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豆腐和木瓜
极东，圣芙蕾雅与逆熵联合临时基地。
踏入食堂不久，还未在琳琅满目的窗口里找到适合自己的菜色，绯玉丸就先看到了坐在食堂显眼位置的红发女子。
同样看到了绯玉丸，姬子笑着抬起头来，冲少女挥了挥手。
向着姬子回应般地挥了下手，绯玉丸柔柔一笑，迅速打好饭后端着餐盘走了过去，在姬子对面位置坐下。
“怎么样，在这里过得还习惯吗？”还不等少女完全坐好，姬子就笑着问道。
说到底，绯玉丸终究是在天命浮空岛生活了近一年的人。在那里作为天命s级女武神的妻子和圣1587研究所的超新星，少女的地位待遇自是和这里有着天壤之别的。
接着，不等绯玉丸回答，姬子又道：“不过就算不习惯也没办法了，以现在的条件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等过段时间时局稍微安定一些，新基地也改造完成了，情况就会好很多了。”
“姬子老师言重了，这里的生活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少……”面对姬子的关心，绯玉丸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目光瞥向自己身前的餐盘，“食堂的食物还是很可口的。”
“哈哈～”忍不住地笑了笑，姬子脸上也不禁露出几分自豪和感叹来，“这可是从圣芙蕾雅直接搬过来的哦，吃出来没有？”
虽然德丽莎作为学园长有很多事情都非常不靠谱，但在学园的建设上还是毫不吝啬的，不仅在文化课教员上聘请了一些著名教授，食堂大厨也直接从星级餐厅挖人。
“嗯，真是好久没有吃到圣芙蕾雅的食物了呢。”一边将嘴里的食物咀嚼咽下，绯玉丸脸上也浮现出几分怀念来。
“不过，还是和普罗米修斯学园差了一些呐～”看着眼前少女大快朵颐的样子，姬子却是不由沉沉一叹，摇摇头露出几分落寞来。
想到普罗米修斯学园的食堂，姬子也只能是羡慕嫉妒恨，外加流一地的口水了。
如果德丽莎还能说是关心学生的话，那明羽就纯粹是嫌经费多得没处花了，竟然无耻到直接拿着国际厨师比赛的获奖名单点人。
“呵呵呵～”看到姬子一脸愤世嫉俗的模样，绯玉丸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其实严格来说，天命给予普罗米修斯学园的拨款虽然充裕，但也没到离谱的程度，只是很多需要花钱的地方都被明羽用各种不知歪到了哪个世界的科技树给替换了过去，这就导致了学园经费严重溢出，于是……某人就开始对着学园账户上的一长串数字彻底放飞自我了。
想到当初学园建立时，明羽那整天烦恼如此多的钱该怎么花，还时不时把预算报表给德丽莎秀一秀的样子，绯玉丸就忍不住地笑了起来。
“看来你的确是完全恢复了啊～”将少女开怀大笑的模样收在眼底，姬子眸子微微眯起，大大地松了口气。
“嗯，前段时间真是让大家担心了……”明白了姬子的心意，绯玉丸露出一个颇不好意思的笑来。
“走出来了就好。”毫不在意地笑笑，姬子拍了拍绯玉丸的肩膀，目光里尽是宽慰，“明羽那家伙，可不是这么简单就会嗝屁的人。说不准哪天晚上他就偷偷摸摸爬回你的床了呢～”
虽然以从德丽莎那听来的情报看，明羽此时的情况并不好，但姬子也不认为那种人会就此陨落。
明羽这种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怎么可能因为那种事情就轻易死去呢！？
“呜……”听到姬子这明显带了颜色的调侃，绯玉丸的脸颊不觉红了起来，脑子里情不自禁地幻想起了明羽这般做的画面。
毕竟以对方的性格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做不出来的事情。不，应该说以对方的性格而论，这还是很大概率会发生的“惊喜”。
一想到这，少女的脸颊顿时更红了。
“哈哈～”看着少女这俏脸绯红的模样，姬子禁不住地大笑了起来。
“姬子老师！”不满地叫道，绯玉丸脸上红晕又是更深了几分。
“好了好了，不笑话你了。”将笑意收敛，姬子无奈地摊了摊手，以五米之内的人都能清楚听到的音量低声叹道，“明明都已经是老夫老妻了，怎么还是这么经不起折腾呢～”
“姬～子～老～师～”一字一顿地说道，少女脸颊已鲜红如血。
“嘿嘿～”无奈地笑笑，姬子脸色旋即正经起来，“这次的任务感觉如何？说起来你还是第一次独立执行作战任务吧？怎样，有哪里不适应吗？”
看到姬子这突然的变脸，绯玉丸长长一叹，却也同样正了正脸色，道：“这次任务的话，感觉还是挺简单的。”
“简单……”看着眼前神态轻松的少女，姬子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能将帝王级崩坏兽出没的战场视作简单的，估计整个世界都没有几个人了。
可一想到绯玉丸拟似律者的身份，以及她身上的两柄神之键，姬子也顿时释然了。
按照布洛妮娅的话来说，这应该是……满级大号重回新手村？
“以前我都是在羽大哥身后负责后勤统筹工作，可现在站在了一线女武神的位置上，我才明白羽大哥有多么不容易……”没有在意姬子渐渐碎裂的三观，绯玉丸忍不住地一叹，脸上露出几分感慨来。
即便是在已经有了律者力量的现在，当面对如潮水般涌来的崩坏兽时，孤军在前的少女还是不禁感受到了几分心慌。
她简直无法想象，在明羽还是a级乃至于b级女武神的时候，面对如此多的崩坏兽又该是何种的心情啊！
“一线女武神的辛苦，往后你还会明白更多呢……”目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姬子眸里涌现出几分歉意来。
尽管从资历上来说，绯玉丸已经不是什么新人了，但她以一线女武神的身份参与战斗的次数却又寥寥无几。
若非少女本身的实力已经达标，且圣芙蕾雅这边又实在人手紧缺，她是断无可能让对方这么快就独立执行任务的。
“我会努力的。”点了点头，绯玉丸郑重地道。
以战士的身份在对抗崩坏的战场上活跃，这不单单是她对于自己的期望，同样也是为了替明羽偿还对这个世界的伤害。
“用不着这么着急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虽然我已经退役了，但经验却还是有的。”微笑着说道，姬子喝掉了最后一口汤，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就先走了，办公室里还有一大堆工作呢，估计今晚又得熬夜咯……”
作为圣芙蕾雅当之无愧的二把手，在这个圣芙蕾雅搬迁和与逆熵结盟的节骨眼上，她还远没有优哉游哉的余裕。
“姬子老师也要注意身体啊。”冲着姬子笑了笑，绯玉丸的声音里带上了浓浓的关切。
“尽量吧……”耸了耸肩，姬子不置可否地道，眼睛瞥过少女的餐盘后不禁微微眯起，“虽然豆腐也算是富含蛋白质了，但既然对手是温蒂的话，你还是得多吃木瓜才行啊！”
一边说着，姬子还示意似地挺了挺胸，激起一阵肉浪摇晃。
“姬～子～老～师～”
在少女又羞又怒的低喝声中，某个红发阿…姐大笑着一溜而逃。
第四十一章 生活不易，虫虫叹气
入夜，北欧某处。
光线昏暗的小巷之中，两个青年男子拎着酒瓶摇摇晃晃地走着，嘴里唱着乱七八糟的歌，时不时还喝上几口，爆出几声无厘头的大笑。
“快看那里！”目光瞥见了某处，金毛青年身体猛地一震，急忙拍了拍同伴的肩膀，用手指指了指不远处，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于此的事物一般。
“美……美女？”睁了睁惺忪的双眼，微胖青年同样有些难以置信。
在并不明亮的路灯之下，一位衣襟散乱的少女正踉踉跄跄地走着，样式有些奇怪的白色紧身衣全然无法遮掩那两条大长腿的浑圆曲线，反而愈发衬托出其修长性感来。
纵然由于光线原因有些看不真切，但两人依然能清晰地察觉出少女的身材之出挑，前凸后翘，腰如水蛇，那一头罕见的如雪白发更是衬托得女孩宛若从天国降临人世的精灵一样。
看着街巷里如小鹿般惹人怜爱的美丽少女，以及对方身形摇晃间透出的比新生羔羊还要无助三分的柔弱，两位青年不禁同时咽了口唾沫。
对着酒瓶吨了一口，金毛青年下定决心似地长出了口气，道：“走，干她一票！”
“这……这不太好吧……”迟疑地说着，微胖青年目光下意识地打量四周。
一片寂静，这个小巷连白日都是少有人迹，更莫论是时值深夜的现在了。除了他们和不远处的美丽少女外，视线之内再无任何人。
而且在昏暗的灯光下，稍远处的黑暗浓密粘稠，像是潜伏着什么怪物猛兽一般，一不留心就会扑出来夺人性命，让微胖青年的心跳更加快了几分。
“怕什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喝道，金毛青年脸上浮现出几分狠戾，“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难道不想试试那个美女的滋味吗？电视上的大明星恐怕都没她漂亮呢！”
“唔……”听到金毛的话，微胖青年的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白发少女身上，顿时不由深深咽了口唾沫。
不可否认，即便这个距离还有些看不清对方的面容，可单以那曲线有致的身材，就足以秒杀绝大部分的明星了。
“而且，最近不是很流行那什么崩坏吗？听说昨天就有好几座城市没了，指不定哪天就轮到我们这儿了呢！”将手里的酒瓶一口干尽，金毛青年把空酒瓶随手一扔，用手背擦擦嘴角露出一个斜斜的笑来，“能干到这样的大美女，就算是死也值了！”
说罢，也不等同伴回应，金毛就迈着有些踉跄的步子向视野中的美丽少女走去。
看着金毛的动作，微胖青年不禁愣了愣，半晌才反应过来似地跟了上去，目光如胶水般黏在了不远处的白发少女身上。
酒壮怂人胆，夜晚更是一切罪恶的天然保护色。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到来的死亡天灾相比，法律的条条框框已经被他们全然抛在脑后了。
凑到了少女近前，视线流连般地在对方那曲线毕露的身体上来回打量着，金毛青年大笑着道：“嘿，美女，一个人出来玩吗？要不要哥哥带你去一个……”
话还未说完，一个拳头忽地在金毛眼中迅速放大，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放倒一人后，少女的动作丝毫未停，腰部微微一沉，右腿已经闪电般击出，分毫不差地击中了微胖青年的脑袋。
看着眼前瘫倒了下去的两人，少女轻出了口气，下巴微扬，苍白无力的灯光照在了她五官精致的绝美脸庞上，赫然正是琪亚娜。
“哼！就你们这种家伙，也敢打本小姐的主意？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踢了踢金毛青年的手臂，琪亚娜有些不满地叫道，眸里掠过几分难掩的快意。
尽管以女武神的实力而论，她还不算是顶尖，但也远不是这些街头混混可以招惹的。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忽地响起，打断了少女“鞭尸”行径。
“算了，还是赶紧收集资金吧。”心疼地揉揉自己干瘪了下去的小肚子，琪亚娜不禁长叹了口气。
“谁叫你们打本小姐主意的，这样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了！”一边弯下腰去在金毛和微胖青年的口袋里摸索着，琪亚娜嘴上不禁念叨起来，像是在解释什么，又像是说服自己一般，“当然，本小姐也不会把钱全拿走的，会给你们留点当路费的。”
虽然她对于这两个会向无辜女孩下手的人渣很是厌恶，甚至恨不得直接把他们彻底了结。但少女心底也清楚，自己并没有审判任何人的权利，他们的恶行也不足以判处死罪，更何况……
“崩坏的影响，已经开始渗透进社会的方方面面了啊……”看着两人这还算年轻的面容，琪亚娜脸上浮现出几分深深的无奈来。
崩坏的危害，不单单在于它让多少人失去了生命，更在于它破坏了原有的社会秩序。
一旦混乱开始，人们心底的恶意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必将会酿成比崩坏更加恐怖的灾难。
感受着指尖传来的陌生男性的体温，琪亚娜纵然明白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眼中却还是不由涌现出几分嫌恶，心底对温蒂愈发抱怨了起来。
虽然她确实很感激对方帮她带来了索尔之锤，可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蒂走前虽然给了她天命在欧亚大陆的防区分布图，却不曾留给她任何的金钱。
而这，也就意味着，我们未来的最强女武神（自封）、空之律者兼崩坏女王共生体、不完全终焉之律者寄宿者，彻底陷入了身无分文的穷困境地……
没多时，看着手里薄薄的几张钞票，琪亚娜眼中的嫌弃更深了，不禁又踢了地上的金毛青年几脚。
就这么点钱，她能干什么啊！？
哪怕只是单纯吃饭，她也堪堪只能用上几天而已，离得到一个可以在人类社会自由行动的身份还差得远呢。
经历了女武神的训练后，琪亚娜也意识到自己之前不做伪装地用真名寻找齐格飞的行为有多么莽撞了。
想要避开天命的耳目，甚至瞒过一定会暗中寻找她的德丽莎等人，她就必须得得到一个可以随意行动的假身份。
但在此之前，她要做的就是收集足以在黑市中购买假身份的金钱！
而且不仅仅是身份问题，衣、食、住、行，每一项都需要耗费大笔的金钱。
在不能使用女武神时期积累下的资金的情况下，现在的她简直是寸步难行。
“啊～～～”紧紧攥着手里的钞票，琪亚娜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发疯了。
啪！啪！啪！
就在少女为资金的窘迫而抓狂的时候，一阵突兀的鼓掌声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安静。
脸上表情猛然一顿，琪亚娜循着掌声望去，一位嘴里叼着棒棒糖的红发少女正无比显眼地站在一根电线杆上，满含笑意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迎上了她的视线。
…………
尼弥西斯号上，正要抬步迈向医疗区的温蒂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是冷气开得太大了吗？”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通风口，少女脸上露出几分思索来。
以律者的体质而论，就算冷气开得再足，也应该是不会生病的才对啊。
“总觉得，我好像忘记什么事了……”拧了拧眉，温蒂眼中浮现出些许茫然。
“算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很快，没想出个所以然的少女便选择了放弃，继续向着医疗区走了开去。
对她而言，现在唯一的事情就是看护好明羽，其他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脚步声迅速远去，而在少女身后的大厅会议桌上，一摞银行卡和身份证件正在灯光的照耀下泛着孤独而失落的光芒。
第四十二章 菲尼丝
“棒……棒棒糖……”看着少女嘴里叼着的足有她一张脸大小的七彩棒棒糖，琪亚娜嘴角不禁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不对，现在不是想棒棒糖的时候！
摇了摇头，琪亚娜费力地将视线从棒棒糖上移开，目光警惕地注视着眼前的红发少女，冷声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在温蒂对她的告诫里，这位名叫菲尼丝的拟似律者可是最值得警戒的对象了。
而且，从对方能够悄无声息地就潜到她身边这一点，也足以令她心中大骇了。即便清理战利品的时候，她也是没有放松警惕的。
可事实证明，她的警惕完全就是个笑话。若非对方主动出声，她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人呢。
“人？”将棒棒糖从嘴里拿开，菲尼丝嘴角轻轻勾起，红色眸子满是无辜地眨了眨，“菲尼丝不是人啊。”
“……”看着少女用最可怜兮兮的模样说出这般话语，琪亚娜也不禁无语了。
长叹口气，琪亚娜只能换了个提问方式：“你出现在这儿到底有什么目的！？”
天命之战的时候，即便是空之律者在控制着这具身体，她也并非是全然没有记忆的。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菲尼丝是明羽觉醒为终焉律者时呼唤而来的拟似律者。
在自己身上还有着明羽的灵魂宝石的情况下，她可不认为对方是来找她玩的。
“菲尼丝是来找你玩的啊～”灵巧地电线杆上一跃而下，落在琪亚娜身前的红发少女笑着说道，红色的眸子里满是真诚。
“……”琪亚娜再次无语了。
“我没空和你玩。”愣了半晌，琪亚娜才冷冷地道，一对蔚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警惕，双手已经悄悄放到了索尔之锤上。
“那你要干什么？抢他们的钱吗？你很缺钱吗？”丝毫没有在意琪亚娜的冷漠和戒备，菲尼丝自顾自地弯下腰去，饶有兴趣地打量着被白发少女放倒的两个青年。
“……”额头忍不住地浮现出几根黑线，琪亚娜觉得自己的血压已经快要爆表了。
虽然对方说的都是事实，可她怎么就是突然很想打死这个家伙呢！？
“我听说银行里有很多钱，要不菲尼丝带你去抢银行吧？”忽地凑到琪亚娜面前，菲尼丝轻笑着提议道，“这样你就会有很多钱，也就有时间陪菲尼丝玩了。”
“……”看着若无其事地做出这般发言的红发少女，琪亚娜不由惊呆了。
这个家伙的常识，真的是……
见琪亚娜没有反驳，菲尼丝似乎将这当作了是同意，拽住少女的手腕就要往外走去，嘴里还兴奋地叫道：“呦！我们要去抢银行啦！”
“不行！”反应过来的琪亚娜急忙反抓住了菲尼丝的手腕，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抢劫是犯法的！”
“犯法？”眨了眨眼睛，菲尼丝似乎有些不解，“可我们是律者啊！？”
“那也不行！”坚定地拒绝道，琪亚娜的声音带上了丝丝的严厉。
“可你刚才不也在抢劫吗？”指了指现在还躺在地上的两人，菲尼丝疑惑地问道，眸里闪过几缕童真的光芒。
“唔……”气势顿时萎靡了下去，琪亚娜忽然产生了一种带坏小朋友的错觉，“我……我这是特殊情况，是他们先动手的，我只是在自卫……没错，我这就是正当防卫！”
“是吗？”菲尼丝眼里升起几分狐疑。
“没……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转头掩饰自己脸上的慌张，琪亚娜坚定地道。
“那只要让那群人类先攻击菲尼丝，我就也可以去抢他们啦～”恍然大悟般地说道，菲尼丝脸上露出大大的喜悦来，仿佛发现了什么人间至理似的。
“啊？”有些没反应过来，琪亚娜顿时呆住了。
见菲尼丝又有了展开行动的打算，琪亚娜急忙拽住她喝止道：“不行！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啊！？”少女嘴巴撅起，用力甩开了琪亚娜抓住自己的手。
被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断，她也不禁有些生气了。
而且，抢劫这么好玩的事情，琪亚娜却只顾着自己玩，一点儿也不带着她，让她心底更是觉得不满了。
“因为……”挠了挠头，琪亚娜却是不由语塞了。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书到用时方恨少的道理，如果她也能懂得那些大道理的话，就不会被一个拟似律者驳倒了。
“哼！你就是个自私鬼，菲尼丝不和你玩了！”恼怒地道，菲尼丝用力把脸撇向一边，一副再也哄不好的样子。
“哎呀～～大不了我把钱还给他们就是了！”抓狂地叫道，琪亚娜把好不容易收集来的金钱塞了回去，“好了，这下你也不许去抢劫了！”
见到白发少女这般气急败坏的模样，菲尼丝不禁噗嗤一笑，眼角都迸出几滴泪花来，嘴里却仍不依不挠地道：“为什么要把抢来的钱还回去啊？这样很好玩吗？”
“……抢劫是犯法的。想要在人类社会生存，就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看着菲尼丝这一副什么也不懂的纯真模样，琪亚娜不由一愣，旋即才语重心长地说道。
