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意外？
“又是这样吗……”看着眼前的断壁残垣，温蒂不禁长叹了口气，放在越野车方向盘上的手指有些不耐烦地敲了敲。
勉强还能通行的公路向着前方蜿蜒而去，在地图标示上本该是一座城市的地方如今却只剩下了废墟，更远处还隐隐能听到几声随风传来的轰隆巨响，那是还未离去的崩坏兽在胡乱破坏着城市里残存的建筑。
看了眼车载导航上显示的地图，再看看已露出了几分薄暮之色的昏黄天空，温蒂扭头看向了副驾驶座上灰发男孩，迎上了对方直直注视着她的柔和视线：“今天就在这儿附近停下吧，你觉得是在野外露营好，还是在城市里面找个地方住宿？”
虽然以律者的夜视能力而言，夜晚对她的影响已经不大，但经历了一个白天的长途跋涉后，明羽却是必须休息了。
或许是缺失了部分灵魂的缘故，苏醒后的明羽每天如果不睡上十小时的话，白天就会忍不住地犯困，严重时甚至会直接昏睡过去，怎么也叫不起来。
听到少女的话，明羽下意识地看了眼远处的废墟，心底不由一虚，沉吟道：“就在野外吧。”
城市里面固然能够找到更适宜休息的地方，但他现在已经没有精力再和崩坏兽战斗了。
每次在这些被废弃的城市宿营的时候，温蒂都找来在废墟中徘徊游荡的崩坏兽与他战斗，以此来训练他的格斗能力。
将明羽的表情变化收在眼里，温蒂瞬间猜到了对方的小心思，不由抿了抿唇藏起嘴角的一丝笑意来，柔声道：“好，那这次就在野外露营吧。”
虽然她也希望明羽能尽快恢复过来，但偶尔也是需要劳逸结合的。
“待会就让我来搭帐篷吧。”听到了温蒂的回答，明羽脸上顿时露出一个无法掩饰的笑容来，眸里闪着兴奋的光芒。
看到了男孩脸上的喜悦，温蒂没有开口只是微微一笑，手中方向盘迅速一转让越野车驶出公路朝着不远处河边的一个低地开去。
很快，车子抵达了目的地停下，明羽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下去，从后备箱里找出帐篷袋开始搭建了起来。
看着眼前活力十足的男孩，温蒂嘴角不禁上扬，眸里尽是柔和与暖意。
与刚苏醒时那副茫然无措的样子相比，现在的明羽变化不可谓不大，其本身固有的坚强和乐观已逐渐在男孩身上发挥了作用，令他迅速适应起了当下的现实来。
撕拉～
或许随之复苏的，还有某种不按常理来的古怪。看着那被明羽“失手”划破的帐篷，少女不禁伸手捂住眼睛长长一叹。
“对不起……”垂下了脑袋，明羽低声地说道，一边拿目光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缓步走近的黑发少女。
没有说话，温蒂只是看着堪堪搭起的白色帐篷上那道狭长的大口子，青碧色的眸子在昏黄阳光映照下闪着幽幽的光芒。
这是明羽常用的帐篷。在神州的这些时日里，但凡是有野外露营的情况，明羽都是住在这顶帐篷里的。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它显然是无法再度使用了。
正常而言，帐篷的固定支架虽然是用的金属材料，但也绝不至于锋利到能够把帐篷给划破才对。更何况，她购买时选的还是加厚款。
毫无疑问，这场“意外”是蓄谋已久的**！
目光看向一旁垂首而立的灰发男孩，温蒂双手抱胸，嘴角轻轻勾起。
“今晚我睡车里就好了……”脑袋垂得更低了，明羽低缓的声音里满是可怜巴巴的意味。
“没关系的，剩下的那个帐篷虽然空间不大，但也足够睡下两个人了。”柔声安慰道，注意到了明羽的呼吸瞬间急促了几分，温蒂心中暗道一句果然，眼中不由闪过一丝无奈，“所以……我还是把尼弥西斯号叫过来吧。”
“？？？”抬眸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女，明羽嘴角的笑容还未来得及收敛，表情就不禁呆滞了起来。
按照正常发展，接下来不应该是心地善良且温柔可爱的温蒂怜惜不得不睡在车里的他，心疼地劝说他一起睡帐篷吗？
当然，本着男女有别的世间常理，也为着少女的名誉着想，他还是会表示拒绝的。但倔强的少女却见不得他在白天的舟车劳顿后还不得不委屈自己，所以会固执的要求他睡在帐篷里，甚至可能提出让她去睡帐篷。
而在一番推辞后，他终究还是选择了接受温蒂的好意，在帐篷里睡了下来，抱着少女香香软软的身体进入梦乡。
可现在，温蒂怎么直接就呼唤战舰了！？
看到了明羽那僵硬住了的喜悦，温蒂双手叉腰，眼睛直直地盯着男孩的灰褐色双眸，表情里带着七分的无奈和三分的不满，奶凶奶凶地道：“帐篷，应该是你故意弄坏的吧？”
“这个……那个……”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直接看穿，明羽也不禁尴尬了起来，嘴巴开合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目光也避开了少女的视线随意扫向了别处。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分开吗？”撩了撩垂落在鬓旁的一缕发丝，温蒂微微俯身，嘴角噙着一丝诱惑的笑。
从明羽每晚的欲言又止里，再结合他今天的“失手”，素来聪敏的少女自然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那个……”目光瞥见了少女胸前的人心，明羽脸颊忍不住地一红，视线迅速移开，用带着几分迟疑的声音说道，“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两个人一起睡的话，我或许就能想起什么了……”
听到了明羽的解释，固然清楚这大概率只是对方推脱责任的借口而已，可温蒂的心底还是不由想到了更多。
两个人一起睡……在同绯玉丸相处的时候，他们应该就是经常一起睡的吧。而习惯了身边有绯玉丸相伴后，如今的明羽才会对一个人入睡感到不适吗？
想到这段时间的神州之行，温蒂心中不禁动摇了起来。
虽说是决定带着明羽来神州，看能否找到可以刺激对方记忆的地点。可除了知道明羽此前生活的地方与神州有些相似外，温蒂对于其他事情也基本算得上是一无所知了。
最终，她还是在绯玉丸的帮助下，找到了他们当初蜜月旅行的路线，打算循着这条线索一路找过去。
可世事难料，世界级崩坏的爆发令神州的大多数中小型城市都因此废弃了，导致她和明羽这几天都是徒劳无功。除了认识到人类文明在崩坏威胁下的脆弱外，什么也没有得到，更不要说是刺激明羽的记忆了。
“一次……”
“啊？”看着眼前面颊羞红的黑发少女，明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本来，他都已经做好今晚睡在越野车里的准备了，可温蒂似乎真的接受了他的解释。
“一起睡什么的，只限今晚这一次……”手指捻住一缕发丝细细摩挲着，少女的声音微弱蚊吟，“而且，如果你没有能想起什么的话……”
一边说着，温蒂抬起头来狠狠瞪了明羽一眼，本该无比凶恶的眼神在满是绯红的脸颊衬托下只是显得更加可爱而已。
在这一瞪过后，少女的视线迅速移开，只是用眼角余光偷瞄着面露狂喜的明羽。
虽然她已经和绯玉丸有过了约定，但如果是为了帮助明羽恢复记忆的话，稍稍越线一点点儿也应该是可以的……吧？
第五十六章 秋夜
十一月的深秋，是个观星的好时候。
一顿简单而又不失美味的晚餐过后，夜色就已渐渐地深了。
沉沉的夜色下，天空幽蓝如洗，没有片缕的薄云，数不清的浩瀚星辰碎钻般随意撒在暗沉的天幕之上，那不知多少万年前发出的炽烈强光在穿过无法计数的距离后，到达地球的就只剩下了微弱渺茫的点点星光。
一颗星辰的光芒虽然微弱，可在无数繁星的点缀下，却硬是在幽暗无比的天穹之上勾勒出一条璀璨耀眼的银色长河来。
顺着银河一路看去，一颗颗星辰各自闪着亮度不一的光芒，却共同带给了人类千万年的无尽遐想。
仰望着头顶的繁星胜景，明羽慢条斯理地啜了口手中的热牛奶，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身旁的黑发少女。
在烧得正旺的篝火映照下，明羽能清晰地看到女孩脸上迟迟不散的绯红。
火光晕染下，少女脸颊上本就旖丽至极的绯色愈发绚烂了几分，像是黄昏时灿烂到了极致的晚霞，让人忍不住地想要穷尽一切的赞美之词去歌颂，又像是熟透了的红苹果，令人恨不得直接咬上一口，品尝那无比诱人的香甜。
“看……看什么呢！？”似是察觉到了男孩那不怀好意的目光，温蒂狠狠瞪了明羽一眼。
这本该是一个颇为凶狠的怒视，但在那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绯红衬托下，只会令人想到因为主人的把弄而不胜其烦的小奶猫。
眼眸微微眯起藏在了柔软顺滑的毛发下，锐利的小尖牙威胁似地露出，展现出其颜色喜人的嘴唇和小舌头，口里还发出一声奶声奶气的喵呜来，怎么看都只是更加可爱，让人愈发忍不住地想要捉弄而已。
“哈哈～”终于禁不住地笑了起来，明羽手里的热牛奶都险些洒了出来，只是在看到少女微微板起的小脸后才迅速收敛了几分，认真想了想后开口道，“我在想，能够有这么可爱的女孩陪在身边，我以前一定是拯救了世界吧？”
平心而论，失去记忆的滋味并不好受。那种回首往昔全是一片空白，甚至连自我认知都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仅能零星记得几点琐碎的感觉，他绝对不想再遭受第二次了。
但纵然身陷这种极易令人感到痛苦和绝望的处境之中，明羽的情绪却一直保持在了相当乐观的程度。只因他知道，无论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有一个人都会始终陪伴在他身边，同他一起面对未来的一切。
虽然温蒂很少和他谈及失忆前的事情，可少女无时无刻不流露而出的关心与柔和却始终温暖着明羽慌乱不安的内心，让他能够鼓起勇气来接受冰冷残酷的现实。
听见明羽的话，温蒂不由一愣，目光有些茫然无措地看向了眼前在夜风吹拂下升腾跃动的赤色火焰，脸上的红晕顿时更深了。
若换做是平常时候，少女或许还会笑着回上一句“是啊，你就是拯救了全世界哦～”，然后再在男孩的呆滞中哈哈大笑。
可现在，在这个安静的夜色里，少女却只感受到了如同在一杯温水中加了大大一勺蜂蜜一般，心底沁开的满是醉人的甘甜与芬芳，以及……浓浓的害羞。
温蒂知道，她的这种情绪是不应该的。
作为明羽的搭档与伙伴，或许还能算得上是情侣，她本该早就习惯了同明羽的相处。
在一次次的执行任务或偷闲摸鱼之中，他们已共同度过了不止一个的夜晚，甚至连对方睡觉喜欢摆什么姿势都一清二楚。
无论怎么说，她都不应该为与明羽相处而感到害羞才是。
可是……一想到之前答应明羽的事情，少女心底便怎么也冷静不下来。
在此之前，哪怕是气氛最暧昧的时候，他们也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这令少女既担心明羽会对她做些什么，又害怕对方不对她做些什么。
而倘若明羽真的抵挡不住她的魅力，想要做些出格事情的话，她到底是顺从接受好呢，还是半推半就更合适呢？
揣揣不安中，即便知道明羽这只是一句简单的调侃，少女依旧忍不住地紧张了起来。
“我……我有那么好吗？”咽了口唾沫，温蒂低声地说道，舌头有些打结。
“当然了！”用斩钉截铁般的坚定语气说道，明羽将手里的牛奶一口气咕嘟喝掉后把一次性纸杯扔进火堆里，腾出双手来比了个大大的拥抱，“能够遇到你，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迎着明羽那无比真诚的双眼，赤红色的篝火在这对暗褐色的眸子闪着绚烂的光彩，温蒂不禁一阵失神，如糖似蜜般的喜悦在少女心底缓缓晕染开来，将整颗心都染成了幸福的粉色。
这只是一句很平常的情话，但在此时此刻，温蒂却还是不由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与满足。
在失去记忆前，明羽在与她的相处里总是留着几分余地，从来不曾将她置于最优先的位置。哪怕明知道这份情感是虚假的，是明羽失忆后因为情报不对等而产生的错觉，此时的少女却仍旧沉浸在了这份独属于自己的幸福之中。
“明羽～”低声唤着这个深深刻在了心底的名字，温蒂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狂涌而出的欢喜与甜蜜，向着男孩贴近几分后便猛然堵住了对方的嘴唇。
身子微微一僵，明羽没有想到温蒂竟会如此突然。但在最初的吃惊之后，他旋即便也热烈地回应了起来，向着热情的少女表达他内心的火热。
无暇去思考任何事情，即便心底涌现出了浓浓的不安，像是自己犯了什么大错一般，明羽也无力去顾及了。
此时的他，只想沉沦在眼前少女所带给他的温柔与热情之中。
良久，纠缠的两人终于分开，仰躺在了草地上看着星空不住喘息。
静谧的夜中，燃烧着的篝火噼啪作响，两人的喘息声急促而剧烈，顺着秋夜的风传出很远。
第五十七章 星空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手持短剑的黑发少女痛快地倒了下去，周围怪物嘶吼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庆祝这难得的胜利，又像是在发起进击的冲锋号角。
随着一侧的防御被突破，另外两名分别握着一柄双手法杖和手握盾牌加单手剑的少女也迅速陷入了怪物的围攻，很快就寡不敌众同样扑然倒地。
看着显示出“game over”字样的液晶大屏幕，察觉到了芽衣和布洛妮娅的视线都聚集到了自己身上，绯玉丸不由有些脸红，小声地道：“对不起……”
如果方才不是她的失误的话，她们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倒下了。
歪头注视着一脸羞愧的粉发少女，布洛妮娅眸里涌现出几分不解来。
以她们的配合之默契和装备之精良，怎么也不该连关底boss的面都没见着就倒下啊？
即便绯玉丸随着明羽去了天命总部后，她们在现实里见面的机会少了很多，但游戏联机之类的事情她们却是没有少做，甚至比起绯玉丸在圣芙蕾雅时还要勤快许多。
在她的调教之下，绯玉丸的游戏技术自然也是突飞猛进，无论如何也是不应该犯那种低级错误才是的啊？
“绯玉丸是有什么心事吗？”放下了手柄，芽衣将手轻轻放在了同伴的手背上，脸上展露出一个柔和的笑容来。
虽然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但她也隐隐觉察到了最近的绯玉丸似乎经常心神不宁，像是在担心着什么一样。
“只是有些不好的预感而已。”冲着芽衣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来，绯玉丸用有些随意的语气说道。
“是在担心越来越频繁的崩坏吗？”看向粉发少女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担忧，芽衣可是知道如今作为极东联盟王牌的绯玉丸到底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要不今天就到此为止？你早点休息吧……”
