，琪亚娜大咧咧地摆了摆手，脸上满是毫不在乎。
虽然在得知明羽对自己有所预谋时，少女心里确实有些受伤，但仔细一想后，她又很快明白了对方的苦衷。
尽管与崩坏意志相连的是空之律者，可她也确实感受到了那种神明级的恐怖威压。
面对空之律者，她尚且还能有几分胜算。但面对崩坏意志……如果没有明羽所给予的“信念”帮助她抵抗崩坏意志带来的威压，以及对方通过羽渡尘传递而来的力量，她根本连一丁点儿反抗都做不到。
人类与神明之间的巨大沟壑，绝不是通过努力就能弥补的。
倘若崩坏意志在明羽体内降临，她们根本没有能与其抗衡的手段。
听到琪亚娜的话，明羽摇了摇头，却没有辩解什么。
想要真正的表达歉意，绝不是依靠言语就能达到的。
有些在意地多看了明羽几眼，芽衣眸里闪过几分莫名。
与方才相比，她总觉得现在的明羽似乎变化了许多。
不，或许更应该说，现在的明羽才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人。哪怕单从外表而论，此时银发银眸的明羽改变反而更大。
“菲尼斯她……回不来吗？”
目光看向了火鸟熄灭的地方，琪亚娜的声音不由消沉了下去。
即便那时她正被崩坏意志压制着，但却也清楚空之律者发动的那一击到底有多恐怖。
为了报复明羽，空之律者是真真正正地想要杀死温蒂，让明羽感受到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
没有说话，明羽只是微笑着抬起右手，掌心中一线火光迸溅。
作为他的得意之作，菲尼斯的生命力已经是世界规则所能允许的极限了，自然不可能这么简单就被消灭。
“嘿嘿～这一次菲尼斯可是有好好完成任务哦！”
充满骄傲的脆甜声音响起，火光迅速升腾成火焰，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红发女孩从中跳跃而出。
尽管没有彻底消亡，但空之律者的攻击却并非对菲尼斯毫无影响。
“嗯，这次你做得很不错。”
冲着菲尼斯轻轻点头，明羽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满意笑容来。
作为对抗崩坏意志的重要一环，菲尼斯的确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倘若没有菲尼斯，羽渡尘或许也能对空之律者产生不小的影响，却绝不会如此完美。
得到了明羽的表扬，菲尼斯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了。
“菲尼斯！？”
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要小上一号，却依旧精美得宛若人偶般的红发女孩，琪亚娜忍不住地叫出声来。
“琪亚娜阿姨。”
听到琪亚娜的喊声，菲尼斯像是才注意到一般，转过头来目光落在了白发少女身上，用脆生生的声音地喊道。
“都说过多少次了，要叫姐姐！姐姐！是琪亚娜姐姐！”
拳头瞬间攥紧，琪亚娜额头浮现几道黑线。
以往只有她们两个人的时候也就算了，现在可是还有这么多人在呢！
目光瞥见了一旁掩嘴偷笑的芽衣，琪亚娜不禁狠狠瞪了明羽一眼：“明羽！你还不快管管！”
她至今还记得，如果不是这个家伙，她也不会背上“琪亚娜阿姨”这个名号。
“啊，今天天气很不错啊，蓝真天，白真云……”
目光向上漂移，明羽一脸感叹地说道。
“别想转移话题，今天你不让菲尼斯改口，我就跟你……”
正说着，视线顺着明羽看的方向望去，琪亚娜却不由愣住了。
诚如明羽所说的那样，今天的天气确实不错，天很蓝，云很白，但……那密密麻麻的浮空战舰群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一十五章 第六真理
“幽兰黛尔大人，看见您平安无事真是太好了。”
还不等浮空战舰完全靠近，某个女仆就迫不及待地从甲板一跃而下，背后月魂装甲高能粒子喷射推动着女武神来到了幽兰黛尔面前。
“也算不上是平安无事吧……”
目光落在了重新回到她手中的骑士长剑上，幽兰黛尔眸里浮现几分忧虑。
虽然与圣剑相连的世界依旧完好，可她能感觉到，自己与那个世界的联系已经变得微弱。
至少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再使用星锚的力量了。
对于力量的失去，她心里并没有什么遗憾或不满。为了能够守护好自己原本的世界，少女是早就做好牺牲性命的打算的，如今已经是最幸运的结果了。
幽兰黛尔所唯一担心的，是那些被自己转移进那个世界里的孩子们。
即便没有看穿一切的感知能力，她也能感受到那些孩子并不普通，会生活在长空市这个崩坏污染严重的地方一定有着极其特殊的理由。
忽然间换了一个世界，她们现在能够适应吗？
摇摇头将担忧压下，幽兰黛尔看向了眼前这个笑容优雅却又不失亲切的副官，眸中浮现几分惊讶：“倒是丽塔，你们怎么来了？”
目光扫过空中那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浮空战舰群，少女心底不由暗暗吃惊。
如此多的浮空战舰，绝不是天命一家所能拥有的。
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只是视线简单扫去，少女就能从战舰群中轻松辨别出逆熵特有的十余种型号浮空战舰，甚至还有不少战舰还印有国家徽记，显然是从属于国家级势力的。
可以说，世界上有几分实力的组织都派出了自己的力量。
“那么强烈的崩坏能波动，想不注意到都不可能吧！”
没好气的声音响起，做出回答的却不是丽塔。
“德丽莎大人。”
转头看向了发出声音的白发少女，丽塔微微鞠躬，将恭敬做到了最足，眼神中却带着几分宠溺与热切。
“我已经离开天命了，你不必再对我使用敬语了。”
面对试图靠近自己的女仆，德丽莎却将一根金色长矛横在身前，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冰冷。
尽管在足以毁灭世界的危机面前，她和逆熵暂时选择了同天命合作，可这不代表她就会原谅天命所做的一切。
“遵命，德丽莎大人。”
微微一顿，丽塔弯腰恭敬地道，脸上笑容依旧优雅，没有再试图上前。
盯着这个不论何时都将自己摆在谦卑位置的女仆，德丽莎眼中的冷漠却没有丝毫减少。
她可是至今还记得，在突袭圣芙蕾雅掳走琪亚娜的那一天，对方也是这样一副谦逊有礼的模样。
“学园长，布洛妮娅！”
看到了德丽莎和一身蓝白色裙装的灰发少女，芽衣用不无喜悦的声音喊道。
在离开海渊城之前，她还一直担心着跳入量子之海的友人，如今看到布洛妮娅安然无恙，她悬着的心终于是可以放下。
欣喜之余，芽衣看向丽塔的眼神却仍透着丝丝的警惕。
虽然看上去极东与逆熵同天命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合作，但她可没有忘记天命对琪亚娜所做的一切。
不论如何，她都一定会阻止那天的事情再一次发生。
而且，现在的她已经有守护琪亚娜的力量了！
眸中雷光闪现，芽衣暗暗下定了决心。
冲着芽衣微微点头，感受到少女体内那无比鲜明的律者波动，德丽莎有些在意地看了眼芽衣额头的鬼角，目光旋即落到了一旁白发少女身上：“琪亚娜……”
看着少女脸上早已消失不见的稚嫩，德丽莎不觉有些心疼。
哪怕没有陪在琪亚娜身边，她也能猜到少女这两个多月来吃了多少苦。
“学园长……我回来了。”
同样迎上了德丽莎的视线，琪亚娜脸上挤出一丝笑容来，用疲惫中带着浓浓喜悦的声音说道。
听见这声期待已久的“学园长”，德丽莎娇躯却是不由一颤，心底有些空落落。
在琪亚娜还在圣芙蕾雅的时候，她曾无数次地要求对方要称呼她为“学园长”，可一根筋的少女要么叫她“大姨妈”，要么就是对她直呼其名，令她大感头疼。
但如今，琪亚娜终于肯乖巧懂事地叫她“学园长”了，德丽莎却更希望对方能够叫她一句“大姨妈”。
“嗯，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眼角被泪水堵住，德丽莎点了点头说道。
不论如何，只要琪亚娜能够平安回来，就已经足够了。
“布洛妮娅，来晚了吗？”
目光扫过下方迅速沉入海中的长空市残骸，布洛妮娅歪了歪头问道，脸上露出隐隐的歉意。
尽管没有真切目睹发生在这儿的战斗，可从那千里之外都清晰可见的剧烈崩坏能波动中，她却是不难想象到方才的战斗到底有多么恐怖。
“不，你们来得刚刚好。”
摇了摇头，明羽平静地道。
虽然律者的力量确实不可谓不强大，可在终焉面前，单个律者的力量实在太弱小了。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指望过布洛妮娅能够成为决定胜负的关键。
“温蒂……她怎样了？”
目光落在了明羽手中悬浮着的三枚律者核心上，德丽莎神色紧张地问道。
即便她对于明羽向来很有信心，可……以明羽手中那枚光彩黯淡的风之律者核心来看，温蒂怎么看也不像没事的样子。
芽衣被剥离征服宝石后的惨状，她可是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如今风之律者的核心也被剥离，那温蒂多半是已经……
“没什么，她只是有些虚弱而已。”
温柔注视着掌心中的风之律者核心，明羽轻声地道。
愣愣地看着明羽脸上的温柔，德丽莎却不由呆住了。
明羽这是……伤心过度疯掉了？
看到德丽莎的怪异表情，明羽旋即醒悟到了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补充道：“放心吧，学园长，律者的生命力可是很顽强的。只要修养一段时间，温蒂就能够完全恢复了。
关于这一点，我想瓦尔特·仰卧起坐·杨先生应该是最有发言权了。”
“仰卧起坐？”
听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外号，德丽莎心中更加疑惑了。
“德丽莎女士，温蒂的事情你大可以不必担忧，我能感受到风之律者的核心内依旧有意识存在。”被明羽突然点名，瓦尔特的声音也配合地响起，“还有，我的名字是瓦尔特·杨，并没有‘仰卧起坐’这个中间名。”
“好的，瓦尔特·仰做起坐·杨先生。”
轻轻点头，明羽从善如流地道。
对于这种依靠一枚律者核心就能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人，他必须要给予应有的尊重。
“……”
布洛妮娅胸口的宝石闪了闪，终是没有再说话。
“空之律者……已经被解决了？”
目光注视着琪亚娜，德丽莎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一样，用有些难以置信的语气惊问道。
“嗯，姑且算是解决了吧。”
看了琪亚娜一眼，明羽摸了摸下巴说道。
至少，那个心中只有怨恨的空之律者已经彻底消散了。而作为新生的空之律者，琪亚娜一定能够妥善使用这份力量的。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舰队撤退了。”
布洛妮娅胸口的宝石微微发光，瓦尔特的声音响起。
由世界蛇和可可利亚掀起的混乱还未平息，逆熵派出如此多的力量也是顶着相当大压力的。
既然最大的威胁已经解除，他也是时候着手处理逆熵的内部事务了。
“如果瓦尔特先生是在担心逆熵境内的动乱，那就大可不必了。”
只是略略一想，明羽瞬间就清楚了瓦尔特的担忧，摇了摇头沉声道。
“为什么！？”
隐隐猜到了什么，瓦尔特的声音也顿时低沉了几分。
“整个北美洲，现在应该已经成为无人区了。”
眼睑微垂，明羽用缓慢而沉重的声音说道。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北美洲的变化，但他却能感觉到，世界的运行规则已经逐渐发生了改变。
整个人类文明的形态，正逐渐向着崩坏靠拢！
“怎么可能！？”
听到这个无比可怕的事实，德丽莎忍不住地叫出声来。
虽然大部分力量都集结到了这里准备应付空之律者，但逆熵本土应该是还保留有相当程度的力量的。
即便是如上次天命大战时的世界级崩坏爆发，逆熵也不应该如此快就沦陷才对。
“这件事情，我想世界蛇的尊主应该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淡淡摇头，明羽目光看向已经半人半崩坏兽的凯文。
“为了对抗崩坏，无论付出多少代价都是值得的。”
迎着众人锐利而凝重的视线，凯文平静地道，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如冰块般冷漠淡然。
纵然没有亲自下令，但他也能猜到灰蛇在北美洲做了什么。
对于他这个层次的人来说，世界规则的变化实在太明显了，不可能发现不了。
“哪怕这个代价要整个人类文明来支付？”嘴角勾起一个无比冰冷的弧度，明羽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怒意，“你，到底把生命当什么了！？”
整个北美洲，那可是足足上亿条人命！
而且，如果不是世界蛇对其他地区的渗透和掌控不够，恐怕还会有更多的人成为世界蛇计划的牺牲品。
“为了对抗崩坏，这是人类所必须的代价。”面对明羽如火山般即将喷发的蓬勃怒火，凯文神情依旧一如往常，声音冷淡如冰，“不属于人类的你，是永远不会明白的。”
感受着对方身上那几乎不逊色于终焉的强大威压，凯文脸色却是丝毫不变，毫不相让地直视着明羽那对散发着璀璨神光的银色双瞳。
经历过前文明时代人类在崩坏肆虐下的无力，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崩坏的可怕。
想要战胜崩坏，圣痕计划是必须的。
哪怕圣痕计划会毁灭这个时代的人类文明，哪怕最终只有万分之一的人可以存活下来，哪怕人类会变得不再是人类……只要能够战胜崩坏，他愿意背负起这一切的罪孽！
“是啊，我不明白，也不想去明白。”眼中银光更盛，明羽语气放轻，声音中的愤怒却如压抑到了极点的火山，只需一个时机就会彻底引爆，“但我知道，你这个旧时代的残渣没有肆意妄为的资格！”
“你同样也没有！”
顶着明羽身上如潮水般冲击而来的恐怖威压，凯文没有丝毫退让，声音罕见变得锐利起来。
自己身上所将要背负的罪孽，凯文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即便全世界都会联合起来反对他，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有资格唾骂他，但唯独明羽……唯独对方这个不属于此世的存在，没有这份权利。
纵使世界毁于崩坏，明羽这样的存在依然能够不死不灭，可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无数生命却做不到对方这般从容。
翱翔于天空的飞鸟，又如何有资格去批评地上蝼蚁的挣扎求生？
“这个世界的未来，应该交给这个时代的人类来决断。”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明羽眸中银光璀璨到了极点，“所以，停下你的圣痕计划！”
话音落下，空气猛然一震，海水掀起滔天巨浪，空中的浮空战舰群也不由一阵晃动，宛若整个世界也随着男人的话语震颤起来了一般。
承受着明羽那宛若实质的沉重视线，凯文身躯不禁一颤，却强撑着没有后退半步，还属于人类的一只眼睛闭起，仅剩下化作了崩坏兽的一只冰蓝色竖瞳盯着眼前几若神明的银发男子。
“你很强……”
良久，凯文才吐出一句话来。
无可否认，明羽很强，强到连他都没有把握战胜，强到……足以让他暂时停下圣痕计划。
暗暗摇头，明羽对这个结果却并不如何满意。
不论凯文对于这个时代的人类怎么看，这位前文明最强战士都是一个值得敬佩的英雄，他不希望用力量逼迫对方屈服。
可对于凯文而言，展现力量又是最为直接且便捷的途径。
“把千界一乘的‘信标’给我。”
目光紧紧盯着眼前的白发男子，明羽用平静而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
“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得先付出等同的代价。”
不闪不避地迎着明羽的视线，凯文冷冷地道，既没有直接交出“信标”，却也没有表示拒绝。
“我会背负起这个世界的崩坏。”
手中的三块律者核心顿时缩小化作了指甲盖大小的宝石，由一根银线串起系在了腰间，明羽眸中神光内敛，声音里却透着无比的厚重。
“希望你能记住自己的话。”
淡淡地道，凯文也不问对方要第二神之键的信标有何用，直接便将一枚枯黄的菩提树叶扔向了明羽。
看也不看“信标”一眼，明羽手掌一挥，菩提树叶顿时飞向了幽兰黛尔：“告诉奥托，让他做好准备，届时我会亲自去找他的。”
“好。”
接住了明羽甩来的菩提树叶，幽兰黛尔认真答应道。
“明羽！”
见事情向着自己无法理解的方向发展，德丽莎不禁叫出了声来。
明羽同凯文的对峙，她尚且还能知道与北美洲的惊变有关，但奥托那种人……她可以与天命合作，却绝不会再相信那个人的任何一句话了！
“抱歉，学园长，以后我会向你慢慢解释的。”摇了摇头，明羽并没有在这件事改变自己的意思，“布洛妮娅，把那个给我吧。”
奥托的危险他自然清楚，但有些事情却是只有奥托才能做到的。
“……布洛妮娅明白。”
犹豫只是一瞬，布洛妮娅轻声应道，掌心一枚银叶浮现。
银叶甫一出现，顿时飞向明羽腰间缀在了三块律者核心之下。
下一瞬，宛若沉睡多年的巨兽终于苏醒一般，一股庞大而恐怖的威压猛地降临，令靠得较近的德丽莎几人禁不住地后退数步，连芽衣也无可阻挡地退后几步，周身雷光萦绕才堪堪止住身形。
“那枚银叶……到底是什么？”