“哦～”长长地应了一声，就在琪亚娜认为少女终于明白问题的严重性时，菲尼丝却兀然一笑，“可菲尼丝不打算在人类社会生存啊。这样是不是就不用遵守规则了？”
看着以最天真模样说出最残忍话语的红发少女，琪亚娜顿时呆住了，一股恶寒从脊椎升起。
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是一位拟似律者，还是一位由审判级崩坏兽转化而成的拟似律者，根本就丝毫没有把人类文明和社会秩序放在眼里。
“诶？你怎么了？”察觉到了琪亚娜的不对劲，菲尼丝关切地问道，同时还有些纳闷地拿手在少女眼前晃了晃。
忍不住地后退一步，琪亚娜瞬间拔出了肋下的索尔之锤，黑洞洞的枪口直直地对准了眼前红发少女的脑袋。
尽管城市并非一个合适的战场，但为了不让菲尼丝随意使用力量造成更多的惨剧，她必须在这里阻止这位律者！
“你在干什么呀？”盯着眼前这黑洞洞的枪口，菲尼丝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还好奇地拿手指戳了戳索尔之锤，却被琪亚娜警惕地避开了。
“你是律者，我必须要阻止你继续作恶！”深吸口气，晃了晃枪口以示威胁，琪亚娜严肃地道。
“可你也是律者啊。”菲尼丝用一副无辜又可爱的语气说道，脸色丝毫没有因为索尔之锤而有所动容，仿佛对方手里拿着的是什么仿真玩具似的。
“我……”被菲尼丝的话一呛，琪亚娜不由愣了愣，才用无比凝重的语气说道，“我是为守护人类而战的女武神！”
“骗人！你明明就是律者！而且还有不止一颗律者核心！”认真地纠正道，菲尼丝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仿佛在为自己的聪明而感到骄傲一般，“这你可是骗不到菲尼丝的哦～”
“不！我不是律者！我是人类！我是女武神！”像是说服自己一样，琪亚娜急忙反驳道，身体却不由后退了几步，握住索尔之锤的双手轻轻发抖。
“人类？那种低劣又卑贱的生物有什么好的啊！”小嘴高高嘟起，菲尼丝不解地道，脸颊凑到了琪亚娜面前，直直地看向了少女额头半镶嵌着的棱形宝石，“而且，你身上明明还寄宿着主的意志呢，为什么要帮人类说话呢？”
慌忙后退几步拉开了与菲尼丝的距离，琪亚娜将额前的刘海放下遮住那枚灵魂宝石，看向红发少女的眼神愈发警惕了起来：“你就是为了明羽来的吧？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没错！”像是为对方不可理喻的行为找到一个合乎情理的解释一般，琪亚娜重复道，语气中的坚定更深了几分，“我知道的，你就是为了明羽才来的，你骗不了我的！”
“不是的哦～”摆了摆手，菲尼丝认真地辩解道，“主不喜欢我干涉祂的事情，菲尼丝只是来找你玩的哦～”
见琪亚娜还是一副不愿相信的样子，菲尼丝脸上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容来，有些弱弱地道：“当然，如果能够离主近一点，菲尼丝也会更加开心的……”
“……”看着眼前这个宛如小心思被看穿的孩子一般的拟似律者，琪亚娜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种东西，真的是生来就要咆哮着毁灭世界的律者吗？
想了想，琪亚娜将索尔之锤略微放下，试探着问道：“明羽……你所谓的主，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虽然直觉告诉她，这位菲尼丝对她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甚至于对整个人类都没有多少敌意，但在没有搞清楚对方的真实立场之前，琪亚娜怎么也无法相信一位律者，而且还是一位由崩坏兽转化而成的律者。
“主就是主啊。”眨了眨眼睛，菲尼丝一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表情。
“……”看着眼前拥有宛若造物主精心捏造般绝美容貌的红发少女，琪亚娜不禁一阵心累。
即便外表已经成熟，可一旦同对方交谈起来，琪亚娜就觉得自己是在跟幼儿园的小朋友说话。
可偏偏，这个小朋友还有着轻易就能毁灭一座城市的力量。
“你的主，就没有交代你什么吗？比如毁灭人类之类的？”耗费了无数脑细胞，琪亚娜最终只能抛出这样一个问题来。
一般而言，崩坏兽在诞生之后都会无差别地攻击视野范围内的人类，律者更是被崩坏赋予了毁灭文明的使命。
尽管这位菲尼丝没有表现出这类倾向，但对方的威胁性却还是毋庸置疑的。
“没有哦～”一谈到主，菲尼丝瞬间兴奋了起来，像是孩童在向同伴炫耀自己的新玩具一样，“主让菲尼丝自由行动，随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菲尼丝就来找你玩了啊～”
对她而言，人类和文明都是背景板般无关紧要的事情，唯有同为律者的伙伴才是值得注意的东西。
而在这其中，寄宿着主的意志的琪亚娜就更是让她忍不住地想要亲近了。只要呆在这个白发少女的身边，她就仿佛能感受到主的温暖一样。
“额……”看着眼前满脸兴奋的红发少女，琪亚娜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虽然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她可以肯定，这绝对是明羽干的“好事”。
让一位拟似律者自由行动，还随意做她想做的事情，这是在嫌世界还不够乱吗？
“既然你想和我玩的话，就要老老实实听我的话。”意识到了菲尼丝成熟外表下的孩童性格，琪亚娜将索尔之锤收了起来，无比严厉地道。
“为什……”刚想反驳，但迎着琪亚娜那锐利的眼神，菲尼丝的气势还是不禁弱了下去，踢了踢脚边的金毛，小声地道，“听就听……”
“如果你不乖的话，我就不带你玩了。明羽也不让你接近了！”见菲尼丝一脸不服气的样子，琪亚娜紧接着使出了二连击。
“别啊！”听到琪亚娜的话，菲尼丝顿时急了起来，“我听，我听你的话就是了！”
看着这迅速顺从下来的红发少女，琪亚娜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明明应该是严肃的劝降律者，总感觉跟哄小孩一样。
“既然如此，那你首先要记住，不能去抢别人的东西！”想到菲尼丝对于抢劫表现出来的异乎寻常的兴趣，琪亚娜郑重地警告道。
“为……好吧～”下意识地就要反驳，可看到了琪亚娜陡然凝重了起来的视线，菲尼丝还是迅速改了口。
“很好。”见菲尼丝没有反抗，琪亚娜不由大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一直悬着的心也彻底落了下去，“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就会和你一起玩的。”
虽然菲尼丝看上去很好说服，但对方毕竟是律者，她心底终究还是有几分担忧的。可现在看来，这个红发少女比她预想中的还要好应付。
“好呀！”听见琪亚娜终于同意了和自己玩，菲尼丝顿时兴奋起来，俏丽的脸上布满了红光，“现在我们去玩什么啊？”
“现在的话……”才刚一开口，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就忽地响起，打断了琪亚娜的发言。
“咕噜噜～”
看了眼自己的小肚子，琪亚娜脸颊不禁一红。
“给你，我看他们人类都是这样的。”没有笑话琪亚娜的意思，菲尼丝从裙底摸出一根脸盆大小的棒棒糖来递了过去，“等你以后习惯了自己的力量，就和菲尼丝一样再也不会肚子饿了。”
“……”看着眼前这似乎还带着美少女气味的七彩棒棒糖，琪亚娜忍不住地咽了口唾沫。
尽管菲尼丝从语言到行动都有很多地方值得吐槽，而且琪亚娜也清楚对方手里的棒棒糖多半来路不正，但为生活所迫的少女还是选择忽略了这些，接过棒棒糖一口咬了下去。
毕竟，即便是身为女武神，也还是得要恰饭的嘛。
第四十三章 学园长
“德丽莎，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女孩子要记得照顾好自己啊，你这都几天没有洗头了！？”一推开德丽莎办公室的大门，看到办公桌后娇小少女头上的乱发，姬子就不禁抱怨了起来，“而且，老是熬夜的话，可是会长不高的哦～”
“啊？是姬子啊……”没有在意姬子的埋怨，德丽莎只是从趴着的桌面抬起头来，揉了揉有些惺忪的双眼。
将手里的文件轻轻放在办公桌一角，姬子径直走到办公椅后边，将半开的窗帘彻底拉上，挡住了流泻进来的美丽晨光。
做好了这一切，姬子才认真看向了眼前身形娇小的白发少女，目光里满是怜惜。
她知道，德丽莎昨晚肯定又熬夜了，而且很大概率是连宿舍都没有回去，直接在这办公室将就了一晚。
虽然s级女武神的体魄远超常人，但也只是远超常人而已，并没有达到律者那般近乎生命层次的蜕变。长此以往，即便是s级女武神也是会生病的。
“好了，不要硬撑着了，困了就回房间休息一下吧。”推了推还有些迷糊的德丽莎的肩膀，姬子柔声劝告道。
“不用了，我已经休息得够久了。”从桌上抽出一张湿纸巾来擦了把脸，德丽莎露出一个精神满满的笑容来，“我还可以继续工作的。”
看着白发少女那满是血丝的双眼，姬子不由深叹了口气，道：“德丽莎，我说过很多次了，天命之战的失败不是你的责任，大家也从来都没有怪过你。”
尽管德丽莎并未做出公开道歉或引咎辞职之类的事情，但姬子心底明白，自一周前发生在天命浮空岛的那场战役之后，德丽莎就一直不曾原谅过自己。
那些因为她的个人之举而失去荣誉被钉上叛徒标签的人，那些因为她的决策而失去性命的人……德丽莎将这一切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用无止尽的工作来麻痹自己，想以此来偿还自己犯下的过错。
诚然，她心底也清楚，德丽莎之所以选择叛出天命确乎有个人情感的因素在其中。但即便如此，天命总部罔顾圣芙蕾雅学园利益，派人强行掳走琪亚娜也是事实。
为了一人而举部叛变看似不理智，却也并非全然莽撞。若是对天命总部的暴行无动于衷，圣芙蕾雅也就不是圣芙蕾雅了。
更莫遑论，天命在其后复活第二律者，亲手导演了一场世界级崩坏的罪行了。虽然从贡献度来说，明羽在其中出力甚大，几乎把崩坏的规模翻了数番，导致即便时至今日，她们也每天都能收到帝王级崩坏兽出现的报告。
要知道，这还是只是极东地区啊！
根据逆熵那边透露出的信息，对方辖区内甚至都蹦出一只审判级崩坏兽了。而且从同步过来的战况来看，逆熵自己大概率是搞不定了，还得等绯玉丸把手头上的任务解决后立刻赶过去。
也正是因为崩坏的规模如此之大，天命这段时间以来也只忙着处理自己辖区内的崩坏灾害，没空腾出手来料理她们这些叛徒，给了她们足够的时间转移。
“我知道，我知道大家很相信我，也知道大家没有怪罪我，但是……那又怎样呢？”没有因为姬子的话而得到安慰，德丽莎只是露出一个苦笑来，抬眼看向了头顶的原木色天花板，沉沉叹了口气，“时光不会倒流，那些信任我的人也不可能死而复生了……
尤杜拉跟我说过，她在退役后想开家咖啡馆的。乔蒂一直都梦想着成为一名教官，但最终她却连一位b级女武神都没有来得及当上。凯莉前段时间还跟我说，她已经计划好要跟男朋友订婚了，我至今都还记得她那满脸幸福的模样。贝芙在事情发生的前一天……”
其实德丽莎也明白，她们在天命之战里面对的敌人实在太过强大，已经远远超出了她们所能应对的范畴。在那种情况下，无论换谁来当指挥官，结局都不会有太大改变。
那种帝王级崩坏兽都只能算是精英级头目的兽潮，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的。即便是天命总部，据说也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了。
对比来看，她们的情况甚至还能算是好的了。
可无论找多少借口，那些曾无比地信任她，甚至敢于跟着她叛出天命的那些人，都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她们的生命与未来，已永远葬送在了那座名为赫尔海姆的浮空岛上。
听着德丽莎一个又一个地讲述那些阵亡女武神的事情，看着泪水将少女身上的修女服打湿了一片又一片，姬子心中也不由泛起一阵怜惜来。
但即便心底怜惜再盛，她也没有打断眼前的白发少女，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德丽莎，看着她将心底郁结的情绪宣泄出来。
她知道，德丽莎这段时间背负的东西实在太重了。
作为圣芙蕾雅的学园长和极东支部的最高负责人，德丽莎完全是将每一位女武神都记挂在了心上。
那串长长的阵亡名单，或许在天命的其他地方只是一些数字。但在圣芙蕾雅，却是割在德丽莎心口上的一道道血痕。
在刚来到圣芙蕾雅的时候，她也曾问过德丽莎，这样做真的有意义吗？
毕竟，女武神的数量那么多，牺牲更是常有的事情，以这种方式去记住每一位女武神实在是太吃力不讨好了。甚至……完全没有任何意义。
但当时，德丽莎却只是笑了笑，解释说：她要培养的是珍惜自己生命的女武神，如果连她这个倡导者都不去珍惜她们的生命，又能指望谁去珍惜这些女武神的生命呢？
看着不知何时已经停下讲述，疲惫地倒在了办公桌上的白发少女，姬子不禁苦笑着摇摇头，将德丽莎的身体轻轻抱起放在了办公室的长沙发上。
“剩下的，就交给我吧。”为德丽莎小心盖好了薄毯，看着少女那犹带着几道泪痕的安静睡颜，姬子小声地道。
坐在了德丽莎的位置上，打开对方此前正在审阅的文件，姬子却是不由愣住了。
在这厚厚一叠的《阵亡女武神抚恤金发放》里，每一个名字下的发放金额和发放方式里，德丽莎都已做出了细致的批复，没有一个例外。
无奈地合上了文件，姬子长叹一声倚靠在了办公椅里，目光落在了沙发上蜷缩着的小小身体上。
明明在叛离了天命，诸多资金链都已纷纷断裂，圣芙蕾雅的资金周转无比紧张的现在，德丽莎第一考虑的竟然是这种事情。
这，就是她们圣芙蕾雅的学园长啊！
第四十四章 圣芙蕾雅
极东，圣芙蕾雅和逆熵联合临时基地。
一想到自己刚返回基地时所收到的消息，绯玉丸就情不自禁地加快了脚步，看向医疗区深处的目光也愈发热切了起来。
不多时，本就不长的路程迅速到了尽头，一个房门敞开的病房便进入了她的视野之中。
没有多加犹豫，绯玉丸步伐愈发快了几分，眨眼就转进了病房之中，目光迫不及待地往房内看去。
房间不大，陈设是病房惯有的简洁风格，仅一张床、两张桌子、几张椅子而已。而在房内唯一的病床上，一位有着黑色长发的柔婉少女正靠坐在床头上，床边则是一位留着钻头发型的灰发少女，手上还正削着苹果。果皮延绵不断，从果肉垂落在下方的桌面上。
“芽衣姐姐！”一看到那位黑长直少女，绯玉丸就忍不住惊喜地叫出声来。
在圣芙蕾雅的那段日子里，她早已同这位总是如姐姐般关心照顾自己的温柔少女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即便是后来随明羽去往了天命总部后，也从未断绝过同对方的联系。
而在这临时基地的半个月里，哪怕平日里的任务再如何繁忙，她也总是会抽出时间来探望芽衣。
如今见到芽衣终于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她又如何能不为此感到欣喜呢？
“绯玉丸～”看到连女武神装甲都不曾卸下便飞奔过来的粉发少女，芽衣也不禁露出一个喜悦的浅笑来。
冲着芽衣柔柔一笑，绯玉丸的目光旋即落在了房内的灰发少女身上，问道：“布洛妮娅是什么时候到的？”
“十四分三十二秒之前。”三无少女用平静的声音答道，脸上露出一个些微的笑容来。
话音落下，布洛妮娅手里的苹果也落下了最后一丝皮，除了脐眼和果蒂处的微红外已全是诱人的白皙果肉。
将削好的苹果递给芽衣，布洛妮娅抬眸看向了绯玉丸，用毫无起伏的声音问道：“绯玉丸想要来一个吗？”
“不，不用了……”摇摇头，绯玉丸有些慌乱地推辞道。
尽管早已学会了读懂布洛妮娅的表情，但面对这般一本正经的询问，少女却还是总有些莫名。
“唔……好吧。”轻叹口气，布洛妮娅无奈地放下了手里的水果刀，脸上露出明显的失落来。
“呵呵～”看到布洛妮娅脸上的表情，芽衣忍不住地笑了起来，靠在床头上的娇躯一阵花枝乱颤。
“芽衣姐姐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扯过一张椅子在床边坐下，绯玉丸关切地问道。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是身体还有些使不上力气而已。”听到绯玉丸的话，芽衣脸上的表情明显一滞，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来柔声回答道。
即便还未完全融合，但征服宝石被剥离对她的影响仍是无比巨大的。不单单只是身体上的虚弱，就连内心……少女也总觉得心里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似的空落落的。
一想到那总是在危急时刻保护自己，如今却是彻底消失的律者人格，芽衣就不由一阵失落。
看出了芽衣笑容背后的落寞，绯玉丸不禁有些惭愧地垂下了头。
尽管征服宝石的剥离是空之律者下的手，但为了明羽的计划，她也确实纵容了这种事情的发生。
“在我昏迷的半个月里，圣芙蕾雅一定发生了很多事情吧，绯玉丸能和我说一说吗？”察觉到了绯玉丸的愧疚，误认为少女是在因为没能保护好她而自责，芽衣急忙笑着开解道，将话题从她的身体状况上移开，“不然，等我归队的时候就彻底跟不上时代了～”
“嗯！”明白了芽衣的心意，绯玉丸郑重地点了下头，认真想了想才继续开口道，“其实严格来说，现在的圣芙蕾雅学园已经快要消失了。”
“啊？”骤然听到如此重大的变故，芽衣忍不住地叫出了声来。
虽然在出发前，她就听到了圣芙蕾雅学园要搬迁的消息，但怎么也不至于就这么消失了吧？
“是因为很多学员和教师都提出了要离开圣芙蕾雅，学园作为女武神培训机构上的意义已经快要无法维持了而已。”见芽衣似乎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绯玉丸急忙解释道。
在极东支部的战力构成中，圣芙蕾雅占据其中很大一部分比例。纵然并非全部，可人员的大量流失对极东支部而言仍是一个重大打击，尤其是在各种大型崩坏灾害层出不穷的现在。
“吓死我了！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圣芙蕾雅已经被天命摧毁了呢。”拍了拍胸脯，芽衣大大地松了口气。
作为一所女武神培训机构，圣芙蕾雅固然很出色，但它所拥有的价值和吸引力却是建立在了天命的基础上。一旦脱离了天命的大旗，缺少了天命的支持和维护，圣芙蕾雅学园的地位就自然是一落千丈了。
尤其是在天命威势节节攀升的最近一年间，很多人之所以选择来到圣芙蕾雅，只是因为其是天命的圣芙蕾雅，学园长还是天命主教唯一的孙女而已。
可现在……选择留在圣芙蕾雅的人固然不少，但也不是每一个人都会愿意背负上叛徒之名的。
而且作为一所学园，圣芙蕾雅虽然因为其女武神培训的目标而与普通学校有所不同，但它仍然不算是什么过分严密的组织，对于其内的教员和学员并没有太过强有力的束缚。
有的人会选择留下，有的人会选择离开，这都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圣芙蕾雅的教师和学员来自世界各地，很多都有自己的家庭，她们也还有自己需要背负和考虑的东西。在叛出天命这等大事上，除非使用催眠等精神控制的手段，否则是不可能让每一个人都完全一致的。
对敏于世故的芽衣而言，这是一个只需简单思考就能明白的事情。
并未因为绯玉丸的话而有所担忧，芽衣反而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那些人离开的话，剩下的圣芙蕾雅也会纯粹许多了。”
尽管人员的流失对于如今的圣芙蕾雅而言并非小事，甚至完全算得上是雪上加霜。可这同样也是一个考验，只要能够扛过去，往后的圣芙蕾雅只会更加坚强。
“嗯，学园长也是这么认为的。”点了点头，布洛妮娅赞同地说道。
对于圣芙蕾雅来说，最重要的并不是其办学规模有多大，每年又能提供多少数量的女武神。相比于这些，圣芙蕾雅的理念才是其之所以能成为圣芙蕾雅的原因。
对于那些想要离开圣芙蕾雅的人，德丽莎固然并非完全没有办法阻止。但倘若她这样做了，那就等于是亲自背弃了圣芙蕾雅的信念了。