在距离天命之战后一个多月的现在，世界各地的崩坏灾害丝毫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愈发频繁了起来。而作为极东联盟内唯一可以被称之为s级的现役女武神，绯玉丸肩上的担子也是越来越重。
毕竟，即便德丽莎同样有着s级女武神的实力，可她到底还是极东联盟的盟主，纵然有姬子负责帮忙处理政务，也是不可能按照现役女武神的工作频率去出任务的。
而已经晋升为了黄昏级崩坏兽的青龙……它虽然会跟着绯玉丸身边，但除非情况紧急，青龙是不会插手少女的任务的，只是执行着自己所被赋予的保镖使命，时刻储备力量以应付突发情况。
所以这段时间里，极东联盟势力范围内近一半的a级崩坏事件都是压在了绯玉丸的肩上，更不要说逆熵那边还时不时会丢几个烂摊子过来了。
哪怕是单以审判级崩坏兽而论，绯玉丸都已经帮着逆熵处理了三头了。
“没关系的，我没事的。”听见芽衣的安慰，绯玉丸脸颊不由微微一红，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是在担心已经苏醒的明羽和陪伴在对方身边的温蒂，害怕他们会背着自己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现在时间还早呢，今天再来一次吧，争取把这个副本给推掉！”
一边说着，绯玉丸看向了布洛妮娅，眸里闪着“战士”才有的坚定和斗志。
迎着同伴热切的目光，布洛妮娅眼中也出现了几分动容，认真地道：“嗯，赌上布狼牙的名誉，我们今晚一定能通关的！”
见两位同伴达成了共识，芽衣看了眼窗外的沉沉夜色，也不愿败了两人的兴致，只能是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再来一次……”
秋意渐浓，夜晚总是显得漫长，她们还有足够的时间。
…………
望着如钻石般镶嵌在暗沉天幕上的无数繁星，眼角余光瞥见了男孩那如朝霞般绯红一片的脸色，温蒂内心火热稍退，心底不由涌现出浓浓的愧疚来。
明明在不久前，她还那么认真地答应过绯玉丸，绝不在明羽失去记忆的时候偷跑。可在对方褪去了所有顾虑的火热感情面前，少女却发觉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抵抗力。
除了沦陷其中外，她什么也做不到。
或许在内心深处，自己仍旧希冀着明羽能够抛下一切，目光里只有她一人吧……
自嘲地笑笑，温蒂轻轻勾起的嘴角里满是悲凉。
视线毫无焦距地看着深远夜空，温蒂理了理自己在刚才的亲密中有些散乱的衣襟，用无比认真的口吻说道：“明羽……”
“抱歉！温蒂……”不等对方说完，明羽就开口打断道，将少女柔软温热的娇躯搂入了怀中。
可就在温蒂以为明羽想要对她做些什么，打算拒绝时，却发觉对方只是伸手帮她把在方才的亲热里几乎完全滑落的内衣吊带扶正，动作轻柔和缓，像是在抚摸某种易碎的珍贵瓷器一般。
“那件事情，我已经想起来了……很抱歉，明明是在这种时候，我却一点忍耐也做不到。”
感受到了男孩指尖的热度，听着对方饱含歉意的低语，温蒂不由呆住了，眼中冒出大大的疑惑来。
那件事情……指的是哪件事情？
而且，这种时候……虽然失忆也算是一个很特殊的时期，可少女心底却隐隐明白，对方指的绝对不是失去记忆。
“你……想起什么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温蒂用有些紧张的声音问道。
将少女的慌张看在眼里，明羽愈发认定自己刚才的行为过于放肆，心底愧疚更甚。
“明明你也很艰难，我却还总是让你迁就我……”没有详细解释的意思，明羽只是爱怜地顺了顺少女的头发，眸子里尽是温柔。
“？？？”眼中疑惑更浓，温蒂愈发不解了。
什么叫做她也很艰难？
虽然照顾一个失忆症患者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相比起留在德丽莎身边的绯玉丸来说，温蒂自认为还是比较轻松的了。
而且，能够陪在喜欢的人身边，看着对方一天天恢复过来，也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星座……你能教我再辨认一次吗？”将怀里的少女抱得更紧了几分，明羽目光看向了星河灿烂的璀璨夜空，声音带上了些许悠远，“我记得你是教过我的，但现在的我好像忘记了……”
听着明羽平静的叙述，温蒂脑海中也不由闪过了那一晚的画面，嘴角禁不住地轻轻勾起：“我上一次教你认星座，还是在新西兰的时候呢。”
“新西兰？”听到这个词语，明羽显得有些惊讶。
“嗯。”轻轻地应了声肯定明羽并没有听错，温蒂稍稍顿了顿，细细斟酌措辞后才继续开口道，“我和你回新西兰的时候，我原本的……朋友，还很不认同我们呢。多亏了你一个个地去向她们解释，她们才最终接受了这一切……”
一边说着，温蒂心底不禁升起几分愧疚来。为了不给明羽造成过多的心理压力，她向来是很少跟他提及过去的。
但是，唯有这件事，她无论如何都想和对方分享。
截至去年年末时，无论是在天命的任何一个支部，她和明羽都能凭借s级女武神的身份享受最隆重的待遇和偶像般的追捧。纵然他们还有着律者的身份，可他们作为女武神的表现却也是众人有目共睹的，没有什么人会和两位s级女武神过不去。
可……唯有大洋洲支部，仍是一个例外。
说到底，天命的其他支部之所以能够这么快接受他们，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第四次崩坏时期她和明羽的活动范围主要在逆熵境内，很少同天命产生直接冲突。
对于这些女武神而言，他们在律者时期所造成的破坏始终是活在资料里的东西。但他们以s级女武神身份做出的功绩，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能够亲自目睹的荣光。
可大洋洲支部……却是唯一一个被她以风之律者身份摧毁的天命支部。纵然她当时的主要目标是大洋洲支部的研究所，没有刻意去针对那些女武神，但对大洋洲支部女武神们所造成的创伤却依旧是不可磨灭的。
哪怕她成为s级女武神已经有好几个月了，但对于大洋洲支部女武神来说，风之律者的恐怖仍然是深深刻印在她们心底最深处的噩梦！
在明羽带着她去新西兰度圣诞假期的时候，他们所面对的就是这样一群畏惧多过尊敬的女武神。
但凡他们所过之处，大洋洲支部的女武神们都像是遇到了恶狼的羊羔一般，连靠近他们都不敢，大睁着的眼睛里也满是恐惧。
最终，还是明羽一个个地去向这些女武神解释、赔罪，她们才终于慢慢接受了曾把大洋洲支部毁于一旦的风之律者已经成了能够为保护人类而战的s级女武神这个事实。
听着温蒂的讲述，明羽心底不禁暗自咋舌，看向怀里少女的目光骤然复杂了许多。
原来……他和温蒂的感情，竟然是有这么多坎坷的吗？
察觉到了明羽目光中的柔和与爱怜，温蒂将鬓旁的几缕发丝梳到耳后，脸上露出一个甜甜的宽慰笑容来。
此时的少女丝毫没有意识到，在模糊了女武神和律者概念后，自己所讲出的事情到底成了一个怎样坎坷而动人的爱情故事。
“我现在还记得，我告诉你说我会认星座的时候，你脸上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呢～”将目光看向了夜空，温蒂吃吃笑着道。
“因为……”听着少女的打趣，明羽似乎也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脸上露出一个感慨万千的笑容来。
“能够读懂星空，真的很酷啊！”不等明羽将话说完，温蒂就抢着答道。
看着怀里脸上满是骄傲笑容的美丽少女，明羽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温蒂，再教我一次吧。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忘记了。”视线投向了浩渺深远的闪烁星辰，明羽轻声地道，悠悠的语气里却透着一股别样的坚定。
“……无论你忘记了多少次，我都会一遍又一遍地教你的！”伸手轻轻抚摸着男孩的脸颊，温蒂无比认真地道。
迎着少女温柔而又坚定的视线，明羽不觉一愣，心底已被暖意所完全填满。
没有说话，他只是握住了女孩柔软嫩滑的小手，向着眼前的少女投以同样温柔而坚定的目光。
第五十八章 翅膀
吱——
脚下刹车急踩，越野车轮胎紧紧抓住地面，与路面剧烈摩擦发出刺耳至极的声响。
惯性作用下，明羽被安全带束缚在座椅上的身体猛地前倾，手中端着的可乐也顺着一次性纸杯的杯壁倾洒而出，黑褐色的液体眼看就要洒落在明亮整洁的车窗玻璃上。
瞳孔骤然一缩，明羽眸光瞬间凛冽起来，手中纸杯顺着液体倾出的方向迅速移动。
霎时间，仿佛空间都停滞了起来一样，在空中飞溅的可乐静止在了原处，只剩下了明羽手中的纸杯在飞速移动，在车内的狭小空间里舞成了一片残影。
啪嗒～
随着最后一滴可乐落入杯中，仔细察看后没有在车内找到任何污渍斑痕，明羽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听着杯中可乐气泡翻涌的滋滋声，明羽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向了身旁的黑发少女，透出浓浓担忧的眸里有着无法掩饰的骄傲，完全就是个做了出色恶作剧，想要寻求称赞却又害怕责罚的孩子。
但很显然，若想要引起身旁这一位的注意力，现在的明羽无疑是找错了时机。
根本没有在乎明羽的视线，温蒂只是凝眸看向公路前方，嘴里禁不住地倒吸了口冷气。
视野之内，公路两旁充斥着并非是田野和树木，而是一头头高高耸立着的白色巨兽！
明明是作为活物存在的崩坏兽，但在那十余米的体型威慑下，给人的感觉却不啻于是一座座高高耸立的巨塔。
而且，只是粗略地一眼扫去，少女便能轻松捕捉到进入自己视野内的数百头白色巨兽。
而在远处，更多的崩坏兽还在林木掩映下影影绰绰。
看着如此多的崩坏兽，温蒂也不禁感到了一阵后怕。虽然之前就从风里闻到了崩坏的气息，但没想到竟然会有这么多。
不过，尽管心中忧虑不已，少女却并非是在担心自身的安危。
作为风之律者，这些在常人眼里如怪物般恐怖而危险的白色巨兽在她面前只是一群体型大一些的蝼蚁而已。哪怕数量再多，也只不过是多抬几次脚碾死的区别罢了。
她真正担心的，是那些受崩坏影响的普通人！
在此之前，她虽然有从绯玉丸口中听到了世界范围内的崩坏在大幅度增长，也一直从网络上收集着各方情报，了解当今的世界局势，可在真正目睹如今的崩坏情景时，她还是不由感到了极大的震撼。
至于前段时间在神州看到的那些废弃城市，除了建筑废墟外，她和明羽其实并没有发现多少人员伤亡。
一念及此，她不禁看了眼身旁似乎同样陷入了震惊之中的灰发男孩。
早在月光王座事件之前，明羽就已经是通过各种途径暗示天命管辖内的各国做好放弃中小城市的移民预案了。而现在看来，对方这种在当时看来近乎杞人忧天的行为确实收到了应有的成效。
想到当时那些国家代表们一副高谈阔论，认定在天命保护下绝不至于发生此种险情，甚至还用资源支持来威胁明羽为自己国家提供庇护的可笑模样，温蒂不禁沉沉叹息一声，才摇摇头将视线重新看向了前方的崩坏兽群。
若换做是几个月前，这种规模的崩坏都已经是完全值得一个支部全力以赴了，而且还必然得付出一定代价才能取得胜利。
可现在……看着至今还不见踪影的神州部队，温蒂自然也能猜到神州在这方面并无多少余力了。
“在这儿下车吧。”看了眼手里端着的可乐还不肯放下的明羽，温蒂眸中不禁有些无奈。
她当初推测的并没有错，随着记忆的逐渐复苏，明羽的力量也在慢慢恢复。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其耍帅能力显著见长。明明是很严肃很正经的战场，可在明羽的各种骚操作下，却令人怎么也紧张不起来。
虽然以她的实力而言，对付一些崩坏兽也从来都不必紧张。
“哦～”听到温蒂的话，明羽没有多问什么，很顺从地打开了车门跳了下去。
看着消失在了车门后的白色纸杯，温蒂眼皮不禁跳了跳，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此时的她倒是庆幸起这个男孩素来不怎么喜欢喝酒了。她很肯定，如果明羽乐衷于美酒的话，现在对方手里端着的一定会是高脚酒杯。
下了车，温蒂也没什么犹豫地握住了明羽的手掌，背后一对青色风翼豁然张开，下一瞬就要腾空而起。
“翅膀？”目光灼灼地盯着少女身后突然出现的青色风翼，明羽眸中涌出明显的惊讶来。
“……嗯。”轻轻应了声，温蒂有些不自然地扭了扭身子。
少女这才想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在苏醒后的明羽面前展示自己的律者姿态。
这个样子……一定很奇怪吧？
不自觉地想到，少女心底不禁生出几分难堪与尴尬来。
虽然以前的明羽从未对这双翅膀说过什么，但温蒂可是清楚部分女武神究竟是如何看待她的。
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哪怕只是正常的残疾都是值得异目而视的东西，更不要说是这种明显的异类……
“很可爱呢。”仿佛是看穿了少女心底的不安一样，明羽微笑着说道，微微眯缝的眼角里尽是柔软。
“真的吗？”温蒂有些不敢相信。
在自己最喜欢的男孩面前，素来自信而神采飞扬的少女也变得卑微了起来。
“当然了！”坚定地说道，明羽将右手的可乐放在车前盖上，空出手来摸了摸轻轻颤动的青色光翼，动作温柔得像是在抚摸一幅世界级名画一样，“追寻自由的风儿，最可爱不过了！”
听着这满是柔情的话语，看着那坚定而柔软的视线，少女心底的不安和担忧瞬间消散，脸上现出一个无比灿烂的阳光笑容来。
“准备好——起飞咯！”抓住明羽掌心的手兀然紧了几分，温蒂轻笑一声，背后双翼猛然一颤，带动着两人的身体如出膛炮弹般激射而出。
“啊～～～”
凛冽凌厉的狂风中，只有某个男孩的惨叫顺风传出极远。
第五十九章 一拳
“在天空的感觉如何？”飞行至了崩坏兽群的中央上空，温蒂没有先急着料理这些崩坏兽，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脸上没有丝毫惧意，反而满是新奇与兴奋的灰发男孩，用轻柔和缓的声音问道。
“很不错。”俯视着下方骤然小了许多的白色巨兽，明羽声音中透出几缕抑制不住的兴奋来，“而且，我好像……自己也能飞？”
一边说着，他轻轻挣开了少女牵住自己的手，身体在空中摇晃了几下后便迅速稳定了下来。
看着如婴儿学步般在空中缓缓飞行的男孩，温蒂嘴角不禁勾起，轻轻眯着的眼角里尽是柔和。
对于律者而言，飞行是几乎本能一样的东西。尽管律者的翅膀并不是作为飞行器官而存在，也不是每一位律者都有翅膀，但作为神明的使徒，祂们从诞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不会被大地所束缚。
但对于凡人来说，天空却是他们只能仰望和向往的存在了。若非借助外力，人类只能在地面的泥沼里苦苦挣扎。