将手掌挡在了眼前不敢再直视明羽，德丽莎忍不住地出声问道。
“唔……”摸了摸下巴，明羽像是斟酌措辞般迟疑半晌，许久才微微一笑，“非要解释的话，这应该算是我的核心吧。”
律者核心能够与虚数空间相连，为使用者提供来自虚数的力量。
而明羽腰间的这枚银叶同样能让他与某个存在取得联系，令他的力量再度增强，所以即便说这是他的核心也是丝毫不为过。
尽管同崩坏意志接触后，他的力量已经完全觉醒，远远超过了普通律者，达到了极其接近终焉律者的层次。
但只有得到了这枚核心，明羽才真正算得上比肩终焉律者，拥有了改写世界规则的能力。
终焉与接近终焉，纵然听起来只是相差一线，可实际上却是云泥之别。
哪怕再如何接近终焉，只要不真正抵达那个层次，就永远也无法改写世界运行的规则。
“你，到底是什么！？”
兽瞳微凝，凯文沉着声音问道。
直到此时，他才发现事情越来越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才刚刚打败一个不弱于终焉的空之律者，如今却又冒出一个不逊色终焉的存在……一时间，他都忍不住怀疑是不是自己离开量子之海的方式不对了。
俯视着看向凯文，明羽银眸微睁，一头银色长发无风自动，点点银光闪烁不息，宛若镀上了一层星辉：“按照你们的说法，你可以叫我为——第六真理。”
话音落下，一道璀璨至极的银色光柱自明羽腰间的银叶上激射而出，攀升至天空的最高点后猛然散开坠落，如同……一只不断张大将整个世界收入囊中的口袋。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八律者
白驹过隙，时光流转，距离长空市发生的那场大战已悄然过去了半年。
停落在了曾经是长空市城区的上空，温蒂目光向下扫去却只能看见一片碧蓝的海水。
半年前发生在这儿的战斗彻底改变了长空市的地形，令整座城市完全沉入了海中，连带着周围一大片地区都有不同程度的陷落。
在那一场大战里，人类失去了很多，天火圣裁焚烧成了灰烬，寒狱冰天几乎完全消融崩解，羽渡尘的微光再也无法亮起，不灭的星锚也终于黯淡无光……可以说，人类一方已经彻底丧失了能够与崩坏相对抗的底牌。
在那场大战所引发的崩坏动荡里，同样也有许许多多的人死于非命，无数的人流离失所，但最大的惨剧却发生在了所有人都不曾料想过的地方……作为人类第二大抗崩坏势力逆熵的本部——北美洲，在一场完全由人类制造的事故里沦为了崩坏肆虐的地狱。
时至今日，在明羽背负起整个世界的崩坏，使得全球各地的崩坏事件发生率几乎都下降为零的现在，北美洲依旧是崩坏唯一存在的地区，数不尽的崩坏兽和死士仍徘徊于那一座大陆之上。
据天命的事后统计，在北美洲居住的三亿五千万人中，最终觉醒圣痕存活下来的，只有不到两千，约占北美洲总人口的十八万分之一……
除此之外，在这场被称为北美惨剧的灾祸中，存活最多的是与逆熵有关的人员，数百万的逆熵人员借助基地内的防护措施躲过了崩坏的洗礼，从而得以幸免于难。
但经此大变，逆熵已彻底成为了过去式。完全可以说，如今的逆熵就是个名存实亡的空壳。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哪怕它仍有着世界最强的机甲部队和浮空战舰，可失去了最为重要的根基，逆熵的解散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没有了北美洲的支撑，逆熵的军事实力不过是无根之木罢了，不仅维持不了军队的运转开销，甚至连所属人员的生存都无法保证。
即便逆熵仍然能够存续，一个连北美洲都无法守护的逆熵，世界又如何相信它能够抵御崩坏？
北美沦陷，象征着号称世界最强国家的消失，由此产生的经济与政治真空必将导致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但那已不是少女能够考虑和解决的事情了。
她之所以到这里来，只不过是为了见一个人而已。
不，或许更应该说……是见一位神。
仿佛是感应到了少女的到来，长空市上空的一道黑色空间裂缝迅速扩大，转瞬便由狭长如线拓展到了一人大小。
没有任何犹豫，温蒂一步踏前，迈入了这个异空间之中。
轰！
下一瞬，无比狂暴的空间乱流顿时袭来，令人恍若置身于疾风骤雨之中一般，难以计数的冲击疯狂落在了少女身体的每一处，想要将其彻底撕碎。
背后青色光翼显现，温蒂眸中亮起一抹璀璨青光，庞大的崩坏能自体内奔涌而出，将袭来的空间乱流牢牢阻挡。
感受空间乱流源源不断的冲击，温蒂眼中不禁升起几分无奈。
即便已经过了半年之久，这处空间却依旧没有变得稳定下来，这也是为何前来此处的不是绯玉丸了。
没有律者级的力量，根本连抵御空间乱流做不到。
背后双翼一震，少女身形疾冲，迅速穿越了两个空间的混乱交界，突入了一座巨大的银色神殿之中。
视线掠过了无论看见多少次都会不由得心生敬畏的浩瀚星空，温蒂目光径直落在了神殿中央的的银发男子身上。
男子一身白衣，腰间坠着两块一蓝一红的六棱形宝石，末端则是一枚熠熠发光的银色叶片，背后的银发只是简单披散，却油然而出一股出尘气质，仿佛对方下一瞬就要举霞飞升，消失于无形一般。
“你来了。”
目光从面前运转不息的星盘上移开，明羽抬眸看向了落在自己身旁的黑青发少女，眼中浮现几分柔和笑意。
于是飘渺散去，俗世烟火的气息再度将银眸的神明染浊。
“嗯。”
轻声应道，注视着眼前与半年前相比没有丝毫变化的银发男子，温蒂眸中却不由涌出浓浓怜惜来。
在击败了得到部分终焉力量的空之律者后，明羽便向世界许下了背负崩坏的承诺，独自一人抵御住了入侵这个世界的全部崩坏。
只要在现实空间里抬头望天，不论何时何地都能轻易看到一道覆盖整个天穹的银色光幕。
与浩瀚无垠的宇宙空间相比，这道光幕显得很是单薄而渺小，但正是因为有了这道光幕，崩坏才得以在地球上几乎完全绝迹……嗯，除了北美洲。
这道光幕就如同一道牢不可破的屏障，将试图入侵的崩坏全部抵挡在了世界之外。
半年以来，发生在地球上的崩坏事件屈指可数，甚至连一头帝王级崩坏兽都不曾诞生过。与大崩坏后审判级崩坏兽都频频出现的情况相比，简直是从地狱难度一下子回到了新手阶段。
可这个世界能够由濒临毁灭回转到和平安稳，依靠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奇迹，只是有人将黑暗挡在了阳光之外罢了。
而作为抵御崩坏入侵的代价，明羽则是将自己囚禁在了这处由他创造的异空间之中。
在可以预见的悠长岁月里，他也将独自驻留于此，守望那方和平的盛世。
“没关系的，这些是我应该做的。”看出了少女眼中的情绪，明羽用力握住了温蒂手掌柔声安慰道，“而且，虽然冷清了些，但这里的景色还是不错的，偶尔还能有你来陪我呢。”
这个世界之所以会如此快就走到濒临破灭的地步，明羽是有着无法推卸责任的。
倘若没有他，崩坏意志也不可能越过规则直接降下终焉。
因此而导致的惨剧和鲜血，是他永远也无法洗脱的罪孽。
目光顺着明羽视线望向神殿天空，温蒂眸里倒映出一轮无比绚丽的璀璨星河来，可眼中却升不起丝毫欣喜。
再如何美丽的风景，习惯之后也只会变得平常。
惊艳只是一时，但剩下的孤独却是恒久如常的。
“外面现在如何了？”
明白了自己无法扭转温蒂的想法，明羽手指理了理女孩鬓角垂落的几缕发丝，轻声将话题转移了开来。
尽管能够感受到世界规则的逐渐变化，但能够听见喜欢的人的亲口讲述却仍是明羽难得的乐趣之一。
瞥了明羽一眼，温蒂没有抗拒，任凭对方的手在自己头发上肆意作乱：“和此前一样，除了北美洲以外，崩坏已经在逐渐消失了，而且……”
说到这，少女不由一顿，抿了抿唇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怎么了？”
看到女孩的温顺，明羽嘴角轻轻勾起，手指逐渐上移。
啪！
把明羽试图袭击自己呆毛的手拍开，温蒂眼中升起几分无奈。
这个家伙，明明都与神祇无二了，却还是这么幼稚……
“而且，东亚地区还出现了形似史莱姆的生物。”
目光微抬，温蒂意有所指地道。
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这种怎么想都不应该出现在地球上的生物一定是和某个家伙有关的。
“哈哈～那个很有趣对吧？”
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笑容来，明羽语气中满是迷之自信。
“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对史莱姆的有趣程度做什么评价，温蒂一张小脸板起，严声质问道。
崩坏才刚平息了半年，这个世界就又再度发生了新的变化，此时的外界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呢。
即便史莱姆这种生物还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但世人还是需要一个解释的。
“夜骑士大人应该还记得，人类的活动会产生崩坏吧？”
戳了戳少女鼓胀起来的脸颊，明羽轻笑着道。
“当然，这是每一个加入天命的人都明白的常识。”
侧过脑袋来避开明羽的捉弄，温蒂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眼中疑惑却是不减。
人类活动会产生崩坏，同东亚地区出现的史莱姆又有什么关系？
“但更本质来说，被人类活动影响的其实是虚数。”摇了摇头，明羽用缓慢而认真的语气解释道，“人类活动会导致虚数的熵增，而这增加的熵值就在现行规则的运作下转化为了崩坏。”
“那些史莱姆，是虚数熵增的另一种表现形式？”
联想到明羽此时正在做的事情，素来聪慧的少女顿时明白了对方话中的意思。
啪！
打了个利落的响指，明羽看向眼前女孩的眸中满是笑意：“答对了！有什么想要的奖励吗，我都可以满足哦～”
人类活动会导致虚数熵增，这是来自虚数之树的基本规则，连他也无力更改。
甚至可以说，这条规则是文明之所以能够存在的根源。
明羽唯一能够改变的，只是熵增的转化形式，令它成为不同于崩坏的另一种存在而已。
“是你自己想要奖励吧！”
白了明羽一眼，温蒂瞬间看穿了男人的小心思。
“嘿嘿～”
咧嘴一笑，明羽丝毫没有因此而感到愧疚的意思，低头便在女孩脸颊留下一个有力的吻。
嘴唇与脸颊的贴合一触即分，可感受着脸上那久久不散的湿热，温蒂却还是不由得垂下眸子避开明羽的目光，纤细白嫩的一截脖颈也染上了层浓浓的红霞。
“外面还有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吗？”
将少女的娇羞模样收在眼底，明羽禁不住地暗暗一笑。
“……应该没有了。”
轻轻抿唇，温蒂仔细想了半晌，才慎重地给出一个回答来。
连被天命严阵以待的史莱姆都只是对方改写世界规则的一个产物，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情会值得明羽在意。
但得到了温蒂的回答，明羽却是眉头紧锁，脸色瞬间凝重了起来。
“有哪里出事了吗？”
注意到明羽神色有些不对劲，温蒂心中也不禁一紧。
尽管此时的明羽已经有了比肩终焉律者的力量，但他的对手毕竟也是一位神明。
注视着眼前的律者少女，明羽眉头拧起，声音不觉放缓：“在如今这个时代，应该诞生了有八位律者。”
“第八位律者？”
失声叫道，温蒂也不由一愣。
布洛妮娅如今继承了理之律者的核心，琪亚娜那里有着空之律者和死之律者的力量，芽衣执掌着雷之律者的权柄，她自己是风之律者，明羽手中则有着冰之律者和炎之律者的核心……可这些总共加起来，也不过是七项律者权能而已。
在所有人都不曾意识到的时候，一位新的律者已经降临到了世界之上！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温蒂的声音也顿时变得严肃了起来。
当今世界之所以能够免除崩坏的威胁，除却明羽抵御住了崩坏之外，她和琪亚娜等人这些律者约束自身力量也是很重要的一环。
少女无法想象，倘若此时有一位律者肆意宣泄威能，对于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的世界又该会是一种何等的冲击！？
“不清楚，但根据我前段时间的观测结果，第八律者应是在半年前就已经降临了。”
摇了摇头，明羽沉重的声音里不由多了几分自责。
第八位律者明明早已诞生，可他却直到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连对方的权能是什么都还无法了解。
一个随时都能引爆世界的炸弹，竟然在他所维持的秩序下存在了半年之久！
而且，对于一位律者来说，半年时间已经足够做到很多事情了。
拥有力量的律者并不可怕，真正恐怖的……是懂得运用力量的律者。
而半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一位律者熟悉自身所拥有的力量了。
一个懂得使用力量，又有着足够隐忍的律者……毋庸置疑，当祂彻底解放力量时，必将带给这个世界以毁灭性的打击！
“这不是你的错！”
直直盯着明羽的银色双瞳，温蒂握住了男人的手掌，无比认真地纠正道。
不要说是一直呆在异空间的明羽了，即便是她和德丽莎等人，乃至于天命与凯文，整个世界就没有一个人觉察到第八律者的降临！
感受到了少女手掌传来的温度，明羽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摇头。
哪怕拥有了足以同终焉律者比肩的力量，可他却仍是被崩坏意志给摆了一道。
“这段时间，如果非要说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的话……”脑袋低垂，温蒂眸中闪过几分思索，“应该就是可可利亚的死了。”
“可可利亚死了？”
听到这个事实，明羽也不禁有些惊讶。
虽然他曾听温蒂提起过可可利亚被逆熵关押的事情，但对此却并无多少在意。
事到如今，连逆熵都将不复存在了，这位逆熵曾经的代理盟主也只不过是一个跳梁小丑罢了，即便对方手中还掌握着逆熵绝大多数的部队。
纵然在对抗普通崩坏事件时有着不小的作用，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那些所谓的泰坦机甲也只是一堆破铜烂铁而已。
可哪怕在他眼里可可利亚只是一介小丑，执掌逆熵大部分力量的可可利亚也不应该就这么轻易死掉才对，瓦尔特他们就不担心可可利亚的派系造反吗？
没有了北美洲，又失去了可可利亚部下的支持，逆熵就真的可以改名e.tstudio去做动画了。
“嗯，而且……她还是自杀的。”
点了点头肯定明羽没有听错，温蒂沉声认真补充道。
“自杀？呵，真是有意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明羽拉住温蒂的手就往空间出口走去，“我倒想看看，这条母狐狸是不是真的死了。”
虽然希儿已经脱离量子之海回到了现实，但他可不认为可可利亚这样的人会这么轻易地就自杀。
“诶？你不用留在这里了吗？”
见到明羽有亲自出马的意思，温蒂不由惊讶地叫出声来。
明羽肯离开这处空间，她自是不会有什么意见的。
即便拯救世界是很重要的事情，她也不希望明羽为此就牺牲掉自己的全部。
在这半年里，除了她时常能来一次外，连绯玉丸都没有见过明羽多少面。
不论是空间交界处的乱流，还是明羽改易世界规则时所散发出的神明威压，对于绯玉丸这样的拟似律者而言都有些太过沉重了。
“初期的工作已经完成，我也可以稍微松口气了。”脚步不停，明羽低声解释道，“而且……”
目光看向了眼前漆黑而混沌的空间乱流，明羽眸中闪过几分锐利。
对于崩坏意志而言，有什么诱饵是比他还要更加优秀的呢？
不论崩坏意志想借着这第八使徒达成什么，他这位足以抗衡终焉的存在都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甚至……明羽心中隐隐有种预感，第八律者之所以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现身，就是在等待着他的出现！
第一百一十七章 葬礼
六月二十二日，这是北半球日照最长的一天。
从理论上来说，这本该是最为炎热的一天，但此时的西伯利亚平原却冰冷得令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
“布洛妮娅姐姐……”
望着脸色冰冷的灰发少女，希儿一双美眸里满是忧色。
“我没事。”
握住了女孩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布洛妮娅轻轻摇头，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对于可可利亚的死，她其实早就有所预感了，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了。
“今天，我们在这里共同纪念一位母亲。”伫立在大理石的墓碑前，瓦尔特用缓慢而沉重的声音说道，“她曾为人类的抗崩坏事业而奋斗一生，也犯下过许多无可饶恕的错误。但在此刻，她只是作为一位母亲而离开。”
目光扫过聚拢在墓碑前的众人，瓦尔特心中不由一叹。
虽然从参与人员上来看，可可利亚的葬礼并不能说寒酸，孤儿院的一群孩子、逆熵现有的全部执行者、极东联盟的两位领袖与两位律者，甚至连如今与神祇无异的明羽都现身于此。
但真要计较起来，真正会为可可利亚的离去而感伤的，恐怕就只有孤儿院出身的一群孩子了。
逆熵的执行者们是因为曾经的同僚之谊，极东联盟的几位则是因为对布洛妮娅的关心，至于明羽……在时隔半年的现身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强闯停放着可可利亚尸体的房间，为此甚至同正为可可利亚守灵的希儿大打出手了一番。