自由与独立的精神，才是圣芙蕾雅真正珍贵的宝物！
第四十五章 成长
“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这套装甲的名字呢？”目光落在了绯玉丸穿着的蓝色装甲上，芽衣眸里浮现出几分明显的惊异来，“在天命的资料库里，我好像还没有见过同样型号的装甲。”
“这套装甲吗？”视线同样看向了自己身上的蓝色装甲，绯玉丸脸上露出一抹怀念来，“它的名字，叫作‘勿忘’……”
“勿忘？”听到这个名字，芽衣也瞬间明白了什么，脸上浮现出几分歉意来，“抱歉，我不知道……”
“没什么的。”笑着打断了芽衣的道歉，绯玉丸从凳子上起身，轻巧地转了个圈，满脸含笑地问道，“芽衣姐姐觉得这身装甲怎么样呢？”
勿忘装甲的主体为形似礼服的白色裙装，顺滑的布料完美地勾勒出了少女纤细苗条的身材曲线，收束在胸前的蓝色领结中央则是一枚殷红如血的瑰丽宝石。
裙摆是斜裙的样式，带有细细的褶边，其上还铭刻有繁复的勿忘花样蓝色纹路，行动间还会洒落无数的浅蓝色粒子，令人感觉这并非是一件用于战斗的女武神装甲，而是出席某种宴会的礼裙。
白的如霜雪，蓝的如大海，两种颜色融洽地交织在了一起，就此定下了这身装甲的主色调。但纵然华丽得有些惊人，其上隐隐透露出的崩坏能波动却又警示着几人，倘若敢于小看它的话，定然会付出无比沉重的代价。
左臂是从肘部直到指尖都包裹严密着的白色臂铠，纯白的甲面上刻印着雪花状的蓝色。相较之下，右臂的部分则简洁异常，仅是一只包裹着少女半个手掌和纤细手腕的白色手套，似乎除了防滑外并无其他功效。
勿忘装甲的下身部分是有天空般澄净蓝色的过膝长靴，左侧大腿上则戴着一个镂空样式的黑色腿环，在裙摆遮掩下半隐半露，更添了几分神秘和诱惑。
“很……很好看！”张了张嘴巴，芽衣不由呆住了。
此前在天命的时候没有机会好好欣赏，如今细细看来，她才真正意识到了这套装甲的超常之处。
不客气地说，这完全是好看得有些过分了。单从审美角度上来看，和她与布洛妮娅的装甲简直不在一个次元上。
如果说，绯红和山吹是在满足实际应用后再兼顾美观的话，勿忘就是纯粹为了华丽与优雅了。
“嘿嘿～”看到芽衣的反应，绯玉丸有些腼腆地笑了起来，不无炫耀地道，“羽大哥说，这是他找了天命的首席装甲设计师设计的呢。”
而且，从选材到制作，几乎都是由明羽一人单独完成的。通过各种手段隐藏在了装甲花纹和饰物中的崩坏能纹路，才是其风格能够迥异于天命主流女武神装甲的真正原因。
“首席装甲设计师？”歪了歪头，布洛妮娅脸上露出几分疑惑来。
天命内部，真的有这么一号人物吗？
将布洛妮娅的疑惑收在眼底，绯玉丸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解释的意思。
“听布洛妮娅说，这段时间以来你的表现非常出色，学园长甚至已经有意把你升为s级女武神了呢。”目光柔和地看着面前的粉发少女，芽衣的眼里涌出浓浓的骄傲来。
能看到昔日的同伴取得如此辉煌的成绩，她也不禁感到了几分与有荣焉。
“和真正的s级女武神相比，我还差得很远呢。”摇了摇头，绯玉丸并没有接受这份赞誉。
尽管她已经有自信不逊色于丽塔或影骑士之流，但相比起明羽和温蒂来说，少女知道自己还是相差甚远的。
与实力远若于自己的敌人战斗时，她还可以凭借律者的力量碾压对方。可一旦对手的实力与自己接近，陷入了持久战的境地，她就……灵魂与身体不相适应的问题，纵然已经因为她一年的努力而有所减弱，可到底还是存在的。
一周前与出现在北美的那头审判级崩坏兽的战斗，令少女明白了自己能够轻易战胜的敌人的上限究竟在哪里。
所以哪怕绯玉丸很高兴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众人的认可，可她心底也清楚，德丽莎之所以想将她推举为s级女武神，很大程度上还是出于稳定人心的需要。
才刚刚叛出天命不久，很多人又由于各种原因离开了圣芙蕾雅，尽管其中很多都是才加入圣芙蕾雅不过几年的新人，对圣芙蕾雅的实际力量并没有太大的削弱，但这却仍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人心的涣散。
虽然是和六十年前的北美支部一样叛出了天命，但极东支部的情况却和当时的北美支部有着极大的区别。
同其他支部比起来，极东支部固然是相对独立，但和天命的联系依然有些过于紧密了，做不到如逆熵那般近乎蛹化成蝶的蜕变。
和自成立时就带着浓厚个人色彩，甚至有着独树一帜的机甲技术的北美支部相比，极东支部的成立和发展都有着极其严重的天命色彩，只是因为德丽莎的坚持和奥托的溺爱，导致其发展方向与其他支部有些不同而已。
在天命旗下时，这些东西还可以作为极东支部的一个特色。可一旦脱离了天命，这些就是极东支部的致命缺陷了。
没有了天命的支持，即便是一直处于极东支部辖区内的各国，也得重新考虑考虑同极东支部的合作了，看这种合作是否值得他们为此而得罪天命。
毕竟在明面上，天命可是有着五位s级女武神存在的世界最强组织，而且在最近一年甚至还压得逆熵完全喘不过气来。
但反观极东支部一方，除了逆熵这位盟友能勉强拿得出手外，手上就几乎没什么好牌了。
与女武神有关的核心技术全被天命总部把持着，唯一算得上有自主权的nexus系统的研发也陷入了瓶颈，极东支部可以说是完全不具备独立自主的条件。
纵然她们能够宣称明羽和温蒂已经同样叛出了天命，可……证据呢？
没有证据，极东支部该怎么让这些国家相信，明羽和温蒂已经叛离了天命，并且选择了支持她们？
哪怕绯玉丸能够以明羽妻子的身份作证，但终究没有他本人现身来得有说服力。
更何况，明羽和温蒂的关系也难免令人多想。虽然不曾公开宣布，可在每一个公共场合，明羽都不曾掩饰过自己和温蒂的关系。
谁又能够保证，绯玉丸的孤身出现不是因为同明羽的感情纠葛呢？
以眼下这种复杂至极的局面来说，圣芙蕾雅直接放弃在极东的势力和地盘，彻底迁移至北美甚至还简单一些，至少不必再顶着被天命报复的风险跟辖区内的众多国家扯皮。
可一旦放弃了独立和自主，就相当于是完全舍弃了圣芙蕾雅的理念了，这是德丽莎所无法接受的。
而且，加入了逆熵之后，没有根基的圣芙蕾雅也彻底失去了保护自身利益的手段，完全是将自己的要害都送到了逆熵枪口下。
发生在浮空岛上的月光王座事件已经证明，在条件允许的情况，逆熵并非不能将圣芙蕾雅的人当作牺牲品。
所以，即便局势再如何艰险，圣芙蕾雅也不能放弃自身的独立和自主。无论是为了保护自身的利益，还是坚持那看起来有些天真的信念，圣芙蕾雅都必须要有自己的地盘和根基！
而为了稳定这惶惶不安的人心，圣芙蕾雅自然也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s级女武神，需要一个能够镇得住场面的强者，让人们相信她们拥有对抗崩坏和天命的实力。
出于这个目的，绯玉丸便被德丽莎推到了台前来。
更何况在德丽莎看来，拥有拟似律者力量，又有着两柄神之键的绯玉丸，也已经完全有资格成为s级女武神了。
“是你太过谦虚了，现在的绯玉丸已经很厉害了呢。”将少女的话当作了礼貌性的谦虚，芽衣笑着称赞道，眸里尽是喜悦，“听布洛妮娅说，学园长还打算把休伯利安和第五小队也交给你呢。”
见自己一时无法说服芽衣，绯玉丸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是因为符华……”
诚然，她接管第五小队和休伯利安固然有自身实力的因素，但符华的叛变也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
荣誉被玷污的第五小队，太需要一些成绩来证明自己了。而在当下，唯一有可能给她们带来这些成绩的人就只有绯玉丸了。
听到绯玉丸提及符华，芽衣脸色也不禁一黯，问道：“班……符华她，真的又离开圣芙蕾雅了吗？”
对于这位担任了她们大半年队长和两年多班长的人物，芽衣多少还是有几分感情的。
尽管她已经听布洛妮娅说过了符华的事情，可如今她还是忍不住地想和绯玉丸再次确认一番。
“嗯。”点了点头，绯玉丸脸色也沉重了许多。“
在温蒂将符华送回了休伯利安后，她也就随着圣芙蕾雅和逆熵联军的撤离一同被转移到了这个基地中。
但十天前，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符华突然醒转，并随即独自离开，连一张字条也没有留下。若非监控设备拍到了她离去时的几个景象，恐怕德丽莎和姬子都忍不住地要去寻找她了。
无论是作为总部派来的卧底潜伏在圣芙蕾雅的事情，还是温蒂口中的叛出天命，她们都有很多问题想问这个曾经的学生。
可是……看着监控设备拍到的影像，明白了符华是凭借自己的意志离去的，德丽莎和姬子也只能是叹息一声，放弃了从对方口中得知真相的念头。
她们心里都知道，以符华s级女武神的实力，如果真的要悄无声息地离开，监控设备是不可能捕捉到她的。但既然监控设备上留下了对方的踪迹，那符华想要表达的意思就已经很明显了。
“符华……”轻叹口气，芽衣脸上露出几分无奈来，“你知道她可能会去哪吗？”
据布洛妮娅说，温蒂似乎知道了符华的一些秘密。以绯玉丸同对方的关系来看，或许也能知道不少东西。
“我想，她大概会去神州吧。”没有多加犹豫，绯玉丸迅速给出了回答。
关于符华的事情，明羽也是向她提过不少的。
“神州吗……”沉吟着，芽衣轻轻摇了下头，将话题从符华身上转移开来，“现在外面的形势怎么样了？我听布洛妮娅说，这段时间你们一直都在忙着执行任务？”
一边说着，芽衣眸中也流露出些许担忧来。
律者的诞生会引发范围性的崩坏，这是世所公认的。而如空之律者那般强大的律者复苏，带来的影响必将更加剧烈。更不要说，明羽后面还……
想到这儿，芽衣看向绯玉丸的目光中不禁多了几分同情。
尽管在布洛妮娅告知她的情报里，明羽目前仍只是下落不明。但以明羽同绯玉丸的关系，他至今还没有出现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多半……已是凶多吉少了。
“嗯。自天命之战后，崩坏事件就越来越频繁了，规模也比以往要大了很多，圣芙蕾雅和逆熵陷入了严重的人手不足。”看到了芽衣目光中的同情，绯玉丸不禁有些奇怪地看了黑长直少女一眼，但还是认真地解释道，“所以现在世界各地的中小城市都逐渐废弃了。各个国家都在把人口不断往大城市迁移，以减少防守范围。”
“这样啊……”沉吟着长叹口气，芽衣脸上也不由沉重了起来。
即便绯玉丸说得很简洁，她也能想象到人口迁徙途中的艰辛。
哪怕是在交通发达的现代，这种时间短、规模大的人口迁徙也难免会造成大量的惨剧。饥饿、病疫、犯罪……这些都是人们迁徙途中所要遭受的苦难，更不要说还有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崩坏了。
更何况，因为各个国家的执政者有所不同，执政水平也参差不齐，普通民众的利益根本无法得到有效保证，难保不会发生高层执政者舍弃下层民众的事情。
这一次的崩坏，已经彻底将世界秩序击碎了。
在一年前，明羽以冰之律者的身份向世界散播恐慌的时候，社会秩序就已经有摇摇欲坠的倾向了。只是有天命的不断宣传和维持，社会秩序才没有彻底破碎，普通民众也开始逐渐意识到崩坏的存在。
但纵然已经有了一年时间的铺垫，这次的崩坏还是来得太过凶猛了些，直接是将世界原有秩序击得粉碎。
“这段时间，你们一定很辛苦吧？”挤出一丝笑容来，芽衣看向眼前两人的目光里带上了浓浓的怜惜。
尽管布洛妮娅跟她讲述时将自身的困难一笔带过，但她依然能从中察觉到对方的艰辛。
听到芽衣的话，绯玉丸脸上不禁一阵恍惚。
作为女武神，作为对抗崩坏的战士，在这段崩坏事件频发的时间里，她们的情况绝非简单的辛苦两字就能概括的。
与崩坏兽和死士战斗，拯救更多的普通民众，这是她们每一天的日常。
但在拯救了民众之后，迎接她们的也并不一定就是感谢和欢呼，偶尔也会有质疑和斥责。责怪她们来得太迟，甚至认为她们与崩坏兽完全是一路货色，都是政府和高层的阴谋。
与崩坏战斗，与自己内心的动摇战斗，与民众的敌意和怀疑战斗……
这，就是女武神所背负的责任。
“不辛苦的。从崩坏手中保护更多的人，是女武神义不容辞的使命啊。”微微一笑，绯玉丸神态轻松地说道。
看着眼前神色从容的粉发少女，芽衣不由一阵失神，半晌才展颜一笑，勾起的嘴角里欣慰和喜悦。
不知不觉间，当初那个需要她照顾的柔弱女孩，也已经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战士了呢。
而在她视线所无法触及的地方，一定也会有更多的人在成长着。
纵然崩坏再如何强大，人类也一定会顽强不息地生存下去。
终有一天，人类一定是可以战胜崩坏的！
第四十六章 灯火
西亚，努尔苏市。
站在天桥上眺望着都市中的万家灯火，琪亚娜脸上不禁露出一阵恍惚来。
天穹之上是沉沉的黑，都市以外是目光无法穿透的暗，唯有在这小小的一座城里，才有这比星光还要璀璨的万千灯火，在笼罩四野的黑暗中撑起一片光明来。
曾几何时，她还将人类文明的火光视作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随着这一个月来的流浪，见过了无数普通人在崩坏之下的挣扎求生，少女才真正明白，这抹黑暗中的光明到底是有多么的珍贵和难得。
“接下来我们去玩什么啊～”无视琪亚娜的感慨与沉思，一旁的菲尼丝笑嘻嘻地问道，眸中升起一丝期待。
看着身旁怀里抱着一大袋葡萄，时不时还往嘴里扔一两颗的红发少女，琪亚娜不禁沉沉地叹了口气。
“菲尼丝，经过了几天的野外跋涉后，再看到城市的灯火，你心里就没有什么想法吗？”尽管知道不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回答，琪亚娜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唔……”看出了同伴脸上的严肃，早已对其性格了如指掌的菲尼丝露出一抹凝重来，半晌才开口道，“你知道这里最好吃的是什么了？”
对于拥有夜视能力的她而言，白天与黑夜的差别并不像人类这般大。
在菲尼丝心中，城市与旷野的最大区别，只是城市里有更多好玩和好吃的玩意而已。
“……你怎么就想着吃啊！”看着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记吃的红发少女，琪亚娜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浓浓的无奈来。
明明在天命的时候，菲尼丝还是**oss的模样，与s级女武神战斗都能无比从容。可现在……实际相处下来后，琪亚娜才发现这家伙就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满脑子都是吃喝玩乐，一点责任和担当都没有。
不对……以菲尼丝的年龄来说，她确实还只能算是一个刚刚满月的孩子。尽管论起身材来，菲尼丝简直称得上完美。
螓首蛾眉，唇红齿白，顾盼生辉，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与人类相比，菲尼丝完全就是造物主精雕细琢的艺术品，美神维纳斯的化身。
当然，前提是不要说话！
摸了摸额头上那枚散发着淡淡暖意的棱形宝石，琪亚娜再次忍不住地对明羽抱怨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菲尼丝诞生的具体原理，但这种堪称完美的外貌绝对和明羽脱不了干系。
明明只是一头审判级崩坏兽……不对，根据天命最新发布的情报，像菲尼丝这类能够幻化成人形，拥有人类智慧和律者力量的崩坏兽，已经被定义为黄昏级崩坏兽了。
不过是一头黄昏级崩坏兽而已，偏偏却拥有这种无与伦比的美貌，真搞不懂明羽这家伙在想什么！
“你又不肯陪我玩！”丝毫没有被斥责的羞愧，菲尼丝理直气壮地说道，顺便把一颗水灵灵的葡萄扔进嘴里，咀嚼几下后连籽也不吐就完全吞下。
“……我现在有更加重要的事要去做啊。”尽管已经习惯了菲尼丝的歪理，但看到对方这副毫无羞耻心的模样，琪亚娜还是不禁一阵头疼。
这位有着完美姿容的红发少女，真的就跟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只顾着自己玩乐，其他一切都完全不放在心上。只要没有打扰到她，她就一点儿也不会在意。
有次她和菲尼丝吃蛋糕的咖啡店附近发生了崩坏兽袭击，在所有人都惊慌失措地忙着逃命的时候，菲尼丝却只是一脸平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享受蛋糕。
既不在乎近在咫尺的崩坏兽，也不理会自己的表现有多么引人注目，少女的心里只有自己眼前的蛋糕，其他一切都不过是无聊的背景板而已，不必担心，也不必在乎。
甚至是对于自己同崩坏兽的战斗，这位黄昏级崩坏兽也是丝毫不在意。既不出手帮她，也不理会其他崩坏兽的死活。
“又是去帮那些人类！？”嘟起小嘴说道，菲尼丝有些不满。
她虽然对人类创造的那些玩意很感兴趣，可对人类却始终好感欠缺，更不喜欢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同伴总是把时间花在帮人类抵抗崩坏上。
若非少女心里清楚毁灭人类的行为会招致琪亚娜的厌恶，她早就将这座城市里的人类全部消灭，好让琪亚娜能够闲下来陪她玩了。
“这是我的使命！”沉声答道，琪亚娜看向了远处，听着耳中隐约传来的兽吼和枪炮声，“原本驻守在这座城市里的女武神都去支援保护迁移民众了，剩下的部队是对付不了那些崩坏兽的。”
随着见闻的增长，她已经可以从交战声里大致判断出战况了。
“我知道啦～”踢了踢天桥的栏杆，将合金栏杆踢出一个一百二十度的弯折，菲尼丝不满地嘟囔道。
“在这等我回来，不许乱跑。还有……买东西记得要付钱！”看了眼那无辜受累的栏杆，琪亚娜轻叹口气，叮嘱几句后便从天桥一跃而下，转瞬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好～～”长长地应道，见到琪亚娜彻底消失后，菲尼丝脸上的乖巧笑容才转为了小恶魔般的坏笑，“钱那种东西，谁要去管啊！”
尽管琪亚娜已经不止一次地教过她各种物品的价格了，但对于菲尼丝来说，商品价格实在是太复杂了。不同国家有不同的货币，不同地区的同一商品也价格不一，搞得她头都要大了。
更何况，作为处在人类对立面的崩坏兽，她买东西不付钱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不去毁灭人类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这些卑贱的虫子难道还想从她手里赚钱吗？
即便她本人对于那些废纸并不在意，但也不想把同伴好不容易收集来的东西轻易交给这些卑贱的虫子。
“接下来，是去玩游戏还是去看电影呢？”转头将琪亚娜的叮嘱抛在了脑后，菲尼丝慢悠悠地从天桥走下，眸里涌现出深深的思索来。
虽然一个人玩确实无聊了些，但站在原地等待却是要更加无趣，她可没兴趣拄在原地当个吃葡萄的无情机器。
而且……鼻尖耸动了几下，菲尼丝远超人类的嗅觉已经令她嗅到了一丝格外诱人的香气。
“这里，应该有很好吃的东西吧？”轻声呢喃道，少女脸上露出一个饶有趣味的笑容来。
第四十七章 女武神
身形在街巷中迅速穿行着，琪亚娜不多时便看到了在警察指挥下快速奔逃的民众。
看着这些面色惊恐的普通人，少女不禁微微一愣。
在这群人里，既有着老人和小孩，也有着男人和女人，既有身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也有衣着光鲜亮丽的都市白领……但在突然降临的崩坏面前，这些形形色色的人再没有任何区别，全都只能为了生存而全力逃窜下去。
“崩坏！”咬着牙说道，琪亚娜的拳头不自禁地握紧。
在圣芙蕾雅的时候，她并非没有见过因崩坏而受难的普通人，但如此真切地目睹人们在崩坏之下的挣扎求生还是给予了少女无比强烈的冲击。
更何况，她心底还清楚，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如果不是她和明羽这两个规格外的律者苏醒，这个世界就不会变成这副样子了。
长长地吐了口气，琪亚娜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猫脸面具戴上，转身以更快的速度冲向了枪炮声传来的方向。
…………
吼！
伴着一声响亮的兽吼，又一栋房子成为了废墟，横亘在白色兽群和人类军队间的障碍再次减少了一个。
看着屏幕上显示出的白色兽群那势如破竹的攻势，位于战场稍远处的作战指挥室中的众人不禁眉头紧锁，比凛冬还要冰冷压抑的沉重气氛在整个指挥室蔓延开来。