虽然在几个月前，飞行对于明羽而言也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对于此时的他来说，却无异于是一个极大的进步了，印证着他的力量在不断恢复。
“明羽！”稍稍喝止了下宛若找到一个新奇玩具般上飞下窜的男孩，温蒂视线扫向了朝着他们聚拢过来的数十头突进级崩坏兽，嘴角轻轻上扬，“你不是说过，一直都想看看我战斗的样子吗？”
在此前，由于他们遭遇碰到的都是数量不多的下位崩坏兽，她都是交由明羽出手解决的，也算是他的复健练习了。
几次下来还好，可次数一多起来，明羽就开始有些不乐意了。虽然她给出的理由很是正当且充分，但情绪上来的男孩显然没有那么好打发，经常囔囔着要她也一起来参与战斗，想要看看她战斗时的姿态。
听见了温蒂的话，明羽顿时停歇在了空中，也不管那些极速飞来的突进级崩坏兽，一双眼睛牢牢放在了面前的少女身上，不肯错过一丝的细节。
“看好了……这，就是我的力量！”
轻声地道，温蒂双手缓缓上抬，像是在托举着什么看不见的重物一般。而仿佛是响应少女的动作似的，一枚排球大小的深色气旋自律者掌心兀然凝现而出，且还在迅速变大，须臾间便已大过了篮球。
虽然明羽的力量还未完全恢复，但她已经可以为对方不久后的回归造些势了。
风之律者在神州的现身，就是明羽重临世间的序幕。
呼～～
狂乱的暴风猛地刮起，吹荡起少女一头堪堪过肩的墨青色中长发，万千发丝凌乱飞舞，连带着女孩脖颈上系着的蓝色丝巾也晃动了起来，给深青色的气旋染上了几分冰雪的蓝。
唰——
似有无数透明风刃飞过，数十头突进级崩坏兽突然解体，没有丝毫挣扎地化作千百块白色残骸掉落了下去。
看着这需要他费上好一番功夫才能解决的崩坏兽被这般轻而易举地消灭，明羽眼中不由闪过一缕惊异，看向温蒂的眼神中带上了更多的期待。
他知道，对于一位使徒来说，这一切都不过只是个开始而已。
“呼～”长长地吐了口气，单手将已经如一座房子大小的青蓝色气旋举高，温蒂目光看向明羽，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来，“接下来，就好好看着我吧。”
没有开口说话，明羽只是看着眼前的少女，目光温柔而又坚定，带着浓浓的期待。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温蒂嘴边的笑容灿烂了几分，手中的气旋轻轻向下扔去。
砰——
从五百米高空扔下的巨大气旋甫一脱离少女的手掌，一声脆响便兀然自虚空中传荡开来，白色的冰霜瞬间扩散弥漫，将方圆近百里的山林瞬息化作了雪国，数千头崩坏兽全部成了冰雕静止在了原地。
咔嚓～～
几乎是在崩坏兽们成为冰雕的同一时间，细碎的冰裂声便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无数的裂纹在冰雕上浮现而出，一些崩坏兽的手臂甚至已经完全挣脱了出来。
哪怕能够从明羽赠予的丝巾中得到些许驾驭冰雪的力量，可温蒂终究不是冰之律者，做不到规模如此之大的战场控制。
但也正因为少女是风之律者，她所需要的并非是绝对的控制。只要这些崩坏兽能够因此而停顿瞬息，对她而言就已是足够了。
轰！
坠落到了两百米高度的气旋猛地炸裂开来，万千道澹青色风刃从中疯狂激射而出，滑着或直线或曲线的不同轨迹冲向了被冰雪困住的数千头崩坏兽。
仅是眨眼之间，原本还浩浩汤汤，足以毁灭世上任何一座都市的崩坏兽大军就化为了无数残肢碎块，倒在了这冰霜弥漫的山林之中。
所谓律者，就是这样一种能轻易颠覆常规战场的存在！
“怎么样？”目光只是轻轻扫过了下方的战场残骸，温蒂的视线就看向了眼前一副呆鹅状的男孩，微微勾起的嘴角满是骄傲。
虽然对于几个月前的明羽而言，这样的力量只能算是平常。但现在的明羽毕竟失去了记忆，她还是能够好好炫耀一下，让对方夸赞自己一番的。
“真厉害……”嘴巴大张着，明羽眸里涌现出明显的惊叹来，“怎么做到的？”
一边说着，他还飞到了温蒂身边，来回打量着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甚至时不时还伸出手在女孩身上捏一捏，像是要弄清楚那种恐怖力量的来源一般。
感受着明羽的指尖不断落在自己的手臂和翅膀上，温蒂脸颊不由一红。虽然他们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但被对方做这样的事还是会让她感到害羞的。
可下一瞬，眼角余光看到了明羽右手即将伸去的位置后，少女的脸色却忍不住地忽然一变。
啪！
猛地伸手抓住了明羽探向自己头顶的手的手腕，温蒂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孩的脸庞，眸中露出几分不善来：“你早就知道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时间，但明羽显然已经恢复了对于律者的认知。
“……”试着缩了缩手，但被少女抓住的手腕就像是被铁钳钳住一般动弹不得，明羽只得露出一副无辜至极的表情来问道，“知道什么？”
“还狡辩！”瞪了这个试图蒙混过关的家伙一眼，少女目光扫过了下方唯一留存的崩坏兽，嘴角斜斜勾起，“那下面这一个，你应该也可以解决了吧？”
“那个……劳模猪？”顺着少女的视线看向那个名字应该叫做迦尼萨的白象，明羽显得有些迟疑。
即便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但他也能明白下位崩坏兽与上位崩坏兽的差距了。
在此前的训练中，他面对的可都是下位崩坏兽，从来没同上位崩坏兽战斗过。
“劳模猪……”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温蒂眼中不由露出几分怀念来。
虽然明羽从未解释过原因，但对于本应是无数女武神噩梦的迦尼萨，他却总是用这个奇怪的外号来称呼。
久而久之下来，连逆风之羽小队的女武神们都被带坏了。
在这个世界上，知道这个称呼的人估计也就那么一小撮了。
“劳模猪就劳模猪吧，你能解决吧！”收敛起嘴角的柔和来，温蒂冷笑着问道，疑问的话语里却用上了近乎命令的口吻。
“……我试一试吧。”迎着少女无比锐利的视线，明羽知道自己根本没有第二个选择。
更何况，温蒂之所以单单留下一头迦尼萨来，显然就是专门给他当陪练的。
否则以一位使徒的力量来说，区区一头普通的上位崩坏兽还没有蹦跶的资格。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温蒂微笑着点了点头，松开了钳住明羽手腕的手。
在少女催促的目光下，明羽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拔出了背在身后的银色重剑，身体猛地向着下方的白色巨象坠去，宽厚的剑身在阳光闪着逼人的寒芒。
仿佛是仍沉浸于手下的突然暴毙一般，愣在原地的迦尼萨丝毫没有对从上方砸落的重剑做出反应，就这般不闪不避地接了下来。
轰！
震天的巨响炸裂开来，迦尼萨下方的大地猛地下陷几分，漫天尘雾伴着冰霜升腾而起，遮蔽了下方的一人一兽。
“明羽！”看着消失在了视野中的男孩，温蒂眼中不由涌现出几分焦急来，急忙挥手驱散了下方的尘雾，同时身形也极速向着地面落去。
从方才的巨响中，她并没有听见那个熟悉的，崩坏兽甲壳被撕裂的声响。
虽然她能肯定，以明羽此时的力量并不会轻易被一头帝王级崩坏兽击败，但世事就怕万一……如果明羽真的出了什么意外，那她是怎样也无法原谅自己的！
很快，覆盖战场的冰霜和尘雾散去，露出下方的一人一兽来。
迦尼萨仍是愣在原处，只是背部多了一道深深的凹痕，但那层坚固无比的甲壳却还可算是大体完整。
而明羽则是倒在迦尼萨前方，身体在地面砸出一个巨坑来，手中的银色重剑已经崩裂成了无数块。
即便所用的材料并不寻常，已经达到了a级女武神武器的规格，但这柄剑在本质上仍是作为训练时的负重来使用的，在面对帝王级崩坏兽的防御时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盯着眼前的灰发男子，迦尼萨一时间没有发动进攻，只是低伏着身子口中发出几声惊疑不定的吼叫来，像是在询问确定什么一样。
看了眼表现奇怪的迦尼萨，再看看手中已然成了一块废铁的银色重剑，明羽将其随意扔开拍拍衣服站了起来。
只是那种程度的反震之力，还不至于对他造成什么影响。
目光落在了劳模猪身上，明羽收拳于腹，身体微微下沉，呼唤着体内那喷薄欲出的力量，口中长长地吐了口浊气，眸里燃起一抹星辰般璀璨夺目的银芒来。
下落的身体猛然一滞，温蒂看向明羽的目光里满是惊异。
在这个过去一个多月都日夜相处的男孩身上，她竟然嗅到了一股极为浓烈的危机感？
下一瞬，明羽身体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七百二十度转身后悍然一拳砸向下方呆楞着的帝王级崩坏兽，然后……
轰！
一声巨响猛然炸裂，方圆百余里的大地兀然下陷。
山陵塌陷，土地开裂，蛛网似的裂纹遍布了每一寸大地。
仅是一拳，明羽就已搅得天地崩裂！
看着这宛若被十二级地震席卷而过的土地，温蒂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现在，她终于明白方才的危机感是怎么回事了。哪怕是换她来扛下这一拳，恐怕都难免落得一个重伤的下场。
这，到底是什么力量？
摇了摇头将脑海中纷杂无比的念头抛开，温蒂急忙落向了下方摇摇欲坠的明羽身边。
“明羽？”看着眼前神色庄严，浑身都散发出崇高气息的灰发男孩，温蒂有些迟疑地喊道。
虽然不知道明羽到底做了什么，但他此时的状况显然不太正常。
没有回应少女的呼唤，明羽只是摇摇晃晃地向着女孩走近了几步，眼中银芒黯淡，却终究没有完全熄灭。
看着眼前即便身形不稳，也自然而然地有着一股不容侵犯意味的男孩，温蒂暗自轻叹了口气，却并没有避让开来。
从此时的明羽身上，她还并未感受到威胁。
更何况，面对此时显然陷入了恍惚之中的明羽，她不想躲闪。
哪怕知道对方可能不会有意识，甚至可能会伤害自己，她也不想避开！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前方有个人一般，明羽脚步迟缓地前进着，双手微微抬起，像是要抓住少女的肩膀。
两人的身体进一步靠近，看着眼前步履蹒跚的男孩，温蒂脸色微沉，手臂轻轻打开，等待着对方自然落入她的怀抱。
可就在两人身体即将接触的瞬间，明羽的右手手掌却忽地上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少女……头顶那一撮迎风而立的呆毛。
感觉到了要害被人拿捏，温蒂脸色骤然一变，上移的视线正巧捕捉到了明羽微微翘起的嘴角。
正要发作，少女眼前却忽然一暗，明羽的整个身体已经失去平衡向她倒去。
顾不得被冒犯的事实，温蒂急忙扶住了彻底失去意识的明羽。
看着怀里身体瘫软，双眸紧闭，但呼吸仍旧平缓的男孩，温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真的有这么好玩吗？”收敛起外放的律者力量，温蒂摸了摸已经平复下去了的头发，有些不满地嘟囔道。
在失去记忆以前，明羽似乎就一直对她使用律者力量后会自动竖起的呆毛很感兴趣，甚至屡次想对其动手动脚，只是被她警惕地阻止了而已。
可没有想到，即便是在失去记忆以后，这个家伙也还是对她的呆毛念念不忘。
盯着怀里没有丝毫反应的男孩，少女脸颊微微鼓起，有些用力地戳了戳对方的脸颊。
看着那俊秀脸颊兀然凹陷下去，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滑腻触感，温蒂脸颊不觉一红。
在承受过终焉力量后，明羽的肤质也是猛然大变，简直是好得不像人类了。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本来也算不上是人类。
一边揉捏着男孩那手感极佳的脸颊，温蒂不禁陷入了沉思。
如果她没有看错的话，那只迦尼萨……似乎在明羽的拳头真正触及它之前，就彻底化为了灰烬？
第六十章 奇迹的天使
中亚，塔什干市。
城市的夜晚看不见多少星星，灯光映照下的天幕有些发亮，无云的天空中高高悬着一轮皎洁的圆月，向人间洒落片片清辉。
冷光笼罩下，原本就不甚明亮的医院愈发显得冷寂异常，恰如它近日散发出的痛苦与绝望一般。
躺在医院病房里软硬适中的白色床铺上，尽管已经熄灯许久，可艾丽娜仍没有丝毫睡意，只是愣愣地看着从窗户中探出半个头来的月亮，许久才醒悟似地挪了挪身子，让整个月亮都映入了自己的视野之中。
圆月高悬，向着人间挥洒着千万年不变的清冷光华，这本该是件很容易令人心生感概的事情。或是叹息古今之异同，或是思念远方的亲朋，但对于今年才不过十五岁的艾丽娜来说，她所想的东西却很简单。
上一次见到圆月，自己应该还是和爸爸妈妈在一起吧？
莫名地，少女如是想到。
月亮圆了会缺，缺了还会再圆，但自己的家……
而且，不仅仅是家，就连她自己也……感受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左臂，艾丽娜心底一阵绝望上涌。
她不知道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明白自己在一夜之间就近乎失去了一切，爸爸、妈妈、朋友、家、学校……当那个被大人们称为崩坏的灾难降临之时，自己过去所熟悉的一切都瞬间烟消云散了。
甚至，就连唯一剩下的生命，都不知能否存活下去。
根据医生所说，那种名为崩坏的病毒已经侵染进了她的身体，手臂的切除只是权宜之计而已，以后能不能活下去还得看病情发展。
不过，若是真的死了，自己应该就能再见到爸爸妈妈了吧？
脑海中忽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少女看着天穹之上的冰冷圆月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这种只剩下了她一个人的世界，又到底有什么意思呢？
那些大人只是想着让她如何活下去，却从来不曾想过她活下去后又能怎么办！
想到那场突然降临的灾难，那些四处大肆破坏的白色怪兽，艾丽娜只觉得身体一阵冰凉发痒，像是那种名为崩坏的病毒正在不断侵蚀她的身体，要把她也变为只知道破坏一切的怪物一般。
或许是错觉，或许是确有其事，但艾丽娜只是咬牙忍受着这股介乎于幻想与真实之间的痛苦，既不肯按床头的呼叫按钮，也不愿从嘴里漏出一句呻吟来，生怕引来值班护士的注意。
她没有绝食而亡的毅力，也没有跳楼轻生的决心，但至少……她要接受这种被崩坏杀死的命运。
她已经，没有面对未来的勇气了！
忽然，目光瞥见夜空中的某物，正咬牙忍耐痛苦的少女双眸猛地大睁，眼里尽是惊讶。
只见在那幽冷冰凉的月光之下，一位背后长着数对金色光翼的美丽少女正踏着月色款款而来。即便因为背光的缘故看不清对方的脸庞，可单是从那婀娜多姿的纤柔体态和迎风招展的雪白长发之中，也足以想象这位少女该是何等的绝美了。
看着从半开的窗户里翻进病房的白发少女，艾丽娜脸上露出一抹恍惚的笑容来，道：“天使姐姐，你是来接艾丽娜去天堂的吗？”