不过，虽说名义上是大打出手，但实际上却是明羽对希儿的全程碾压。
而且，在众人赶到后，明羽所透露出的情报更是令世界都为之动荡起来。
第八位律者，在所有人都不曾意识到的情况下，已经降临了有半年之久！
没有人知道这位第八律者会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这位第八律者在这半年里到底做了什么……他们唯一能够肯定的，是和平了不到半年的世界又将迎来新的战乱。
将有些发散的思绪收回，瓦尔特视线落在了大理石材质的墓碑上，眼中涌现浓浓复杂。
无可否认，可可利亚是个罪人，背负着无论如何也不能饶恕的罪孽，即便遭受怎样的审判也丝毫不为过。
勾结外敌，陷害组织成员，非法进行人体实验……每一项都是无可逃脱的死罪。
甚至如果没有可可利亚出卖给世界蛇的情报，以及她所下达的某些命令，北美洲也不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逆熵也不至于被逼到如今的绝境。
发生在北美洲的惨剧，总得有人为此而付出代价！
作为北美惨剧的始作俑者，世界蛇已经被世人视为了崩坏的追随者，成为地球上最极端的恐怖组织而遭到所有国家和地区的一致抵制和通缉。
一旦发现世界蛇成员，便人人得而诛之，无需任何审判！
值得一提的是，在天穹市抓获的世界蛇干部胡狼，本应是被公开审判来以儆效尤的，却由于某位白发男子的强势劫狱成了一场闹剧，为世界蛇本就罄竹难书的罪行上再添一笔。
而作为世界蛇在北美惨剧上的最大协助者，可可利亚自然也难辞其咎。
在她被收押的这半年里，外界对将其判处极刑的呼声是一浪高过一浪，强到了本就日薄西山的逆熵也无法忽视的地步。
所有人都知道，可可利亚必须死！
这是逆熵对世界的交代，也是逆熵对自己的一个交代。
雷电龙马的被陷害入狱，长空市的毁灭，新加坡的静谧宝石危机，以及……必将载入史册的北美惨剧，这一桩桩一件件加起来，足以让可可利亚死上无数次了。
每一次的逆熵执行者会议中，都缺不了对可可利亚加以审判的讨论。
可以说，可可利亚的审判任何时候召开都丝毫不会令人感到意外，反而是她的审判迟迟没有举行才更加让人吃惊。
但纵使有这么多的理由能够判处可可利亚死刑，瓦尔特却始终签不下那道命令。
可可利亚有罪吗？
当然有！
可可利亚有功吗？
自然也有。
在她主导下进行的人体实验纵然伤害了许多人，却极大促进了逆熵在抗崩坏药剂上的研发，挽救了数百万人的性命。
而且，正是在她的领导下，综合实力远落后于天命的逆熵才有了同天命略微抗衡的能力。
在他这位逆熵盟主因为伤势而不得不隐藏行踪的时候，站出来领导组织的却是这位一开始并不被人看好的西伯利亚军阀。
在逆熵最为艰难的时候，是可可利亚选择了与逆熵共进退！
能够当上逆熵的代理盟主，可可利亚靠的从来都不是外貌，而是其他逆熵执行者所无法比拟的手腕和能力！
即便这位出身西伯利亚的军阀有着种种问题，但这份功绩却是怎样也不能掩盖的。
可可利亚会从逆熵的救星一步步沦为组织的叛徒、北美的罪人，他和爱因斯坦等人不能说是丝毫没有责任。
倘若他们当初能够强势一些，能够早一些发现可可利亚的疯狂，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在逆熵最为需要自己的时候，他无法出面。
而在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之后，他却得将可可利亚这位曾经的逆熵肱骨推出去平息众怒……瓦尔特无法接受这样的做法。
哪怕他也知道，可可利亚的审判必将进行，且不会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
证据确凿，责任清晰，可可利亚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但作为逆熵盟主，他也得顾念可可利亚曾经的功劳，以及……为自己失职所造成的恶果负责。
可瓦尔特万万想不到，当他还在考虑该怎么处理此事的时候，可可利亚竟然会选择自杀！？而且使用的武器还是一把左轮！？
只能说，可可利亚不愧是可可利亚，在逆熵的重重看守之下竟然还能得到武器。
不难推想，如果她想要逃走的话，恐怕也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当了这么多年的代理盟主，可可利亚一派早已成为了逆熵内部最为强大的派系。在北美惨剧发生，保守派势力大减之后，这位女军阀更是掌握了逆熵近乎全部的机甲部队。
倘若可可利亚铁了心要顽抗到底，她完全可以凭借手上的机甲部队引发动乱，给本就濒临解体的逆熵最后一击。
虽然在极东的帮助下，这些机甲部队并不能造成太大的破坏，可逆熵也从此再无存在的意义了。
作为曾经的世界第二大抗崩坏组织，哪怕已经难逃解散的命运，逆熵所具有的资产依旧足以令任何一方势力眼红。
人员、资金、技术……这些都是需要妥善处置的东西。即便以逆熵残存的体量，一个不慎也会给好不容易才从崩坏压迫喘口气的世界造成不小的混乱。
这半年以来，逆熵之所以强撑着苟延残喘，就是为了和平处理这些遗产。
本就没有守护好北美洲，逆熵已经没有脸再给世界添任何麻烦了。
但纵然有抗争的力量，可可利亚却仍是乖乖认罪，如今更是选择了自我了结。
虽然迫于外界的压力，他无法给予可可利亚一场合乎规格的葬礼，甚至连对方的遗体都只能埋葬在这种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岭，可至少……他应该尽到一位盟主的职责。
由他这位逆熵盟主来主持葬礼，已是他能够给予可可利亚最后的体面了。
“关于她的是非功过，我不想评价太多，那些东西大家都有目共睹，心中自会明白。”目光低垂看着眼前的白色墓碑，瓦尔特用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说道，“在此，我只想向大家分享同她的第一次相遇……”
看着肃穆而庄重地发表演说的瓦尔特，孤身立于人群之外的明羽只是淡淡摇头。
他对于可可利亚的葬礼并不感兴趣，唯一关心的只有那位藏身于阴影之中的第八律者而已。
一位隐藏起来的律者，简直跟一枚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的核弹一样危险。
哪怕在明羽的力量笼罩下，这个世界并不具备大崩坏降临的条件，但倘若聚积起了足够数量的崩坏能，大崩坏的发生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事情。
一旦第八次崩坏爆发，他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将彻底破碎，汹涌而来的崩坏将瞬间把这个世界推入绝境。
所以，在第八律者掀起动乱之前，明羽必须把对方给揪出来！
本来，他以为可可利亚的死会与第八律者有关，但结果……或许，可可利亚是真的在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而感到忏悔吧。
在生命的最后，她依旧算得上是一位母亲。
可即便可可利亚的死看上去一切正常，明羽却仍不愿放过任何可能的蛛丝马迹，这也是他为何会对希儿出手的原因。
少女体内那由负面情绪汇聚而成的里人格，怎么看都是一个无比优秀的律者素体。
虽然最后事实证明，第八律者并非希儿，和女孩的里人格也没有多少关系，但律者诞生与负面情绪有关却是一条不容忽视的线索。
唯一难办的，是第八律者的降临发生在半年之前，恰好是世界秩序最为混乱的时候，满足这一条件的人实在数不胜数。
而且，负面情绪这种东西……完全没有一个能用以计量的标准。
想要根据这一点来寻找第八律者，简直就是“海底捞糖”，比海底捞针还要更加不靠谱。
而除却负面情绪外，律者所具有的庞大崩坏能就算得上是最为明显的特征了。即便是前文明侵蚀律者那样的特殊存在，依然可以在觉醒前检测到无比剧烈的崩坏能波动。
不论这位第八律者到底有没有觉醒，崩坏能波动依旧是判断其律者身份的重要甚至近乎唯一标准。
针对这两条线索，极东和逆熵已经在辖区内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天命在温蒂的协助下展开了紧急排查，连世界蛇也暗中运作了起来。
毕竟，不论有着怎样的纠葛与矛盾，对抗崩坏却是所有人共同的目标。
在事关世界存亡的危机面前，每一家组织都没有置身事外的权利。
可是……这种费时耗力的地毯式搜索，真的能够赶得上那位第八律者的动作吗？
抬头望着银色光幕笼罩下的湛蓝天穹，明羽心中没有丝毫的把握。
第一百一十八章 新生（上）
不多时，瓦尔特的演讲结束，逆熵执行者们与孤儿院的一群孩子轮流上前献花致辞。
只是与这些最多不过十几岁大的孩子们相比，成年已久、阅历丰富的执行者们的话语却明显要苍白简短得多。
对于可可利亚这位曾经的代理盟主，执行者们的情感也是复杂万分。
一方面，他们无法原谅这位将逆熵一手推入绝境的叛徒。而另一方面，他们却也曾追随过这个女人，将她视作能给困境中的逆熵带来希望的另一位瓦尔特。
愤怒、尊敬、憎恨、信任……在这场葬礼上，都随着一捧捧花束的放下而随风逝去了。
不论如何，可可利亚已死，那些过去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他们要思考的是该如何处理对方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
悬于东方天穹的太阳逐渐西斜，聚集在墓碑前的人影也逐渐散去，即便是最不舍得离开的孩子，也终究得向这位长眠于地下的母亲告别。
终于，墓碑前只剩下了布洛妮娅和希儿两人。
“布洛妮娅姐姐……”
看着脸色冰冷的灰发少女，希儿眸中已被担忧占满。
在方才众人献花致辞的时候，本该是第一位的布洛妮娅却始终没有上前，只是沉默不语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
尽管长年以来深陷量子之海的少女并未亲眼目睹布洛妮娅同可可利亚之间的爱恨争端，但听萝莎莉娅讲述完这些年发生的事情后，她却依然相信着布洛妮娅同母亲间的爱是不会就这般轻易消失的。
“我没事，我会没事的。”
迎着女孩满是忧色的目光，布洛妮娅淡淡摇头，视线瞥向了不远处孤身伫立的银发男子。
顺着布洛妮娅的视线看去，希儿也瞬间领会到了对方的意思，轻声地问道：“布洛妮娅姐姐，那就我先走了？”
对于那位传言中与神祇无异的男人，少女心中除了淡淡的畏惧外并无多余情感，但她却也知道，对方与布洛妮娅姐姐是很好的朋友，就如同琪亚娜和芽衣一般。
“嗯，回去后记得多陪一下莉莉娅，她心里的难过并不比萝莎莉娅少。”
点了点头，布洛妮娅柔声地道，嘴角挤出一丝比哭还要难看的安慰笑容来。
虽然与在葬礼上哭晕过去的萝莎莉娅相比，莉莉娅显得和平常并没有太大区别，但她却能分明感受到女孩心底的悲伤。
“希儿明白的。”
低声应道，希儿将布洛妮娅的笑容收在眼底，眸里的担忧却是不减反增。
莉莉娅是将一切都憋在心里，可布洛妮娅姐姐心中的悲怆就会少吗？
暗暗摇头，希儿不由得多看了眼那位一直站在不远处的银发男子，脚步放轻地缓缓离开。
“布洛妮娅姐姐，就拜托了……”
路过明羽身边时，希儿轻声地道。
“她不会有事的。”
对着女孩微微一笑，明羽向着独自留在墓碑前的灰发少女迈动了步子，一袭白衣自动转为黑色。
“羽哥哥……”
听闻背后鞋底与草地摩擦的窸窣声响，布洛妮娅即便没有回头也依旧辨清了来人到底是谁。
“她是一位优秀的母亲。”将一束白菊放在满满一堆的花束之中，明羽注视着眼前的dl石墓碑，眸中也不由升起几分感慨，“但……也只是一位母亲。”
作为逆熵的代理盟主，可可利亚本可以有很多头衔，挽救逆熵的英雄、反抗天命强权的勇士、抗击崩坏的战士……但最终，她只是选择了以一位母亲的身份离开。
不管不顾地牺牲一部分人的生命去拯救另一部分人，这是明羽无论如何也不能苟同的事情。
更何况，即便打着看似冠冕堂皇的旗号，但其中又有多少是可可利亚的私心呢？
“羽哥哥……还是无法原谅妈妈吗？”
听到明羽那无比坚定的话语，布洛妮娅娇躯不禁一颤，用满是疲惫的声音问道。
倘若是芽衣或者琪亚娜的话，一定会安慰地选择说原谅吧？
看着眼前身形纤小的灰发少女，明羽心底不由得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来。
但明羽只是摇了摇头，声音轻忽而又沉重：“我没有原谅她的资格。真正有资格的……是那些因她而死的民众。”
活着的人，是没有办法替死去的人做出决定的。
身躯微微颤抖，布洛妮娅薄唇轻抿，说不出一句话来。
可可利亚犯下的错误是无可原谅的，这是少女很早就明白的事情。
纵使她能说服身边的几个人原谅可可利亚，她也做不到让世界放过这位母亲。
那座至今还崩坏肆虐的大陆，那些无辜流淌的鲜血，必须得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其实，妈妈的死我早就预料到了。”在墓碑前跪倒下去，布洛妮娅用轻缓认真的语气说道，“在自杀的前一天，妈妈跟布洛妮娅说了很多……”
而且不仅仅是那一天，在被关押的半年里，可可利亚几乎安排好了一切。
孤儿院里的大家会相互扶持，这在如今的和平环境下并不难做到，更何况德丽莎也不会对这些孩子放任不管。
至于那些机甲部队，则大多移交到了她的手上。
逆熵与极东的合并势在必行，而可可利亚手下的人对保守派又极度不信任，由她作为转接也算是一个所有人都能接受的结果了。
唯一例外的，是杏·玛尔带着约十分之一的机甲部队叛出了逆熵，至今仍下落不明。
布洛妮娅无法忘记，可可利亚在谈及这些时脸上的恬静与自责，她显然是早已做好了以身谢罪的准备。
这位逆熵曾经的代理盟主心里清楚，只要她还活着一秒，逆熵乃至于孤儿院的孩子们就得一直背负着她所犯下的罪行，承受着无数人的指责，就如同雷电芽衣曾遭受过的那样。
唯有她的鲜血，才能洗脱逆熵和孤儿院的污名，即便逆熵依旧难以逃避一个无能的骂名。
可至少，让她所犯下的错误在她这里终结，孤儿院的孩子们才能够有一个新的开始。
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明羽安静听着布洛妮娅的讲述，没有出言打断。
他知道，布洛妮娅一直都是一个无比坚强的女孩，她从来都不需要什么旁人的安慰。
少女唯一需要的，只是一位听众而已。
一位……能让她暂时依靠的听众。
良久，少女的声音渐渐微弱，柔风吹拂草地的细响盖过了女孩的诉说，沉默的薄雾将两人慢慢笼罩。
“可可利亚会是污点，一个无法洗脱的污点。”没让沉默持续太久，明羽开口说道，声音坚定而有力，“但布洛妮娅，你不同。你会成为一颗照耀世界的明星，驱散她留下的所有黑暗。”
在持续两个多月的大崩坏里，同样有着无数的人死于非命，这是明羽所无法推脱的罪孽。
纵然他有千万种的理由，但错误就是错误，无法用任何语言去修饰。
所以他才选择将自己放逐进异空间之中，独自背负起这个世界的崩坏。
对于那些无辜丧命的人，明羽是怎样也无法偿还的，可至少他得让保护好仍然活着的人。
“我明白的。”轻轻点头，布洛妮娅看向墓碑的双眸没有焦点，但脸上却满是钢铁般的坚定，“布洛妮娅会亲手将杏带回来，会用理之律者的力量去彻底结束崩坏，创造一个所有孩子都能幸福生活的世界！”
“但在这之前，布洛妮娅还希望可以同妈妈再单独待一会儿……”
手指抚上了dl石的墓碑，布洛妮娅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
“珍重……”
听懂了少女的意思，明羽也没有多少犹豫，只是最后看了布洛妮娅一眼，便起身脚步放轻地走开。
而明羽沿着小路步行不过数十步，背后便隐隐有了女孩的低声啜泣传来。
淡淡摇头，明羽并未回头，只是脚步愈发放轻了几分。
尽管早已有了心里准备，但失去至亲的悲伤却是不会有丝毫减少的。
将心中的情绪化作眼泪倾泻出来，这是个很老套的告别方式，却也足够有用。
而告别了可可利亚时代的过去，新生的布洛妮娅或许可以走得更加从容一些了吧……
第一百一十九章 新生（中）
脚步加快几分，明羽没多久便看见了小路尽头等候的三位少女。
“布洛妮娅怎样了？”
一见到明羽走出，芽衣就急忙追问道，脸上是分明的焦急与担忧。
“她没事的，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心情而已。”平静地道，明羽目光左右扫了扫，银光璀璨的眸里浮现几分疑惑，“姬子老师呢？”
他明明记得，姬子今天应该也是有到场的。
“她的话，当然是已经回去工作啦！”
单手叉腰，德丽莎一脸骄傲地道，仿佛工作的是她自己一般。
“啊？这么快？”
摸了摸下巴，明羽不觉有些惊讶。
德丽莎等人都还在这儿呢，姬子竟然一个人先走了？
“还不是因为那个什么第八律者，现在整个极东都忙得不可开交呢！”
看到明羽脸上的讶色，德丽莎不由得白了这个家伙一眼。
虽说第八律者的出现并非明羽的责任，可对于传播坏消息的人，大家总是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
“哦，这样啊……”
看着眼前这个趁机摸鱼的学园长，明羽深刻体会到了极东的忙碌程度。
“我看你是这么久没有执行过任务，觉得太闲了是吧！？”
看出了明羽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嘲讽，德丽莎顿时狠狠瞪了男人一眼，两颗锐利虎牙显现，王霸之气侧漏而出。
“对不起，我不该质疑学园长大人的。”
身躯一震，明羽瞬间屈服在了学园长的淫威之下，认错态度极其良好。