在场的都是身经百战的精英了，早在崩坏兽还没有进入城区的时候，他们就明白敌我双方那巨大的实力差距了。
以他们目前的火力，想要歼灭这些崩坏兽，无疑是痴人说梦，即便对方的行为宛若野兽一般粗暴简单，且数量不过堪堪近百，而他们这边却有着装备精良的数万大军。
可是，他们曾无比信赖和自豪的现代化装备在面对这些野兽时，却如同稚童的粗劣玩具一般，根本就毫无用处！
哪怕是足以轻易洞穿房屋的机枪钢芯弹，打在崩坏兽的白色甲壳上也只是激起一阵火花，完全无法阻挠对方的行动。
唯一能给它们造成一些伤害的，就只有单兵火箭一类的重武器了。
但纵然是把他们所携带的重武器全部打空，结果也只是让对方减员一半而已。
更何况，混杂着这些体型普遍为十米的崩坏兽中间的……还有一个体型高达十五米的大家伙。
按天命传来的资料来看，那应该就是位于下位崩坏兽顶端的崩坏帝王了。
足足吃了他们十发车载火箭，却只是外壳有些破损的程度而已，简直无法想象天命是如何解决这种怪物的！
“天命的那些女武神……还有多久才能赶到？”深吸口气，会议桌上首的中年男子出声问道。
以眼下的战况来看，他们显然是不可能解决这些崩坏兽了。
唯一能够依靠的，就只有天命了。
“还……还有十七分钟！”似乎是明白了长官的急切，中年男子话音刚一落下，就有人迅速答道。
“十七分钟……”拳头兀然握紧，中年男子身下的椅子一阵摇晃。
视线看向了军队后方那成片成片的黄点，中年男子的眸光兀然凝重了起来。
“让第三营顶上！”良久，中年男子长叹口气，以一种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可是，第三营的装备……”有人反驳道。
“我说过了，让第三营顶上！！！”语气更重了几分，中年男子脸色一片铁青，“哪怕是拿命去顶，也得给我拖过五分钟！”
与建筑相比，这些崩坏兽对于杀戮人类要感兴趣得多。
这是他们用第一营全体将士的生命得出来的结论。
“……是，我明白了。”微微一愣，方才提出反驳的年轻男子低声地道。
在眼下这个情况，如果想要掩护群众撤离，拖到天命的增援赶到的话，也确实只有拿人命去填了。
“还有，让第四营也做好准备……”脑袋不由自主地垂下，中年男子轻声地补充道。
想要拖过十七分钟，单靠第三营是不够的。
“……”看着会议桌上首那个过去一直如山岳一般魁梧的男人崩溃佝偻下去，年轻男子不禁呆滞了半晌，才强忍着眼泪大声回应道，“是！”
“报告！有第三方势力出现在战场之中！”还不等指挥室中的命令传达下去，通讯员的惊叫就先响了起来。
“对方有多少人？装备如何？能确定是属于哪一方势力吗？”没有待陷入低迷的中年男子回过神来，年轻男子就先一步追问道。
“对方只有一个人，装备……是一对手炮。”通讯员迟疑的声音响起，从前线传回来的现场影像代替作战地图出现在了大屏幕中。
看着出现在屏幕上的头戴黑猫面具的白发少女，抬起头来的中年男子不由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是天命的增援赶到了吗？”
“不是，天命的增援……还在路上。”看了眼天命传来的讯息，通讯员才确认似地强调道。
不是天命的增援，那这位神秘少女又会是什么人？
看着屏幕上身着与女武神装甲极为相似的白色紧身衣的白发少女，相同的疑问在所有人心底冒了出来。
轰！
雷声炸响，一道璀璨至极的蓝色光束从少女抬起的枪口激射而出，将最前方的崩坏兽彻底贯穿。
吼～
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惨的嘶吼，那头战车级崩坏兽就摇晃着轰然倒地，溅起大片的尘埃和碎石。
这……就解决了一头崩坏兽？
他们需要靠好几发单兵火箭堆上去才能杀死的崩坏兽，这位少女抬手就消灭了一头？
看着屏幕上安静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白色巨兽，作战指挥室的众人不禁纷纷惊呆了。
“通知全军，天命的增援已经赶到，所有人立即配合女武神消灭崩坏兽！”在所有人都还在失神发呆的时候，中年男子率先反应了过来。
眼中涌现出几分不解，年轻男子下意识地反问道：“可是，天命的增援……”
没有解释的意思，中年男子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瞬间明白了什么，年轻男子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你的笑容来：“通知全军，立即准备反攻，配合女武神消灭全部崩坏兽！”
不管对方是不是天命的女武神，这位神秘的白发少女都无疑是他们对抗崩坏的友军。
既然如此，那她就是天命派来的增援，是能够带领他们走向胜利的女武神！
第四十八章 苏醒
轰！！
双手索尔之锤抬起，两道蓝色光束猛然激射而出，带着万千雷弧将两头战车级崩坏兽的身体完全贯穿。
伴着丝丝雷鸣的余响，两头白色异兽摇晃倒下，巨大的身体溅起大片碎石。
轻轻喘了口气，看着依旧如一堵堵白色巨墙耸立在眼前的崩坏兽群，琪亚娜额头不由沁出几滴豆大的汗珠来。
受到大崩坏的影响，世界范围内的崩坏水平一连上涨了好几个层次，导致这种普通崩坏兽的体型都变得如此之大了。
在巨大体型所带来的视觉冲击下，哪怕这些崩坏兽的数量不过半百，但却给了人一种浩荡大军的错觉。即便她已经很努力地在战斗了，视野内的崩坏兽却还是不见有丝毫的减少。
目光所到之处，皆是一头头房屋大小的崩坏兽所形成的白色肉墙，行动之时更是宛若山岳倒倾一般，给人以一种无处可逃的恐惧和威压。
果然，这样贸然冲进兽群之中还是太过鲁莽了吗？
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琪亚娜身形迅速向前一个翻滚，避开了一头战车级崩坏兽的践踏。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眼角余光便撇见了一根猛然砸来的白色巨柱，吓得少女赶紧压低身体，这才堪堪躲过。
看着白色巨柱以近乎擦着自己脸颊的距离在空气中划过，感受着无比猛烈的狂风将自己的身体重重往下压，琪亚娜心脏不禁狂跳不已，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胸腔一样。
她知道，尽管索尔之锤能够对这些崩坏兽造成显著伤害，但自己身上的白练装甲却也同样无法防御住崩坏兽的攻击。
但凡被正面击中一次，她都只有被彻底撕碎的下场！
轰！
白色巨柱猛地砸进了琪亚娜身旁的大地之中，恐怖的冲击波伴着无数飞沙碎石扩散开来，将少女身体远远击飞。
将双臂挡在脸前，感受着无数碎石如雨点般拍打在自己身上，宛若被子弹击中般的剧痛随即在全身各处传来，琪亚娜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就在她感觉身体都快要散架的时候，眼角余光撇见了地面临近的少女急忙一个旋身，翻滚卸力后才堪堪止住了身形。
身体如猎豹般微微弓起，琪亚娜目光忍不住地看向了前方，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刚才险些将自己砸成肉酱的白色巨柱上。
看清了白色巨柱和与其相连的崩坏兽形貌，琪亚娜不禁微微一愣。
这哪里是什么巨柱，分明是骑士级崩坏兽的长剑！
尽管从整体上还能看出是剑形，但在过分悬殊的体型差距下，那本应锐利的剑锋对她而言却已如攻城巨锤一般。
可即便外形有些差别，可若是被直接击中，死亡的结局却不会有丝毫的不同。
忍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琪亚娜这才意识到自己究竟冲进了一个怎样的险地之中，心底忍不住地泛起几分恐惧来。
可纵然如此，少女心底却没有半点的后悔。
因为她明白，只有自己将这些崩坏兽拖在这里，民众才能够安全撤离！
死死握住了手里的蓝色双枪，琪亚娜的眸光愈发坚定了几分。
只要还有一丝力气，她都会为了守护民众而战斗！
这，是她作为女武神的使命！
更何况，她也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呢！
轰～
一团火光在少女稍远处炸响，令正欲冲锋过来的一头骑士级崩坏兽身形不由一顿，爆炸掀起的冲击波卷起女孩的两条白色麻花辫疯狂摇摆。
没有错过这个机会，琪亚娜转身、抬枪、瞄准、射击，一系列动作瞬间完成。
伴着一抹璀璨耀眼的炽烈雷光，骑士级崩坏兽摇晃倒地，身体砸在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
左手放在脑边冲火炮飞来的方向比了个动作，琪亚娜的嘴角不由微微勾起。
虽然单以实力而言，这群普通军队所能提供的支援和圣芙蕾雅完全没有可比性，但不必孤身作战的喜悦还是在少女心底弥散了开来。
嗡——
不等琪亚娜好好喘口气，刺耳的空气撕裂声就响了起来。
抬眸看去，琪亚娜的脸色顿时忍不住地一沉。
在尚有百米左右的距离下，一头崩坏帝王正压低身体疾冲而来，周围的剑状甲刃疯狂旋转，撕碎空气发出尖锐无比的呼啸声，连同路上的建筑残余和碎石一齐切得粉碎，带起无数的尘土。
仅仅只是一头崩坏兽而已，但当它发起冲锋时，威势却丝毫不亚于一支全副武装的钢铁军团迎面奔袭。
而且，对于人类来说是百米的安全距离，在崩坏帝王那巨大的体型下，却不异于近在咫尺。不过眨眼之间，那极速旋转的剑状甲叶就已经到了少女的眼前，带着仿佛能撕裂一切的无匹威势狠狠撞向了前方的女武神。
即便是并没有多少智能的崩坏兽，也能察觉出眼前这个看似同其他人类一般无二的女孩是它们完成消灭人类使命的阻碍了。
近距离感受着崩坏帝王带来的恐怖压迫，浓浓的恐惧无可抑制地自琪亚娜心底升起。
还在圣芙蕾雅的日子里，她可从未单独面对过如此恐怖的敌人！
甚至哪怕是在训练室里，她也从未单独战胜过这种程度的强敌！
尽管心里知道要赶紧逃命，但脚下却像是被胶水粘住了一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比自己身体还要大几分的剑状甲叶旋转着快速接近，将自己的整片视野都染成了一轮闪现的白，仿佛在直面一架直升机的螺旋桨一般。
想到自己即将被这极速旋转的剑状甲叶切成肉末的恐怖场面，琪亚娜忍不住地闭上了眼睛，不敢面对那凄惨的结局。
可就在少女觉得自己下一瞬就将迎接死亡的时候，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压迫感却忽地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宛若她正背负着一座珠穆朗玛峰似的。
压迫感转瞬即逝，可琪亚娜却分明意识到自己身上已多了些什么。
猛地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景象顿时令这位身经百战的女武神不由惊呆了。
白！
好白！
像是一瞬间倾倒了数以万吨计的白色油漆一般，少女视线所及之处全是触目惊心的白！
不单单是离她不到一米的崩坏帝王，整片战场上的崩坏兽和建筑都已被一种无比凄冷的白色所覆盖，没有半点的例外，仿佛整片天地都只剩下了这一种色彩一样。
阿嚏！
刺骨寒意袭来，琪亚娜不禁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的身体，琪亚娜终于明白自己眼前的白色到底是什么了。
霜雪！
这是独属于冰之律者的、能够冻结一切的霜雪！
伸手接住了一朵幽蓝的雪花，琪亚娜不由被那几能连灵魂也一同冻僵的严寒激得打了个寒颤。
在这近乎绝对零度的极寒之下，纵然是氧气也只有被冻结的命运。
而在范围性真空和外界空气对流所引起的呼啸狂风之中，琪亚娜也终于听到了那个熟悉的欠揍声音：
“哟！琪亚娜，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
尼弥西斯号，医疗区。
温蒂甫一踏入大门半开着的医疗室，原本软绵无力的柔光瞬间切换为了明亮炽烈的白光，像是从黎明跳到了白日一般，太阳般灿烂的光芒挥洒到了房内的每一个角落，使得先前还显得有些阴暗的医疗室顿时变得亮堂了起来。
目光习惯性地扫过这个一成不变的医疗室，温蒂脸上的神色也同样没有丝毫的改变。
宽阔的医疗室里，仅有几台维生舱并列放在了一侧，粗大的电缆成束垂落延续接到了墙角。
而除了几台维生舱和与其配套的操作设备外，这个医疗室内就再无他物了，能够活动的存在更是只有她一人而已。
没有半点迟疑地在某座维生舱前停下了脚步，少女隔着玻璃注视着营养液里浸泡着的年轻男子，脸色平静而凝重，肃穆得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的宗教徒一般。
这样空旷冷寂的医疗室，这样平静如常的维生舱，这样昏迷不醒的人……一切景象都如过去的每一天一样，没有一星半点的变化，仿佛时间也在这儿失去了效用似的。
但即便如此，温蒂也依旧凝视着维生舱内的年轻男子，一如她在过去的每一天所做的那样。
呆在尼弥西斯号的每一天，但凡一有空闲，她就会来到这里，观察着维生舱内似乎与过去没有任何变化的年轻男子，哪怕对方已不能再给予她丝毫的回应。
死般寂静的医疗室内，如一具尸体般浸泡在维生舱里的男子双眸紧闭，营养液中不时涌起的几丛气泡撩起男子鬓旁已全然变为了死灰色的长发，露出下方苍白得有些过分的年轻面容来。
若是把这副模样的明羽给绯玉丸看，她恐怕也认不出自己的羽大哥了吧？
莫名地，这个念头从温蒂心底窜了上来。
和一个月前相比，现在的明羽变化实在太大了。
而且，相比起头发从原本的乌黑亮丽变为了冰冷死寂这种外观上的改变，明羽在气质上的变化要更加惊人得多。
在之前，如果说明羽还是个如三月阳光般柔和温暖的邻家男孩，如今的他却更像是某位大艺术家费尽心思雕琢而成的圣像，又仿佛是某种伟大存在蜕皮后所残留的部分躯壳。
尽管从外貌上来说，明羽除了发色外的变化并不如何大，但这种气质上的改变却足以令他和之前判若两人了。
而这，还只是明羽不曾苏醒时的变化。可以预见的是，他醒转过来后的改变必定会更加显著！
不过，如果是绯玉丸的话，一定是可以认出明羽来的吧？
嘴角不由失笑，温蒂摇了摇头，将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抛出脑海。
“大概，我也有些着急了吧……”轻叹口气，少女重新凝眸看向了眼前与自己隔着一道玻璃的灰发男子，目光不觉有些幽冷，“你可是答应过我，一定会平安无事的！如果，你敢骗我的话……”
从仪器显示的结果来看，明羽在大约一周前就已经彻底恢复，生命体征一切正常，体内已再无任何伤情。可是，这个本该在一周前就苏醒过来的人，却迟迟没有恢复意识，一如他过去的半个多月一样。
显然，如今的问题已不在于明羽的身体了。
将律者核心分离出去所遗留的创伤，那种近乎切割灵魂所造成的影响，要比她预想的更加严重！
看着维生舱内依旧毫无回应，仿佛对她的一切话语都没有半分在意的灰发男子，温蒂紧紧握住的拳头终究还是无奈地松了开来。
“极东联盟成立了。这个组织是以原本的极东支部为中坚力量，再联合极东地区的六个国家组成。这样一来，德丽莎老师和圣芙蕾雅的理念也就能够延续下去了。而且，新的联盟还和逆熵正式签署了盟约，短时间内是不必担心发展问题了……”
一边转身将操作台上有些枯萎的雏菊换上了新带来的秋菊，温蒂如往常一样在明羽面前自顾自地絮叨起近来的世界局势变化来。即便知道对方可能压根听不见她的话，少女依旧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这样几乎徒劳无功的事情。
“和天命时期的极东支部相比，极东联盟在女武神制度上并没有太大变动，只是做了一些小的修改而已。而且，你知道极东联盟公布的s级女武神是谁吗？”说到这，温蒂不由顿了顿，像是留给明羽思考时间一样，半晌才用有些惊讶的语气说道，“是绯玉丸哦！你应该没有猜到吧？”
“前几天和她通讯的时候，她还抱怨近段时间的任务越来越重了，本来还打算给你织件毛衣的，现在看来是连围巾都织不成了。
不过……以她的手艺来说，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说到这，温蒂也不禁想起了绯玉丸在今年开春时送给她的那件蓝色毛衣，心底仍不免觉得一阵好笑。
那个时候，她还奇怪绯玉丸怎么会有心思给她织毛衣来着。但当看到了一旁不停憋笑的明羽后，素来敏锐的少女顿时便猜到了一切。
而后来，明羽的解释也确实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尽管毛衣原定的穿着者是明羽，但经过了绯玉丸的“巧手”后，那件毛衣就不得不到了她的手上，才能避免被扔垃圾桶的命运。
可饶是如此，她也是经过了一番大修大改后才堪堪穿下了这件诞生过程曲折而又坎坷的毛衣。
而且……途中还顺手给明羽和绯玉丸也各织了一件。
嘀——
正张了张嘴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忽然响起的蜂鸣声却令少女顿时一愣。
下一秒，醒悟过来了这道声音意味着什么，温蒂用最快的速度转过身来，目光迫不及待地看向明羽所在的维生舱。
视线所及，只见原本古井无波般平静的营养液已翻涌起无数的气泡，像是静卧湖底的蛟龙即将翻身苏醒似的。
穿过无数气泡构成的屏障，一只苍白得有些过分的手掌轻轻按在了维生舱的玻璃上，然后……
砰！
轰然一声炸响，能够防御崩坏帝王攻击的合金玻璃如孩童的劣质玩具猛然破碎，淡蓝色的营养液顿时如出闸洪水般混杂着玻璃碎片冲击倾泻而出。
丝毫没有理会流了满地的营养液，温蒂嘴角微微张开，有些呆滞的目光死死黏在踏着营养液走出的灰发男子身上，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
或许是由于刚从营养液中走出的缘故，男子一头灰色长发披散贴在了背后，一如他身上的白色t恤和灰色短裤一样，紧贴身体的同时还在不住地往下滴着水。
但尽管模样有些狼狈，那一股子无法掩饰的高贵气息却自然而然地散发了出来，令身为风之律者的温蒂都有些不敢直视。
可下一秒，少女脸上的失神还未来得及开始转化为欢喜，男子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却令她瞬间跌入了绝望的谷底。
“你，是谁？”
满是迷茫的目光看向这个房间内除自己外仅有的活人，男子的声音极轻极缓，却以最猛烈的方式击碎了少女心中所有的欣喜。
第四十九章 琪亚娜阿姨
“明羽？”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再看到眼前这几乎刻进了dna中的雪国景象，琪亚娜顿时醒悟到什么，忍不住地惊叫出声来。
“琪亚娜，虽然我也能理解你久别重逢的激动心情，但如果你没有做好去天命喝茶的打算的话，现在还是赶紧准备跑路吧。”
满是调侃的轻笑声响起，琪亚娜也旋即注意到了混杂在了呼啸风声之中的螺旋桨转动声。
抬眸望去，远超常人的夜视能力使得少女能清晰看到那自夜幕中疾速飞来的黑色直升机，黑色金属机身上烙印着的金色天命徽记是如此显目。
眉头微皱，琪亚娜目光落回了眼前的冰天雪地之中，嘴角不禁轻轻抽搐。
很显然，相比于夜幕中的直升机来说，地面这彻底覆盖了一小片城区的冰雪无疑要更加醒目得多，简直跟在人家眼皮底下放了枚信号弹一样。
如果直升机上的女武神连这都发现不了的话，那琪亚娜就完全有理由怀疑上面全是瞎子了。
在已经公开的情报里，世界上的寒冰能力使用者如今只有三位，而且其中两位还在极东。
无论是被当作绯玉丸或青龙秘密潜入西亚，还是被认作是失踪已久的明羽重新现身，都不是眼下的她能够承受的。
“好歹也这么久没见了，就先给你一点小福利吧。”
仿佛是挚友打招呼般的轻松声音响起，即便眼中看不到明羽的模样，但琪亚娜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了对方那一脸坏笑的表情。
“你，你又想干什么！？”有些慌乱地说道，琪亚娜环顾了四周一眼，忍不住地后退了几步。
哪怕知道明羽绝不至于坑害自己，但事实也已经证明，明羽绝非是什么纯善之辈。一想到这家伙过去对自己那数不清的捉弄，琪亚娜就不禁一阵牙痒痒，恨不得立刻把这个混蛋揪出来揍上一顿。
“放心，疼一下子就好了。”
憋笑似的声音响起，琪亚娜顿觉一座大山砸在了自己身上。
但还不等少女仔细感受一下这股压力，原本沉重无比的身体就顿时一轻，仿佛无穷无尽般的力量从额头处的棱形宝石涌入她的全身各处。