“哈？天使？”听见病床上女孩的询问，本来还担忧被人看见真面目的琪亚娜不禁一愣。
中亚地区的人民，想象力都是这么丰富的吗？
“爸爸妈妈他们应该已经在天堂等艾丽娜了吧？他们在那里过得还好吗？”没有察觉天使姐姐的愣神，艾丽娜继续说道，眸里升起些许狂热来，“是他们拜托天使姐姐来接艾丽娜的吗？放心吧，天使姐姐，去天堂的路上艾丽娜都会很乖的，一定不会哭闹的！”
看着脸上满是恍惚的少女，琪亚娜不由一叹，明白对方已经完全无法正常交流了。
是因为父母都在崩坏中去世了吗？
从少女的自言自语中听出了大致情况，琪亚娜心底不禁升起几分愧疚来。
如果不是空之律者的苏醒导致后面一系列事件的发生，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这幅样子了。
“抱歉，我不会让你去天堂的，就在这个世界好好生活下去吧。”眼中白光亮起，琪亚娜指尖点在了少女的额头上，来自静谧宝石的力量让她迅速明白了这具身体所遭受的损伤。
轻松口气，琪亚娜脸上露出一个些微的笑意来。没有发现崩坏能侵蚀的迹象，所幸这家医院的治疗还算是及时，让她免去了一个大麻烦。
长长地吸了口气，琪亚娜指尖猛地发力，让眼前的少女陷入昏迷之中，以防对方的挣扎会对后续的治疗造成影响。
确认少女已经失去了意识，琪亚娜轻轻点头，指尖亮起一抹圣洁而明亮的白色光华来。
基因信息……读取。
伤口缝线……拆除。
骨骼与组织再生……完成。
血管连接……完成。
神经连接……正常。
感知到这具身体已经恢复为了最健康的状态，琪亚娜才长出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抱歉，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晃了晃脑袋驱散脑海中翻涌而上的淡淡虚弱，琪亚娜轻轻撩开少女额前的刘海，露出下方一张安静祥和的睡颜来。
尽管知道崩坏对眼前这个女孩所造成的伤害远不止于此，但她能做到的事情却只有帮助对方恢复健康而已。
“我知道这个世界已经变了很多，甚至对很多人来说都非常不美好，但……请活下去吧！”轻柔抚摸着病床上女孩的脸颊，琪亚娜脸上露出一个坚定的笑容来，“我会尽力把这个世界变成让大家都能笑着活下去的，所以……一定不要放弃希望，要坚强地活下去啊！”
借着窗外照进来的月光，她能清楚地看到眼前女孩脸上的稚气。
如果没有崩坏的话，对方一定是能够遇到一个相互喜欢的人，陪伴着度过整个一生的。这样一个年轻的生命，绝不该在病床上就此结束。
想了想，琪亚娜轻轻俯下身来，在女孩额头印下一个柔和的吻：“ich liebe dich 。”
小心为女孩掖好被子，琪亚娜再度从窗户里翻身而出，正如她来时那样。
夜还很长，她能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
次日，当值班护士打开艾丽娜的病房房门时，看到的是一位靠坐在床头四肢健全的年轻少女。
“艾丽娜？”看着只是一夜之间就变得陌生无比的少女，护士脸上满是惊讶。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间病房里的病人应该是因为崩坏病而被切除了手臂才是的啊？
“柏妮丝姐姐。”听到了护士惊讶中透着明显慌张的呼喊，艾丽娜转过头来，脸上露出一个柔和的恍惚笑容，“艾丽娜昨晚，好像梦见天使了……”
ich liebe dich……
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艾丽娜神情不禁有些恍惚。
她这样的人，真的还有资格再活下去吗？
不过，既然是天使姐姐的祝福，她至少也应该是试一试，才算是没有辜负天使姐姐赠予的奇迹吧？
看着从窗外漫进病房的晨光，少女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坚定的意味。
类似的事情不止发生在了艾丽娜这一处，医院乃至于整个塔什干市都出现不同程度的怪事，或是失明多时的少女突然恢复视力，或是本来被断定时日无多的绝症人士突然康复，或是丈夫已经做了绝扎手术的妻子突然有喜……等等，貌似有奇怪的东西混了进去。
但唯一相同的是，这些奇怪痊愈的病人全都异口同声地宣称自己目睹了天使的存在。
即便是在惊动了天命驻守女武神的情况下，塔什干政府依旧没有能得出一个有用的结论来，只能将这一切都归为那名“奇迹天使”。
于是乎，在塔什干市便多了一个奇迹天使的都市传说。
口口相传，每当有人陷入绝境时，只要还没有放弃对未来的希望，就会有一名背生金色光翼的白发天使少女降临在人们身边，帮助其走出困境。
第六十一章 消息与选择
“学园长！”
听到这突然的大喊，德丽莎顿时止住了接下来的话语，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那道猛然出现的黑发倩影，眸里流露出些许惊讶和不解来。
在圣芙蕾雅学园里，芽衣可是最懂礼貌的孩子之一了，可这一次她却连门都没有敲就闯了进来，脸上还罕见充满了焦急和匆忙，哪里有半点平日里优雅端庄的大小姐模样。
扫了眼宽阔的办公室，见绯玉丸和德丽莎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自己身上，芽衣顿时明白自己的到来搅扰了两人先前的谈话，脸上不由露出几分歉意来。
“学园长，关于上次任务的其他细节，我就下次找机会再说明吧。”看了芽衣一眼，绯玉丸含蓄一笑，识趣地拢了拢鬓旁的发丝从沙发上起身，向德丽莎道别后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绯玉丸……”急忙开口道，芽衣伸手拦下了打算离去的少女，“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和你应该也是有关系的。”
“嗯？”微微侧了侧脑袋，绯玉丸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来。
将芽衣的着急表情收在眼底，再联想到前几日送到自己桌上的情报，德丽莎也隐隐猜到对方要说的是什么事情了。
“我……”深吸口气，像是要克制心底躁动不安的情绪一般，芽衣顿了顿才继续道，“找到与琪亚娜和明羽有关的消息了！”
果然！
暗自摇了摇头，德丽莎脸上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来，向着绯玉丸和芽衣道：“都先坐下来说吧。”
“诶？”见两人都丝毫不为所动，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些消息一样，芽衣忍不住惊讶地叫出了声来。
虽然心中隐隐感到了不对劲，但迎着德丽莎那柔和而平静的目光，少女还是选择了在沙发坐了下来。
“芽衣姐姐，你有发现什么吗？”将目光看向了黑长直少女手中握着的纸页，绯玉丸轻轻抿了抿唇，用平静中透着丝丝期待的声音说道。
“这个……”发现绯玉丸和德丽莎的表现远比自己设想得要冷静，芽衣不禁有些迟疑，可终究还是没有压抑住心底近乎沸腾的情绪，一边把手中如至宝般紧紧握住的纸页分别递给了两人，一边开口解释道，“在中亚的塔什干市，有一个关于‘奇迹天使’的传闻。而在神州，也出现了疑似风之律者和冰之律者留下的战斗痕迹……”
在塔什干市，尽管还只是都市传闻一般的流言，可如果有心比较的话，就会发现这位“奇迹天使”的描述和身着白骑士装甲的琪亚娜一模一样。
而且，如果琪亚娜真的掌握了律者力量的话，她也是完全有能力做到那些堪称“奇迹”的事情的。
至于神州……那个战斗痕迹就更加明显了，除了律者以外，芽衣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造成那种程度的地形破坏。
不，即便是律者，恐怕也很难造成近乎天崩地裂般的影响吧？
这个世界上，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单手都能数得过来。在幽兰黛尔尚且还在天命辖区内处理层出不穷的崩坏事件的情况下，唯一能做到这种事的就只有下落不明的明羽了。
虽然还不清楚明羽为何会出现在神州，也不明白他和温蒂到底遭遇了怎样的对手，但那无疑就是他所留下的战斗痕迹！
即便战场上留下了大量崩坏兽的残骸，可有点见识的人都清楚，单单崩坏兽是不可能对两位律者造成威胁，以至于逼迫他们使用出那种力量的。
“接下来呢？”快速看完了这份关于“奇迹天使”的报告，德丽莎看着芽衣的眼睛说道。
“啊？”听到德丽莎发出的质问，芽衣不由呆住了。
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似乎有些不一样？
得到琪亚娜的消息后，德丽莎不应该立即组织队伍前去寻找她吗？
“这已经是一周前的消息了，琪亚娜应该早就离开塔什干市了。”长长地叹了口气，德丽莎摇了摇头。
不可否认，这份报告的确做得很认真细致，比前几天呈现在她办公桌上的那份还要更加出色，显然是让芽衣颇费了一番心力的。
而且，她还从中看到了布洛妮娅的风格，这件事的背后无疑有着对方的参与。如果不是绯玉丸忙于执行任务的话，恐怕她们还会把这位极东联盟明面上唯一的s级女武神也一起牵扯进来。
想到这，德丽莎不禁看了眼一旁正读着芽衣所做报告的粉发少女，心中暗自叹息。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绯玉丸也很难说是置身事外了。
“可是……如果现在去的话，应该还能够找到一些线索的。或许……我们可以从中找到琪亚娜的行动规律，知道她接下来会去哪里呢？”咬了咬牙，芽衣的声音里满是小心翼翼的希冀。
这则情报已经过时，芽衣自然是知道的。但在近两个月的时间里，这已是她距离琪亚娜最近的一次了。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就这般轻易就放弃！
“希望太渺茫了……”苦笑着说道，德丽莎直直地盯着芽衣的眼睛，勾起的嘴角里满是自嘲和苦涩，“而且，芽衣，联盟内的情况你是知道的。在崩坏频发的现在，我们没有在天命地盘上找人的余裕。”
在上一次夺回琪亚娜的行动中，还是极东支部的她们损失惨重。如今的极东联盟虽然是由她担任盟主，可已并非是她的一言堂了。
组成极东联盟的六个国家向联盟提供资金和人力上的便利，她则领率着这个联合体保护六国不受崩坏侵害。这是一个平等而互惠的条约，谁也无法肆意妄为。
哪怕由于极东支部的遗留力量和绯玉丸的加入，她掌握着六国加起来才能相比的话语权，但终究不能一人就拍板决定联盟的重要事宜。
倘若没有一个万全的方案，她是无法说动那些国家在寻找琪亚娜的事情上出力的。
虽然琪亚娜身上的律者力量很有价值和诱惑力，可要与天命硬碰硬的话，区区六个小国显然是没有这份勇气的。
“更何况，即便真的找到了琪亚娜，你有把握能将她带回来吗？”语气兀然重了几分，德丽莎眼眸微微眯起，眸子里透出些许锐利来。
“……”听到这个问题，芽衣顿时沉默了。
在发现了这些线索后，她脑子里想的就只有寻找琪亚娜，从来不曾想过找到对方之后要怎么办。
听懂了德丽莎的话，芽衣瞬间明白对方的担忧。
在掌握了白骑士装甲后，琪亚娜的实力已经不会逊色于s级女武神太多了。如果她执意不肯回到圣芙蕾雅的话，她们是没有能力抓住一位一心只想逃跑的s级女武神的。
而且从情报上来看，琪亚娜给出的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可是……在天命的追捕通缉下，继续让琪亚娜一个人在外面实在太危险了，如果她再被天命抓住的话……”拳头不自觉地捏紧，芽衣咬牙认真地说道，看向德丽莎的眼神里满是毫不退缩的坚定。
她知道要将琪亚娜带回圣芙蕾雅有多么艰难，但她却还是不想就此放弃。
在天命的悬赏名单里，琪亚娜如今已经飞窜到了榜单的第二位，整个天命的有生力量都在寻找着这位第二律者复制体。
而且除了天命以外，还有着更多的人正满世界地疯狂搜寻琪亚娜。
对于天命的天价悬赏，追逐利益的赏金猎人和雇佣兵可不会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即便他们也知道能够让世界最强组织都发布天价悬赏的人绝对简单不到哪里去，但高额的赏金已经足以让这群如鬣狗般追逐金钱的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去寻找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白发女孩了。
在这种近乎与大半个世界为敌的情况下，哪怕知道琪亚娜可能掌握着不弱于s级女武神的力量，芽衣还是忍不住地为孤身在外的少女感到担忧，尤其是对方似乎还一直在天命的地盘上晃悠了。
琪亚娜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每晚有没有按时休息，受伤的时候有没有及时治疗，疲惫的时候有没有人会安慰和开解……在与琪亚娜分离的每一天里，这些忧虑都会时不时地自脑海里冒出，提醒着芽衣自己身边缺少了一个何等重要的存在。
“芽衣……”看出了少女的心急，德丽莎把手中的报告放在了桌上，加重了几分语气，“我明白你关心琪亚娜的心情，但是……你同样也要知道，琪亚娜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从情报里看，琪亚娜显然已经熟练掌握了白骑士的力量。而有了一套弑神装甲的帮助，哪怕天命在辖区内布下了层层封锁，但只要不正面撞见幽兰黛尔，琪亚娜想要逃脱还是很简单的。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这个孩子还是没有回到极东，而是选择在天命的地盘上徘徊游荡，少女的决意显然比她想象要坚定得多。
“学园长……”呆呆地看着德丽莎那如琪亚娜一般澄澈纯净的蔚蓝色眸子，芽衣脸上缓缓浮现出几分绝望来，“你的意思是，要放弃琪亚娜吗？”
到了此时，她终于明白，德丽莎先前所说的消息过时和人手不足都只是借口而已。
自天命之战这么久以来，这位极东联盟的盟主压根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寻找琪亚娜！
“这不是放弃！”听见芽衣的话，德丽莎的语气也陡然重了几分，却还是耐心地解释道，“这段时间以来，我也想了很多，思考到底该不该去追回琪亚娜……”
说到这，德丽莎深深地吸了口气，像是要驱散室内沉重的气氛似地从沙发上起身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看着基地内的繁荣景象。
想到她们刚搬来这座基地时的慌乱，再看着如今基地里的有条不紊，德丽莎也不由感慨良多。
作为极东联盟的盟主，她所肩负的已不止一人的福祉。为了一直相信着她的大家，她必须在适当时候做出相应的取舍。
“无论怎么想，我最终得出的结果都是……”看着窗外好一会儿，德丽莎才终于下定决心一般扭头看向了芽衣，小脸上满是郑重，“琪亚娜已经长大了，她有选择自己道路的资格。”