“哼！既然如此，那本学园长就大人有大量地放过你这一次了。”
倨傲点头，德丽莎很是宽容地道。
“……”
看着两人的双簧表演，芽衣和琪亚娜相顾无言，眼中是浓浓的无奈。
一位是执掌极东最高权力的半百少女，一个是能力压崩坏的当世神祇，怎么偏偏都是这样一副德行呢。
这个世界，真的会有希望吗？
“行了，你和琪亚娜她们先走吧，我再陪布洛妮娅一会儿。”
冲着明羽摆了摆手，德丽莎一脸嫌弃地道。
虽说单以力量而论，这个世上能伤到理之律者的人屈指可数。但不论掌握了多强的力量，布洛妮娅终究还是个孩子，她无法对其放任不管。
“那学园长，我们就新加坡再见了。”
看着这个翻脸如翻书的半百萝莉，明羽不禁无奈摇头。
崩坏从北美以外的地区绝迹后，和平与发展已经成为了当今世界的主题，各国间的争端矛盾也在天命的协调下大量减少，极东自然也不必担心会因为曾叛出组织而遭到天命的打击报复。
可由于圣芙蕾雅已经搬迁，同时也是为了处理联盟内事宜的方便，学园也便没有再迁回原先的人工岛，而是就近在新加坡建立了一个全新的校区。
“大姨妈，我们先走啦。”
挥了挥手道，琪亚娜手掌一张便在眼前打开一个空间虫洞来。
向德丽莎微笑着点了点头，芽衣率先迈入了空间虫洞之中。
紧跟在芽衣之后，明羽也踏入了虫洞之内，短暂的虚无过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大片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唯一的人工痕迹仅是一栋看上去就坚固耐用的尖顶木屋。
“呦！小子，好久不见了啊！”见到明羽等人的到来，坐在木屋台阶上的独臂男人顿时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来，手中酒壶高高扬起，“喏！上次说好了的，再见面的话就请你喝酒。”
看着木屋前的白发男人……不，哪怕仅是一眼看去，也能轻易发现对方的非人身份。
亦或者说，对方并不完全是人。
脸庞尽管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可仍难掩原本的帅气，甚至在时间酝酿下多了几分难言的气质。左臂袖管空荡荡地随风招展，仅剩的右臂却粗壮异常，蓝色的甲壳包裹住了整条手臂，尖锐宛若野兽的手爪也只显得恐怖而狰狞。
然而面对这样一位一看便令人心生畏惧的白发男子，明羽却是不由一笑，坦然自若地伸手接过了对方手中的酒壶：“好久不见了，齐格飞大叔。”
很显然，极东和逆熵能够容忍凯文救走胡狼，并非是没有缘由的。
酒壶抬起，明羽刚打算豪饮一口，下一瞬却是手中骤然一空。
“臭老爸，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白天不准喝酒！！！”锡质的酒壶上瞬间出现一个清晰可见的手印，突然出现的白发女孩一手叉腰，脸上满是怒容，“还有明羽，你可不要像我这个混账老爸一样，整天就知道喝酒！”
“嗯嗯嗯！”
瞥了眼一旁如被猫抓住的老鼠般顿时乖巧起来的齐格飞，明羽瞬间看清了对方的家庭地位，连忙点头称是。
“哎呀，今天难得有客人来嘛，而且我就喝一口，就一小口……”
一边讨好着说道，齐格飞拇指和食指相靠，比出一个极微小的距离来。
“哼！让你喝一口的话，你一定会把这一壶全部喝完的！”
脑袋扬起，琪亚娜早就认清了这个酒鬼的本性，自然不会轻易上当。
“芽衣，你也帮我劝劝这个孩子，今天的晚饭我保证不插手！”
见琪亚娜如此坚决，齐格飞只能选择了曲线救国。
而且，能把偷懒行为说得如此堂而皇之，以至于当成条件来使用的，也只有卡斯兰娜了。
但面对齐格飞的求助，芽衣却只是咯咯笑着，旁观着这对父女的冲突丝毫没有插嘴的意思。
“唉，这孩子，脾气这么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嫁得出去……”
目光扫视一圈，见竟无一人能够帮助自己，齐格飞不由凄凉一叹，脸上满是沧桑。
于是，肉眼可见地，芽衣与琪亚娜一同红了脸庞，视线游移着不敢相触。
没有错过这个机会，齐格飞身形一动，化作一道白色残影从琪亚娜手里夺回了酒壶。
“哈哈，这就叫做兵不厌诈。”
酒壶在手，这位卡斯兰娜家族的前任家主顿时很没风度地狂笑了起来。
说罢，也不等琪亚娜阻止，齐格飞便脑袋一仰，将酒壶壶口抵在了嘴唇上，然后……
看着那怎么也倒不出东西来的酒壶，齐格飞一双眼睛眨了眨，蓝色的眸里写满了弱小、可怜和无助。
“哼！这才叫做兵不厌诈！”
一根手指竖起，一个微型虫洞如皮筋般被少女在指尖不住晃悠着，琪亚娜脸上是大大的骄傲。
跟她这位空之律者耍手段，这个臭老爸还嫩着呢！
“你……”
看到这公然用律者能力作弊的女儿，齐格飞顿时气急，可本就率先用计的他却也无法追究对方耍赖，只能默默吃下了这个亏。
“好了，臭老爸，我们是来找贝纳勒斯的。”
手中微型虫洞湮灭，琪亚娜终于道出了他们此行的目的，收起嬉笑的脸上多了几分正经。
“它啊，还在林子深处呢。”听到琪亚娜的话，齐格飞也兀然严肃了许多，“要我和你们一起去吗？”
“唔……”抬眸看了明羽一眼，琪亚娜略一沉思便点了点头，“也好。”
“看来，我们只有到了晚上才能喝到酒了。”
将空酒壶放在了门口，齐格飞拍了拍明羽的肩膀，脸上露出分明的遗憾来。
“不要总是想着喝酒啊，臭老爸！”将齐格飞的手一把拍开，似乎是生怕明羽也沾染上酗酒的恶习一般，琪亚娜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嫌弃，“你忘了上次雷电叔叔来的时候，你们两个都喝成什么样子了！？”
“那次是意外嘛……”
摸了摸脑袋，齐格飞试图辩解道。
“那上上次呢？还有上上上次！它们都是意外吗！？”
没有给齐格飞狡辩的机会，琪亚娜直接翻起了旧账。
“呃……哈哈……”
铁证如山，齐格飞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再不敢提喝酒的事情。
看着这位畏女如虎的欧洲汉子，明羽嘴角不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来。
虽然因为身体原因而不得不隐居山林，但齐格飞的退休生活显然并不枯燥。
而且，有琪亚娜这样的女儿，生活想必也枯燥不起来。
第一百二十章 新生（下）
穿行在杂草丛生的林间小路中，幸亏几位都不是什么普通人，就连看似柔弱的两位少女也是有着轻易毁灭一座城市力量的律者，所以速度自然也慢不到哪里去。
不多时，四人就已经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骤然开阔起来的林间空地上，一头体型近百米的苍白色巨龙正安静趴伏着。
见到了几人的到来，巨龙两对眼睛同时发光，头颅也微微抬起，口中发出一声响亮却难掩疲惫的龙吼来。
“贝纳勒斯，你乖乖躺着就好了，不用起来的。”
看到贝纳勒斯扇动着翅膀打算起身，琪亚娜急忙喝止道。
“呜……”
低声叫道，巨龙似乎有些不太情愿，但在曾经女王的目光压迫下，贝纳勒斯却还是顺从地躺了回去。
抬眸看了贝纳勒斯一眼，明羽目光旋即落在了巨龙面前的墓碑上。
与可可利亚那精致华美的dl石墓碑相比，这块墓碑简单得只能算是一截木头，但上面却没有任何的腐蚀痕迹，墓碑前还放着一束白百合，显然是有人经常打理。
“这是西琳的墓。”
注意到了明羽的目光，芽衣轻声解释道。
不过，虽说是坟墓，但肉眼可见的只有一块墓碑而已，甚至连衣冠冢都还不够格。
而且，让齐格飞为西琳守墓，他竟然也能忍？
有些在意地看了这位卡斯兰娜一眼，明羽心中感到了几分意外。
“西琳的事情，琪亚娜已经跟我说了。”见明羽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齐格飞出声解释道，脸色顿时严肃了起来，“不论如何，她到底是个孩子。如果当时我们能早一点发现巴比伦塔的事情，或许……”
“那空之律者也会在其他地方诞生的。”
淡淡摇头，明羽并未接受这个假设。
律者的诞生虽然有着一定的条件，但满足这个条件却并不难。
在神明目光的注视下，凡人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
“可至少，我们能够救下巴比伦塔的那些孩子。”
没有因为明羽的话而有所动摇，齐格飞依旧贯彻着自己的卡斯兰娜坚持。
暗自一叹，明羽没再说什么，目光看向了贝纳勒斯。
与过去相比，这条巨龙明显要虚弱许多，体内崩坏能波动虽然依旧强烈，却平添了几分无力之感，宛若搁浅的鲸鱼一般，拼命挣扎却始终难逃灭亡的结局。
作为完全由崩坏能构成的审判级崩坏兽，贝纳勒斯根本无法适应如今这个低崩坏能浓度的世界。
和能够从虚数空间里汲取力量的律者们不同，只能从周围吸纳崩坏能的魔龙在这种环境下只会日渐衰弱，最终窒息而死。
当新的世界规则建立，崩坏从这颗星球上彻底消失，也就是贝纳勒斯迎来自己结局的时候了。
但在此刻，即便其他地区的崩坏已近乎绝迹，北美洲却仍是一座崩坏能充盈的大陆。
哪怕要忍受近乎窒息的痛苦，也不想离开自己的女王吗？
注视着眼前安静趴伏的苍白色巨龙，明羽也不由感到了几分触动。
或许时至今日，贝拉的灵魂依旧残留在这具野兽的身体之中吧。
“明羽，你能救救它吗？”
见明羽久久没有开口，琪亚娜忍不住地问道，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声音中充满了紧张。
“当然。”
点了点头，明羽右手伸出，食指点在了巨龙的头顶之上，腰间银叶亮起一抹璀璨而温暖的绚丽银光。
虽然为了维持那道屏障，他能动用的力量并不多，可转化一条生命却并非什么做不到的事情。
银光扩散，逐渐将贝纳勒斯的整条龙躯都缓缓容纳了进去。
肉眼可见地，贝纳勒斯的庞大身躯迅速缩小，很快便从百米之巨缩减到了不足半米。
而随着贝纳勒斯体型的缩小，银光也愈发炫目了起来，一道无比恐怖的气息从明羽指尖的光球上散发而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不断酝酿一般。
看到明羽指尖的银亮光球，琪亚娜等人纷纷移开了视线，不敢再去直视，齐格飞更是忍不住地后退数步。
即便明羽已经竭力收敛，可神明的权威对凡人来说依旧太过沉重。
良久，绚烂到了极点的银光终于开始减弱、消散，显露出光芒之后的景象来。
“这是……蛋？”
看着空中足有半人大小的椭圆形物体，琪亚娜不禁犯起了难。
难道，她还得找只鸡什么的生物来把贝纳勒斯重新孵出来？
想到这，少女的目光不由飘向了明羽。
她隐约记得，对方也是养了一条龙的，虽然品种好像不一样，但至少都能算龙，应该……也许……大概……可以孵出来吧？
咔嚓～
不等琪亚娜多想，一道轻细却明亮的物体破碎声响起，令众人视线瞬间集中到了开始出现裂纹的龙蛋上。
咔嚓～咔嚓～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苍白色的龙蛋上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无数裂纹。
“哇～～”
蛋壳忽地崩解落下，一个女婴兀然浮现空中，发出了自己降临于世的第一声啼哭。
“既然你是从蛋中出生的，那你就叫——”目光柔和地注视着这个新生的婴孩，明羽脸上满是认真，“狗蛋吧！”
“贝拉！她的名字是贝拉！”
一把抱住了孩子，琪亚娜寸步不让地瞪着明羽，目光里满是凶狠。
虽然一向听说神州有给孩子取贱名的习俗，但那只是为了孩子能健康成长而取的小名。
可看明羽的架势，分明就是想让孩子一辈子都用狗蛋这个名字。
“哦～”
有些遗憾地应了声，明羽并未在这个问题上多做坚持。
目光打量着眼前两位母性泛滥的少女，明羽眸中浮现几分挪揄：“话说，你们有没有想过，贝拉是姓卡斯兰娜好呢？还是姓雷电合适些？”
一瞬间，两位律者同时红了脸。
“明～羽～”
一声大喊响起，无比恐怖的空间波动顿时降临在了这座西伯利亚的原始森林中。
直至多年以后，我们仍未清楚，雷电·贝拉·卡斯兰娜的诞生之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
深夜，西伯利亚某处。
一把将dl石墓碑前的一众花束抛开，少女用鞋底狠狠践踩着这些包装精致的花束。
“混蛋！垃圾！伪君子！胆小鬼！懦夫……全都是，一群骗子！”一边踩着花束，少女一脸怒意地喝骂道，“我一定，一定，一定……要把你们，全部杀掉！”
冰冷刺骨的月光照耀下，少女身上罩着的黑袍散开一角，露出一缕紫粉色的发丝来。
《从长空市开始的崩坏生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更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变化
天命，天空岛。
在天命拥有的浮空岛群中，这是最新建立的一座，却同时是名声最为响亮的一座，举世闻名的普罗米修斯学园就坐落在天空岛之上。
这所在立项之初就饱受争议的学园，半年多前爆发的世界级崩坏中第一次崭露了自己的头角，以不逊色于一支王牌小队的综合实力狠狠刷了一波存在感。
尽管有着先进装备与最强女武神幽兰黛尔的原因，但普罗米修斯学园也确确实实地抵挡住了入侵天命总部的崩坏兽总数的近四分之一，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而几个月前，随着第一批共十七名学员开始进入女武神部队实习，她们所展现出的不弱于a级女武神的实力更是令人刮目相看，让还对这所学园的存在留有微辞的人也彻底闭上了嘴巴。
当整个世界都在因为第八律者的降临而动荡不安之时，这所学园依旧维持着相当的平静，除却不久前的心理调查和崩坏能浓度检测外，普罗米修斯的一切事项仍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设备完善，环境优美，坐落在这所被誉为“世界最美校园”的普罗米修斯学园东北方的，则是一栋具有东方特色的阁楼式建筑。
阁楼仅有五层，虽算不上低矮，却也并不太过高大，隐藏于山水亭榭间反而有种别样的雅致。
在这座足以被称为普罗米修斯心脏的阁楼中的，是学园的各个行政部门，最为重要的学园长办公室也自然位列其中。
爬上阁楼最高层，楼梯转手第一间便是位于学园的学园长办公室。
与赫赫有名的普罗米修斯学园学园长相比，这是个有些简陋的房间，即便绝不能说寒酸，却并没有什么太多的装饰。
除却必要的桌椅沙发外，房内仅有几盆樱花点缀，唯一例外的是置于墙边刀架上的一柄冰蓝色太刀。
但与富商权贵们热衷于收藏的古董刀剑不同，任何人在看见这柄太刀的第一眼都会将其认作是一件前卫艺术品。刀身曲线虽然流畅，可其上密布着的无数裂纹却完全杜绝了它作为武器的可能性，简直令人怀疑它随时都会彻底崩解化作一堆碎屑。
坐在阳台旁的办公椅上，盯着墙边那柄已失去了神之键力量的寒狱冰天，绯玉丸眼中没有丝毫焦距。
距离明羽回到现实已经过了一百零六小时二十三分了，可对方却至今没有来找她，只是给她发了一则问候性质的讯息。
第八律者降临，来之不易的和平受到威胁，少女其实很能够理解明羽心中的焦急和担忧。但……理解归理解，她依然做不到忍受这一切！
“承认吧，你在他心里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根本不值得任何的留恋。”
一道声音响起，寒狱冰天上倒映出的女孩双眸已然化作一片血红。
“不、不会的，羽大哥心里一定是有我的！”
拳头捏紧，绯玉丸立即反驳道，可话语里的色厉内荏却怎么也掩藏不住。
“呵！心里有你？他心里当然有你，但他心里也还有那个温蒂，有琪亚娜、有芽衣、有布洛妮娅……他心里装着的，是这个世界！
和这个世界的其他人相比，你又算得了什么？”
冷冷一笑，红眸少女的眼中满是讥讽。
“我……我和羽大哥，已经有誓约了。”
嘴唇蠕动，绯玉丸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声音却比先前低了几分。
“誓约？那个温蒂也一样有。”脑袋微抬，红眸少女眼中冰冷不减，“更何况，这种东西说到底只是人类编造出来自欺欺人的玩意而已，你真的相信它可以束缚一位神？”
“……羽大哥，他不是那样的人！”
避开了红眸少女的视线，绯玉丸低声地道，却怎么看都更像是败局已定的垂死挣扎。
“不是？”冷笑着道，红眸少女嘴角顿时勾起一个充满嘲讽的弧度来，“他还答应过，只喜欢你一个呢。但结果呢？”
“你心里其实早就明白，他根本就一点儿都不在乎你。和那个温蒂相比，你不过是他在下雨天捡回来的一只小野猫。
他只是担心这只小猫会在哪里冻死、饿死，但可笑的是，这只小野猫竟然还做着当女主角的美梦！”
“而且，他明明早就恢复了记忆，却从没主动来找过你，你就当真什么都没意识到吗？
他只是在委婉地拒绝你，让你知难而退，给你留点面子罢了。
在待人处事这一点上，他可真是温柔啊！”
“作为他的正牌妻子，你连见他一面都做不到，但那个温蒂却能三天两头地去找他，你就这么天真地相信他们只是为了对抗崩坏？
啊，对了，他可还是一位神呢。如果是神的子嗣，应该也能成为对抗崩坏的强大助力吧。
这样说来，他们倒真的是在很努力地对抗崩坏呢～”
一句又一句，红眸少女的话语不断传入绯玉丸耳中，宛若紧箍咒般将女孩牢牢包裹，且越来越紧、越来越紧。
“够了！不要再说了！”
双手捂住了耳朵，绯玉丸大声喝止道。
“哦？这就受不了了？”双手抱胸，红眸少女下巴微扬，倨傲地打量着一脸痛苦的樱发女孩，脸上满是挪揄的笑意，“其实只要你点头同意，我们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个温蒂给解决掉。到时候，他就彻彻底底是你一个人……”
“给我闭嘴！”
不等少女说完，绯玉丸就粗暴打断道，抄起一瓶墨水就往寒狱冰天扔去。