【检测到高浓度崩坏能反应，将转换为自律装载模式。】
【百分之三十……】
【百分之一百……】
白练上忽地涌现出一股无比强烈的炽烈白光，紧身衣式样的装甲开始向着另一套更加干练和简洁的装甲切换。
【百分之一百六…十……】
轰——
还不等装甲全部转换完成，先一步凝现而出的金色光翼便猛然光芒大涨，无数道金色射线从光翼上喷薄而出，将战场上被冻住的房屋和崩坏兽反复贯穿、击毁。
一瞬间，宛若一轮太阳平地升起，周围的一整片区域都被渲染得如同白日一般纤毫毕现。
一轮……
两轮……
足足将整片战场轰炸了五轮，地皮都削掉了厚厚一层，从棱形宝石中涌出的能量才渐渐减弱，整套装甲终于转换完成，最后的提示音也姗姗来迟地响起：
【试作型第四代女武神弑神装甲，启动！】
“好险，差点没收住力把白骑士撑爆了……”
听到脑海里如释重负般的声音，琪亚娜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
好歹是天命最高科技结晶之一的弑神装甲，怎么到这家伙嘴里就跟学校小卖部里的便宜气球一样呢？还差点就撑爆？
等等，如果白骑士撑爆了，那她……
一想到自己跟裸奔的命运擦肩而过，琪亚娜就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心中要找个机会把明羽给揍上一顿的意志更加坚定了几分。
“好了，琪亚娜，你现在可以尽情跑路了。毕竟如果被抓到的话，就不是你一个人的麻烦了。”
听到这满含鼓励的声音，琪亚娜长长地深吸了口气，才勉强抑制住内心那问候明羽全家的冲动。
这个家伙，真的明白她为什么不得不跑路吗！？
要不是这家伙塞过来的崩坏能太多，导致自动定位伽马射线攻击系统不得不强行启动，才堪堪没有让白骑士直接爆掉，她现在会需要这么急切地跑路吗！？
光是冻结那么大一片战场就足够骇人的了，还要用伽马射线把整片区域给犁上五遍，这是生怕那些女武神看不到吗！？
在光翼展开的最后，她都能清晰看到那些打算过来探查情况的普通士兵脸上的惊骇表情了！
再度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杂念，琪亚娜将索尔之锤放回了腰间，然后……背后光翼猛然一震，少女纤侬合度的身体顿时化作了一抹金色流光，转瞬便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在黑夜中，白骑士装甲的光翼固然醒目，但它所能提供的推动力，也足以令所有人都望尘莫及。尽管相比于那恐怖的破坏力而言，这份推动力只是一种微不足道的附加功能。
…………
西亚，努尔苏市。
绕了近乎一个大圈从另一侧迂回进了城市之中，见到周围一片平常无比的都市夜景，并没有追兵的痕迹，琪亚娜才敢稍松了口气，用外套略微遮掩下变回领域装的白练装甲后从小巷中走了出来。
“明羽，那个菲尼丝……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一边环顾着四周的状况，融入还算繁华的夜市之中，琪亚娜终于忍不住地问道。
尽管已经和菲尼丝呆了近乎一个月，她也称得上是理解了这位黄昏级崩坏兽的行为模式。但愈是如此深入地了解菲尼丝，她就愈发地觉得这位黄昏级崩坏兽的行为之异常，甚至完全无法将其当作崩坏兽来看待。
既没有帮助人类的意思，也没有毁灭人类的倾向，在崩坏与文明之间，菲尼丝就像是一个绝对中立的旁观者一般，对任何一方都没有插手的打算。
“菲尼丝啊……”沉吟着，像是要斟酌措辞一般，明羽的声音半晌才重新响起，“非要说的话，她应该能算是我的女儿吧。”
“女…女…女儿？”忽然听到如此劲爆的消息，琪亚娜脸颊顿时涨得一片通红，口中惊讶地喊出了声来。
“嗯。”以一种理所应当的语气应道，明羽的声音里满是平淡，仿佛这是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虽然能量的提供者不是我，但无论是外貌还是能力，以至于更内在的性格，她都是由我一手缔造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啊。”长长地出了口气，琪亚娜心底悬着的石头才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想想也是，明羽和绯玉丸结婚也才不过一年呢，哪有长得那么着急的小孩子。
“你，刚才想哪里去了？”
凝重的声音响起，直传到脑海中带着一股毋庸置疑的压迫感。
“哈哈～没什么，什么都没有！我刚才什么都没有想！”摇了摇头，琪亚娜慌忙否认道。
“真的吗？”
“真的，当然是真的了！真的不能再真了！”
“算了，就你脑子里那点东西……”
见少女始终不肯说实话，明羽只能选择放弃了。
“我脑子怎么了！？”脸上露出几分夸张的怒容来，琪亚娜恨恨地说道。
明羽在通讯软件里把她备注为“草履虫”的事情，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没有继续接这个话题，明羽向着另一个人发出了呼唤：“菲尼丝，你愣在那干嘛呢？赶紧过来吧！”
“主……”将双手藏在了背后，红发少女慢吞吞地从一根路灯杆后转了出来。
看着菲尼丝身后那藏不住的啤酒和烤肉，以及少女嘴角那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的油光，琪亚娜嘴角不禁抽了抽。
她大概能猜到，为什么一向把明羽如神明般挂在嘴边的菲尼丝，在对方苏醒后会这么不情愿露面了。
这个家伙，竟然也会有羞耻心？
大概，对于这个孩童般天真的黄昏级崩坏兽而言，明羽真的是如父神一般的存在吧。
等等……明羽刚才说制造菲尼丝的能量供给者不是他，他只是负责塑形和赋予能力，那他到底算是父神还是母神？
忍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琪亚娜眸里窜起浓浓的八卦之火来。
“还有，记住了，这个是你的琪亚娜阿姨。”仿佛是窥见了少女的小心思一般，见到了菲尼丝的走近，明羽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
于是……
缓缓挪步到了白发少女面前，堪堪满月的菲尼丝脆生生地喊道：“琪亚娜阿姨～”
咔嚓～
心灵破碎的声音，无比清晰地在努尔苏市的街头传荡了开来。
“是琪亚娜姐姐！”板着脸说道，琪亚娜表情有些凶恶。
疑惑地看了眼这个突然激动起来了的白发少女，菲尼丝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无比乖巧地道：“好的，琪亚娜阿姨。”
“啊～”看着眼前一脸纯真的绝美少女，琪亚娜觉得自己快要抓狂了，“姐姐，是姐姐啊！琪亚娜姐姐！”
“嗯。”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菲尼丝认真而又乖巧地道，“琪亚娜阿姨。”
似乎是明白了自己试图劝说菲尼丝的努力只是徒劳，琪亚娜直接找到了始作俑者，恶狠狠地道：“明羽，你给我叫她马上改过来！”
“但以辈分而论，你确实是菲尼丝的阿姨啊？”
仿佛完全不理解琪亚娜话里的意思一样，明羽不解地反问道。
“……那也不行！”愣了愣，琪亚娜严厉地道。
此时此刻，她终于算是明白姬子阿姨的心情了。
想到自己以前的不懂事，琪亚娜不禁一阵愧疚。
等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她一定……要把欠了这么久的阿姨给全部补回来！
“琪亚娜，你做好接受律者力量的准备了吗？”
没有理会少女的抗议，明羽直接抛出了另一个话题。
“诶？接受……律者的力量？”双眸化作了小星星，琪亚娜下意识地反问道。
尽管明羽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能明白，但连在一切就让她彻底不能理解了。
“我能够维持清醒的时间不多，所以接下来的每一句话你都要死死记住！”
没有解释的意思，明羽认真地说道，声音里多了罕见的几分凝重。
“啊？哦，我尽量吧……”忍不住地捏了捏衣角，琪亚娜不禁有些紧张。
明明前一秒他们还在为称呼的问题幼稚地吵闹，结果下一秒就切换到了这种无比郑重的状态，让她险些没有反应过来。
而且，面对明羽的嘱托，对自己脑子的好用程度一向有数的少女也有些心底发怵。
“我会放开对静谧宝石和部分空之律者核心的限制，让你可以使用律者的力量。但同时，空之律者的意识也会开始苏醒。”
随着明羽满是沉重的声音响起，琪亚娜只觉眼前猛然一黑。
当她再度恢复意识时，便发觉自己已然身处于了一个冰雪世界中，纵然空中并没有雪花飘荡，但地面却是全然由不知几千米厚的坚硬冰层所构成。
“这里是……”忍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琪亚娜脸上露出无法抑制的吃惊来。
“这里，应该算是你的意识之海吧。”
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起，少女循声望去，只见明羽赫然正斜坐在一张寒冰王座之上，一如他在天命之战中的那样。
但与那时相比，此时的他却更像是一个经历漫长战斗后稍作休憩的人类，而非那个高高在上不可直视的神明。
“意识……之海？”嘴角不禁抽搐，琪亚娜狠狠跺了跺脚，卡斯兰娜的怪力都无法在冰层上留下一个划痕，反倒是她的脚被震得生疼。
“抱歉，这都是我的原因。”微微垂下了头，明羽用满含歉意的声音说道。
哪怕没有他的灵魂没有完全进入这具身体，但对琪亚娜所造成的影响依然是肉眼可见。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环顾着这个除了寒冰王座外就一无所有的意识之海，琪亚娜疑惑地问道。
尽管她大致能猜到明羽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可她依旧无法理解这副景象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且，明明这本该是属于她的意识之海，但她却完全没有对这片区域的掌控和感应，仿佛这是一个与她完全不相干的地方似的。
“来不及解释了，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下次苏醒还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而且这枚核心也已经快要被****。”摇了摇头，明羽沉沉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
“什么？”听到了明羽话语中那仿佛被消音般的部分，琪亚娜更加无法理解了。
“琪亚娜，你要尽快适应静谧宝石的力量，早日打败空之律者，得到这具身体完整的掌控权，然后……”
随着明羽的话，原本坚固无比的冰层轰然裂开一道大口子，黑色与白色交杂的激流猛地喷涌而出，形成了一根连接天地的巨大光柱，恐怖的能量在整片意识空间冲击回荡，模糊了明羽最后的话语。
而在意识之海的另一端，一道更加细小的口子在冰层上打开，金色的光华喷薄着直冲云霄，给整个意识空间都染上了一抹金黄。
静谧宝石与空之律者，竟是都被明羽冻结在了这片意识之海中！
看着两道光柱在意识空间里交相辉映，令整片空间都动荡摇晃了起来，连琪亚娜视野中的明羽都模糊了几分。
不顾地面正如地震般剧烈震荡着，琪亚娜迈动脚步就想要向明羽跑去。
为什么不惜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也要救她，索尔之锤上的“k”又代表了什么，他的律者核心到底有着什么问题，为什么又要让她来掌握静谧宝石的力量，掌握力量后又需要她做什么……她有着满肚子的问题想要问明羽呢！
好不容易才见上对方一次，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让他离开！
可无论少女如何奔跑，她与明羽的距离都没有丝毫的缩短，像是两人之间横亘着一道看不见的屏障一般。
砰！
脚下冰层猛然开裂，少女的身体随即跌入了万丈深渊之中。
而在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琪亚娜隐约见到明羽嘴角微勾，薄薄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一道近乎微不可闻的轻细声音传来：“有缘再见吧……琪亚娜·卡斯兰娜！”
在少女视线所无法触及的地方，明羽所坐寒冰王座的背面，一个因冰霜而黯淡无比的金色四芒星纹路，正开始重新焕发光彩与生机，熠熠发亮的金光自四芒星的底部慢慢升腾起来。
第五十章 记忆与习惯
“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尼弥西斯号的生活区内，看着与自己隔着一张茶几坐在长沙发上的灰发男孩，温蒂用有些颤抖的声音问道。
尽管她先前已经做过了简单的确认，但真正要面对这个事实的时候，温蒂却发现自己还是无法轻易接受。
“抱歉。”轻轻垂下了脑袋，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明羽低声地道，“虽然我能隐约感觉到你是很重要的人，但却怎么也想不起你的名字来。”
呆呆地看着眼前垂首端坐的灰发男孩，温蒂嘴巴张了张想说些什么，但那些话语却像是堵在了喉咙里似的，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在尼弥西斯号上的一个月时间里，她曾无数次地设想过明羽醒来过后的情景，也预料过明羽不可能具备分离核心之前的强大力量，但是……少女从未想过，明羽竟会连记忆也一同丧失。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当初还在天命总部的时候，明羽那郑重其事的叮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时候，她本以为明羽计划的危险在于如何将终焉的力量融入律者核心之中，再通过曾经那位受到过崩坏神恩泽的空之律者将其分割保存。
可现在看来，分离律者核心……不，应该说是切割灵魂，所造成的后果也远比她想象得还要更加严重。
如今所表现出来的记忆缺失，或许只能算是其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后遗症而已。
更重要的是，既然她面前的明羽没有记忆，那琪亚娜身上的明羽呢？
尽管没有实际确认过，可温蒂能够料想到，琪亚娜身上的明羽灵魂必定是携带有记忆的。一个只具有力量的灵魂空壳，是不可能压制住崩坏的！
一方是灵魂与躯壳，一方是灵魂与力量，到底哪一部分才算是真正的明羽？
是两方都算，亦或是两方都不算？
在这个堪称悖论的问题面前，温蒂也不禁迷茫了。
“真的十分抱歉，温蒂小姐，我……”
看着坐在自己身前，尚带几分稚气的脸上写满了紧张和不安，手指还不住地揪弄衣襟的灰发男孩，少女心中一惊，顿时回过了神来，面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来，柔声道：“没什么的，叫我温蒂就行了。我们以前，是……朋友的。”
“嗯，没错，我们以前是朋友，是很要好的朋友，所以你直接称呼我为温蒂就够了。”
微笑地注视着眼前神色焦虑的男孩，温蒂尽量使自己显得亲切，以免给明羽增加不必要的压力。
即便在听到那个时隔许久的“温蒂小姐”时，少女心中的确有种被利箭穿心般的刺痛。除了偶尔会用玩笑的语气这般称呼自己外，她都不记得明羽上次如此生疏地叫她是什么时候了。
但纵然心底的酸楚和委屈不断上涌，可温蒂同时也明白，此刻她能做也应该做的，是尽可能地包容明羽，尽量不要给他带来更多的压力。
“好……好的。温蒂？”像是从少女的话中得到了些许慰藉，明羽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试探着问道。
“嗯，我在。”轻轻握住了明羽的一只手掌，温蒂轻声地道，看向男孩的眸里满是鼓励的柔光。
虽然不知道明羽在眼前的这具身体里到底留下了多少份量的灵魂，但她已是下定了决心，要一直守护着明羽所留下的身体和部分灵魂，直到那最后一步的计划完成。
“那个……”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手掌，男孩红着脸颊挠了挠头，颇不好意思将其抽了出来，小声地道，“请问，有什么吃的吗？我好像……有点饿了。”
“哈哈～”看着眼前面露窘迫的大男孩，温蒂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心底因为同明羽关系疏离的郁闷顿时散了不少。
见少女忽然笑了起来，明羽顿时更加局促不安了。
或许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这样有些不够厚道，温蒂迅速止住了笑意，抿了抿嘴唇，道：“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现在就去给你做。”
这样说着，少女眸中却是不由闪过一缕黯淡。
尽管从理论上来说，明羽长期泡在营养液中没有进食，腹中会感到饥馁也算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以一位律者而言，他是本不应该如此的。
哪怕是此前身为s级女武神没有凝聚律者核心的时候，明羽也从来不曾因为单纯的饥饿而进食。即便他每日的三餐很少中断，甚至经常还撺掇她一起吃夜宵，但那仅是作为一种保持人性、抵御崩坏能侵蚀的习惯而已。
很显然，会像人类一样感到饥饿的明羽，在生命层次上跌落到了更接近人的程度。
“想好了吗？不管是什么东西，你只管提就好了，我都会做给你吃的。”见明羽迟迟没有做出决定，温蒂微笑着说道，试图打消对方的顾虑，“我们……是朋友，所以你不用跟我客气的。”
“……我想，自己试一试。”没有全然接受少女的好意，明羽轻轻摇了摇头，试探着问道，“可以吗？”
“……”看着男孩眸中隐隐的期待，温蒂不禁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个更加灿烂的笑容来，“嗯，当然可以啦。”
虽然她不理解明羽为何对做饭这件事如此积极，但不管怎么说，他能够有主动想做的事情就是一个极好的开端了。
“跟我来吧。”从沙发上起身，温蒂没再试图牵住明羽的手，而是保持着一个微妙的距离在前方领路。
在刚才那短暂的交流中，她已能够看出，明羽还不习惯与她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但少女不会看到的是，跟在自己身后的男孩微微抬起了方才被她握住的左手，脸上掠过一丝不解和疑惑，才又依依不舍地缓缓放下。
“好了，这里就是厨房了，你想……”将明羽带到了厨房，温蒂笑着道，可话还没说完便不由愣住了。
甫一踏入厨房，明羽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般，都不用她解释什么东西放在了哪里，男孩便自顾自地把自己需要的食材和工具都找了出来。
看着眼前这个时常会有所迟疑，但却能精准地找出每一件物品来的明羽，温蒂双眸不禁有些失神。
这个家伙，对于做饭竟然是这么执着的吗？
明明在刚才洗澡的时候，他不仅不知道洗发露和沐浴露是什么，甚至连淋浴装置都不会使用，直接是将出水温度调到了最高。
若非实在皮糙肉厚，明羽现在八成都已经熟透了。
最后，还是她手把手教着，明羽才完成了洗澡这项无比艰难的任务。
想到那具水雾迷蒙中的健壮身体，少女脸颊不觉飘上了两抹红晕。
摇摇头定了定神，温蒂重新看向了眼前已经开始动手煎起牛排来的男孩，眸中忍不住地闪过几分异色。
与洗澡时的茫然和不知所措不同，站在了灶台前的明羽眼中满是自信和从容的神光。
恍惚间，温蒂几乎以为明羽已经恢复了全部记忆。唯有男孩眸里时不时闪过的几分困惑和手上经常中断停下的动作提醒着她，那个无比残酷的现实是不可能在几分钟内就发生什么太大变化的。
但即便如此，此时的明羽也令少女不由地想起，当初还在天命总部的时候，明羽对于做饭这件事也同样是有着异乎寻常的兴趣呢。
既是天命现任的s级女武神之一，又同时兼领着普罗米修斯学园的校长，明羽其实很少有空闲的时候。但只要事情稍微不那么繁忙一些，她或者绯玉丸又有其中之一陪在他身边，明羽就会找各种理由亲自下厨。