如果是天命之战刚结束那会儿，在听到这些消息后她是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回琪亚娜的。
可现在，经过了近两个月的思考和沉淀，琪亚娜在天命之战后那则通讯里说的话也一直在她脑海里回响，再加上了同姬子的商量，德丽莎终究还是选择了放手。
她能够看出，琪亚娜不回到极东并非是出于愧疚之类的理由。
在天命总部发生的那些事情改变了很多东西，令琪亚娜这个过去总是显得没心没肺的熊孩子也瞬间长大了许多。
如今的琪亚娜，已经不再是那个老是想着逃课翻墙去玩的孩子了，而是一位真正的战士。
即便是孤身在外，她也依旧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着，为了让这个世界能变得更好而不懈努力。
知道了这些，她这个做长辈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绯玉丸……也是这样想的吗？”听完了德丽莎的话，芽衣沉默良久，抬头看向了一边的粉发少女。
哪怕能够理解德丽莎的话，她也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无法接受将琪亚娜一个人置身于那样的险境之中。
而事到如今，她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只有与她处境类似，在联盟内又占据了极大话语权的绯玉丸了。
“嗯……”看了眼眸子里满是期待的芽衣，再看看窗户边平静望着自己的德丽莎，绯玉丸沉重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一个释然的淡淡微笑来，撒了个小谎，“虽然不知道羽大哥和温蒂为什么至今还不肯露面，但我始终相信着他们，就像羽大哥也相信着我一样！”
摸了摸放置在一旁的寒狱冰天和地藏御魂，少女脸上的笑容不由柔和灿烂了许多。
“我……知道了。”脸上的期许和焦急最终化为了死寂的平静，芽衣缓缓点了点头，从沙发上起身，“是我的考虑有欠周到了。抱歉打扰了，学园长。”
说罢，也不等德丽莎回答，芽衣便向着窗边的白发少女微微鞠躬后快步退出了办公室。
“芽衣……”看着少女的身影迅速消失在了门后，德丽莎不禁一愣，摇摇头脸上多了几分感叹。
“芽衣姐姐是不会轻易放弃的。”左手轻轻握住了寒狱冰天，绯玉丸叹了口气道。
虽然看上去性格温婉柔和，但芽衣的倔强也从不会比旁人低多少，尤其是在涉及到琪亚娜的事情上。
“如果……我是说如果，芽衣她们真的做出了什么的话，就拜托你了……”郑重地说道，德丽莎的脑袋不由低了几分。
放任了芽衣的行动，却对同样滞留在神州的明羽不闻不问……她也知道自己的默许太过偏颇了，即便二者的情况并不能一概而论。
看着眼睑低垂的德丽莎，绯玉丸的眼眸轻轻眯起，嘴角上扬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来。
哪怕嘴上说得再如何漂亮，但德丽莎的心里显然也并不抗拒事情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
不过，在这种事情上，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就是了。如果没有温蒂时不时透露给她的情报，她估计也忍不住满世界地去找明羽了。
摇了摇头将这些思绪抛开，绯玉丸认真地道：“嗯。我一定不会让芽衣姐姐她们出事的！”
…………
次日，极东联盟麾下a级女武神雷电芽衣在留下一封书信后与a级女武神布洛妮娅·扎伊切克离开极东。
同日，极东联盟唯一s级女武神绯玉丸消失在了公众视野中。
第六十二章 沧海
神州是个怎样的国度呢？
在过去的数千年间，这个历史悠远的东方国度一直以它的璀璨文明而傲立于世界。只是在最近的数百年里，由于某些事件的原因，天命的发展速度骤然加快，世界文明的中心才渐渐西移。
时至今日，占据了大半个地表的天命已然成了世界最强大的组织，以北美为核心的逆熵则与其呈现出了分庭抗礼之势，但夹杂其中的神州却显得有些过分平静。
从疆域上来看，在天命的极东支部叛变之前，它几乎完全被天命所包围。可在这种任何时候被天命吞并都不为过的情况下，神州却是与天命建立了近乎平等的盟约。
至少，是在表面上维持了平等。
甚至，天命还像是丝毫不在乎自身利益一样，每年给予的技术和资源支持都远远超过了神州能够反馈的价值。
在很多人看来，天命定然会趁机干预神州的内政，就如同它对待治下的其他国家一样。毕竟双方的综合实力差距之大，完全就是兔子与老虎间的差别。
而哪怕老虎对兔子表现得再如何友善，可它到底还是要吃肉的。
但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天命这头猛虎不仅始终没有对神州伸出爪牙，反而还向其提供了相当丰厚的技术层面和物质层面支援。
表现上维持着盟友关系，天命在实际上却给予了神州其内部成员国都不一定有的优厚待遇，而在处理国际事务时又恪守着和平共处的原则，半点也没有干预神州内部事务的意思。
就是这样一种古怪至极的盟约，天命与神州却维持了数百年。哪怕盟约几经修改，但其核心主旨却始终没有更改，天命自始至终都以一种江湖大哥看护小弟一般的态度庇护着神州，保护着其不受崩坏侵害。
数百年来，在世界各地都还因崩坏而饱受摧残的时候，神州就是倚仗着天命的庇护才成为了世间仅存的几块净土。尽管崩坏从来不曾远离这块土地，可神州却也始终不曾因崩坏而崩毁严重。
若是要计较起神州的发展史来，大体便是如此了。
可对于温蒂而言，神州最主要的特点应该就是人口众多和美食丰富了。抬目望去，映入眼帘的全是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一栋栋摩天大楼高高耸立，宛若一位位擎天巨人般立在暗色的夜幕里，这是她在新西兰都所不曾目睹过的繁华。
毕竟在种种因素的作用下，神州已然成为了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这座号称神州最大城市的沧海市更是有着近四千万的居民。
这个数字，已经比许多国家的总人口都要多很多了，但如今却全部聚集在了一座城市里。哪怕是在人口大规模迁徙汇聚的现在，这等庞大的人口数量也是其他城市所望尘莫及的。
而大量的人口汇聚下，所产生的饮食文化自然也丰富多彩。不知起自何处的夜风遥遥吹拂而来，让作为风之律者的她能清晰地从中辨别出数十种食物的香气，令她的馋虫也禁不住地被勾了起来。
至于这个国家与天命的百年纠葛，只能是勉强充当一下茶余的谈资罢了。
对她来说，神州和天命的复杂关系就是这样一种无关紧要的东西而已。
毕竟哪怕是在天命的总部，只要没有正面对上幽兰黛尔，她都有信心能够带着明羽逃离一切追捕。更不要说神州只是天命的一个盟友，还不一定会完全按照天命的意志行事呢。
而且，即便是在与天命之战相隔了近两个月的现在，天命也始终没有将她和明羽列为叛徒。
甚至哪怕是将整个极东支部都视为了叛逆，天命仍还是对极东联盟现下最炙手可热的s级女武神绯玉丸视而不见，就仿佛这个女孩仍一直呆在圣1587研究所，从未离开过天命总部，和极东支部的叛徒搅和在一起似的。
于是乎，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绯玉丸可谓是同时兼具了极东联盟s级女武神和天命总部圣1587研究所明星研究员这两重身份。
也不知道在那个女孩心里，这两个身份到底哪一个更加重要一些……
摇摇头抛开脑海里这些杂乱的思绪，少女将目光看向了身旁自从踏入沧海市这座神州最大城市视线就不停往小吃店里瞥的灰发男孩。
虽然不清楚天命这样做有多少是出于忌惮明羽的力量，但她能够肯定，明羽和奥托之间显然是有着某种约定的。
不单单是在明面上天命对他们的叛逆行为视而不见，这段时间以来她也始终没有在身后发现天命的尾巴，反倒是其他势力的探子她发现了不少。
在有了明羽和幽兰黛尔后，天命的威势可谓达到了历年来的巅峰，说是横压整个世界也丝毫不为过。但由于那一场几乎彻底打破了人类与崩坏间战争局势的天命之战，崩坏逐渐在世界各地肆虐滋长，天命却遭受重创而有了式微的迹象。
随着世界上的权力平衡被打破，人类内部早已存在的问题也开始凸显了出来，被一个过分强大的天命压制了许久的暗流重新涌动流转。
权利、财富、力量……围绕这些东西的角逐戏码在世界各处不断上演。在崩坏所导致的真空里，原有的秩序彻底崩塌，而新的规则却尚未建立。
以两个月前的那一战为节点，一个全新的乱世正在到来！
亦或者说，是那个注定降临的末世开始展露了其冰山一角。
而作为与幽兰黛尔并称为最强的明羽，他的消失所形成的真空自然成了暗流最为汹涌的地方。
对于那场发生在天命总部的乱战，哪怕天命和逆熵都不约而同地隐瞒了细节真相，但毫无疑问的一件事情是，有着最强之名的明羽显然在这种乱战里出了意外。
虽然寻找明羽是一件不啻于虎口拔牙的事情，毕竟一旦他仍保留着相当程度的力量，这种冒犯行为所导致的后果就是这些势力所无法承受的了。
但是，相比于触犯明羽的危险来说，倘若能够揭开其强大力量的奥秘，所带来的利益也必定是巨大的。
正是有着如此之大的诱惑，这些人才敢于冒如此之高的风险。
而且，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逆熵的尾巴是她发现得最多的。
若是她一人的话，这些人是根本不可能找到她的踪迹的。即便以人类的能力而论，这些家伙都已算是情报方面的佼佼者了，可在无处不在的风面前，再如何精明的伪装和跟踪都不过是徒劳而已。
可现在她身边却带着一个失去了记忆的明羽，而且他们还有着不得不停留在某处的理由，这就难免会露出些许马脚了。
这也是为何她之前会留下如此明显的战斗痕迹的原因了。其中固然是因为明羽的状况有所好转，但同样也有着威慑这些人的意思。
回想起明羽那日的一拳，那种连大地都能完全震碎的攻击，温蒂仍不禁感到几分心有余悸。
而且，也得亏现在崩坏肆虐，阻隔了交通路线，城市间的通行已几乎完全依靠军队保护的铁路。能够自由驾车穿行的，要么是如他们这般对自己的实力有着充足自信，要么就是单纯的不怕死了，否则若是那条道路还在正常通行的话，明羽一拳下去就不知是多少条人命惨死了。
想到这儿，少女看着眼前正左顾右盼男孩的目光兀然复杂了许多。
毫无疑问，明羽在那一日所展现出的力量，就是他未来一段时间内努力的目标了！
在击出那一拳后，明羽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害得她甚至以为这家伙又出什么问题了呢。虽然昏迷三天也不算什么小事，但相比起剥离律者核心后那长达一个月的失去意识来说，短短三天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而想要完成那个计划，仅有一拳之力显然是不够的，明羽必须得彻底掌握这份力量，达到能够自如应用的程度！
正沉思着，少女鼻翼忽地翁动，好看的柳眉瞬间皱了起来。
脚步稍稍一顿，少女抬头四顾，只见华灯映照下，入目已皆是各式各样的小吃店，面食、糕点、饮料、烧烤……简直令人眼花缭乱。
好香的味道……不对，这个时候不应该想这些的！
晃了晃脑袋将大快朵颐的念头压下，温蒂凝眸看向了身旁眼睛都快飞了出去的男孩，苍翠如宝石般的眸子里尽是无奈：“这就是让你觉得熟悉的地方？”
果然，她就不应该指望明羽在这种事情上能够可靠的！
在刚来到沧海市的时候，她本想着这毕竟还是她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而身边又正好有着一个算是神州人的明羽，理应听从对方的意见才是。
况且，如果让明羽自由发挥的话，或许他就能从哪里找到一些记忆也说不定。
可是，温蒂万万没想到，自己一时的慎重竟会导致这样的结果……看着遍布整条街区的小吃店，少女不禁一阵头疼。
显然，在明羽的带路下，他们已然到了美食街一类的地方。
“嗯，是啊。”毫不害臊地点了点头，明羽完全没有觉得羞愧的意思，“那些食物……我觉得很熟悉。”
一边说着，男孩还微微拧眉，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来。
你这只是单纯的嘴馋吧！
看见了明羽的目光在各个小吃店里流转，温蒂已经对这个睁眼说瞎话的家伙彻底无语了。
认识明羽这么久了，她怎么可能看不出对方的小心思呢？
“你……算了，你想吃什么就去买吧，就当作是这段时间辛苦的犒劳了。”轻叹了口气，温蒂用一种万般无奈的语气说道，可嘴角却禁不住地微微上扬。
虽然他们来到沧海市是有着重要目标的，但在此之前，他们也没有必要一直紧绷着神经。
更何况，迎着男孩那饱含期待的目光，她又怎么忍心拒绝对方的小任性呢？
“哦豁～”孩子似地叫了一声，明羽脸上故意摆出的凝重瞬间消散，化为了雀跃的欢笑，“我就知道温蒂最好了！”
说罢，也不等少女反应，明羽迅速将温蒂拥入怀中，低头在女孩脸颊轻啄一下，又旋即松开冲入了路旁的小吃店中。
摸了摸脸颊上残留的淡淡温热，温蒂不觉脸部发烫，低垂眼睑看着地板有些失神。
良久，少女才终于抬起头，目光看向了不远处正兴奋挑选食物的男孩，忍不住地微微摇头，丝丝的甜蜜在心底沁了开来。
在失去记忆前，明羽虽然偶尔也会不那么正经，但他身上所背负着的责任和使命却要求着他必须表现沉稳。
而在失去了记忆，抛开了身上肩负着的重担后，明羽仿佛又变回了一个孩子，身上总是洋溢着孩童般的活力与古怪。
虽然那个沉着可靠的明羽很不错，可现在这个孩童心性的明羽似乎也别有一番趣味。
嘴角轻轻勾起，温蒂心底不由一笑。
另一边，没有让一旁的少女久等，明羽挑选好食物后便迅速返回了女孩身边。
“就这些？”看着明羽手里只装了一个纸杯的关东煮，温蒂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来。
按明羽的性格，她本以为对方会更不加节制一些呢。
“这里有这么多家小吃，只尝一种就太可惜了。”用目光指了指其他小吃店，明羽以一种不无骄傲的语气说道，像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一样。
“……”将男孩脸上的得意收在眼底，温蒂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果然，哪怕失去了记忆，明羽也依旧是明羽。
“给，你最喜欢的油豆腐，我特地选的哦。”将一串竹签串着的油豆腐递到少女眼前，明羽用一种邀功似的口吻说道。
看着自己面前这串吸饱了汤汁的油豆腐，温蒂顿时呆住了：“不……”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油豆腐应该是那个人喜欢的食物才对。
“不喜欢这个口味吗？那我回去再买一串？”见到了女孩的迟疑，明羽理所当然地道，转身就打算返回那家小吃店。
“不，不是……”急忙拉住了明羽的衣摆，迎着男孩满是疑惑的视线，温蒂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我最喜欢这个口味了，只是没想到你能记起来而已。”