砰！
太刀破碎，连带着整个空间也如镜子般碎裂开来。
看着眼前一切正常的办公室，绯玉丸却禁不住地大口喘息起来，像是刚从溺水中挣脱出来的人，拼命呼吸以夺取更多的氧气。
视线向摆在墙边的寒狱冰天看去，入目是一对蔚蓝色的美丽瞳眸，只是眼白部位布满了血丝，宛若一连通宵肝了好几天的企划似的。
“羽大哥，我该怎么办……”
身子瘫在了办公椅上，绯玉丸望着头顶装修雅致的奶白色天花板，眼中渐渐涌出一层缓慢而深沉的绝望。
砰砰砰！
敲门声响起，将少女从如海的绝望中唤醒。
“进来。”
身体迅速坐正，绯玉丸理了理衣冠，轻轻揉了揉眼睛说道，心底却不禁有些纳闷。
距离下一次的预约会面，明明还有半个小时才对啊，那个家伙就不知道看时间的吗！？
下一瞬，房门打开，绯玉丸的目光旋即向门口看去。
轰！
从宽大的办公桌一跃而过，绯玉丸丝毫没有理会纷乱飞舞的档案文件和重重倒地的办公椅，径直扑向了来人。
“羽大哥……”
将脑袋深深埋入了眼前男人的胸口，少女满是颤抖哽咽的声音是难掩的欣喜。
“嗯，是我，我回来了。”
紧紧抱住怀里的女孩，明羽顺着那头柔顺无比的樱色长发抚摸着少女的纤瘦背脊，用轻柔而又坚定的声音说道。
“我想你了……”
脸颊轻轻蹭着男人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的令人安心的气味，后背手掌传来的温暖更是让绯玉丸想把这一秒延续到永恒。
“我也想你。很抱歉，一直都没有时间陪你……”
将鼻尖埋在了女孩的发丝间，贪婪地狠狠嗅着这股独特的樱花暖香，明羽的话语如风般轻柔，却又透着股磬岩般的厚重坚定。
“没关系的，我都明白的……”
抬起头来，绯玉丸望着眼前这对威严却又温柔的银色双眸，脸上绽放一抹理解的安慰笑容来。
得到了女孩的谅解，明羽不由一笑，顿时将绯玉丸搂得更紧了几分。
但旋即，明羽却是仿佛觉察到了什么一般，眉头不觉一皱。
“怎么了？”
一颗心不由自主地提起，绯玉丸用有些紧张的声音问道。
难道，羽大哥已经发现了她……
“这里，是不是变大了一点？”
一手轻轻覆上的少女的胸前，明羽一脸认真地问道。
“呜～～”
肉眼可见地，一层娇艳红晕由浅及深地爬上了女孩的整个脸庞。
第一百二十二章 甜点
“当学园长的感觉如何？”
与绯玉丸并行走在普罗米修斯学园的小路上，明羽笑着对身旁的女孩问道。
“唔……虽然很辛苦，但也很有意义。”
将明羽的一只手臂抱在了怀里，绯玉丸脑袋靠在明羽肩膀上，女孩柔软轻细的声音缓缓响起。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感受着手掌下传来的温暖顺滑，明羽脸上不由露出一个柔和的歉意笑容来。
虽然让绯玉丸担任普罗米修斯学园的学园长多少有些任人唯亲的意思，可对于明羽来说，普罗米修斯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中的。
这无关乎利益，是一种必须为之的事情。
神音体系的推广与普及，关系到了新世界规则的建立，绝不能有丝毫的懈怠。
所以，明羽需要一位能将他的意志坚决贯彻下去的执行者。
一开始，他原本是想让温蒂来负责普罗米修斯的，可风之律者的力量又太过珍贵。
即便在那道屏障的防护下，崩坏已经逐渐在地球上绝迹，但这个世界实在太大，明羽必须得有一双眼睛，可以替他去审视这个世界的状况。
而且，北美洲的情况也让他不得不在意。
在他自身无法离开那个异空间的条件下，实力过人、能够轻易出入北美洲的温蒂自然就成了最合适的选择。
正是出于这种种的考虑，明羽最终才决定将普罗米修斯交到了绯玉丸手中。
让此前只管理过一支女武神小队的绯玉丸突然接手偌大一座普罗米修斯学园，怎么看都是一种“赶鸭子上架”的行为，可明羽却实在没有多余的选择了。
不曾被组织除名，还能在天命体系内混得开的，他身边就只有温蒂与绯玉丸了。
“没关系的，只要能帮到羽大哥，我无论做什么都可以的。”
轻轻摇头，绯玉丸低声地道，发丝晃动遮住了女孩神采黯淡的蓝色双瞳。
如果能选择的话，她又何尝不想成为温蒂那样的人呢？
虽然那种一天要飞好几个国家和地区，时不时还得深入北美洲同崩坏兽和死士来个亲密接触的生活绝对比她坐在开空调的办公室发发号施令要辛苦得多。
但倘若站在明羽身后，她就只能看着对方越行越远，任凭她如何追赶也无法企及。
即便温蒂也不能说是完全与明羽并列，可至少……对方同明羽的距离却远比她要近得多。
在那个充斥着神祇威压的异空间里，她连坚持几分钟都很勉强，但温蒂却能够面不改色地待上数个小时。
横亘在拟似律者与序列律者之间的，就是这样一道显而易见却无法逾越的鸿沟。
“绯玉丸……”
爱怜地将眼前女孩搂入怀中，明羽心中满是疼惜。
为了他，少女真是付出太多了。
感受着怀里软玉温香的乖顺，明羽心底歉意更深几分。
小路很快到了尽头，树木阴翳迅速一转为商店林立。
目光瞥见了大道旁的咖啡店，明羽嘴角轻轻勾起：“去吃些甜点怎么样？”
虽然知道绯玉丸对油豆腐情有独钟，但又有哪个女孩子能够抵挡甜食的诱惑呢？
“好呀。”
偷瞄到了明羽嘴边的轻笑，绯玉丸脸上也不由绽放出一个三月阳春般的灿烂笑容来。
以她如今的身份地位，美食甜品自是从来不缺的，可谁又能拒绝爱人的小关心呢？
微微一笑，明羽握住身旁女孩柔荑的手掌不禁愈发紧了几分。
进了咖啡店，明羽刚要带着绯玉丸向角落深处走去，却被少女强拉着找了个靠窗位置坐下。
“不用担心被人看到吗？”
目光柔和地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樱发少女，明羽关切地问。
即便他和绯玉丸的关系并非秘密，甚至完全算得上是人尽皆知，但明羽却还记得对方现在是普罗米修斯的学园长。
哪怕是德丽莎那样的人，好歹也会在公众场合注重威严呢，明羽可不希望因为自己损害绯玉丸在天空岛的形象。
“看到就看到吧，我才不在乎呢～”
抱住明羽手臂不肯放开，绯玉丸脑袋扬起，脸上写满了骄傲。
好不容易才和羽大哥重逢，她可不关心别人会怎么看待自己。
甚至说，她还更希望每个人都能看到自己同明羽的亲密呢。
她想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才是明羽的妻子！
看到窗边依偎在一起的两人，正小快步走来的服务员顿时惊呆了。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位樱色头发的少女，竟然是普罗米修斯的学园长！？
传言中，这位看似年轻的女孩虽然不是什么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却也绝对是威仪十足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像热恋中的小女孩一样同异性亲热在一起！？
瞥见了服务员脸上的呆滞，明羽不由一笑，带着几分挪揄的目光看向了紧抱住自己不放的樱发少女。
同样注意到服务员的表情，绯玉丸脸颊不禁一红，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明羽几分。
“先生，女士，请问想喝点什么？”
收敛起脸上的震惊，服务员走到桌旁弯腰问道，同时递出了手里的菜单。
“羽大哥想要什么？”
冲着服务员和蔼一笑，绯玉丸自然而然地接过菜单，目光落在了明羽脸上。
“一份黑森林蛋糕吧。”
看着俨然一副主人派头的少女，明羽眼中浮现几分好笑。
当了半年的普罗米修斯学园长，绯玉丸也是变化不少呢。
“一份德国黑森林蛋糕，一份草莓圣代，两杯意大利式拿铁咖啡。”
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绯玉丸语气温和地道。
“好的，请两位稍等。”
小心翼翼地双手接过菜单，服务员无比恭敬地说道。
“看来，我们的学园长大人知名度还不低嘛……”
看着服务员有些踉跄的背影，明羽低笑着道，表情有些挪揄。
“不论再怎么出名，我都是羽大哥的人哦。”
脸颊在明羽肩膀蹭了蹭，绯玉丸毫不掩饰自己的感情。
“你啊……”
享受着少女对自己的依恋，明羽忍不住地捏了捏女孩小巧玲珑的琼鼻，入手滑腻而温润，宛若上好的美玉。
丝毫没有拒绝明羽的亲昵，绯玉丸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来。
轰！
正打算开口说些什么，窗外却忽地传来一阵喧嚣吵闹，令少女脸色顿时一变。
“似乎有人在打架。”
目光扫了眼窗外迅速聚集起来的人群，明羽用平静而淡然的语气说道，仿佛在说着什么事不关己的东西一般。
“我去去就来。”
无奈一叹，绯玉丸恋恋不舍地放开了明羽。
虽然校园秩序并非她这位学园长的职责范围，但既然事情发生在了眼前，她也没有视而不见的理由。
第一百二十三章 学园
普罗米修斯学园，人流量最大的一条商业街上，一对年龄至多不过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女正进行着拳拳到肉的真人互搏。
即便身量尚未完全长开，动作也还带着些许的稚嫩，可两人的架势却已然有了几分精英的模样，拳脚攻防间可以清晰看到章法套路的影子。
“你这垃圾，竟然还敢动手！？”
擦了擦脸颊的红肿，少女看向眼前少年的眸子里满是无可抑制的怒意，一头茶色长发随着崩坏能的爆发而舞动飘摇，宛若一头勃然发怒的雄狮。
“我就动手怎么了，你这臭婊子！”
同样没有好到哪去，金发少年眼袋已然肿起，却毫不相让地瞪了回去，眸里满是不甘与愤恨。
“我一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见对方胆敢回嘴，少女眼中怒意更甚，纤巧拳头简单而直接地向前挥出，其上包裹着的大量崩坏能却昭示这一拳并不普通。
“来啊，谁怕谁啊！？”
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少年同样向着女孩挥出了自己的拳头，象征崩坏能的光芒微弱却不容忽视。
哪怕还只是一群孩子，但作为普罗米修斯的学员、天命女武神的预备役，这些看似柔弱的小家伙自然不可能真的手无缚鸡之力。
甚至说，就算是训练有素的特种兵，在格斗中也未必胜得过这群能熟练驾驭崩坏能的孩子。
两只拳头迅速靠近、交错，眼看着两败俱伤的事件即将发生，一道樱发身影却忽地穿过人群突入了两人中间，一把抓住了两个孩子的手腕。
旋转、卸力，轻轻一推，两人身形顿时踉跄，一齐摔了个狗啃泥。
“你们应该还记得，学园不准在训练场之外的地方使用武力吧？”
打量着眼前这满身狼狈的两人，绯玉丸冷冷地道，脸上覆盖一层冰霜。
且不说这两个家伙敢于违反校规，单是打扰她和羽大哥的重逢，让对方看到自己失职难堪的一面，就已经足够令少女心中不悦了。
“记……记得。”
从地上爬起身来，两人连衣服上的灰尘都不敢拍去，忙低着头应道。
违反校规并不可怕，但违反校规的时候被学园长抓个正着，就极度可怕了……
一时间，相同的恐惧充斥在了少年少女的心间。
“我不会现在问你们到底为什么打架，下午课程结束后自行去教官那里领一小时的格斗训练，五点半再来我的办公室，能做到吗？”
冷冷地说道，绯玉丸声音里透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坚定。
虽然在一天的课程结束后，一小时的加练不啻于是体罚，但在这座以培养女武神预备役为目标的学园里，可从来都没有不准体罚的规矩。
“能、能做到！”
不敢有丝毫的拒绝，两人连忙点头。
“散了吧。”
挥了挥手，绯玉丸用无比冰冷的语气说道，声音里并没有多少不耐烦，仿佛只是称述一个事实一般。
可尽管绯玉丸的声音里没有任何的暖意，但在两个心怀恐惧的孩子眼里，这声挥斥却是完全的恩赐了。
“是，学园长再见！”
没有丝毫犹豫，两人急忙弯腰应道，如见了猫的老鼠般一溜烟跑开了。
“学园长好……”
见事件暂告一段落，当事人也已然离开，周围聚拢的孩子们也纷纷向绯玉丸表示问候。
脸上露出一个带着几分冰冷的笑容来，绯玉丸一边颔首示意，一边穿过人群向咖啡店走去。
“处理得挺熟练嘛。”
看着在自己身旁落座的樱发少女，明羽微笑着道，眼中升起几分赞许。
即便不清楚绯玉丸的后续处理如何，但能如此快就做出判决，也足可见少女的能力了。
“让羽大哥看笑话了。”
面对明羽的称赞，绯玉丸脸色却有些黯淡。
虽然那两个孩子的实力在同龄人中确实不错，但没有人上前劝阻这件事还是令她颇感几分丢脸的。
“那个金色头发的男孩，是北美洲的幸存者吧。”
摸了摸绯玉丸的脑袋以示安慰，明羽轻声地问道，同时将一小块黑森林蛋糕送入少女口中。
“嗯……”顺从接受了明羽的喂食，绯玉丸脸上也恢复了几分笑容，“北美洲的那些孩子，和学园里原有孩子们的壁垒，还是没办法完全消除。”
北美洲覆灭后，觉醒圣痕并幸存下来的孩子们的处理就成了一个分外棘手的事情。
天然圣痕的觉醒者，在哪个地方都是一种极度珍贵的资源！
如果逆熵发挥了该有的作用，这些孩子自然是应该交由逆熵培养的。
可问题在于……在这些孩子最需要逆熵的时候，这个组织却缺席了。
对逆熵的反感和不满成为了孩子们之中普遍存在的情绪，也令逆熵失去了接手这些孩子的权利。
天命本来是提出要全盘接收这批孩子的，但却遭到了各国的一致反对。
即便目前公认天命是世界第一，可老大吃肉，总是得给底下的人留几口汤喝的。
在各国协商之下，这些孩子中的一半被送往了普罗米修斯学园，四分之一被移交往了圣芙蕾雅，剩下的四分之一则被各个大国瓜分。
对于这种安排，明羽只是冷笑几声，却并未出手干预。
说到底，这是属于人类内部的事情，他没必要干涉太多。
他眼下唯一要做的，只是对抗崩坏意志而已。
与此无关的事情，明羽不想也不愿去理会。
纵然他能够凭借力量强迫这些国家和组织，可这个世界终究还是属于人类的。
甚至其实倘若可以的话，明羽是不愿普罗米修斯接收这些孩子的。
目睹了北美的惨剧，这些孩子的内心积攒了大量的黑暗，神经敏感而纤细的他们很难去适应一个新的环境。
像如今横亘在北美幸存者和普罗米修斯原有孩子们之间的矛盾与壁垒，就很大程度上是这种情绪的产物。
生活在正常家庭里的孩子们把北美惨剧的幸存者视作灾星，而失去一切的孩子们则太过敏感。
一旦遭到刺激，这群拥有圣痕力量的孩子们就很容易失去控制，伤害到自己和周边的人。
所以，天然圣痕觉醒者固然拥有潜力，可单从利益角度看却无异于是鸡肋。
而且，天然圣痕这种东西……在明羽眼中也不过那样罢了。
随着崩坏能浓度的下降，崩坏能武器的威力也在大大降低。而当新的世界规则建立，崩坏从这颗星球上彻底消失，依托于崩坏的圣痕体系自然也将被完全淘汰。
一种必将被时代抛弃的产物，又能有多少的价值？
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普罗米修斯又是最适合接纳这群孩子们的场所。
唯有在这里，在这所并不过分看重天然圣痕的学园，孩子们才能感受到自己与他人并无不同，才能更加快速地融入这个新的环境。
相比起圣芙蕾雅如今的状况来说，普罗米修斯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也正是出于这些考量，明羽才同意了将这群孩子安置在学园之中，即便这会极大程度地影响普罗米修斯的存粹性，增大学园的管理难度。
“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将女孩嘴角沾染的奶油用指尖轻轻拭去，明羽有些愧疚地道。
虽然这半年里他一直呆在那处异空间，可现实里的事情他却是有在关注的，自然也清楚绯玉丸所经受的种种困境。
突然接手偌大一所学园对少女而言本就不是易事，他却还给对方添了如此多麻烦。
“不辛苦的，只要有羽大哥陪在我身边，我就感觉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把男人还来不及抽离的手指含住，绯玉丸将指尖的奶油吮去，舌头在指腹轻轻摩挲，像是在舔舐雪糕一般，小心翼翼抬起的蓝色眸子里是扑闪扑闪的亮光。
看着眼前如小猫般乖巧黏人的樱发少女，明羽不由一笑，另一只手狠狠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放心吧，这几天我哪都不去，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绯玉丸已经将话说得如此直白，他又怎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意呢？
虽然第八律者仍下落不明，但天命、极东和世界蛇三家组织的协同合作总是比他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要更有效率的。在线索出来之前，他还有充足的时间陪一陪自己这久别重逢的小娇妻。
第一百二十四章 午睡
“队长！”
从咖啡店转出，明羽同绯玉丸还未走出多远便被一道突然的大喊叫住。
视线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位身披红甲的白发女武神赫然映入了明羽眼帘。
而白发女武神的周围，则是小心翼翼围拢起来的少年少女们。
作为与普罗米修斯学园创始人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逆风之羽小队的队长，伊莲娜在这所学园里的人气可是常年居高不下的。
一边面带崇敬地仰望着这位红骑士，少年少女们也对那位能让他们的学园长展现出小女生姿态的银发男子感到了浓浓的好奇。
那些对明羽了解较深的资深学员们还能从眼前的银发男子身上看到几分前任校长的影子，但新近入学的学员们对这位银发男子却几乎是全然陌生了。
“我应该已经向主教提过，你职位上的‘代理’二字可以去掉了。”