根据明羽当时的解释，这是他为了往后能成为家庭主夫所必须的练习。
而且，不单单是和她以及绯玉丸一起准备食物，明羽还常常溜去普罗米修斯学园的食堂，向那些国际名厨讨教。
所以，在普罗米修斯学园生活的人时常能看到食堂出售的食物中，有些明显与众不同的菜色。但令人费解的是，这些外观和味道都远逊于其他食物的东西，却往往是最先售罄的。
用学员们的话来说，那可是普罗米修斯学园的校长特供啊！
想起那些学员们解释时的骄傲与自豪，少女嘴角不禁沁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
不多时，浓郁的肉香便在尼弥西斯号的厨房里飘荡了开来。
“温蒂，你也要来一块吗？”一边说着，明羽端着两盘牛排从灶前离开，将其中一盘摆在了少女身前。
看着眼前目光里满是小心翼翼的男孩，温蒂不觉一愣，脸上旋即绽放出一个无比绚烂的笑容来：“谢谢，刚好我也有点饿了呢～”
“没什么，你先试试合不合口味吧？”见到少女脸上那如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笑容，明羽脸颊微微一红，小声地道。
“嗯。”轻轻应了声，温蒂才将视线落在了眼前的牛排上。
白色的印花瓷盘里，一块巴掌大的牛排安静横卧其中，酱汁浓郁，肉香扑鼻，令人忍不住地食指大动。褐色的肉排旁，还放上了几块绿色的西兰花和煎得微焦的洋葱，更为本就品相极佳的牛排增色了不少。
接过了明羽递来的刀叉，温蒂熟练地将牛排切开，目光却忽地不禁呆住了。
只见在褐色的表皮下，被切开的牛排中央全是粉粉嫩嫩的红，在顺着切口流下的几道酱汁映衬下愈发显得鲜嫩多汁。
虽然从牛排的外观能够看出，这块牛排的熟度必然不高，可温蒂却怎么也想不到，它竟会是经典的三分熟！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见到了少女的迟疑，明羽有些不安地问道。
“不，没什么。”笑着摇摇头，温蒂将切下的牛排递进了嘴里，双眸瞬间忍不住地眯起，秋水似的澄澈眸子里荡漾开一抹幸福的光晕来。
不单单是熟度，就连口味也是她最钟爱的那一种！
“感觉怎么样？”耐心等到少女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明羽才轻声地问道，脸上神色虽然如常，但不自觉捏紧的双手还是暴露出了他最真实的心情。
“到底怎么样呢～”嘴角微微上扬，温蒂拖着长长的尾音说道，直至见到男孩的脸色开始紧张了起来，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很美味呢，我很喜欢哦～”
“呼～你喜欢就好。”大大地松了口气，明羽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来。
直到此时，他也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方才是在戏弄自己了。
“可是，为什么要做三分熟的牛排呢？”将目光看向明羽身前的那份全熟牛排，温蒂轻声地问道，眸里升起几分隐晦的期待来。
“诶？”听到少女的问题，明羽脸上表情瞬间一滞，半晌才摇摇头迟疑着给出一个答案来，“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这样做会比较好而已。”
看着面前脸上写满迷茫和疑惑的男孩，温蒂心底不由百味杂陈。
明明都已经丧失了近乎全部的记忆，但明羽却还是无比清楚地记住了她喜欢三分熟，甚至还习惯性地做出了最符合她口味的牛排。
“温蒂，你能稍等一下吗？”一边说着，明羽像是猛然间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在酒柜里翻找了起来，玻璃瓶相互碰撞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
“你要找什么？我也来帮忙吧？”见明羽许久都没有从酒柜前离开，温蒂不禁有些担忧地问道。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这艘战舰是绝对安全的地方，酒柜也没有放置什么陷阱，但少女心底还是忍不住地担心了起来，害怕明羽会遭遇什么意外。
尽管连她自己也想不出来，明羽可能会遇到什么意外。
“不用了，我记得……应该就是这里的……”也不回头，明羽用带着几分坚定的语气说道，伴着液体摇晃和玻璃瓶碰撞的脆响，“啊，找到了！”
看着明羽手中那印着樱花图案的粉色细口大肚瓷瓶，温蒂眸中涌出几分疑惑来：“这是什么？”
即便已经是在尼弥西斯号上生活了整整一个月，但少女对于美酒却并无多少热衷，连打开那个酒柜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要说是辨认出里面放着的酒的品种了。
更何况，明羽手里的这瓶酒连一个标签都没有，就更是让人无从辨别了。
“是樱花酿哦！”下巴得意扬起，明羽用满是自豪的语气说道。
可紧接着，男孩脸上骄傲和自豪便迅速转为了失落和茫然，低声地道：“我记得，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给我的，可……我却记不起到底是谁了……”
将明羽的消沉和无助看在眼里，温蒂也隐隐猜到了这瓶樱花酿出自谁手了。
轻轻接过了男孩手中的瓷瓶，把瓶塞打开，浓郁的樱花香气混杂着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令人不觉有种微醺之感。
“暂时想不起来就算了，我们还有很充足的时间可以慢慢去想。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想起来的。”斟了一杯浅粉色半透明的樱花酿，温蒂将酒杯递到了男孩面前，微笑着劝道，“现在，就先好好享受美食吧。”
“……嗯。”迎着少女那柔和温暖的眼神，明羽脸上的失落渐渐散去，接过酒杯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
第五十一章 照片
呼——
呼——
绿荫如盖的林间空地上，一位身着黑色背心的灰发男子正手持一柄银色重剑挥击着，足有门板大小的剑身被一次次地上举过头顶，然后又猛然挥下、停滞，剑身震颤与空气发出剧烈摩擦，掀起阵阵宛若风暴般的猛烈冲击，扯落无数绿叶。
但这些绿叶往往还未来得及完全落地，就会被下一次更加狂暴的冲击撕扯成碎片，零落散逸在男子脚边。
铺着野餐布坐在不远处的林荫下，温蒂曲起双腿抱着，认真注视着那个正做着剑术练习的男孩，嘴角不由荡漾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来。
现在已经是明羽苏醒后的第三天了。
少女已经能够确认，除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外，明羽已是将绝大部分的事情都彻底遗忘。
不，更加确切地说，明羽这并非是遗忘，而是无法记起。
那过去的记忆就如上了锁的宝物般堆积在了这具身体之中，但明羽却遗失了宝箱的钥匙，只能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宝箱而无可奈何。
可即便无法拾回那些记忆，明羽下意识的行动也依旧能发挥出不凡的力量，一如他在刚苏醒时就能从内部打破维生舱一样。
尽管相比起这具身体的全力来说，那只能算是其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但哪怕失去了律者核心和部分灵魂，这具曾经承受过终焉力量的身体所留存的力量仍然不是普通人可以比拟的。
能有一个这样的开始，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温蒂相信，明羽终有一天是会想起所有事情，重新拾回那失落的力量的。
看着银色重剑一次又一次地被举高、挥下，空气被斩开发出“呼呼——”的风声，阳光穿透层层绿叶在明羽身上撒落道道光斑，在汗珠的折射下闪着珍珠般的熠熠光芒，愈发衬托出男孩肌肤的莹白如玉来。
不知是不是被终焉力量改造过的缘故，除却发色变为了灰白外，明羽的皮肤也变得晶莹润白，在阳光下泛着羊脂白玉般的柔光，简直令她都不禁有些嫉妒了。
“好了，明羽，休息一下吧。”抬起右腕看了眼腕表上显示出的时间，温蒂柔声地招呼道。
连续两个小时的挥剑练习，纵然明羽的身体经过终焉力量改造后已经异乎常人，但他毕竟还是刚开始复健练习不久，温蒂并不愿意他太过劳累。
呼——
听到少女的话，明羽却并没有立即停下，而是坚持着再做了五次挥击后才长长地吐了口浊气，把门板大小的银色重剑靠在一旁的大树上。
砰！
即便明羽已经是轻拿轻放了，但百余斤的宽厚重剑还是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小小的坑陷。
“训练辛苦了。来，喝口水吧。”还不等明羽完全走近，温蒂就从带来的保温水壶里倒了一杯水递了上去。
“……谢谢。”不由一愣，明羽脸上旋即露出一个淡淡的幸福笑容来，接过少女递来的水杯瞬间一饮而尽。
入口微甜，细品却还带着一抹浅淡的咸味，显然是温蒂特别调配的运动饮料。
几杯水下去，喉咙里的干渴顿时消解，连带着身体内积累的疲劳也明显减少了几分，明羽嘴角的笑意不禁更浓了。
看着面前乖巧体贴的黑发少女，一股无比强烈的幸福感自明羽心底翻涌而上，令他觉得繁重的训练瞬间就算不上什么了。
“背心也要记得脱下啊。”将保温水壶盖好，温蒂娇嗔着说道，同时把手伸向了明羽身上的负重背心。
“没事的，我还不是很累呢。”神色轻松地说道，明羽却依旧没有拒绝少女的好意，任由温蒂将身上塞满了钢条的负重背心解下，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训练的时候得认真没错，但休息的时候就只要安心休息就可以了，不用这么着急的。”柔声安慰道，温蒂拍了拍明羽的手臂示意他把双手抬高，“来，把这件衣服也脱了吧。你看，都全是汗了。”
虽然被汗水浸透的衣服也别有一番美感，但温蒂却是没有忘记，生命层次跌落到近乎人类的明羽在理论上已经是有了生病的可能，她可不想明羽因为这点小事而着凉感冒。
“这个我自己来就行了。”没有听从少女的话，明羽试探着拒绝道。
仿佛完全没有听到明羽的话一般，温蒂直接把他t恤的下摆撩起，露出那紧致有型的人鱼线来。
不得不说，作为承载过终焉力量的躯壳，明羽的身材确实很不错。即便看上去并不过分壮硕，但紧绷的硬朗线条却极具美感，再配合上那白皙如玉的晶莹肌肤，更是宛若古希腊的大理石雕塑一般，令温蒂这位风之律者的心头也是不禁一阵火热。
似乎是终于明白了自己不可能动摇少女的决心，明羽只能轻叹了口气，无奈地举起了双手。
t恤的灰色布料上翻遮蔽了视线，一股清幽淡雅的醉人香气穿透了布料所携带的汗味钻入鼻孔之中，胸前纤细发丝轻轻拂过，留下阵阵酥痒，令明羽的身体不由一阵颤抖。
很快，t恤撩过灰发从上方离开了自己的身体，但明羽旋即便感受了另外一种柔软温和的布料黏上了他的皮肤。
“出了这么多汗，看来你的确是有在好好练习呢～”
耳边是少女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声音，皮肤上是毛巾拭过身体的柔软，不时还传来少女指尖的冰凉，给人以一种触电般的酥麻。
这，就是明羽为什么不喜欢让温蒂帮他脱衣服的原因了。
侧过头去，看着少女那近在咫尺的认真面容，精致美丽的脸庞上满是宗教徒擦拭圣像般的庄严肃穆，绝无任何的轻佻之意，明羽也只能把几乎到了嘴角的话语重又咽了回去。
虽然他总觉得温蒂在趁机揩油，但面对着少女这张认真而又专注的小脸，明羽也只能认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更何况，即便记忆里找不到其他人的面孔，眼前的少女依然堪称绝美，无论是那曲线柔和的脸庞以及精致小巧的五官，亦或是那玲珑有致的身材，都令明羽忍不住地移不开视线。
这样一位美少女对他动手动脚的话，怎么想都是他占便宜了才对。
但哪怕他并不厌恶温蒂的小动作，甚至还有种反过来想对温蒂这样那样的冲动，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样的行为是绝对错误，是应该被禁止的，否则就会有非常不好的事情发生。
“温蒂，擦汗这种事情还是我自己来吧？”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明羽有些窘迫地说道。
将男孩那很想逃离却又不得不隐忍下来的纠结看在眼底，温蒂心中不禁一阵暗笑。
指尖轻轻拂过了明羽那莹白如玉的肌肤，感受着从指肚下传回的温润而细腻的绝佳触感，温蒂眸里不由得荡漾开一抹柔柔的幸福来，脸上却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了？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不，不是…只是…汗水，很脏的……”迎着少女那柔和如春水的碧绿双眸，感受到了其中的温柔和关切，明羽更加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了，只能随意地找了一个理由试图糊弄过去。
“没关系的哦～我们是朋友，所以我是不会介意的。”脸上露出一个无比柔和而又温暖的笑容来，温蒂轻声地道。
见明羽还是一副无法释怀的模样，温蒂眉头皱了皱，用有些严厉的声音说道：“还是说，如果我也出了很多汗的话，你会嫌弃我吗！？”
“不会，当然不会！”看出了少女的不悦，明羽慌忙否认道。
若是温蒂浑身也被汗水浸透，因湿润而略显透明的衣服布料紧紧贴在少女的雪白肌肤上，完美地勾勒出了那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那分明已经算是福利了吧！
赶紧掐断了心头的念想，明羽脸颊不禁一红。
仿佛是看出了明羽的小心思一样，温蒂嘴角勾起一丝小恶魔般的斜笑，迅速放下手里的毛巾拿起一旁的相机来。
咔——
“诶？温蒂……”看着少女那被相机挡在了后面的美丽脸庞，明羽忍不住地叫出了声来。
“好了，去把裤子也换了吧。”不等明羽把后续的话说出口，温蒂就严肃地打断道。
“可是……”看着那依旧被少女握在了手中的相机，明羽显得有些不情愿了。
“还是说，你想让我来帮你吗？”手里的相机还不曾放下，温蒂用诱惑的声音说道，一侧嘴角轻轻勾起。
“不，不用了！”接过了少女甩来的衣物，明羽顿时落荒而逃。
哪怕他也能隐隐感觉到，这位打从他醒来就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少女与他应该不是什么普通朋友的关系，可他也接受不了连换裤子这种事情也要对方帮忙啊！
把男孩那狼狈败逃的模样收在眼底，温蒂不禁“咯咯”地轻笑了起来。
这样与平日里大相径庭的明羽，实在是太好玩了！
虽然少女心底也知道，这样做是不好的，她应该尽力地包容明羽，帮助他恢复记忆才是。但面对可能是仅此一次的失忆明羽，她还是无法按耐住自己心中那不断翻涌的情感。
摇摇头将脑海中的念头抛开，温蒂将目光看向了手里的相机。
看着屏幕中上半身**着露出健美型身材，脸颊却染上了几分红晕的腼腆男孩，温蒂嘴角不由荡漾开一抹柔和的笑意来。
手指在相机上连连按动，一张张照片在屏幕上接连闪过，有明羽坐在石头上望着天空发呆的，有明羽穿着围裙认真翻炒菜肴的，也有明羽吃着美食面露幸福笑容的，还有明羽未着寸缕站在蓬头下淋浴的，细小的水流顺着那晶莹洁白的肌肤自然滑落，勾勒出道道大理石雕塑般的流畅线条……等等，这张不是……迅速将照片划走，温蒂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确认明羽暂时还没有返回，才松了口气把视线重新投回了相机，脸上的红霞却是久久不散。
有了这些照片，她也算是可以向绯玉丸交代了。
虽然这段时间里，她和明羽一直过着近乎二人世界的生活，但少女心底却并没有忘记在外界替他们承担对抗崩坏任务的绯玉丸。
而且，从法律层面上来说，绯玉丸还是明羽的妻子呢，是当之无愧的与他关系最为亲近之人。
明羽苏醒和失忆的事情，温蒂并不想瞒住绯玉丸。
这既无可能，也没有必要。
为了明羽，绯玉丸担忧得已经够久了。
在每一次的通讯里，尽管她们都很有默契地避开了同明羽有关的话题，但绯玉丸眉宇间的忧愁她还是看在眼里的。
相比于一个一直昏迷不醒的明羽来说，一个已经恢复意识却失去了记忆的明羽显然要更令人放心一些。而只要透露出了明羽苏醒的事实，他的失忆就必定瞒不过绯玉丸。
无论她编造出一个怎样的谎言来，一旦让明羽和绯玉丸进行通话，事实就会瞬间水落石出了。作为同明羽朝夕相处的人，绯玉丸不可能发现不了对方的变化。
所以，相比起隐瞒事实来，温蒂更倾向于对绯玉丸和盘托出。
当然，和盘托出也是要讲究方法的。有了这些照片，看出了明羽此时的状态并不差，绯玉丸的情绪应该也就能够稳定一些了。
否则，真让绯玉丸出了什么问题的话，她也是无法向绯玉丸交代的。
看着相机屏幕上滑过的一张张照片，温蒂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勾起一个骄傲的弧度来。
为了拍到这些照片，她可是花费了一番不小的力气的，甚至还用上了风之律者的能力，才能在明羽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拍下那些照片，务求将明羽最真实的状态记录下来。
当然，这样做也不全是为了拍照，同样也有检验明羽感知能力的意图在其中。
而很显然，失去了大部分灵魂和力量的明羽在感知能力上也下降到了一个岌岌可危的程度，不然也不会任由她拍下那种照片了。
想到明羽恢复记忆后看到这些照片时的表情，少女身体就不由一阵轻颤，串串银铃般的笑声抑制不住地从捂住嘴巴的指间流泻而出。
第五十二章 记忆之外
沙沙～
听到鞋底与草地摩擦的轻响，温蒂急忙止住笑意，将手里的相机放下，抬起头来看向了缓步走近的灰发男孩。
“在笑什么呢？”将替换下来的衣物放在一旁，明羽好奇地问道。
“没……没什么。”有些慌乱地说道，温蒂抿了抿嘴唇，目光瞥了眼一旁的相机，嘴角勾起一丝抑制不住的笑意。
将少女的偷笑收在眼底，再看看那台放在温蒂身侧的黑色单反，明羽不由得暗叹了口气。
虽然他也大致猜到了温蒂方才肯定在翻看和他有关的照片，但他对此却是毫无办法。
即便温蒂在很多事情上都近乎毫无保留地顺着他，但凡是他想吃的想玩的，哪怕尼弥西斯号和这座小岛上暂时没有，第二天也会准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可是……唯独这台相机，少女却是死活也不肯给他看，还推脱说里面有关于她的私密照片。
被这么一说，明羽自然也就不好意思再要求了，哪怕他知道这大概率只是一个谎言。
如果这台相机里真的有什么私密照片的话，那很大可能只会是他的。
但仔细想想，明羽又清楚自己应该并没有什么不雅照片留下。
尽管温蒂在拍照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征求过他的同意，动不动就使用抓拍的手段，还每张照片都不肯给他看，但他大概也能想到呈现在照片上的自己会是怎样一副模样了。
而唯一可能留下不雅照的时间……一想到自己在失去意识的时候可能被做了什么，明羽就不禁更加无可奈何了。
纵然心里有些不安，可看着眼前模样娇俏可人的美丽少女，明羽也只能暗自祈祷对方不会太过分了。
毕竟在他昏迷不醒的那段时间，一直都是温蒂在照顾着他的。如果少女当真想趁机做些什么的话，他也压根无力阻止。
“来，吃点东西补充下能量吧。”仿佛是猜到了明羽的心思一样，少女狡黠地轻轻一笑，勾起明羽更多的不安来，手上却是将一个大大的便当盒递到了男孩面前。
“……谢谢。”看着眼前几乎有一个小书包大小的便当盒，明羽有心想要抗争一下，表达自己被拍下不雅照片的不满，但这份决心却连三秒都没有撑过便败给了食欲。
双手郑重地接过了便当盒，明羽放在野餐布上打开盖子，目光急切地往盒内看去。经过了那么长时间的训练，他早就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
盒盖还未来得及放下，明羽在视线触及便当盒的下一瞬就不由呆住了。