“太好了，我还以为自己记错了呢……”见少女并没有挑剔自己的选择，明羽大大地松了口气，“只要是和你有关的事情，我一定会全部想起来，一件都不会忘的！”
“……”看到明羽眸里闪亮的喜悦，以及那种近乎劫后余生的庆幸，温蒂到底没有勇气指出对方已经记错了的事实，“嗯，我也相信你会把一切都想起来的。”
到了那个时候，她再把这件事说出来，好好取笑明羽一番吧。
想到那时明羽脸上的精彩表情，温蒂忍不住地暗暗一笑。
沉浸在了明羽许诺所透出的爱意之中，少女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被喜欢上油豆腐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将在未来招致多么可怕的后果。
第六十三章 期限
“绯玉丸？”甫一踏入飞机包厢，芽衣就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粉发少女，脸上禁不住地露出几分疑惑和惊讶来。
而短暂的惊疑之后，芽衣眸里的情绪便迅速转化为了警惕，微微侧身挡住了身后的布洛妮娅，右手探入袖中握住了折刀的刀柄。
面对这位在圣芙蕾雅时期仅是庶务女武神的同伴，如今已成为了a级女武神的她却丝毫也不敢大意。在这一个多月的合作搭档中，芽衣已经深刻地意识到了现在的绯玉丸到底有多强。
纵然在战斗技巧上还有待加强，但那律者级的力量却是一点儿也做不了假的。
毫不夸张地说，哪怕是征服宝石尚在的时候，她对上了此时的绯玉丸也没有半点的胜算。
“芽衣姐姐，布洛妮娅。”听见了包厢门口的动静，绯玉丸也把视线从手中将要剥好的橘子上移开，抬眸看向了现身于此的两人，嘴角勾勒出一个自然的弧度来，“你们终于来了，要吃橘子吗？这里的橘子还挺甜的呢～”
一边说着，少女将橘子上最后一点白色包络剥下，扬了扬手中黄澄澄的橘子，展示着其薄薄外皮下的饱满果肉。
“你，是来抓我们回去的吗？”没有理会绯玉丸的话，芽衣谨慎地后退半步，眸光愈发锐利了起来。
在得知真相以前，她还天真地以为在这种事情上绯玉丸与自己会是天然的盟友，毕竟在不想失去重要之人的心情上，两人是绝对一致的。
但在那次办公室的谈话后，她就已经明白，绯玉丸和德丽莎的目光要远比她想得还要“高瞻远瞩”。
不可否认，德丽莎的话很有道理，她自己心里也清楚把琪亚娜带回圣芙蕾雅不一定就是最正确的做法，可是……无论如何，她都不想放任琪亚娜一个人在外流浪！
哪怕琪亚娜真的有能力照顾好自己，但芽衣却怎么放不下心里的担忧。
不管使用何种手段，她都一定要把琪亚娜带回来！
“果然，我还是不适合做这种事情吗……”见芽衣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费心剥好的橘子，绯玉丸不禁摇了摇头，脸上流露出几缕分明的沮丧来。
如果是羽大哥处在她这个位置，大概会自顾自地把剥好的橘子塞到芽衣手里的吧……
莫名地，少女心底如是想到。
“嗯？”听到绯玉丸的话，布洛妮娅歪歪头露出几分疑惑来。
“没什么，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向布洛妮娅递了个柔和的宽慰眼神，绯玉丸将眸里的情绪收起，看向芽衣的目光不由凝重了许多，“芽衣姐姐觉得，我应该把你们抓回去吗？”
“……难道不是吗？”迎着绯玉丸认真严肃的视线，芽衣眸里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惊讶来。
从那天德丽莎的话来看，对方显然是不赞成寻找琪亚娜的。她本来也以为同德丽莎站在一边的绯玉丸理应如此，可现在看来，事情显然比她想得要复杂许多。
扭头和布洛妮娅对了下眼色，在三无少女的点头赞同下，芽衣才缓步走进包厢，在绯玉丸的对面坐了下来。
在一位律者的面前，一扇门的阻隔完全是等若于无。若是绯玉丸真要对她们出手，哪怕她们躲进一艘战舰里去都没用，更不要说这只是一架民航飞机了。
“学园长不是派你来抓我们回去的吗？”直视着粉发少女的蔚蓝色双眸，芽衣认真地问道。
私自离开组织到底是怎样一种何等重大的罪行，芽衣心里是一清二楚。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和布洛妮娅已经能被列为叛逃了。
即便她留下了一封书信，可极东联盟到底不是什么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哪怕她们和德丽莎这位掌权者的私交也算是不错，但这却并不能为她们的行为掩饰什么。
错就是错，早在她下决心离开极东的时候，就已经做好承担这一切的准备了。
“这是学园长给你们的任务文书。”摇了摇头，绯玉丸从一旁的包里拿出两份档案袋来分别交给芽衣和布洛妮娅。
“任务……文书？”听到这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词语，芽衣眼中的惊讶更甚了。
在还是女武神的时候，她们完成的任务不在少数，可现在……她们可已经算是叛徒了啊！？
“嗯。”没有解释的意思，绯玉丸只是神秘一笑，眼角微微眯起。
半信半疑地接过档案袋，芽衣迅速打开，目光忍不住地扫去，不由惊讶出声：“寻找琪亚娜？可学园长那时候……”
“嘘——”右手食指竖起放在唇上，绯玉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目光还左右扫视了一下，像是在进行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活动一般，“这可是极东联盟的最高机密哦～”
见到绯玉丸的动作，芽衣不由得被逗笑了，反应过来后才迅速收敛起嘴角的笑意，肃然问道：“学园长不是说，我们不应该去追回琪亚娜吗？怎么现在……”
看着芽衣眼底藏不住的喜悦，想到那个被所有人关心爱护着的白发女孩，再想到几乎无人提及的明羽，绯玉丸眸光不由一黯，心中捉弄芽衣和布洛妮娅的兴致瞬间大减。
“……在关心琪亚娜这一点上，德丽莎的心情从来不会亚于任何人。”轻出口气，整理了下内心的复杂情绪，绯玉丸耐心解释道，“但身为极东联盟的领袖，她不能什么万事都凭着自己的心意。这一点，想必芽衣姐姐应该也能理解吧？”
“学园长……”从绯玉丸的话里明白了德丽莎的苦衷，芽衣不禁为自己的任性而感到了几分愧疚。
如果，自己当时能多相信德丽莎一些，多和对方商量一下，她们或许能够更加完美地处理这件事吧。
“以联盟眼下的情况，如果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我们可以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想到那似乎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崩坏事件，绯玉丸也不禁感到了些许头疼，“两个星期以后，不管有没有找到琪亚娜，我们都必须返回联盟！”
“布洛妮娅明白。”听出了绯玉丸话语里的坚决，布洛妮娅郑重地道。
从原本的毫无希望，到现在拥有两周的期限，她们也该收敛下自己的任性了。
更何况，有了极东联盟的情报支持，哪怕只是两周时间，也远比她们自己盲目寻找要有效率得多。
“我们？”注意到了绯玉丸的用词，芽衣脸上浮现出几分错愕来。
“嗯。”点点头肯定对方没有听错，绯玉丸扬了扬左手无名指上的黑色戒指，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弧度来，“如果是在城市里找人的话，我还是有几分自信的。”
第六十四章 相遇
穿行在熟悉的街巷之中，看着这几个月来已了如指掌的一景一物，符华眸中却禁不住地泛起几分疑虑来。
得益体内的崩坏兽基因，她获得了远超常人的记忆能力。哪怕在身体已经伤痕累累，几乎每一处都潜藏着陈年暗伤的现在，这种能力依然没有丧失。
尽管在很多时候，这项能力带给她的只是困扰。毕竟人的大脑是有限的，一旦有太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填充其中，便会让那些真正重要的宝物被冲刷淹没。
在过去，她还能够使用羽渡尘来删除这些多余的记忆。可如今，早就遍体鳞伤的她已经连这份余力也没有了。
即便只有几个月，但事无巨细地记下生活中的一切还是令她有些吃力。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看到这条街巷的一瞬间就意识到某些不对劲。
正常来说，这条巷子虽然人迹不多，但在这个时间点，怎么也不至于这么安静才是。
“出来吧，阁下不用再躲躲藏藏了。”只是简单一想，符华便踏入了小巷之中。
既然对方已经找上了门来，还特意屏退了闲人，那她也没有畏缩逃走的必要了。
更何况，联想到不久前隐约觉察到的那股视线，对方显然很早就盯上她了。
在这种情况下，她哪怕是想逃，恐怕也只是徒劳，反而有可能会在逃离过程中伤及无辜。
与其如此，她还不如坦然面对，看看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
即便力量已经衰弱到了极点，作为前文明纪元的战士，符华依然对自己有着相当的自信。
“不愧是守护了神州几千年的仙人，哪怕力量不再，这份洞察力依旧令人惊叹。”
如黄鹂般清脆的亮丽女声里，符华前方的空气一阵晃动，露出一男一女的两道年轻身影来。
“……”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两人，符华眸底惊讶上涌，心中却不免有些尴尬，不知该不该解释自己其实并没有发现对方的踪迹。
这种毫不讲究站位，完全不担心她会逃走，就这般大大咧咧地站在了道路中央的做法，也不知是该说对方太过无知呢，还是说对方对自己的实力十分自信呢？
从那平静如常的表情来看，这两人显然是后者了。
而且，如果是这两人的话，不要说她现在的状态，哪怕她恢复到了全盛时期，也不敢说能够全身而退。
深深地吸了口气，符华顿觉空气都沉重了几分：“天命的s级女武神……温蒂，还有……明羽。”
虽然男子的模样与情报里的有些诧异，但这位留着墨青色长发的少女无疑就是风之律者温蒂了。
“是奥托派你们来抓我的吗？”目光死死盯着眼前的年轻男女，符华的眼神顿时锐利了起来，周身赤红翎羽飘荡，尾端已然燃起了无声的火焰。
在意识到了两人身份的瞬间，她就燃烧起了羽渡尘。
面对这样的敌人，常规状态下的她根本连一招都撑不下来。甚至哪怕烧尽了羽毛，她或许也只不过能坚持得更久一些而已。
“哈？”听到符华的话，温蒂忍不住地叫出了声来，脸上满是不解，“什么意思？你在开玩笑吗？”
她都两个多月没有和天命联系过，奥托就是想支使她也不可能了。
轰！
与陷入了疑惑之中的温蒂不同，在认识到了眼前的灰发女子有向他们出手的打算后，明羽果断地选择了先下手为强，身形迅速化作了一束雷光飞窜而出，伴着轰隆的雷鸣冲向了符华。
“雷之律者？”看着充满了整个视野的炽白雷光，符华眸底掠过几分惊讶。
这位明羽不是冰之律者吗？怎么会使用雷电的力量？
虽然同记忆中的雷之律者还有些差距，但这显然并她不属于冰之律者的权能范畴！
这个叫明羽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来不及多想，对方快若雷光的一拳已然到了眼前，符华甚至连反击的时间都没有，只能是匆匆将双臂交叉挡在了身前。
眼角余光中，符华看到了明羽那熟悉无比的拳路，眼中不由震惊更甚。
这一拳，赫然就是……
“寸劲·开天！”
仿佛是印证符华内心的猜测一般，再熟悉不过的低喝声响起，在极短的距离下，无比恐怖的拳劲轰然爆发，像是连天穹都要撕裂的一拳眼看着就要落在她的双臂之上。
这一拳，绝对挡不下来！
在看到明羽眸中坚定冷毅的瞬间，在看到了对方发力方式的时候，符华心底便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哪怕是处于全盛时期的她，恐怕也很能打出比这更加完美的一拳。
“等等，她不是敌人！”
拳头即将落下的刹那，一声尖喝突然响起，于是本来如洪水决堤般不可更逆的一拳违反常理地改变了方向，猛然击向了天穹。
轰！
狂暴的拳劲倾泻在了空气之中，掀起怒龙冲天般的滔天气浪，夜空的浮云顿时为之一清，展露出璀璨绚烂的无数繁星和一轮浅浅弯月来。
残余的拳劲扩散开来，霎时狂风大作，引起一阵飞沙走石，哐当嘈杂之声不绝于耳，隐隐还有高喝怒骂的人声。
对于生活在此地的居民来说，今夜只是刮了一阵怪风罢了。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曾经与死神何等近距离地擦肩而过。
倘若明羽的一拳轰实了，符华凭借融合战士的体魄或许仅仅只是受伤，但这片居民区是铁定会成为废墟的。
看着眼前停落的开天一拳，素来心如止水的符华也不禁有些失态，脸上露出浓浓的惊骇来。
不论是对方这一拳的威力，亦或是出拳的方式，都是她所无法理解的东西。
而且，相比于明羽的这一拳来说，能够喝止他的温蒂显然要更加怪异。
众所周知的是，在天命的逆风之羽小队中，作为副队长的温蒂无疑是以明羽为尊的，可现在……
拍了拍明羽的肩膀示意他暂时退下，温蒂不由狠狠瞪了他一眼。
以上次的一拳为契机，明羽的力量已经得到了极大的恢复，甚至完全可以驾驭不弱于拟似律者等级的权能了。
而且，还是足足三种权能！
寒冰、风暴、雷电，在明羽手中都一一呈现了出来，还有着不逊色于拟似律者的强度。
寒冰和风暴她倒是能够理解，而雷电……显然，在摧毁征服宝石为纯粹崩坏能的时候，明羽的身体也近乎本能地留下了部分的雷电权柄。
可是，与复苏的力量不同，明羽的记忆恢复却仍旧迟缓，甚至有些远远落后于力量的恢复了，导致他的观念也产生了一些偏差。
哪怕是在眼下这样的居民区里，也毫不保留地宣泄着自己的力量，丝毫不顾及是否会波及普通人。
看到了少女的责怪眼神，明羽缩了缩肩膀退后几步，眸中却满是倔强。
虽然贸然出手是他的错，但哪怕这个符华真的是他们要找的人，对方毕竟已经对他们产生了威胁，他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恢复记忆的事情固然很有必要，可对明羽而言，温蒂的安危却是比这更加重要！
看出了明羽的坚持，温蒂无奈地轻叹了口气，扭头看向了眼前衣着干练的灰发女子，直直地盯着对方澄澈如青空的蔚蓝双眸，语气兀然凝重了许多：“符华，你……不会也失忆了吧？”
第六十五章 意识
“进来吧。”推开门，啪嗒一声打开电灯，符华对着门外的两人道。
“打扰了。”尽管是一路跟随着眼前之人来到此处，温蒂还是礼貌地道了一声，才带着明羽踏进了符华在沧海市的住所。
看着应该是早就见过面，但记忆里却是一片空白的两人，符华心底也不禁有些唏嘘。
在来这里的路上，温蒂已经给她介绍过大致的情况了。
据少女所说，在她还位于天命的时候，她和这位明羽应该是一种近乎师徒的关系。
想到这儿，符华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正好奇地左顾右盼的灰发男孩身上。