将周围人的好奇收在眼底，同样看见了伊莲娜脸上的激动，明羽却是淡淡摇头，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实一般。
虽然依旧在天命挂着s级女武神的名字，但明羽实际上已经没有任何职位了，在天命内就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闲散人员，即便从来不会有人质疑他在天命内的影响力。
迎着明羽那平静却饱含威压的视线，伊莲娜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移开目光，嘴唇蠕动着道：“可、可是……”
“伊莲娜，逆风之羽小队我已经全部交给你了。在新的时代即将来临之际，素来以对抗崩坏为使命的女武神又该走向何方，这是需要你们全体女武神一同考虑的事情。”拍了拍这位天命s级女武神兼卡斯兰娜现任家主的肩膀，明羽声音平缓而坚定，透着丝丝不容抗拒的意味，“我相信，你应该不会让我失望吧？”
“队、队长……”
不由一愣，伊莲娜心中先是一黯，旋即便被浓浓的责任感与使命感充满。
是啊，一直以来，每一位女武神虽然都是将对抗崩坏作为自己的使命，但却绝不会有人认为崩坏是可以彻底消灭的东西。
而现在，崩坏的完全消灭近在眼前，新时代的女武神又该何去何从，这已经是成为了所有女武神都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作为位于所有女武神的s级，她又怎么能止步不前呢？
更何况，这可是队长亲自交给她的任务啊！
“队长，我一定会……”
抬起头来，伊莲娜刚打算给出自己的誓言，却发现自己欲要立誓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别找了，队长他早就走了。”
看了眼这个左顾右盼的友人，黛娜撩了撩自己鬓旁的一缕发丝，有些无奈地叹道。
这个笨蛋，总是被队长吃得死死的呢。
“诶？”
嘴巴不由张大，伊莲娜显得很是吃惊。
“好了，趁着这里变成粉丝见面会现场前，我们也得赶紧走了。”
没有给伊莲娜理解现状的机会，黛娜一把攥住了白发少女的手掌，迅速挤开有聚拢迹象的人群逃离开来。
…………
“伊莲娜那家伙，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和小孩子一样……”
牵住绯玉丸的手从小路避开人群，明羽微微摇头感叹道。
从刚才那连装甲都没有换下的模样来看，恐怖伊莲娜是一收到他出现在了普罗米修斯的消息就匆匆赶来了。
“因为，羽大哥真的很值得信赖啊～”
紧紧握住了明羽的手掌，绯玉丸嘴角浮现一丝偷笑，眼底是浓浓的自豪。
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也被其他人相信着，终究是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但女武神的未来，终究还是得交给你们的。”
听到绯玉丸的表态，明羽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欣喜。
“不要！那些事情是伊莲娜她们的，我只要能一直在羽大哥身边就够了！”
使劲摇了摇头，樱色的发丝一阵晃动，绯玉丸用无比任性的口吻说道，身体紧紧贴着男人不肯放开。
即便担任普罗米修斯学园学园长的时候，少女会尽力去做到最好，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什么“以天下大事为己任”的人，她只是纯粹地不想让明羽失望罢了。
她没有温蒂那样根深蒂固的使命感，时时刻刻都能将对抗崩坏摆在第一位。
在内心深处，她只是想做一个贤妻良母式的小女人，可以随时陪伴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
“唉，你啊……”
揉了揉眼前女孩的小脑袋，明羽轻声叹道，眸里满是宠溺以及……丝丝的无奈。
他可没有办法能一直陪在对方身边啊……
“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捏了捏少女滑腻异常的脸颊软肉，明羽轻笑着问道。
虽然方才的甜点份量并不少，可想要代替午餐却还是远远不够的。
“那些就够了。”
摇了摇头，绯玉丸轻声地道。
即便甜点无法充当午餐，但作为拟似律者的她对于食物本就没有太大的需求。好不容易才跟明羽重逢，少女更希望能做些其他更有意思的事情。
目光瞥见了一旁的草地，绯玉丸眼眸微转，拉着明羽就往草地上跑去。
“快，羽大哥快躺下！”
将长裙裙摆收拢，绯玉丸屈着腿在草地上坐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语气里满是兴奋。
午餐过后，就应该是午睡的时间了。
看着少女裙摆提起露出的一截白嫩，明羽不由一阵失笑，只得顺从地躺倒下来。
“羽大哥喜欢吗？”
感受着腿上那令人安心的重量，绯玉丸轻笑着问道，嘴角勾起的弧度怎么也掩藏不住。
“嗯，喜欢，我很喜欢哦。”
脑袋移动着换了个更舒服的角度，明羽把女孩的一只手掌抓在手里仔细把玩，脸上露出一个无比满意的笑容来。
“嘿嘿～只要羽大哥喜欢，我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的，哪、哪怕是更过分的事情……也没问题的哦～”
感受到了男人对自己身体的满意，绯玉丸脸颊不觉一红，声音越来越低。
如果是现在的话，她应该就能够同明羽做那些最亲密的事情了吧？
“嗯？”
看着女孩那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的脸颊，明羽眼中浮现几分疑惑。
“没，没什么，如、如果羽大哥觉得困的话，睡一会儿也没事的。”
慌忙否认道，绯玉丸生硬地将话题转移开来。
“嗯，那我就睡一会儿吧，腿麻的话把我叫起来就行了。”
没有拒绝少女的好意，明羽微笑着道，眼睛缓缓闭上。
脑后是无法言语的柔软，鼻尖萦绕着的是令人沉醉的芳香，又有谁能够拒绝得了这样的天堂呢？
“……”
看着呼吸很快轻细均匀起来的男人，绯玉丸眼中不禁涌现几分失落。
她之所以想和明羽玩膝枕，只是享受膝枕过程中同对方的亲密而已，并非真的想让男人午睡。
不过……
“午安，羽大哥。”
脑袋低下，绯玉丸在男人脸颊上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能这么快就睡着，也算是证明了她的身体对于明羽的吸引力了吧？
这样想着，少女嘴角不由勾起一个轻忽的满意弧度。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离别
明羽是睡到自然醒的。
睁开眼，看着那轮已然西斜的太阳，明羽眼中浮现几分自然而然的茫然。
“早上好呀，羽大哥……”
将男人大梦初醒时的呆滞收在眼底，绯玉丸捂着嘴轻笑说道。
没有回应女孩满是取笑意味的发言，明羽呆呆坐起身来，伸出脚踢了踢那试图靠近的青色小蛇：“一边玩去。”
没看到他正在和绯玉丸过二人世界吗，这条蛇真是一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至少他在极东停留的时候，菲尼斯可乖巧多了，从来不会多事，每天都只是混迹在逆熵娱乐里玩各种内测版游戏。
据布洛妮娅所说，但凡一款游戏能够让菲尼斯在十次以内通关，就必须返工加大难度。
“嘶～”
被明羽一脚踢开，青色小蛇也不敢反抗，只是信子伸出轻唤几声，两对眼睛眨巴着写满了委屈。
“喵！”（你干什么！？）
见青色小蛇受到了欺负，一旁的灰猫顿时忍不了了，冲着明羽张牙舞爪地大叫起来。
“哦？小鬼，你很勇哦！”
眉头一竖，明羽看向史丹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
敢对他露出利爪，这可是连凯文都不敢做的事情。
回想起了明羽的恐怖，史丹身子不由一缩，但作为军人的骄傲却不容许它就这般认输。
“喵～”（你、你想干什么！？）
身体骤然紧绷，史丹两颗尖牙露出，威胁式地低吼道。
“告诉幽兰黛尔，今晚我请她吃猫肉火锅。”
丝毫没有理会对方的威胁，明羽出手如电，一把抓住史丹后颈将整只猫提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
得到主人的命令，青色小蛇只是多看了眼那努力挣扎的灰猫，点了点头便转身蜿蜒离去。
虽然这只傻猫似乎有人罩着，但这既然是主人的命令，那她只需要执行就够了。
“喵～”（你这个魔鬼，猫肉是酸的啊！）
四只爪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着，史丹又惊又惧地大叫道。
“啧，不试试怎么知道猫肉酸不酸呢……”
拎了拎手里的灰猫，明羽眼中浮现几分思索，像是在称量对方到底有几斤肉一般。
“喵～”（救命啊，有人要杀猫了！）
意识到了自己真的碰上了魔鬼，史丹叫声顿时凄厉起来。
“整座天空岛都是我的人，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舔了舔嘴唇，明羽脸上笑容愈发放肆。
“喵……”
四只爪子在空中蹬了蹬，史丹舌头伸出，身体顿时垮了下去，再没有半分活力。
即便是作为地表最强的猫，有时也会碰到无力应对的危机，所以装死并不是什么值得羞耻的事情。
它都已经死掉了，这个魔鬼总不至于还想吃它吧？
这样想着，史丹眼珠微不可查地动了动，眼角余光向着面前的银发男人偷瞄而去。
“哎呀，这只猫似乎中暑了呢？”
双眸微睁，明羽用无比浮夸的语气惊讶说道。
你才中暑了呢！你全家都中暑了！
暗暗翻了个白眼，史丹铭记着自己死猫的设定，没有发出丝毫动静。
“据说，中暑的猫更适合做成火锅呢，你想不想吃？”
拨弄了下史丹的爪子，趁机摸了摸那软乎乎的肉垫，明羽笑着对绯玉丸问道。
没有回答，少女只是一手掩住嘴巴，发出阵阵银铃般的轻笑来。
好机会！
趁着明羽注意力暂时离开自己，史丹猛然一个发力，身体顿时从明羽手中挣脱开来，瞬间便钻入了灌木之中消失不见。
“喵！”（我一定会回来的！）
远远地，传来一声充满不甘的尖叫。
“真是只不经逗的猫呢～”
看着史丹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明羽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哈哈～”
再也无法忍耐，绯玉丸的笑声顿时放肆起来，一阵花枝乱颤。
看着眼前女孩的笑靥，明羽嘴角也不由勾起，眼中满是宠溺。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良久，耐心等待少女止住了笑，明羽才轻声地问道。
“已经快五点了哦，羽大哥这一觉睡得很好呢～”
掩着嘴轻笑说道，绯玉丸眸里尽是柔和。
喜欢的人能在自己身边安然入睡，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你也该回去工作了呢。”
大大伸了个懒腰，明羽不无遗憾地道。
与他这个闲散人员不同，作为普罗米修斯的学园长，绯玉丸能陪他半个白天已经有些失职了，他不该再占用对方更多的时间了。
“嗯……”
想到那些被自己翘掉的工作，绯玉丸脸色顿时黯淡了几分。
但即便很不愿同明羽分开，少女也没有说出继续翘班的话。
普罗米修斯是明羽交给她的东西，她必须好好完成自己的工作，不应让对方失望才是。
“今晚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待会就去买食材。”
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明羽微笑着问道。
给少女做上一大桌的好菜，就是他能给予对方唯一的补偿了。
“不用了哦，我已经在冰箱里储备好食材了呢。”
轻声说道，绯玉丸脸上不禁露出几分得意。
为了迎接明羽的到来，她可是很早之前就开始做着准备了。
不单单是食材，就连决胜内衣她都准备了好几种款式，保准能让明羽大吃一惊！
眼底露出些微的惊讶，明羽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心中感到了几分深深的歉意。
“今天的晚饭，可以好好期待一下哦～”
再无需更多的解释，明羽顿时明了了少女的心意。
除了大展身手做上一桌豪华美食外，他再想不出任何方法来回报了。
“嗯～”
重重点头，绯玉丸嘴角是掩藏不住的笑意。
她知道，今晚一定会是一个值得铭记终生的美妙之夜。
滴——
正打算起身送绯玉丸回办公室，突然响起的通讯提示音却令明羽脸色一变。
“凯文？”
看到屏幕上这个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出现的名字，明羽眼中浮现几分惊讶。
“羽大哥，赶快接吧。”
同样看清了这个名字，绯玉丸心中涌现些许不安，却还是柔声劝慰道。
没有立即点开，明羽拧眉想了想，才缓缓将手指放到了屏幕上。
“有什么事？”
看着那张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寒意的冰块脸，明羽不悦地道。
难得的二人世界被打扰，他的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我希望你能来世界蛇总部一趟。”
丝毫没有顾及明羽心情的意思，凯文开门见山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现在？”
明羽有些惊讶。
“……尽快。”
似乎是意识到了明羽有什么难处，凯文声音中的冰冷降低几分。
“我会好好考虑的。”
摸了摸下巴，明羽只是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来。
通讯很快挂断，明羽目光看向一旁的樱发少女，眼底满是歉意：“绯玉丸……”
才刚承诺过这几天会一直陪着对方，甚至还约好会做一顿无比丰盛的晚饭，但结果……
“没关系的，羽大哥赶快过去吧。”
脸上露出一个善解人意的柔和笑容来，绯玉丸催促着说道。
“抱歉……等这次回来，我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一定！”
一把将眼前女孩拥入怀中，明羽用轻缓而又坚定的语气说道。
虽然不知道凯文到底发现了什么，但能让那种人开口的，一定不会是什么小事。
“嗯，说好了的哦！”
低声地说道，绯玉丸同样紧紧抱住了明羽，像是生怕对方下一刻就会突然消失一般。
“一定会的！”
感受到了少女对自己的眷恋，明羽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背脊，心中也满是不舍。
但即便再如何不愿面对，离别的时刻却终会降临。
“等我回来。”
在少女额头印下一个重重的吻，明羽双手缓缓松开。
“绯玉丸？”
看着依旧紧抱住自己不愿放开的樱发女孩，明羽轻声提醒道。
“我会等羽大哥回来的……”
声音里的哽咽和颤抖再也抑制不住，绯玉丸额前发丝垂下遮住一双泪眼，却终是慢慢放开了紧抱住明羽的手。
上一次对方这样说的时候，再次重逢便已是半年之后。
那……这一次呢？
“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的……”
不敢再和少女有任何的接触，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地心软下来而将一切事情都抛之脑后，明羽只是丢下这样一句话来，身形迅速化作一道银色流光向远方飞驰而去。
呆呆坐在原地，感受着面前明羽留下的体温如阳光下的晨露般迅速消散，最终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寒意，令绯玉丸身躯不由一颤。
“羽大哥，走掉了呢……”
嘴唇蠕动着，从少女口中飘出的话语沙哑无比。
“是啊，你的羽大哥，他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呢～”
一道饱含讥讽的声音响起，少女左边脸庞是失魂落魄的黯淡，右侧嘴角却上扬露出一抹娟狂笑意，发丝遮掩下的右瞳已是如血般的殷红。
第一百二十六章 往世乐土
步行在阴暗而宽阔的甬道之中，目光随意扫视着这处宏大如神殿的地下建筑，明羽眼中不由浮现几分惊奇。
能在数百米深的地下修建起这样宏伟的建筑，前文明的技术能力的确有其独到之处。
不过……瞥了眼前方带路的灰蛇，明羽却是淡淡摇头：“把老巢选在这种地方，凯文那家伙是真的把自己当成蛇了吗？”
虽然严格来说，这处建筑同黑暗潮湿的蛇窟并没有一点儿关系。但凯文明明是主动邀请他来世界蛇总部，却还自己一个人窝在基地最深处，着实令明羽心生不悦。
而且，对方还强行打断了他同绯玉丸的重逢，让他更是恨不得把这家伙拎出来暴揍一顿。
听到明羽对尊主的嘲讽，灰蛇却是充耳不闻，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一般，连脚步都没有半点的紊乱。
如果其他人敢在他面前这么做，灰蛇定会让对方明白世界蛇的恐怖。
但这位明羽……这可是连尊主都要退让三分的人物，他一个小小的世界蛇干部能怎么办？
“话说，凯文融合的崩坏兽是帕凡提吧？‘世界蛇’应该改名叫做‘世界猪’才对！”
目光随意扫视，明羽若有所思地道。
“在‘世界蛇’里，尊主代表的是世界！”
面对如此不加掩饰的污蔑，灰蛇终于是忍受不了了。
“哦……”听到灰蛇的解释，明羽长长地应了声，反问道，“有区别吗？”
他可不关心世界蛇到底代表着哪几个人。