在相处的这三天时间里，尽管他早已多方面地了解到了温蒂的贤惠能干，可在目睹到眼前的豪华便当时，明羽却还是不禁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震撼。
便当一共分为两层，下层是满满当当的米饭，上层则是琳琅满目的各式菜肴，爆炒虾仁、宫保鸡丁、黄瓜炒鸡蛋……用料并不如何华贵，是家常的风格，但份量却很足，荤与素恰到好处的搭配也显然是颇费了一番心思的，左上角甚至还用可拆卸的小碗盛着一碗萝卜排骨汤，白色的萝卜间夹杂着几块带着骨头的猪肉，细密的油光一看就令人食欲倍增。
而且，极为难得的是，无论是米饭还是菜肴都还冒着腾腾的热气，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地食指大动。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将男孩的吃惊收在眼底，温蒂不无自豪地笑着催促道。
虽然自己最拿手的并非神州料理，但为了能够做出明羽喜欢的食物，她也是花了很大力气去准备这顿午饭的。
“嗯。”脸上的惊讶化为了幸福的笑容，明羽轻轻应了声，夹起一块白萝卜送入口中，带着淡淡肉香的软糯顿时在口腔里晕染了开来。
“怎么样，好吃吗？”笑着问道，温蒂身子微微前倾。
感受到了少女的靠近，那有别于食物浓香的清雅幽香直直地往鼻孔钻去，低下头时甚至还能清晰看到那道深邃无比的沟壑，令明羽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旋即才慌张移开视线。
“很……很好吃！”将嘴里的萝卜咽下，明羽偏过头去说道。
听到明羽的称赞，同时也将男孩羞怯的可爱反应看在眼里，温蒂嘴角不由轻轻勾起，春水般的澄绿双眸里荡漾开层层的幸福来。
即便她对于自己的厨艺有着相当的自信，也能够从明羽的表现中看出他对于食物的满意，但这些东西又如何比得上心上人最直接的夸赞呢？
“温蒂，我以前……是个怎样的人呢？”退后几步坐到了野餐布的边缘，从少女的吸引力中稍稍逃离开来，明羽将才吃了几口的便当放在了一边，垂着脑袋低声说道。
“诶？怎么突然想问这个问题呢？”丝毫没有自觉地跟着上前，温蒂坐在了明羽身旁，侧着脑袋轻声地问道，看向男孩的眸里浮现出几分担忧来。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里，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地不给明羽增添压力了。但不可否认的是，失去记忆的痛苦依然在深深困扰着明羽。
为此，她甚至将住所从设施完备的战舰搬到了这座久无人迹的小岛上。
毕竟，相比起冰冷生硬的战斗用浮空战舰来说，岛上的明媚阳光和自然景色无疑要更加适合明羽调养，不至于给他带来太大的压力。
但现在看来，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哪怕失去了近乎所有的记忆，明羽心底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却没有令他松懈下来，而是依旧在驱使着他不断前进。
“因为……温蒂，你应该是很希望我能够恢复记忆的吧？”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身前少女的眼睛，明羽认真地问道，声音里带上了丝丝凝重。
迎着明羽那严肃而沉重的视线，温蒂不觉微微一愣，旋即才展颜一笑，坦诚地应道：“嗯，我的确是希望你可以尽快恢复记忆。”
“既然那样……”
“没错，我确实可以现在就告诉你一切，但那样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还不等明羽把话说完，温蒂就摇了摇头打断道，“记忆并不是最重要的，关键的是记忆背后的东西，那些幸福、悲伤、喜悦、愤怒……才是你之所以成为你的证明。而这些，是只有你自己才能找回的东西！”
对于明羽而言，最重要的不是让他知道自己是谁，而是让他记起自己是谁！
仅仅只是像灌输知识一样把真相告诉明羽，是没有丝毫用处的。缺少了与真相相匹配的力量，明羽纵然是明白了一切又能如何呢？
最重要的，是让明羽在取回记忆的同时也拥有与这份记忆相对应的力量。只有这样，他才能真正明白自己是谁，下一步又应该去做什么，也有相应的能力去做到那些东西。
“可是，应该有什么在等着我去做吧？”没有轻易退缩，明羽右手捂了捂心脏的位置，脸色愈发沉重了起来，“这几天来，一直有个声音在隐隐告诉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去做！”
“没关系的。”将明羽的右手从胸口拿开，温蒂紧紧攥住了男孩的手掌，用柔和而又坚定的语气说道，“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在你真正想起自己是谁之前，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不用着急的……无论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你一起面对的。”
迎着少女温暖柔和的目光，感受着对方从手掌上传来的力量和温度，明羽慌乱无措的内心顿时安定了下来。
“但是……”尽管切实地从少女的话语中得到了安慰，一缕黑色的阴霾却仍旧盘旋在了明羽的心头，令他忍不住地为此担忧。
砰～
没有给男孩继续争辩的机会，温蒂忽地上前将明羽扑倒在草地上，然后猛然堵住他的嘴唇。
清晰地感受到了下方男孩的身体猛地一颤，温蒂却没有就此停下。
良久，感受着明羽的挣扎从强烈变得微弱，再逐渐变为了顺从，最终连配合的力气都没有，温蒂才终于住手，红着脸抬起头来。
“哈……温蒂？”只来得及匆匆喘口气，明羽的视线就看向了上方目光迷离的黑发少女，眸里涌现出无法掩饰的疑惑和不解来。
“这样，有好受一些了吗？”将垂落在明羽脖颈上的几缕青丝挽起，温蒂抿了抿嘴唇，像是有些迟疑不定，又像是在回味什么一般，“放心吧。哪怕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你也依旧是你自己，不是什么别的任何人。
所以……不要着急，明羽，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去慢慢找回你的记忆的。
终有一天，你会把全部东西都想起来的。”
看着下方脸颊如火烧般一片通红的灰发男孩，温蒂的目光里尽是柔和。
自苏醒以来，明羽的纠结、痛苦、挣扎……她全部都看在了眼里，自然也清楚地明白对方的担忧。
失去记忆，对当事人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尤其是还有一个熟悉自己过去的人在身边时。
温蒂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哪怕只是普通的一言一行，明羽都在顾虑着她的看法，担心自己是不是和过去有所不同，是不是已经变得不再是自己……
在她看来，即便失去了近乎所有的记忆，但明羽却依旧还是他，这一点并没有什么不同。相反的，事事都顾虑着她看法的明羽，才是最不像明羽的明羽！
听到温蒂这无比坚定的话语，感受着对方那饱含温柔的视线，明羽不禁一愣，随即就是浓浓的感动涌上心头。
伸手将压在自己身上的少女拥入了怀中，明羽下巴抵在女孩的脑袋上，轻声地道：“谢谢你，温蒂！如果没有你的话，我……”
脑袋微微抬起，温蒂伸手捂住了明羽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我说过的，我们是朋友嘛，所以你可以不用和我的客气。不论有什么烦恼，我都会帮你解决的。”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吗？”看着少女这张近在咫尺的笑脸，明羽轻声地问道，目光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试探。
尽管有很多事情无法记起，但他也能知道，刚才那种事情绝不是朋友就可以做的。
“想知道吗？”嘴角一勾，温蒂露出一个小恶魔般的笑来。
“嗯！”郑重地点了点头，明羽眼里满是认真。
“哼！不告诉你！”把头一撇，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在明羽怀里躺着，温蒂傲娇地道。
“……”看着这个只留给自己一个后脑勺的少女，明羽顿时语塞了，嘴角却是抑制不住地勾了起来。
右手宠溺地揉了揉那头柔顺无比的黑青色发丝，明羽左手将怀里的女孩搂得更紧了几分。
没有抗拒，温蒂轻轻抱住了明羽的身体，脸颊在男孩宽厚的胸膛上蹭了蹭。
感受到了少女的亲近，一股无比强烈的幸福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使得明羽的内心彻底安定了下来。
如果是之前，他还会追问温蒂，试图搞清楚她和自己的关系。
可现在，感受着怀中少女的温暖和柔软，明羽却忽地觉得那些问题已经全然不重要了。
正如温蒂所说的那样，他就是他，并不会因为记忆的损失而有所改变。
既然如此，一时的忘却又有什么要紧呢？
该想起来的东西，他终有一天会记起来的。
重要的，是有人会一直陪在他身边！
心中的挣扎忽地如阳光下的露珠般消散不见，整个内心全然被幸福所填满，让明羽直想让时间永久地停留在这一刻。
他甚至觉得，只要有温蒂陪在自己身边，未来的一切困难就再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抬眸看向了无限高远的天空，入目皆是一片蔚蓝，纯净无比，没有丝缕的云彩，澄澈得像是某人的眼睛一样……
心中骤然一紧，像是忘记了什么绝对不能忘却的东西一样，一股几乎撕心裂肺的剧痛从心脏处扩散了开来。
“怎么了？明羽，你没事吧？”察觉到了明羽的异样，温蒂也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一双小手死死拽住了他的衣服，如春水般澄净的碧绿双眸里写满了担忧。
“没什么，只是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吐了口气，感受着胸中那仍未完全褪去的剧痛，明羽若有所思地说道。
“不要紧的，慢慢来就好了，你迟早有一天会想起来的。”如释重负般地大松了口气，温蒂从一旁的便当盒里捏起一枚虾仁送入明羽口中，柔声地劝慰道。
“嗯……”轻轻应了声，将少女的指尖含住舔了舔，舐去了对方指上沾染的汁水，明羽仰头看向了一片蔚蓝的天穹，心中渐渐平静。
虽然心底还是有着些许的不安，但明羽相信，只要有温蒂陪在自己身边，他终有一天会把那些失去的记忆全部找回的。
第五十三章 系统重装
“……以上，就是明羽现在的状况了。”沉声说道，看着屏幕上的粉发少女，温蒂长长地吐了口气，脸上露出些许如释重负的轻松来。
独自承受与明羽有关的一切，对她而言也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将事情向绯玉丸坦白，与对方商量接下来的行动，同样也是她排解这份压力的一个手段。
更何况，即便拒绝了接手休伯利安和第五小队，绯玉丸在如今的极东联盟之中也算是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了，能够动用的资源和人脉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听完了温蒂讲述的事情，绯玉丸不由沉吟了起来，目光看向了对方发来的一张张照片。
时隔一个月后，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直接与明羽相关的东西。
在过去的通讯中，她和温蒂一开始还会提及明羽的状况。但随着明羽昏迷的时间逐渐延长，温蒂为了照顾她的情绪就逐渐避开了与明羽相关的话题。
而现在，她不仅得到了有关明羽的最新消息，还收到了对方最近几日的照片。
不得不说，除开最初的几张构图有些糟糕外，剩下的照片都已经算得上是极为不错了，有好几张她甚至想拿来当桌面壁纸使用。
唯一遗憾的是，这些照片不是出自她的手。
一边感叹着羽大哥又变好看了不少，绯玉丸也不由为温蒂的拍照技术进步之快感到了几分惊讶。
从这些照片的质量，再结合温蒂过去的表现来看，显然对方也是刚接触摄影不久，但却如此快地就能拍出像样的照片来，天赋属实有些惊人。
应该说，不愧是当初被视为最有可能成为第四位s级女武神的人吗，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如此出色。
“……绯玉丸？”见屏幕另一头的粉发少女久久没有开口，温蒂不禁有些忐忑了。
虽然她已经仔细检查了好几次，确定发给绯玉丸的照片里并没有那些过于羞耻的东西，但也很难说对方不会看出什么端倪来。
而且，纵然她已经竭力做了修饰，给明羽的情况做了些许美化，但明羽失去记忆这件事对绯玉丸到底具有怎样的冲击却终究还是一件未为可知的事情。
“啊……”从发呆中回过神来，绯玉丸将自己过于发散的思绪收拢，轻轻拍了拍胸脯，“只要羽大哥可以平安无事，那就已经足够了。”
虽然失去记忆和力量这种事怎么也称不上平安无事，但相比起那最糟糕的结局，这已经是万幸了。
“绯玉丸……”看着脸上露出真诚笑容来的粉发少女，温蒂目光不由复杂了许多。
在与明羽有关的事情上，绯玉丸的底线确实是低得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原本她还以为绯玉丸会责怪她没有能保护好明羽呢，甚至还想过绯玉丸会强行要求见上明羽一面，但是……没有，什么也没有。
她所迎来的，只有一个如释重负的笑。
对绯玉丸而言，明羽的平安真的就是她唯一的期望了！
脸上的笑容稍稍敛去，绯玉丸凝眸看向了屏幕上的黑发少女，眼中光芒闪动：“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羽大哥有交代过下一步要做什么吗？需不需要我帮忙？”
由于明羽此前的期望，她留在了极东帮助德丽莎她们处理崩坏事件。但如果明羽有需要的话，她也随时可以舍弃在极东联盟的一切，这也是她为何没有听从德丽莎的提议接手休伯利安和第五小队的原因。
经历过符华的背叛后，休伯利安已经承受不了第二位叛徒了。虽然现在的明羽和极东联盟并不算敌对关系，可绯玉丸自问是做不到如姬子那般对休伯利安尽心尽责的。
未来倘若非要在明羽和极东联盟之间做出抉择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跟随明羽的。
而这样的她，是没有资格成为休伯利安和第五小队领导者的！
所幸的是，由于有姬子负责后勤和统筹，德丽莎也算是能够从极东联盟盟主的位置上腾出手来了。而装载了月光王座的休伯利安又成了同逆熵合作的一面旗帜，基本上只需要负责一些重大崩坏事件，哪怕是由德丽莎亲自统率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
迎着绯玉丸那分外认真的视线，温蒂只是略想了想便开口道：“接下来，我打算带明羽去神州。虽然和他长大的地方有些不同，但在神州他或许会更容易想起些什么。”
在不能直接告诉明羽真相的情况下，想要加快对方记忆的恢复，她就只能尽量地带明羽去一些他可能会感到熟悉的地方了。
而且，与记忆有关的事情，至今还在神州徘徊的那个人也是一定可以帮上忙的。
“桃花岛……你和羽大哥去过吗？”没有对温蒂的决定多说什么，绯玉丸手指在办公桌上敲了敲，沉着声音问道。
真要通过间接刺激的方式让明羽想起什么的话，桃花岛就是一个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地方了。
想到自己和明羽曾在那儿留下的无数回忆，少女仍不禁脸颊一红，阵阵幸福自心底翻涌而出。
“嗯，已经去过了……”低声地道，温蒂不由眼睑低垂，避开了绯玉丸的视线。
事实上，不单单是去过……尼弥西斯号战舰，在这一个月里就是停泊在桃花岛上的。她和明羽，这几天也是住在了小岛山顶的别墅之中。
也不知明羽使了什么手段，如果事先不知晓方法的话，常人根本找不到这座岛屿上来。甚至于哪怕是她，只要离开了小岛百米，整座岛屿都会从视野里彻底消失，就仿佛是披上了一层隐身衣似的。
正是因为桃花岛的这个特性，即便它与明羽的关系极为密切，尼弥西斯号却依旧停泊在了这个地方，完全不必担心会被任何人发现。
而且，也正是由于在桃花岛上的试验，她才做出了带明羽前往神州的决定。
将温蒂的反应看在眼底，绯玉丸娇躯猛然一震，一股无法抑制的惊怒瞬间涌上心头：“你……羽大哥……你们……”
虽然哪怕温蒂不提，她也打算主动让他们去桃花岛试一试。但是……由她做出邀请和温蒂不请自到还是有着极大差别的。
那座小岛，那些花草树木，那栋山顶别墅……可都是她和明羽一点点规划布置起来的家！
一想到温蒂可能在自己家里同明羽做那些她和羽大哥一起做过的事情，少女心底的怒意就怎么也无法抑制！
“除了把你和明羽的合照换下来外，我这几天都是住的客房的！而且别墅里的东西我也都尽量保持了原样！”见到了绯玉丸脸上那无法掩饰的震怒，温蒂瞬间明白了什么，急忙解释道。
纵然她和绯玉丸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但易地而处，她也是不可能容忍明羽同绯玉丸在自己家里乱来的。
这一年间，即便是她和绯玉丸关系最和缓的时候，她也极少在对方面前同明羽有过于亲密的举动。同样，绯玉丸也很少在她面前和明羽秀恩爱。
这是她们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她们共同的规则。
毕竟从一开始，她们接受彼此的存在就不是因为关系太过要好，不舍得离开对方之类的理由，而只是一种不得已之下的妥协罢了。
而如今，她这已完全是冲破了绯玉丸的底线，甚至是在对方的禁区内来回践踏了！
“我·知·道——”咬着牙说道，绯玉丸的面容因愤怒而产生扭曲，胸脯如鼓风机般鼓胀、落下，肉眼可见的厚厚冰霜在办公室里蔓延扩散。
如果不是因为顾忌着眼下的局势，各地仍旧频发的崩坏事件需要她去处理，明羽的失忆还需要一个较为宽松的环境调养，她早就扔下一切直奔明羽身边，一步也不离开了！
哪怕对抗崩坏是她必须肩负的职责，可在少女心里，明羽却是比整个世界还要更加重要的存在！
唯有和明羽之间的感情，是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失去的东西！
而且，也不想让明羽失去！
长长地吐了口气，像是要把心底的憋闷全部排出一样，办公室内的冰霜再度加厚了几分，绯玉丸脸上的表情才勉强算是恢复了平静。
“你和羽大哥……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吧！？”沉着声音问道，绯玉丸的拳头暗暗握紧，目光锐利如刀，眉间的寒意更甚于南极的风雪。
房子的事情尚且是次要，明羽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宝物！
“没、没有！”急忙解释道，温蒂眼中却是不由掠过一丝恍惚。
出格的事情……像她和明羽在失忆前就会做的那些事情，应该不在其中……吧？
“那就好。”拳头缓缓松开，绯玉丸如释重负般地长吐了口气，似乎完全相信了温蒂的话。
亦或者说，她只能选择相信对方。
温蒂一直对她与明羽的关系耿耿于怀，甚至一直试图与明羽有更加亲密的关系，这是她早就看出来了的事情。
她相信，只要明羽有丁点儿那种念头，温蒂这家伙绝不会有丝毫的抗拒。
只是在她的坚持之下，明羽始终保持了克制而已。
不论明羽有没有向温蒂提过她身体与灵魂不相适应的事情，但在对方看来，她的这种坚持都只是显得无聊且可笑吧。
明明已经有了妻子的名分，还同明羽做过了各种各样亲密的事情，而且也接受了温蒂的存在，但却始终不肯让对方和明羽有更进一步的亲密行为。
忍不住地自嘲一笑，少女勾起的嘴角里满是苦涩。
这种在旁人看来只是显得无聊而可笑的事情，已经是她唯一能够做到的坚持了。
这种坚持，已经是她唯一所能保有的底线了。
即便从情感和理智层面上来讲，她都绝不相信温蒂能够忍住不对明羽做些什么。如果对方真的可以控制住自己对明羽的感情的话，她和温蒂就不会是现在这样一种关系了。