明明没有在对方身上感知到律者核心的存在，可明羽却能畅通无阻地使用律者权能……这样的人，真的是她的徒弟吗？
过去的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
尽管很难以置信，但那造诣不在她之下的寸心拳法是做不得假的。而且，拳路还能清晰看到太虚剑气的痕迹，显然对方也曾修习过太虚剑气的法门。
如此说来，她和明羽的师徒关系倒也说得过去。
而且，若是静下心来去认真感受，她也确实能从明羽身上感到一种似有若无的亲切感，仿佛对方对她来说真是什么重要存在一样。
可是……除了这份亲切感以外，她也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淡淡的警觉。对于失去记忆已经很熟悉的她知道，她和明羽的关系绝不只是纯粹的师徒那么简单。
就如同她脑海中残留着的对天命和奥托的警惕一样，在失去记忆之前，她一定从明羽身上看到了某种极具威胁性的东西。甚至，她超负荷使用羽渡尘很有可能就与此有关。
但即便残留的情绪依旧强烈，具体的事情她却是一件也记不清了。
再一次，符华深深地体会到了记忆缺失的危害。
而且，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是这个明羽竟然也失去了记忆！
以她这段时间收集的情报与资料来看，幽兰黛尔和明羽都已分明是不逊色前文明融合战士的强者了。她怎么也想象不出，到底是一种怎样的危机，才能让明羽这样的人遭受如此严重的伤害。
她的失忆是由于羽渡尘的后遗症，那明羽的呢？
最有可能对对方造成失忆结果的，就只有她手上的羽渡尘了……
摇摇头将这个想法抛开，符华心底不禁哑然一笑。
若明羽的伤真是她用羽渡尘造成的，那对方是不可能来找她的。更何况，她也没有从温蒂身上感知到丝毫的敌意。
哪怕羽渡尘已经近乎完全损坏，这点辨认敌我的力量她还是有的。
有些奇怪地看了神色纠结的符华一眼，温蒂自是猜不到对方那复杂至极的心思。亦或者即便是猜到了，她也不会去如何在意。
对她而言，符华即便来头不小，不仅是前文明纪元遗留的融合战士，还是神州传说中的赤鸢真仙，可这一切于她都没有什么区别。她唯一在乎的，只是对方能否帮助明羽恢复记忆。
环顾打量着这栋位于沧海市郊区的独栋别墅，温蒂不由暗自点了点头，眸中升起几分赞赏。
以独居的标准来看，这栋房子确实有些过于大了，但家具摆设却很井井有条，没有丝毫的杂乱，一如符华这个人一样。
屋内陈设简单，除了必要的家具外，并没有太多的装饰品，地板也是打扫得一尘不染，光可鉴人，角落里还对着几个褐色的大瓷坛。
等等……瓷坛？
直直盯着那几个与房屋装修风格有些出入的大瓷坛，温蒂眼里涌现出几分好奇来。
“这么说来，你们之所以找我，就是为了给明羽恢复记忆？”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赶在少女开口之前，符华就出声问道，一边招呼着两人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盯着符华那平静无比的蓝色眸子看了好一会儿，温蒂扭头又看了眼那几个大瓷坛，脸上有些迟疑，她总觉得对方在故意转移话题。
没有从符华眼中看出什么，温蒂只能轻叹口气，道：“没错。这段时间以来我试过了许多方法，但效果都……”
说到这，少女不禁一顿，目光看向了身旁神色如常的男孩。
自明羽苏醒以后，她把能想到的方法都在对方身上试了一遍，可……尽管不能说是毫无收获，但也确实没有达到预期的结果。
对于人类来说，灵魂的撕裂是不啻于天方夜谭的事情。甚至即便时至今日，她也未曾听说过能够观测灵魂的手段。倘若真的有人可以做到分裂灵魂，恐怕也难逃陨灭的结局。
就如同对于律者而言，核心的剥离也往往意味着死亡一样。
哪怕是对于明羽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近乎神明的存在而言，灵魂的损失依旧是难以承受的创伤。少女心中甚至隐隐有种预感，除非她能够找回明羽缺失的那部分灵魂，否则对方就永远不可能恢复全部的记忆。
“你手上掌握着意识之键，如果真的还有什么手段能够让他找回记忆的话，那就只有这种可以直接触及意识的力量了。”直直地看着符华的双眼，温蒂用无比认真的语气说道。
听到温蒂的请托，也明白了问题的关键，符华却没有立即出声应下。
眼睑微垂，符华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拳头握紧又松开。
见到了符华的沉默，温蒂也没有出声催促，留给对方一个充足的考虑时间。
即便明羽记忆的恢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和明羽也找了符华相当长一段时间，可此刻对方已经出现在了她面前，她心里倒是不如何着急了。
更何况，灵魂和记忆这种复杂的东西，也是急切不来的。事实已经证明，顺其自然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看着沉默中的两位少女，明羽眸光转动，有心想说什么缓解下这沉重的气氛，但一想到温蒂对自己的告诫，他还是顺从地保持了沉默。
人类与崩坏兽的结合体，尽管掌握着不错的力量，但对他来说，这种力量还是太过孱弱了。虽然他不认为对方能够帮到自己，可既然温蒂相信这一点，他也不至于这般无情地去打破。
“这几天出现在沧海市的崩坏兽，都是你们在背后控制的吧？”良久，符华终于推了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打破了这份漫长的沉默。
今夜她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里，其目的就是为了阻拦突然出现在沧海市的崩坏兽。
可在她赶到了现场后才发觉，这些崩坏兽与她此前见过的完全不同。虽然同样是在进行破坏，可它们却只是在公园和广场一类的公共场所大闹一通。
不仅没有造成任何人员伤亡，连建筑的损坏都寥寥无几，简直……就像是刻意在引诱什么一样！
而事实也证明，她的直觉并没有错。
纵然她是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那些崩坏兽，但终究还是没有能逃过温蒂和明羽的追踪。
“……是。”眼角余光看了下身旁没有丝毫动容的明羽，温蒂心中暗自一叹，却并没有对此多做解释，而是坦然应了下来。
明羽能够控制崩坏兽，这是她近段时间才发现的事情。
在拥有侵蚀之键的时候，明羽可以凭借侵蚀的力量去操纵那些崩坏兽。而如今，在失去了侵蚀之键后，他却并未丧失控制崩坏兽的能力。
甚至与使用侵蚀之键时相比，现在的他对于崩坏兽的操纵更接近于一种本能，仿佛他天然就是崩坏兽们的共主一般。
催生、指挥，在彻底地失去了律者核心后，明羽反倒恢复了律者对于崩坏兽的统率能力。
“想要找到沧海市的守护者，这是最快的方法了。”毫不避让地迎上了符华的视线，温蒂半点儿也没有掩饰自己的目的。
哪怕丧失了大部分力量和记忆，符华的反侦察意识也远非常人可以比拟的。在一座近四千万人的大城市里，她即便是用上了风之律者的力量，想要找到一个特定的人也不啻于是大海捞针。
在连续几天的徒劳无功后，她最终还是选择了这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尽管琪亚娜的情况还算稳定，留给她和明羽的时间应该是相当充裕的。可若继续这样毫无进展下去，一旦有意外发生，她就会失去对于局面的控制能力了。
“抱歉，关于明羽的记忆……”目光扫过了一旁面色沉静的灰发男孩，符华微微一顿，才用沉重了几分的语气道，“我无能为力。”
“怎么会！？”身体猛然坐直，温蒂脸上露出几分急切来，“如果是那些崩坏兽造成的破坏，我已经做过善后了。”
即便是借助了崩坏兽引符华现身，可若是有人因此而受伤的话，少女心底也是过意不去的。不单单是那些建筑的赔偿账单，就连那些“群众演员”的精神补偿费，她也是有暗中支付的。
“不，与那些崩坏兽无关。”摇了摇头，符华脸上认真不减，看向明羽的视线却愈发凝重了起来，“虽然羽渡尘的确能作用于意识，但……”
说到这，符华不由停了下来，眸里光芒闪烁，像是在斟酌措辞一般，许久才继续开口道：“前提是，对方的意识还属于人类的范畴。”
“什么意思？”温蒂顿时愣住了。
“在你们刚刚现身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使用羽渡尘了。”扭头看向了呆滞中的律者少女，符华阐述了另外一个事实。
“嗯？”眨了眨眼，温蒂更加困惑了。
羽渡尘的力量，当初她和符华在天命总部短暂对峙的时候，她就已经感受到了。
与那时相比，纵然对方的力量衰退了许多，可怎么也不至于像今晚这般毫无影响吧？
即使她看到了那些羽毛，可若非符华主动提及，温蒂怎么也想不到对方已经使用了羽渡尘。
除非……羽渡尘的作用对象并不是她？
想到这儿，温蒂的目光也反应过来似地落在了明羽身上。
“意识的权柄吗……可惜，这种弱小的力量对我是没用的。”仿佛是猜到了少女的想法一样，明羽以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评价道，像是高台上的看客点评小丑的表演一般。
不可否认，虽然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残破不堪，连那柄神之键都已到了完全报废的边缘，但论起对于力量的掌控来说，对方还是做得不错的。
只可惜，力量上的绝对差距不是凭借技巧就可以抹除的。
如果是其他的能力，或许还有可能对他造成一些影响，但唯独在意识的领域里，人类是不可能触及到他的。
砰！
“干什么啊？”高高在上的倨傲瞬间散去，明羽捂着脑袋看向身旁面无表情地揉着手腕的黑发少女，眸里尽是委屈。
瞥见了明羽的变化，温蒂顿时暗自松了口气。
尽管知道这是因为失去了记忆的缘故，可她还是很不喜欢明羽摆出那副高傲模样来。哪怕对于一位神来说，明羽完全有资格俯视这个世界，即便他此时连灵魂都尚且不完整。
“到底是怎么回事！？”瞪了男孩一眼，温蒂没好气地道。
“……简单来说，就是她的力量太过弱小了。”看着少女撅着小嘴神情不悦的模样，明羽连忙解释道，脸上满是讨好的笑。
“弱小……”听到明羽的评价，符华眉角微挑，却终究没有反驳什么。
在今晚的战斗里，哪怕她已经是竭尽全力地使用羽渡尘了，可还是连丝毫的阻挠也做不到。
这其中固然有着力量衰退的因素，但更大程度上的，是明羽的意识形态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
对于意识的探讨，向来是全世界人类共同的难题。因为对于人类而言，意识只是一种不可触摸、不可观测的未知存在。
但借助羽渡尘的力量，人类的意识对她而言就如同电脑中的程序一样，成了可以“看见”和“修改”的东西。
单纯的人类也好，降临的律者也罢，他们的意识都是她能够“看见”和“修改”的。
可是，这个明羽……她却完全无法“看清”对方的意识。
在她的视角里，对方就如同一团迷雾一样，即便视线能够触及，但当她真正想要去接触时，却会发觉眼前不过是一团幻影。
可见而不可触，明羽的意识就是这样一种完全超乎了她认知的存在！
如果羽渡尘还完好无损的话，她或许还能凭借神之键的力量去尝试揭开这团迷雾，而现在……
“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吗？”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温蒂咬了咬嘴唇，看向符华的目光带上了最后的期冀。
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多时间找到了符华，就这样无功而返的话，她实在是不甘心！
迎着少女饱含期望的视线，符华心下不由一叹，道：“真要说毫无办法的话，倒也并不尽然。”
虽然在她仅剩的记忆里，自己和眼前这两人不过初见，但脑海中残留的些许情绪却令她无法对此事袖手旁观。
心中思衬再三，符华的目光落在了明羽身上，语气也沉重了许多：“但是，这首先需要你的配合。”
“……”看着符华视线中的凝重，感受到了温蒂目光中的期待，明羽只是略想了想便点头应允，“没问题。”
对于这个一见面就向他们动手的人，他虽然心底仍存着几分不满，但既然这是温蒂所希望的事情，他自是不会拒绝的。
而且，他也很想看看，凭借这副残破不堪的躯体和精神，对方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第六十六章 晨间
缓缓睁开双眸，映入少女眼帘的是一副全然陌生的图景。
朦胧的晨光穿透薄雾从窗外溜了进来，映照出模糊暗淡的室内景象来。
八成新的家具带着些许的时光痕迹，但良好的保养却令它们看上去反而多了几分亲切，搭配上屋中简约而不失优雅的装潢，即便尚未完全熟悉，也绝不会给人以不安的感觉。
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温蒂才反应过来这是她和明羽在沧海市的新家。
在和符华见面后，她就和对方立下了约定。
她和明羽会帮助神州对抗崩坏，而作为交换，符华也会努力帮助明羽找回缺失的记忆。
因长梦而模糊的意识渐渐清晰，温蒂轻轻一个侧头，一张无比熟悉的脸庞就进入了她的视线。
肤质较常人白皙许多，与其说是一个活人，倒毋宁说是一座雕像更来得确切。但在那玉白的肌肤下，却分明透着盎然蓬勃的生命活力。
看着男孩安静温和的睡颜，听着对方轻细平稳的呼吸声，一缕笑意不自觉地挂上了少女的嘴角。
早安～
并没有真正开口说话，温蒂只是嘴唇翁动着做出这样的动作来，可嘴角的笑意却已然灿烂了许多。
将身子从明羽怀抱中抽离出来，温蒂的动作轻微到了极点，生怕惊扰了对方的好梦。即便她心里清楚，哪怕自己发生的声响大一些，也不可能打破明羽这种近乎休眠的状态。
虽然同样是通过睡眠来恢复精神，缓解疲惫，但与人类的全无意识不同，明羽仍旧保留了对于危险的警觉。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睡眠中的明羽依然是保留了部分意识的，甚至完全可以自由选择醒转的时间。只是在安全环境下的时候，他通常会等待身体和精神彻底恢复而已。
明白了自己的存在能够让对方安心，少女心底不由泛起阵阵喜悦，在男孩额头印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后才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一角起身离去。
简单的梳洗打理过后，来到后院正打算进行晨练的温蒂耳朵轻忽一动，手上的动作不觉停了下来。
深秋的清晨总是留着一层薄薄的雾，纵然天幕已不再昏暗，但在雾气笼罩下的世界却始终带着一丝朦胧。而在这片朦胧之中，一道道清脆响亮的破空声穿透了这层薄雾无比清晰地传入了少女的耳中。