“……”
拳头握紧，机械咬合的咔哒声响起，灰蛇良久才压抑住自己内心的怒意。
脚步加快几分，四通八达的甬道迅速到了尽头。
“我们到了。”
停在了一堵垣墙般厚重的金属大门前，灰蛇冷冷地道，一向沙哑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如释重负的轻松。
打进入世界蛇总部开始，明羽的冷嘲热讽就从来没停过，如今他终于是可以摆脱这个家伙了。
“开门啊！还需要我来教你吗！？”
瞥了灰蛇一眼，明羽双手抱胸，银色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蔑视。
对于这个亲手制造了数亿人牺牲惨剧，却不曾有丝毫悔改的家伙，他可没有半点好感。
如果不是现在还需要凯文和世界蛇的力量，他早就送灰蛇去轮回了。
拳头再次握紧，灰蛇长长地出口气，才控制住情绪喊出了那句口令：“毁灭与新生。”
接收到了开启的指令，金属大门发出一道刺耳巨响，缓缓向着两边艰难展开，像是要对抗千万年的……
轰！
？？？
看着瞬间飞离出去的金属大门，灰蛇不禁扭头看向了身旁的明羽，面具下的红色独眼冒出鲜明的问号来。
“这门开得这么慢，怕不是坏掉了。”不紧不慢地将踢出的腿收回，明羽面无表情地解释道，“放心，不用谢我。”
他和凯文是谁跟谁啊，还敢对他玩仪式感和神秘感？
“尊主！”
快步走入门后的大厅之中，灰蛇一手按在胸口上微微弯腰，看向高台王座上身影的目光里满是狂热。
与明羽这种任意随性的神不同，尊主才是真正属于人类、能够领导人类变革的神！
看了眼那凄惨解体的金属大门，再看看神色自若地走进大厅来的明羽，凯文脸色不变，只是向灰蛇摆了摆手。
“是！”
顿时明白了尊主的意思，灰蛇弯腰倒退着走了出去，谦卑得宛若最忠诚的信徒。
“凯文，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足够合理的解释。”
抬头仰视着王座上的白发男人，明羽眸里是浓重至极的威压，仿佛位于高处俯视的人是他似的。
迎着明羽无比沉重的压迫视线，凯文没有开口，只是一手指出，一条黑暗无光的甬道顿时自大厅一角延伸而出。
“解释。”
简单明了的回答，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凯文声音冰冷如万载不变的寒冰。
早已习惯了凯文的说话方式，明羽也没有多问，转身就向那处仿佛自宇宙创生时就亘古不变的黑暗走去，丝毫不担心里面等待自己的会是陷阱。
如果陷阱对神能有用的话，前文明也不会在终焉手里败得那么惨了。
哒！
但下一瞬，停在了宛若分割了两处不同空间的黑暗之前，明羽嘴角轻轻上扬，缓缓转过了身去。
…………
轰！
一座富丽堂皇的金色宫殿里，看着如皮球般疾飞而来砸断数根柱子的白发男人，粉发少女嘴巴不由自主地张大，久久无法合拢。
“诶，凯文，你是来找我的吗？”半晌，终于反应过来的少女嘴角露出一抹纯真而灿烂的笑容来，像是初恋中的女孩狂街时偶遇见了喜欢的男孩一般，“不许说不是哦，否则我可是会伤心的呢～”
“……”
没有说话，凯文只是面不改色的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眼眸愈发冰冷几分。
他就知道，和那个任性随意的家伙在一起绝对不会什么好事。
“我这个人啊，最讨厌那些说话说一半的人了。”
伴着一道带有鲜明嘲讽意味的声音，一位银发银眸的年轻男子出现在了宫殿之中。
唰！
几乎是在银发男子现身的同时，一位银灰长发的俊美男人也旋即出现，一直紧闭着的双瞳瞬间睁到最大。
“你，到底是什么！？”
紫色的双瞳紧紧盯向了明羽的腰间，不……更确切地说，是盯向了明羽腰间的银叶，灰发男人的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惊骇，像是最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突然目睹了神明的降临一般。
“唔……按照你们的说法，你可以称呼我为’第六真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明羽这个人类名字。”摸了摸下巴，明羽微微一笑，看向灰发男人的眼睛眯起几分，“哪怕是记忆体，你的眼力依旧是这么优秀啊，苏。”
即便没有任何人的事先解释，他也能一眼就看出面前的苏并非真人。
“第六真理……人类能够观测到的第六位神明吗？”一边咀嚼着这个名词所代表的含义，听到明羽说辞的苏脸上却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看来你应该是见过现实空间里的我了。”
没有好奇现实空间中的自己同对方的相遇，也没有追问另一个自己的境遇，苏只是陈述着这样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记忆体的你，可比真正的你要释然得多啊。”
看到对方没有在集结战力想要抹除自己，明羽倒是显得颇有几分意外。
当然，以他现在的力量，哪怕是再来几个凯文也无济于事了。
足以比肩终焉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就意味着无敌。
“现实空间里的我想必给阁下添了不少麻烦吧。”苏不愧是苏，只是一句话就瞬间意识到另一个自己大致做了什么，“虽然晚了些，但还是容许我向阁下表达歉意。”
“那些都已经过去了。”
摆了摆手，明羽叹了口气道。
虽然第二神之键中的苏却是给他造成不小的麻烦，但事实证明对方也确实没有看错，他的确给这个世界带来了难以想象的浩劫，甚至差点导致了终焉的降临。
世界因此而付出的代价和鲜血，是永远不会消弭的，哪怕他现在已经有了重新定义世界的力量。
可记忆体的苏能够彻悟放下，此处空间的另一位真实存在却做不到。
“苏，最后怎么样了？”
浑身寒意抑制不住地散发而出，凯文沉声问道。
哪怕是在他早已冻结成冰块的心里，依然有着常人无法触及的柔软。
“凯文，不要这样！”
死死抓住了凯文的手腕，苏低声喝道，紫色的眸里是炙热的坚决。
“我最后问一次，苏怎样了！？”
丝毫没有理会记忆体的苏，凯文的目光牢牢钉在了明羽身上。
“你想听真话还是谎言？”
双手抱胸，明羽不紧不慢地道，勾起的嘴角满是游刃有余的从容。
他虽然不喜欢随意使用武力，却也从不忌惮使用它。
“……”
没有回答，凯文只是死死盯着明羽那对写满倨傲的银色双眸，眼中寒意更甚几分。
“人力终有尽头。哪怕没有任何意外，现在的我也应该是因为恒沙计划而跨越自身极限了。”
挡在了凯文与明羽之间，苏用有些急切的语气说道。
没有接受这个答案，凯文目光越过身前的苏直直看向了明羽，仿佛自己面前的友人只是虚幻泡影一般。
“他的确是寿终正寝的，这一点你可以找符华去验证。”
摊了摊手道，明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既然苏已经道出了事实，那他也没有必要继续捉弄下去了。
微微颔首，凯文身前黑色甬道浮现，直接离开了这处空间，也不知是相信了苏的说辞，还是打算去找符华对证。
“……”看着行动如此直接的凯文，明羽却是有些傻眼了，目光转向了剩下的两位记忆体，“话说回来，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从凯文的表现来看，明羽不难猜出这里应该就是对方找自己来的原因了，但匆匆离去的前文明最强战士却是连一句说明也不曾留下。
这是……让他自由探索的意思吗？
“苏，解释就交给你了，我得去找凯文玩啦～”
笑着对苏说道，粉发少女眸中满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好不容易见识了这么有趣的事情，她已经等不及地想要去找乐土里的凯文分享一下了。
一想到对方脸上的精彩表情，少女心中就忍不住地激动起来。
话音落下，粉发少女的身形旋即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明羽同苏大眼瞪小眼。
“既然如此，那就由我来向阁下说明一下吧。”
见同伴们都离开得如此直接，苏颇有些无奈地长叹口气。
“愿闻其详。”
点了点头，明羽脸上露出几分认真来。
排除立场因素，他对于苏这样的人还是很敬重的。
“如你所见，这里是由记忆所构成的世界，保存着被称为逐火十三英桀的十三位融合战士的记忆。在往后的时间里，你会一一见到他们的。”像是感受到了明羽的敬意，苏一手按在胸口，上身微微弯下，“总之，先欢迎你来到往世乐土，明羽阁下。”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刹那之樱
无聊，枯燥，且乏味。
这就是明羽对于往世乐土这座世界蛇最重要遗迹的第一印象。
除却富丽恢弘的建筑和不知什么时候会出现的几位幽灵，这座乐土简直无趣到爆。
虽然明羽也知道，与真正的往世乐土相比，这栋宏伟如宫殿的巨大建筑只不过是保护和支撑其运作的城墙。
唯有越过这层外壳，他才能一睹乐土的真正风采。
可问题在于……明羽无法进入往世乐土。
那是一个完全由记忆和数据构成的空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由十三位融合战士的记忆所交织而成的世界。
对于这样一个特殊的意识空间来说，一位神祇的意识实在太过庞大了。如果明羽真的要强行进入乐土的话，最终结果只能是空间崩溃，十三位融合战士的记忆在神明的权威下如蝼蚁般被毫不留情地碾至粉碎。
明羽不知道凯文有没有预见到这样的结果，但此时的他却的确陷入了一个进退两难的境地。
在他眼里，这栋恢宏壮丽的宫殿只是一座大型鬼屋，而且还是工作人员不定期上班的那种，只留得他一人在空荡荡的乐土里随意闲逛。
就连苏，在讲解完大致情况也很快便找了个借口遁走。
扫了眼大厅中央的十字形传送门，明羽也没有在乐土里参观游览的心思，随便找了个休息室坐下，掌心星盘浮现，浩大而恐怖的神祇威压逐渐散发而出，却又局限在了休息室中没有继续扩散。
既然现在没有英桀肯来找他，那明羽也乐得清净，顺便理一理始终不曾现身的第八律者。
明羽本以为，第八律者迟迟没有发作是因为找不到目标。在他出现在了现实空间后，第八律者应该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才是。
可事实证明，他的猜测错了。
与过去的半年一样，第八律者依旧潜伏在了黑暗中，丝毫没有现身的意思，仿佛这位律者自始至终都不存在，只是他的一个臆想。
目光落在了掌心微微发亮的星盘上，看着那穿梭交织的紫银光点，明羽眉头轻轻皱起。
即便轨迹如最飘忽的电子般难以观测，可银色光点却已然隐隐围聚形成了一道屏障，牢牢阻隔着紫色光点的撞击和入侵。但在银色光点构成的屏障之内，却有着比寻常光点大得多的八颗紫星。
八颗紫星或聚或散，亮度不等的三颗轻忽分散，那是三位单核律者的象征。其中以温蒂对权能的掌握最为透彻，所以代表风之律者的星辰最为璀璨，完全体律者的芽衣次之，通过继承核心来成为律者的布洛妮娅则居于末位。
剩下的紫星中，四颗两两相聚，象征琪亚娜的两颗亮度则明显要高于其他的两颗。但这却不是因为明羽对权能的掌握不足，而是他并未真正使用核心，只是将其拘留束缚在了身边罢了。
毕竟对于现在的明羽而言，律者核心所带来的力量已经近乎无用，他唯一看重的只有核心在承载权能上的作用。
而最后的那一枚紫星……看着那颗时亮时暗的紫色星辰，明羽不由感到了几分疑惑。
从亮度上看，这枚核心显然已经被激活了。换而言之，第八律者已经不止一次地使用了权能，但……为何地球上却一点儿变化也没有！？
哪怕天命、极东和世界蛇三家组织全力行动，也没有找到关于第八律者的任何蛛丝马迹。
甚至，连一起与崩坏有关的事件都没有发现！
虽然和平是件好事，但这种诡异的平静却只令人内心发毛。
此时的平静越是长久，所酝酿出的风暴就会愈发恐怖。
“你很强。”
一道平静而清淡的声音忽地响起。
明羽抬头望去，只见休息室门前不知何时已有一道人影出现。
少女神情凛冽，一头樱色长发简单披散，双手轻轻按在了腰间的蓝色太刀上，令人毫不怀疑对方能随时将其拔出，斩断挡在眼前的一切。
恍惚间，明羽有种错觉，在他所不曾注意到的刹那光景里，少女已经在心中构思了千万种方法，试图找到能将自己斩杀的途径。
而结果，也很显然……看着分毫不差地踩在自己威压领域边界的樱发少女，明羽禁不住地微微一笑，手中星盘湮灭，威压也瞬间收起：“八重樱？”
“八重樱？抱歉，阁下应该是认错人了。在下的名字只是樱，并无八重这个姓氏。”
迎着明羽藏不住欣喜的目光，自称为樱的少女仅是淡淡摇头，脸上是不变的冰冷。
只是与凯文冰块般的寒冷不同，少女脸上的冷意宛若空谷间悄然生长的一株幽兰，带着一股无法掩饰的自然清冽。
“唔……”
见到对方否认，明羽的表情也不禁有些尴尬。
确实，虽然面容相似，头顶也有着那双复制粘贴般的长长狐耳，但与巫女那樱花绚烂似的妩媚不同，眼前的樱在气质上要冷冽得多。
就仿佛是初春时节最先开放的一枝早樱，即便美丽不减，却寒意难消，让人只能远观。
“你很强。”厘清了误会，樱发的少女继续重申道，“能够把凯文逼到那种地步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
一边说着，少女目光落在了明羽腰间的两块律者核心上，眼中涌现几分惊奇。
即便没有凯文作为对比，能把律者核心如装饰品般随意带在身边的人，也绝对简单不到哪去。
而且，若非她的感知能力远超常人，恐怕还无法发现那两块拇指大小的宝石是能够轻易毁灭一座城市的律者核心。
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接触，却能将核心内的力量约束到这种程度，眼前的银发男人确实无愧神之名号。
“你也很强。以人类而论，你的实力已经是相当不错了。”
并未推辞对方的称赞，明羽看向面前樱发少女的眼中涌现几分欣赏。
能够准确看清他的威压领域，这位樱的感知能力确实惊人。
甚至，虽然明羽当时的注意力有所分散，但能在他都不曾发觉的情况下出现，却也足以证明樱的实力了。
不得不说，逐火之蛾的底蕴着实强大。
“谢谢夸奖。”
也不觉得对方居高临下的点评是高傲，樱用谦逊有礼的语气说道。
“你手上的……是寒狱冰天？”
注意到了对方手里那柄无比熟悉的冰蓝色太刀，明羽眼中闪过一丝讶色。
“阁下见过这柄武器？”
同样意识到了什么，樱有些惊讶地问道。
“嗯……算是吧。”
目光避开少女的视线，明羽语气有些尴尬。
虽然事出有因，但寒狱冰天确实是在他手里碎掉的。
倘若这位不知多少任前的使用者追问起来，他该怎么回答？
“想必到了今日，寒狱冰天的使用者应该也是一位相当优秀的战士吧？”
并不明白事实的真相，樱用颇为感叹的语气说道。
即便无法亲眼目睹，但能够驾驭神之键的人，是定然不会弱到哪里去的。
“嗯嗯嗯，寒狱冰天的使用者的确很优秀。”
连忙点头，明羽尬笑着应道。
虽然多少有些自卖自夸的嫌疑，但哪怕问遍天命、极东和世界蛇三家，得到的答案也定然只有这一个。
“对了，其他的英桀们都在哪里？”
为避免话题一直停留在寒狱冰天上，明羽赶在樱再度开口前就急忙问道。
“他们……应该还在乐土里观望吧。”
看出了明羽在刻意转移话题，樱也没有多问，很自然地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一位能够力压凯文的神祇降临到了往世乐土，对任何一位融合战士都是不得不慎重考虑的事情。
“那樱小姐呢？”
不难猜到其他融合战士对自己持有的保留态度，明羽反倒对樱的出现感到了几分惊讶。
除却苏和另外一位粉发少女，其他人理应对同自己的见面更加谨慎才是。
“阁下来到往世乐土，应该是有自己目的的吧？”
在明羽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樱用问题回答了明羽的问题。
“但我至今还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应该是什么。”
摊了摊手，明羽有些无奈地道。
虽然据苏所说，往世乐土里埋藏着逐火之蛾的一切秘密，但他对于考古挖掘却并不感兴趣。
如果能够进入真正的乐土，明羽还可以亲自去找其他英桀，可现在……他却只能像菜市场里的鱼虾一样等待英桀们的主动造访。
“不必着急，其他英桀是不会错过一个能够直接接触到神明的机会的，阁下一定能在此有所收获。”
知道明羽无法进入乐土的原因，樱柔声安慰道。
不过，话虽如此，一缕疑惑却禁不住地在少女心底冒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明羽可谓是最不需要踏入往世乐土的存在了。
不论是往世乐土里埋藏的秘密，亦或是它作为试炼场的用途，对于明羽这样的神而言都没有任何意义。
“……”听到对方的劝慰，明羽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眼前的樱发少女身上，脑中忽地闪过一道念头，“樱小姐，你……有妹妹吗？”
从轮回规律来看，既然这位樱有着与八重樱相同的容貌，那这两人很大程度也有着相似的命运。
“妹妹？”惊讶于话题突然转到自己身上，樱眸光不由一黯，却并未隐瞒，“在下确实有一个妹妹……但在如今这个时代，她应该早已去世了。”
虽然在往世乐土之中，时间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樱却从过去的其他来访者那里得知外界已然过去了五万年之久。
如此漫长的岁月，对于融合战士而言都是极难跨越的距离，更不要说是一个普通人类了。
“请问她的名字是？”
感觉自己抓住了关键，明羽继续追问道。