但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相信对方，相信温蒂会保有基本的原则底线，哪怕这种底线在某种程度上就跟琪亚娜的智商一样似有若无。
“在明羽恢复记忆之前，我都不会趁机偷跑的！”直直地看着屏幕中的粉发少女，温蒂用无比坚定的语气说道。
尽管不明白为何明羽迟迟不肯和她有更近一步的关系，令她有时甚至都怀疑起自身的魅力来。但这既然是明羽本人的意愿，她自然是会选择尊重的。
哪怕从这几天的相处来看，明羽此时对她的抵抗力低得可怜，绯玉丸又在忙着处理崩坏事件脱不开身，简直是偷跑的最佳时机。
可这种趁人之危的事情，她也是做不出来的。
这是她对绯玉丸的承诺，也是她对于明羽的尊重。
仔细盯着温蒂看了好久，像是终于从少女眼中看出了对方的认真，绯玉丸良久才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和缓了许多。
“羽大哥……他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我了吗？”眼眸微微一转，像是要确认什么一般，绯玉丸语气凝重地问道。
“嗯。”有些不解地点了下头，温蒂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重复问这个问题。
旋即，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样，温蒂嘴角无奈地微微勾起，叹了口气道：“不只是你，他连我也不记得了。如果不是这几天的相处，恐怕他到现在还不肯相信我呢。”
“真是辛苦温蒂姐姐了。”皱起的眉头舒展，绯玉丸嘴角上扬出一个满意的弧度来。
将粉发少女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温蒂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果然，绯玉丸真正在乎的并非是明羽忘记了自己，而是同样记不起她来。
真是……跟小孩子一样。
“既然这样，那羽大哥的xp系统得好好重装一下了啊……”看着即便是通过摄像头呈现，温蒂也依旧远胜于自己的胸怀，绯玉丸的眉间不禁拧成了一个川字。
不论这段时间的记忆以后会在明羽脑海中占据怎样的地位，她都绝不能让自己彻底缺席！
“xp系统？”春水般澄澈的碧绿双眸里涌出大大的疑惑来，温蒂有些无法理解了，“尼弥西斯号的主脑，用的不是xp系统啊。”
以睥睨的眼神看着屏幕另一头的黑发少女，绯玉丸忍不住地含蓄一笑，却没有解释的意思，随便交代几句后就挂断了通讯。
少女葱根般纤细修长的右手食指在办公桌敲了敲，房间内的冰霜瞬间如阳光下的薄雾般烟消云散。
想了想，绯玉丸拨通了另一个人的通讯：“喂，是芽衣姐姐吗？……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只是想问一下，芽衣姐姐懂不懂拍照而已……那太好了！如果可以的话，芽衣姐姐能够帮我拍一套写真吗？……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做些不一样的事情改换下心情而已……时间，今天可以吗？”
…………
是夜，看着绯玉丸发来的近百张图片，温蒂不禁一阵头大。
手指在屏幕上接连滑动，看着照片以摆出诱惑姿势的巫女服为起点，衣服的布料越来越少，最后……
猛然把手机屏幕关掉，温蒂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往自己鼻间探了探，确认还是一片干燥后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绯玉丸……她……她……她……怎么好意思拍出这种照片来！？
简直……不知羞耻！！
尽管绯玉丸已经特地说明，那些照片只是给明羽一个人看的，可温蒂心底如潮水般不断翻涌的情绪却久久无法平息。
“怎么了？”察觉到了少女的不对劲，明羽的目光从手中的大部头通史上移开，看向了沙发中脸颊如火烧般通红的黑发少女，眸子里带上了几分担忧。
“没，没什么。”摇摇头轻声说道，温蒂揉了揉眉心，看向明羽的眼神有些抓狂。
虽然绯玉丸是将照片交到她手上，可问题是……她该找个什么理由把这些照片给明羽啊！！！
难不成，她还能把照片洗出来装订成册后直接扔给明羽，说这是你老婆担心你在失忆的时候审美发生偏移特地拍给你看的？
亦或者，是装订成册后偷偷塞明羽床底下去，等他自然而然地发现这份宝藏？
第五十四章 梦与幻
睁开双眸，映入少女眼帘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浓密的阴影像是粘稠无比的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又如同蟒蛇般将她紧紧缠绕，皮肤甚至隐约还能够感受到那令人心惊胆颤的冰凉和恐惧。
在这样的黑暗之中，少女只是静静等待着，既没有丝毫的动作，也不发出半点的声音。
她已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对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早已无比熟悉，熟悉到……连下一秒会发生都一清二楚。
下一瞬，像是进度条终于加载完成一般，无边无际的痛苦加诸在了这具小小的身躯上，宛若构成其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栗、哀嚎，甚至连灵魂都为此颤抖不已，仿佛下一刻就要同身体一起崩解成无数碎片一样。
银牙紧咬，少女强忍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只有丝丝的颤栗止不住地从齿缝间泻出。
这是她曾经遭受过的痛苦。
这不是她曾经受过的痛苦。
这是，那个被人们称之为空之律者的存在所切身体会过的痛苦。
哪怕在其死亡之后，这份痛苦依旧烙印在了律者核心之中，宛若幽灵一般死死纠缠着核心的宿主，在少女的灵魂旁侧尖叫、哭嚎，诉说着自己究竟遭受过怎样非人的折磨。
不知过了多久，那如潮水般一波强过一波的痛苦终于衰退了几分，少女的眼睛也逐渐适应了黑暗，视野中出现了丝缕的微弱光明。
透过这几缕聊胜于无的光线，少女再一次看清了她所处的地方。
这是一间实验室，四周的墙壁边摆着各式各样一看就先进无比的设备，微弱的光线正是从这些设备的指示灯上散发出来的。
与这些高精尖的设备不同，少女却是以一个无比狼狈的姿势躺在了实验室冰冷无比的金属地板上，身上穿着脏兮兮的灰色衬衫，活像是个战乱地区的难民，又仿佛是从地狱里挣扎爬出的恶鬼。
眼眸微转，少女能清晰看到她身边躺着许多与她一样打扮的女孩。脏得像是自出厂后就从未清洗过的灰色衬衫包裹着女孩们骨瘦如材的身躯，裸露着的手腕处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和刀疤，只在最难以忍受的地方潦草缠着几圈绷带，不像是为了医疗使用，反倒像是单纯为了遮住这种丑陋和暴行一般。
阿芙罗拉，阿加塔，贝拉……
目光落在了那些女孩脏乱发灰的瘦削脸蛋上，即便此前从未见过她们，这些女孩的名字也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了少女的脑海中。随之到来的，是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像是在心底割开了一道大口子，殷红的鲜血如泉涌般汩汩涌出，无法言喻的痛苦井喷般狂涌而出。而与之相伴的，是同这份痛苦等价的……仇恨！
在痛苦与仇恨的驱动下，少女虚弱无比的身体里再度涌现出几分力气来。
于是，她动了。
或许是为了复仇，或许是为了逃离这个地狱，尽管无比艰难，少女却还是挣扎着向实验室外爬去。
每动一步，原本减弱了些许的疼痛便愈发剧烈了起来，如同整个身体都快要散架了一样，撕裂般的剧痛从体内的每一个角落传来，令少女的身体不住颤抖着。
但即便如此，少女也始终没有停下行动，独自撑着缓慢而沉重的步子向着实验室外爬去。
疼痛愈是强烈，她心底的仇恨与愤怒就愈是炽热，体内不知从何处涌出的力量也随之增强了几分。
由爬到走，少女的身体在不停震颤着，但她的手也终于放到了实验室金属大门的把手上。
呼～
长长的吐了口气，肺里所剩不多的氧气被挤压着排出体外，污浊且冰冷刺骨的新鲜空气伴着少女微弱的呼吸纳入体内，令她的精神也稍稍清醒了些许。
像是终于攒够了充足的力气一样，少女用尽全力向着门把手推去。
随着一声让人牙酸的吱呀长鸣，金属材质的大门缓缓向后推开了，一线光芒穿过门缝从外面钻了进来。
或许是单纯的粗心大意，又或者是认定那些被当作垃圾般抛弃的女孩们不可能活下来，这座高端而严密的实验室的大门并没有上锁。
无心去计较这背后的缘由，单是推开这扇门就已经是用尽少女全部的力气了，此时的她实在没有余裕去思量更多。
哪怕，少女已不是第一次造访这里。
刺耳的摩擦声持续响起，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宽度，明亮的白光从门外照进，恍若一步之隔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分界一般。
握了握拳，少女一步踏出，沐浴在了这璀璨辉煌的圣洁光辉之中。
……
“哈啊～～”
猛然从床上坐起身，琪亚娜茫然无措地看着眼前的黑暗，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又是那个梦……
门的后面，到底有什么呢？
到底是幸福的天堂，还是更恐怖的地狱？
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少女的心头，却始终得不到一个回答。
尽管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到这个梦了，却每一次都是在推开门后便陡然惊醒，就像是和爱酱玩游戏时被姬子发现强制踢下线一样。
不过，虽然一直不曾梦到过之后的情景，但联想到空之律者如今的情况，她也大致能猜到门后的结果了。
长叹口气，少女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竭力将意识从梦境残留的恐惧与愤怒中抽离。
眼眸随意地转着，少女的视线缓缓扫过这个有些狭小的出租屋。
房子不大，卧室、客厅、厨房三位一体，只角落里安置着一个小隔间充当卫生间和浴室。
在没有身份证明且缺乏充足资金的情况下，她能租到这样的屋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所幸当今世界崩坏灾害频发，失去家园的人不在少数，拿不出身份证明的人也不少，她这样做也不算是太过显眼了，用不着隔几天就换个据点，无形中为她本就脆弱无比的钱包减少了不必要的负担。
视线转了一圈，少女的目光落在了餐桌和茶几两用的小桌上，看向了那个在黑暗中微微发光的方形物体，以及微光映照下那个头戴黑色耳机的红发少女。
听着在寂静黑暗中响个不停的键盘敲击声，琪亚娜的嘴角不禁抽了抽。即便看不见电脑屏幕中的实际画面，但单是听着这样嘈杂的键盘敲击声，以及看到红发少女那紧绷起来了的俏丽脸庞，她也能想象出此时的战况之激烈了。
看着眼前这个红发披散，身上只简单穿着一件宽大t恤，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面前的电脑屏幕上，俨然一副网瘾少女模样的黄昏级崩坏兽，琪亚娜忍不住地长叹了口气。
“菲尼丝，你就不会困吗？”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已经连续玩了四十多个小时了，连吃饭时间都没有消停。
能够让菲尼丝这个吃货都放下对美食的记挂，大概也只有游戏了吧。
不，严格来说菲尼丝并非是一枚吃货，她只是单纯地追逐着有趣的事物而已。只不过之前她是以美食为乐，现在则是以游戏为乐而已。
但不管是食物还是游戏，少女的字典都从来没有节制这个词。而且，作为非人的存在，菲尼丝也不必顾虑身体方面的限制，更是令她能够肆意挥霍自己那远超人类的热情和精力。
倘若是人类之躯的话，菲尼丝现在应该已经快要猝死了吧？
莫名地，琪亚娜如是想到。
看着红发少女那依旧神采奕奕的赤色双眸，琪亚娜也只能摇摇头感叹崩坏兽的精力之恐怖了。
“不会啊～”出乎琪亚娜预料的是，本以为沉迷游戏无法自拔的崩坏兽少女迅速做出了回答，声音清脆悦耳，婉转若夜莺轻啼。
“无论战斗再如何激烈，菲尼丝也是不会冷落伙伴的哦～”像是猜到了少女的心思一样，菲尼丝笑着解释道，尾音轻快地上扬。
“伙伴……”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红发少女，琪亚娜眉头不由一挑，“那你倒是把‘阿姨’两个字去了啊！”
“做不到的哦～”没有丝毫犹豫，菲尼丝无比干脆地拒绝道，“这可是主让菲尼丝这么叫的呢～”
“明羽～”想到那个混蛋，琪亚娜顿时捏紧了拳头，恨不得把明羽拉出来揍上一拳。
要不是那个家伙嘴欠，她也不用背负上“阿姨”这个如此沉重的称呼了！
即便从年龄和辈份上来说，菲尼丝的确有叫她阿姨的资格……但是，道理归道理，她还是无法接受一个看上去与自己差不多年纪的美少女给自己冠上“阿姨”的名头。
而且，无论她如何劝告和解释，菲尼丝都始终不肯叫她琪亚娜姐姐，总是阿姨长阿姨短的，让她无时无刻不处在暴走的边缘。
在崩坏兽少女的认知里，阿姨也好，姐姐也罢，这种人类的身份认同对她没有任何的实际意义。在菲尼丝眼中，这位白发同伴的名字就叫作“琪亚娜阿姨”，就如同她叫作“菲尼丝”一样无比自然。
哪怕只要她开动脑筋想一想，就能很清楚地知道“阿姨”两字的含义，明白这绝无可能是名字的一部分。但对于一头崩坏兽来说，这又有什么意义呢？
崩坏兽少女唯一在乎的，只有主的命令而已。
一想到一位如此美丽可爱的少女被明羽调教成了这副模样，琪亚娜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从明羽手里把菲尼丝的抚养权……等等，看了眼那个即便和她说话也不肯将视线从电脑屏幕上移开的红发少女，琪亚娜不由打了个寒颤。
如果明羽知道自己将菲尼丝养成了一个网瘾少女……
算了，菲尼丝这种崩坏兽还是交给明羽自己养吧。
但愿到时候，那个家伙可以把菲尼丝这段时间的生活费给结一下……看着红发少女面前在黑暗亮着微光的方形物体，琪亚娜忍不住地捂住了胸口，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慰下自己不断滴血的内心一般。
为了满足菲尼丝的各种要求，她可是几乎把这段时间的收获全部都砸了进去，才堪堪没有让这位目无法纪的崩坏兽少女成为抢劫犯。
“菲尼丝，你知道我这段时间的梦是怎么回事吗？”目光看向菲尼丝在电脑屏幕映照下闪闪发亮的红色眸子，琪亚娜认真地问道。
那个反复出现的梦境，如今也只有掌握着精神相关能力的菲尼丝能够给她解答了。
“不用担心哦，这只是你的记忆在随着力量的恢复而复苏啦～”听完了琪亚娜的讲述，菲尼丝目光丝毫没有从屏幕上移开的意思，只是毫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用无比轻快的声音答道。
“记忆……复苏？”听到这个词，琪亚娜心中骤然一紧，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抓住了心脏似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这明明就是空之律者给她造成的影响，是对方在试图影响她的精神，怎么可能会是她自身的记忆在恢复！？
与明羽苏醒前的空旷冷寂不同，随着静谧宝石的力量开始涌入她的体内，她已经逐渐感受到了体内那个名为空之律者的意识的存在。
由于明羽限制的放松，空之律者也开始尝试着冲击枷锁，试图重新掌控这具身体。只是因为明羽的压制仍然强大，对方始终没有成功而已。
所以，那明明就是空之律者对于争夺身体控制权所做的努力，怎么会是她的记忆在复苏！？
拳头不自觉地捏紧，琪亚娜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那不断翻腾的情绪，才苦笑着道：“菲尼丝，你在开玩笑吧？这种事情……”
话还没说完，琪亚娜便想到了什么似的突然一滞，叹了口气道：“菲尼丝，在你看来，我和空之律者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嗯？”视线难得地从屏幕上移开，菲尼丝无法理解似地看了白发少女一眼，“你就是你自己啊！”
“……”迎着菲尼丝那关爱智障般的眼神，琪亚娜忍不住地长叹了口气，意识到了自己这个问题的愚蠢。
如果是从芽衣口中说出这句话，她还可以理解无论发生什么，对于芽衣来说她都是琪亚娜。
但菲尼丝……对方大概是觉得，无论是她还是空之律者掌控这具身体，都没有什么区别吧。
反正这位崩坏兽少女想要的，只是一个律者同伴陪她玩而已。至于掌控这具身体的意识究竟是偏向人类还是偏向崩坏，对她而言都没有什么差别。
“唉，我真傻……”摇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出脑海，琪亚娜掀开身上的薄被坐直，目光猛然凝重了许多，“菲尼丝，再来一次幻境对练吧。”
从噩梦中惊醒后，她也没有心思躺回去睡个回笼觉了，还不如和菲尼丝进行一次对练呢。
自从掌握了部分的静谧宝石力量后，普通的崩坏兽就再也不是她的对手了。
杂鱼级别的敌人，哪怕来得再多，对她造成的影响也极为有限。而同样的，她能够从与崩坏兽战斗中得到的收获也随之越来越小。
缺乏足够规格的训练室，又无法在战斗里得到成长，琪亚娜如今迫切需要一个能让她试验和掌握静谧宝石力量的对手和平台。
否则，无法控制的力量就只会是负担而已。
于是，有着逆天级恢复能力、又有着不逊色于律者力量的菲尼丝就成了当之无愧的第一选择。
“可是，菲尼丝现在还有着三十六个小时的游戏时间哦～”面对琪亚娜的要求，菲尼丝脸上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来。
“……”看着眼前洋洋得意的红发少女，琪亚娜不禁一阵头疼。
正如菲尼丝是个追求享乐的崩坏兽，想要让她出力，就必须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在她和菲尼丝的约定里，每和她进行一次幻境对练，她就得支付对方一个小时的游戏时间。
而且在最初的条约里，是她每一次幻境对练都得支付菲尼丝五小时的游戏时间。直到，因为静谧宝石而信心爆棚的白毛团子在菲尼丝手底下拿到了干脆利落的五连败……
“明天我出去的时候，给你带一瓶可乐回来。”右手食指竖起，琪亚娜笑着了增加筹码。
“唔……还要一包薯片。”眉头微锁，菲尼丝掂量了一下游戏与可乐的得失，讨价还价道。
“好，成交～”摸着自己单薄无比的钱包，琪亚娜咬牙应了下来。
话音才刚一落下，键盘敲击声骤然一停，琪亚娜顿觉眼前白光闪过，意识瞬间远离现实被拖入了幻境之中。
看着眼前这一望无际的茫茫草原，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与菲尼丝进行对练了，可琪亚娜却还是忍不住地为此感到了惊讶。
回味着方才那股近乎无法抗拒的拖拽力度，少女不禁微微咋舌。
明明只是一头崩坏兽而已，但菲尼丝的力量却是比起律者也丝毫不差了。至少，绝对比拥有征服宝石的芽衣要强。
拍了拍起伏不定的胸脯，琪亚娜仍不觉存着心有余悸。倘若菲尼丝对她有什么恶意的话，现在的她几乎毫无反抗能力。
“琪亚娜阿姨，我要来咯～”草原另一头，容貌绝美的红发少女笑着招呼道，身上披着一件朴素之极的白色法袍，左手持着一柄足有一人高的楠木法杖，右手则握着一柄寒光熠熠的银色长剑。
“……”凝视与上次相比又换了一套装束的红发少女，琪亚娜也不知该如何吐槽这家伙的审美了。
现实里，根本不可能会有人穿成这副样子战斗吧？
所以正因为这里是幻境，就可以随意乱来了吗？
“都说过多少次了，要叫我琪亚娜姐姐啊！”没有分心的余裕，琪亚娜大喝一声，手中索尔之锤凝现，白骑士的光翼猛然一震，带动着她的身体迎上了极速冲来的红发少女。
轰！
一红一白的两道身影猛然撞在了一起，伴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