对于明羽突然的急切感到了几分不适，樱却仍旧没有隐瞒：“……铃，她的名字是铃。”
一边说着，少女看向眼前银发男人的眸里浮现几分隐晦的期许。
即便明白铃早已不在人世，但她心底却仍期待着能够从旁人口中听到对方的消息。
“铃……”咀嚼着这个并不能说是陌生的名字，明羽决定用另外一个方式来确认，“是那位侵蚀……”
“哎呀，明明说好了要一起来找他玩的，樱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偷跑呢！？”
一个娇俏声音突然响起，打断了明羽即将出口的话语。
“爱莉希雅？”
见到这位突兀现身的粉发少女，樱不由惊讶叫出声来。
不单单是吃惊于对方出现的突然，更诧异于对方出现的方式竟连她都未曾觉察。
虽然她一向知道爱莉希雅的实力要胜于自己，但她们的差距原来是有这么大吗？
“你这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突然走掉，即便是我这样的美少女也是会生气的哦～”
用无比轻快的声音说道，被称作爱莉希雅的少女丝毫没有打断他人谈话的自觉，脸颊还夸张地鼓了起来，像是在表达自己的生气一般，但眼神中流露出的愉悦笑意却印证着女孩分明在享受着这一切。
“侵蚀什么？”
没有在意爱莉希雅的捉弄，樱的目光牢牢钉在了明羽身上，眼中是如刀般的锐利。
“唔……”
见到突然紧张起来的樱，以及不住冲自己使眼色的爱莉希雅，明羽瞬间觉察到了什么。
严肃不过一瞬，明羽旋即展颜一笑，道：“侵蚀之键，我说的是那位侵蚀之键的持有者。”
至少，侵蚀之键的现任持有者的确是绯玉丸。
“侵蚀之键？”听到这个无比陌生的名字，樱脸上的紧张顿时化作茫然，“我不知道……我留下记忆体的时间比其他人要早，并不明白你说的侵蚀之键是什么。而且……我始终不认为铃能有驾驭神之键的力量，所以想必是阁下搞错了吧。”
“万事没有绝对。或许在你离开之后，你的妹妹有了一些意外经历也说不定呢。”
摇了摇头，明羽嘴角却露出一抹了然的笑意来。
相同的名字，明显有着血缘关系的外貌，爱莉希雅的慌张，以及……那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无比确信的拙劣战斗才能，怎么可能会有第二个人！？
“如何，樱小姐，想不想见见那位侵蚀之键的持有者？”
看着眼前的狐耳少女，明羽轻笑着问道，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诱惑，宛若魔鬼的耳边低语。
第一百二十八章 跨越五万年的重逢
轰！
往世乐土中，才刚刚修好的柱子再一次被同一个人以相同方式撞断。
“所以说，我这个人最讨厌那些说话只说一半的人了。”
听见这声令人无比烦躁的解释，凯文眼中眸光闪动，却仍像个没事人一般爬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狼狈。
樱在这里留有记忆体的事情，难道还需要他特地进行说明吗？
咔嚓！
快门声响起，爱莉希雅把相机从脸上拿开，嘴角露出一抹得意：“凯文，你终于还是发现自己舍不得我了吗？”
看了眼满脸笑意的粉发少女，凯文眉头一挑，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身形加快几分从面前打开的黑色甬道迅速离去。
“樱，接下来我就不打扰你咯。”
冲着身旁有些坐立不安的狐耳少女妩媚一笑，爱莉希雅拍了拍手中的粉色相机，一双美眸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雀跃。
有了照片为证，凯文总不能和上次一样当作没听见了吧？
想到对方无力反驳时的精彩表情，爱莉希雅身形一动，旋即消失在了原地。
看着瞬息消失的爱莉希雅，听到那漆黑甬道中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樱的双手不自觉捏紧，一向平和的心境忍不住地泛起波澜。
虽然理智告诉她，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铃不可能跨越如此漫长的时间，终焉的洗礼更是足以摧毁一切，但……一想到那位明羽信誓旦旦的模样，少女的内心仍不由提了起来。
“羽大哥，还没有到吗？”
听到这道声音，樱的双眸瞬间湿润，心中情绪顿时激荡到极点。
纵然五万年过去，她又如何会忘记自己妹妹的声音呢？
“放心，马上就到了，这份礼物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伴着一道难掩宠溺的轻笑，一位银发男子率先踏出了黑色甬道。
目光越过了这位灿若神明的银发男子，樱的视线径直落在了男人身后的樱发少女身上。
哪怕对方眼睛处蒙着一层白布看不清具体容貌，可樱能够百分之一千地肯定，这位少女就是她五万年来一直遗憾却无法得见的那个人。
眼眸一瞥看到了樱脸上的激动，明羽脸上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将自己手掌从绯玉丸手中抽离开来，在女孩背上轻轻一推。
身体瞬间失衡，但一声惊呼尚且还堵在喉咙里没有发出，绯玉丸却顿觉自己落入一个陌生而熟悉的温暖怀抱，眼睛上的白布也随即被扯下。
“铃！？”
听到这不论如何也无法忘记的声音，绯玉丸视线按耐不住地上移，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顿时映入了少女眼帘。
“姐姐！？”
忍不住地惊叫出声来，绯玉丸脸上瞬间被惊喜充满。
“铃，真的是你？”
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樱蒙上一层水雾的紫色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樱发少女，手掌不住地在女孩脸颊和头发上抚摸起来，像是要把失去的五万年时光一下子补回来似的。
“是我，姐姐，我回来了！”
死死抱住了面前的狐耳女孩，绯玉丸将脑袋埋在了对方胸口，声音是掩藏不住的哽咽与颤抖。
尽管这次的相见对两人而言都是久别重逢，但少女心底明白，与能在外界自由活动的自己不同，姐姐却是长年深居在了这座不见天日的地底遗迹之中。
“如何，这份礼物还满意吗？”
“羽大哥……”
对正笑吟吟望着自己的银发男人娇嗔一声，绯玉丸眼中满溢而出的喜悦已然说明了一切。
离开普罗米修斯不过几天时间，明羽便再度回返，还火急火燎催促她尽快安排好工作的交接事宜，大有带她出远门的意思。
尽管心中不解，但一想到能和喜欢的人相处在一起，素来顺从的少女自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用最快的速度将一切交代完毕，可绯玉丸却没想到明羽竟带着她一头钻入了世界蛇的大本营，进入那处黑色甬道前还神秘兮兮地要她戴上眼罩，说是要给她一个惊喜。
有了从灰蛇那儿得知的情报，少女心里对即将发生的一切并未感到特别惊讶。
可……自己一个人孤身前来，同有喜欢的人陪伴着到此，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件事情！
在真正见到狐耳女子的瞬间，绯玉丸所有的不安与忧伤顿时纷纷化作了感动的洪流，温暖了少女因一次次失望而遍体鳞伤的心。
“铃，你和这位明羽阁下是？”
回想起两人刚出现时那紧握在一处的手掌，再看到妹妹眼中那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汹涌爱意，樱怎么可能不明白这两人之间的关系。
“姐姐～”
嗔怪的声音里是藏不住的羞怯，绯玉丸脑袋低垂，目光死死盯着地面。
纵然她已不忌惮于在公众场合展示自己同明羽的关系，但在自家姐姐面前，少女心底的害羞还是压倒了一切。
“没错，我和铃的关系就是姐姐想的那样。”
没有丝毫犹豫，明羽上前大大方方地握住了绯玉丸的手掌，看向樱的眼神里满是坚定。
哪怕对方只是一介记忆体，但在此时此刻，明羽却还是想要将自己的心意毫无保留地传达过去：
你的妹妹，我会好好保护的！
“铃这孩子，一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莞尔一笑，面对明羽这毫不掩饰的眼神，樱没有任何的责怪，眼中尽是姐姐式的宠溺与柔和。
且不说她已是记忆体，无法对现实造成多少影响，单是明羽对于铃的关心与爱护就已经足够令她这位姐姐满意了。
更何况，即便了解不深，但对铃无比熟悉的她又如何会看不出自己妹妹对眼前男人的依恋呢？
铃喜欢明羽，明羽也爱着铃，甚至还能在得知她和铃关系的第一时间就创造两人的重逢，她这个当姐姐的还有什么不知足呢？
“哪里，反而是铃帮了我很多呢。”
看了眼身旁这位从一开始就陪伴在了自己身边的樱发女孩，明羽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温柔笑意。
尽管绯玉丸不能说完全没给他添过麻烦，但对方也确实帮了他不少。
更何况，人与人的关系不正是在这种彼此的牵绊里逐渐增进的吗？
“是吗？”听到明羽的话，樱脸上反而露出几分夸张的惊讶来，“以前，铃可是……”
“姐姐！”
瞪了樱一眼，绯玉丸嗔怪地叫道，阻止姐姐抖出自己的糗事。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捏了捏少女精致小巧的琼鼻，樱有些无奈地叹道，眼底满是浓浓的笑。
“哼！”
脑袋一撇，绯玉丸脸上的气恼却还收不住，表示自己没有这样轻易就能哄好。
苦笑着摸了摸了少女的脑袋，樱的目光落在了明羽身上：“铃现在是？”
哪怕只是这样短暂的接触，她也能感受到妹妹体内那无比剧烈的崩坏能波动，简直……跟一位律者似的！谷
但隐隐地，她又能觉察到少女体内的崩坏能波动与律者有着些微的差别，如同写字时笔划故意落在了格子外边一般，给人以一种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错落感。
“想要跨越时间的长河，总是得付出一点代价的。”
脸上笑意不减，明羽用一副无比平静的语气说道，仿佛绯玉丸如今的状态是什么完全不值得在意的琐碎小事一样。
“没关系的，姐姐，那些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不是还好端端地站在你面前吗？”
同样冲着樱甜甜一笑，绯玉丸脸上满是阳光般地灿烂，见不到丝毫的阴霾。
“铃……”摸了摸少女的脸颊，樱眼中流露出浓浓的爱怜来，“也是，只要你还好好站在我面前，只要我们姐妹还能在一起，其他的就都不重要了。”
纵然明羽说出口的话语是如此地轻描淡写，可结合自己成为融合战士的经历，樱心底却知道，从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少女到如今这样一副近乎律者的姿态，妹妹一定是经历了很多很多。
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先付出某样东西，这个世界向来都是公平的。
“你们这次前来乐土，应该是还有其他事情的吧？”
将少女搂入了怀中，樱一边温柔抚摸着妹妹这头与自己一般无二的樱色长发，一边轻声向明羽问道。
“嗯，我希望能让铃进入乐土试炼。”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明羽看向绯玉丸的眼神里尽是柔和，“现在的世界仍然潜藏着危机，铃需要有能用以自保的力量。”
第八律者仍隐藏在了暗处，即便绯玉丸有着拟似律者的力量和侵蚀之键在手，可要面对一位序列律者却还是远远不够的。在最极端的情况下，少女必须得有能够暂时牵制住第八律者的能力……当然，以上通通都是说服樱的借口罢了。
明羽从来没将绯玉丸计算进对抗崩坏的战力里面，也不打算让少女参与到战斗之事中来。
他唯一看重的，只是往世乐土的训练效果而已。
对于至今还无法彻底掌控身体的绯玉丸而言，再没有什么比往世乐土这个完全由意识构成的世界更适合的试炼场地了。
“……铃，你是怎么想的？”
思索片刻，樱却没有立即同意，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怀里的少女。
“我、我也希望能进入乐土。”
并没有多少犹豫，绯玉丸只是略想了想便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虽然还不怎么理解这所谓的往世乐土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但她对于明羽却是无条件相信的。
“也好，反正我也会在里面。就算有什么意外发生，我也会及时阻止的。”
见两人达成了一致，樱也没再反对。
正如明羽所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并没有永恒的和平，经历过前文明黑暗时刻的她是再了解不过了。
即便她也希望妹妹能一直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庇护之下，可却无法阻止少女主动前进的步伐。
而且，在往世乐土这个试炼场里，她自身便是主考官之一，能够最大限度地避免危险和意外。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往世乐土都是最合适的试炼场，她没有拒绝的理由。
“姐姐……”
看着眼前这个和记忆中没有丝毫差别的狐耳女子，绯玉丸双眼却忍不住地湿润起来。
是啊，和记忆中相比，眼前的姐姐没有任何的变化，一样的长长狐耳，一样的樱色长发，一样的美丽面容，就连在现实里早已碎掉的寒狱冰天此刻也完好无损地配在女子腰间，宛若……对方的时间一直停驻在了五万年之前！
“放心吧，我没事的，只是换了个方式和你见面而已。”将少女眼角的泪珠轻轻拭去，樱脸上露出一个无比柔和的安慰笑容来，“等你做好了准备，就进入乐土中来吧，我先去里面等你。”
说罢，在女孩额头印下一个深深的吻，樱旋即退后几步消失在了阴影之中。
茫然地看着樱消失的阴影好一会儿，绯玉丸的目光才落到了明羽身上：“羽大哥，姐姐她……”
“不要多想，准备好了就进入乐土吧。至少在这段时间，姐姐会一直陪着我们的。”
揉了揉少女的小脑袋，明羽微笑着道。
哪怕不知道这对姐妹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从爱莉希雅对侵蚀律者事件的慌张来看，他便也能猜到一二了。
“嗯。”
轻轻点头，绯玉丸没有再多说什么，顺从地按照明羽的指示在一座维生舱里躺倒下去。
“在你进入乐土的时间里，我会在外面一直守着的。”
男人柔和而坚定的话语响起，成为绯玉丸意识远去时最后的记忆。
“这里……”
睁开眼，看着面前这绝不能说陌生的世界，绯玉丸脸上露出几分鲜明的惊讶来。
目光扫去，映入少女眼帘的是成片的异形建筑，格子状的物体组成了房屋的下层，再往上则是稍显正常一些的尖顶小屋。
“现在的世界，应该看不到这样的景象了吧？”
一道温柔嗓音响起，樱悄然出现在了少女身边。
“嗯，外面的建筑风格已经和以前全然不相同了。”
点了点头，看着这些前文明时代的建筑产物，绯玉丸眼中不由浮现几分怀念来，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同姐姐一起狂街购物的时候。
“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陪你在这里好好逛逛吧。”似乎是看出了少女的心思，樱的嘴角也不由勾起一抹怀念的笑意，但很快便收敛笑容露出几分严肃，“不过现在，我们还是先进行试炼吧。”
一边说着，樱手中浮现出一枚樱花与太刀的图案来：“听明羽说，你现在已经能够掌握侵蚀之键了，那么想必也可以承受这枚‘刹那’的刻印了吧？”
…………
往世乐土，中央控制室。
看着屏幕上那些变化不息的数字与代码，一个如人偶般精致小巧的少女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疑惑：“刚才……是我看错了吗？不是说这段时间只有一位试炼者吗？可为什么……进入乐土的会有两个人？”
下一瞬，那段异常数据旋即变化，再度映入少女眼中时已没有任何差异，仿佛方才真的只是她的一时眼花一般。
“一切，正常……”
低声呢喃道，少女眼中展露一个短暂的茫然，脸上的困惑终是缓缓散去。
…………
“哎呀，能让本该死去的人活转过来，你的力量真是不可思议呢。”
大厅之中，一位粉发少女突然冒了出来。
“死而复生这种事，真的就无法做到吗？”
看着身旁忽然现身的爱莉希雅，明羽脸上却没有多少惊讶。
“这种事情，我可不知道哦。”吐了吐小香舌，爱莉希雅娇俏可人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毕竟，哪怕是像我这样无所不能的可爱少女，最终也没有逃过香消玉殒的结局呢。”
“其实，我对樱撒谎了。”
没有在复活这种事情上多停留，明羽摇了摇头道。
“你对她撒的谎可真是不少呢。”
双手背在身后，爱莉希雅身体稍稍前倾，看向明羽的眼睛眨了眨，眸子里带着几分好奇。
“我跟她说，不清楚自己来往世乐土到底有什么目的。”迎着粉发美少女的好奇打量，明羽脸色没有任何变化，但看向爱莉希雅的眸子里却也多了些兴趣，“可其实，我在踏入这里的一瞬间就知道凯文要我来往世乐土的真正缘由了。”
“你说对吗，前辈？”
看着这位从一开始就在往世乐土里等候着自己的美丽少女，明羽脸上罕见地露出凝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