“是她吗？”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道并不算高的围墙挡住了温蒂的视线。
眉宇拧起，少女只是略一思索便足下发力，身体如飞燕般无声跃起，轻忽却稳当地落在了围墙之上。
对于一位律者而言，哪怕是万丈高山也不过如履平地，更何况是这种不过两米的围墙了。
目光向下俯瞰而去，一位穿着深蓝色练功服的灰发少女赫然进入了温蒂的视野之中。
立于苍白枯黄的草地上，少女正在练习着一套拳法。
蓝色的练功服式样简单，细微处却可见到裁剪的痕迹，令它完美地贴合了少女的身材，不会对其行动造成丝毫的影响。
一头灰中显白的长发在脖颈处系作一个低马尾，垂下的万千发丝随着少女动作而左右摇晃，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味美感。
不过，从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来看，对方与其说是在练习，不如说是在进行着一场不在乎观众的表演更为合适一些。
出拳、收拳、转身、蓄势……疾徐得当，张弛有度，每一个动作都是流畅至极，没有丝毫的阻滞。
温蒂毫不怀疑，哪怕把眼睛蒙上，对方也能够顺畅无阻地完成整套拳法。
甚至单单只是这般看着，她都能从中感受到一股近乎于道的美，明白其中蕴含着的杀伐果断。
是的，即便动作如武术表演一般颇具美感，但这套拳法却无疑是为了杀伐而诞生的，一拳一式都带着浓浓的进攻意味。
在把对方带入了假想敌的角色后，温蒂的呼吸顿时不由一滞。
虽然已经和对方在天命交过一次手了，而且她也并未如何落于下风。但无法否认的是，倘若不凭借律者的力量，她确实没有把握在同等条件下战胜这位研习了武道数千年的仙人。
察觉到了温蒂的视线，符华只是眼眸微抬，瞥了眼站在墙上的新邻居，见少女没有多余的动作后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旋即便将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上的拳术练习上。
即便寸心拳法她已了如指掌，哪怕闭着眼睛也绝不会有丝毫的差错，但在练拳的时候保持专注已是她多年的习惯了。
站在围墙上静静观摩着，温蒂也只是微微颔首，并没有出言打扰对方的意思。
单以双方的关系而论，她和这位仙人本就不如何熟悉，更莫遑论对方还同样失去了记忆。符华能够不介意她未经允许的旁观就已是足够宽容了，她自然不会强求对方因此就中止练习。
耐心地等到符华收拳而立，口中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温蒂才从围墙上轻盈一跃而下，赞叹道：“很漂亮的拳！哪怕是幽兰黛尔，也绝没有如此简单干练的身手。”
确实，若只论战斗技巧的话，幽兰黛尔固然已是人类中的佼佼者，但在符华数千年的沉淀面前，惯于大开大合的天命最强女武神却还是失了几分巧劲。
看完了符华的练习，她倒是知道明羽那同样简洁有力的战斗技巧是如何来的了。
“温蒂小姐过奖了。”谦虚地开口道，面对律者少女的称赞，符华脸上没有半分的骄傲，依旧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如水。
看出了符华不喜褒贬的性格，温蒂抿了抿唇，没有继续多言。
“温蒂小姐倒是起得早。”目光向着少女身后看去，没有发现那个一直同对方形影不离的某人，符华眸底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惊讶来。
“你不也是吗？”没有为明羽解释什么，温蒂只是微笑着反问道。
明羽的情况虽然不是什么必须保密的事情，但她也不会随意泄露。
“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只是我的一点个人习惯而已。”推了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符华不急不缓地道。
“能够把一个好习惯坚持下去，就已经是很难得可贵了。”看着符华那始终不见丝毫动容的脸庞，温蒂不禁有些感叹。
对于常人而言，一个习惯最多也不过数十年的事情。但对于寿命远超人类的融合战士来说，习惯却是千万年不改的坚持。
“前几天的事情，真的非常抱歉！”直视着符华澄澈如晴空的蓝色双眸，温蒂忽地说道，脸上满是认真，“以前的时候……明羽他不是那个样子的。”
虽然温蒂一直认为，失忆并没有对明羽的性格造成太大的影响。但不可否认的是，明羽性格里的高傲已不自觉地增大了许多。
在只是和她相处的时候，明羽还会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可一旦面对起敌人来，明羽就会变得高傲无比。
即便符华那时只是警惕性地试图自保，但在明羽眼中，这已经算是昭然若章的冒犯了，足以让符华被划分到敌人之中。
哪怕她屡次强调符华与他关系匪浅，而且还对于他记忆的恢复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但内心倔强的男孩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就放下成见。
随着记忆与力量的逐渐复苏，明羽对于很多事物也开始有了自己的看法。纵然还是会因为她而妥协，但其内心的坚持却不会轻易消失。
“没关系。失去记忆的后果，我是最清楚不过了。”摇了摇头，符华很是宽容地道。
她向来不是一个苛责他人的人，自然不会对失去记忆的明羽强求什么。
作为融合战士和神音的拥有者，她能够把最重要的信念铭刻入灵魂深处，哪怕失去了全部的记忆，她也依然能够记住自己的使命。
明白自己到底从何而来，又到底该往何处而去。即便过程已经模糊不清，但终点却如黑暗中的启明星一样，始终指引着她前进的方向。
可是，同样失去了记忆的明羽显然做不到这一点。纵然他保留了远比她多得多的力量，但却早已忘记了自己应该守护的重要之物。
对于这样的明羽，她又能苛责什么呢？
“多谢你能够理解。”轻出口气，温蒂脸上露出几分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虽然符华与她关系并不如何密切，但既然往后不短的一段时间里，她们都必须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努力，那对方的体谅对她而言也算是一件难得可贵的事情了。
“没什么。”并未将自己的大度看得如何珍重，符华抬眸看了眼天空仍未散去的晨雾，目光落在了眼前的黑发少女身上：“趁现在时间还早，来对练一场如何？”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读书以外，最令她觉得安心的事情就莫过于是练武了。
而习武一事，独自练习的效果终究是没有两人对练来得好的。在只有自己一人的时候，她自是别无选择的，而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位实力相当的强者出现在自己面前，她又怎么轻易错过呢？
况且，在战斗技巧上，并非是她自夸，哪怕面对世间最顶尖的好手，她自认也是有资格去指导对方的。
“那就，请赐教了！”眉头微挑，温蒂摆出一个战斗姿势来，眸底不自觉升起几分跃跃欲试。
尽管她最擅长的并非拳脚，但对于这位明羽都经常赞叹有加的人，她早就想讨教一二了，只是苦于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而已。
在天命的那一战，她们纵然也算是交手了一番，可当时情况特殊，两人都有着不小的顾虑，无法全然尽兴。
如今的对练虽然只是心照不宣的点到为止，但抛开了功利胜负之后，却也足以令她期待了。
话音落下，温蒂脚下猛然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急窜而出，拉开了这场对练的序幕。
…………
当明羽顺着温蒂的呼唤来到符华家中时，见到的赫然正是两位少女共同准备早餐的画面。
不过话虽如此，主要工作基本都是由符华完成，温蒂只是负责打打下手而已。
可纵然这样，面对温蒂的热情，性情寡淡的符华也已有些招架不住了。
“你们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看着温蒂脸上久久不散的兴奋红晕，明羽不由感到了几分吃味。
虽然他是失去了记忆不假，但至少也是能够看出温蒂和符华原本的关系很一般的。
搬过来才几天而已，这邻里关系竟然已经亲密到可以一起准备早餐了？
“我在跟符华学习神州的菜式呢……”瞥见了明羽的到来，温蒂轻哼一声，用不无骄傲的语气道。
“只是一碗普通的白粥而已，并没有什么复杂的东西。”轻轻摇了摇头，符华显得有些无奈，她并不习惯同人过分亲近。
走近餐桌，明羽探头看了眼桌上摆着的三只大碗，白粥稀稠得当，煮得软烂的白米与汤水完美交融，纵然简单，却令人食欲顿生。
“好了，饿了就开始吃吧，在我这儿是不用讲究什么规矩的。”将三碟小菜摆在粥碗旁，符华开口招呼道，脸上也不由荡漾开一丝淡淡的笑意。
她虽是喜欢清净，但偶尔的热闹却也并不排斥。
“我这里只有一碗白粥，不知你们可还吃得惯？”看着桌旁坐下的两人，符华关切地问道。
“哪里。我也很久没吃过粥了，现在倒是难得有了口福。”冲着符华微微颔首，明羽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虽然对于这个人类与崩坏兽的结合体能够帮助他找回记忆仍存在着几分疑问，但既然对方负责管饭，温蒂又与她关系不错，他自然也不会败坏气氛。
“况且……”夹了一口碟子里的小菜，品味着口中绽放开来的娇嫩清脆，明羽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幸福的意味，“这个春不老也很好，应该是自家腌的吧？”
“春不老？”看着明羽将碟子里鲜嫩翠绿的小菜全部搅合进粥碗里，温蒂不解地问道。
“芥菜的一种。具体情况的话……符华应该是知道更多的。”吸溜了一口混着春不老的白粥，明羽开启了甩锅模式。
“嗯？”目光落在了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窘迫，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被发现了一样的符华身上，温蒂心中疑惑更深了。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前几天还放在墙角的褐色瓷坛，似乎……不见了？
第六十七章 树与海
“你，准备好了吗？”看着眼前的灰发男孩，符华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素来平静的脸上也布满了凝重。
“当然。”眉头微挑，明羽的语气却透着几分毫不掩饰的随意，“我只需要放开防护，让你能够进入我的意识之中就够了吧？”
见到明羽这毫不在乎的样子，一旁的温蒂不禁揉了揉眉心，脸上有些无奈。
当听完了符华的计划后，她终于是明白当初对方为何会要求明羽的配合了。放下自身防备，容忍另一个人进入自己的意识之中，哪怕不用过多解释她都感受到其中的凶险之处。
如果符华心存恶意的话，卸下防备的明羽无疑是将自己推到了对方的刀口之下。
第一次，温蒂对于自己的决定产生了怀疑。她虽然希望明羽能够恢复记忆，但倘若代价却是要将其置于险地的话，那就是她所不能接受的了。
她此前只知道符华掌握着与意识有关的力量，却从不了解施展这份力量需要借由这个途径。
但在她犹豫的时候，明羽却是毫不在意地一笑，道：“神明的巨木，又岂是一只蝼蚁能够轻易撼动的？”
看着男孩眸中的坚定和从容，少女动摇的内心也不自觉地安定了下来，最终同意了这个方案。
“那么，我就开始了……”看出了明羽的高傲，对方显然认为自己不可能做到什么，符华不由暗暗一叹，但素来不喜争斗的她却也没有如何辩解，只是在掌心中唤出了一根缓缓燃烧的赤红翎羽。
哪怕解释再多，终究是不如实际行动来得有说服力。
直视着羽渡尘的羽毛，明羽耸了耸肩膀，渐渐控制灵魂放下了本能的戒备，神态始终保持着从容自若，仿佛只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似的，但那被赤红翎羽映得火红一片的眸子里却泛起星星点点的银色光华来，宛若黎明时分仍遥挂天际的星辰一样。
而在符华的视野中，她只觉得笼罩在明羽身上的迷雾在蔓延与收缩之间几经重复，然后就是骤然一淡，隐约露出几分迷雾之后的些许景象来。
没有来得及细看迷雾之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符华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急忙控制着自己的意识突入了迷雾之中。
意识甫一陷入了迷雾之中，符华顿觉一股沉重如山的压力瞬间倾泻到了自己身上，好像包裹着她的不是什么雾气，而是铜铁浇筑的围笼一般，如山般的恐怖压力均匀施加在她意识的每一处，像是要将她彻底碾碎似的。
放眼望去，视野之内全是目光所无法穿透的混沌迷雾，像是自天地初生之时就亘古长存一样，仅是用视线触及，她都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的古老与苍茫。
一边被如山般的恐怖压力碾压着，一边又被混沌与苍茫的气息侵蚀感染，符华只觉得自己的存在都在逐渐破碎消失，简直要被这片迷雾给彻底同化，成为它的一部分一般。
以凡人之躯妄图窥视神明的领域，自然不可能是毫无代价。
紧紧攥住了手里缓慢燃烧的赤色翎羽，符华只能凭借着羽渡尘的光芒来抵御混沌迷雾的侵蚀。在这片迷雾之中，这已是她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了。
但用律者核心制成的武器纵然能够抵抗时光的腐蚀，可在这片迷雾面前却终究只是徒劳，羽渡尘的光芒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感受着羽渡尘的力量逐渐微弱，迷雾对自己的侵蚀也越来越强，符华心中也不由生出几分消沉来。
直到此时，她才明白明羽的高傲到底从何而来。口口声声说要帮助他恢复记忆，但自己却连对方的意识空间都无法进入。
而这，还是对方放松了防备的结果！
依靠这种渺小的力量，她真的能够做到什么吗？
羽渡尘的光芒越发黯淡，符华内心的信念也不禁动摇了起来。
就在羽渡尘的火焰即将彻底熄灭之际，符华顿觉身上的压力骤然一轻，包裹着她的迷雾也须臾消散。
“你没事吧？”
一张熟悉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明羽关切中带着几分距离感的声音将少女拉回了现实。
“没事。”纵然那片迷雾带来的影响还未完全褪去，但符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就好，如果你出了什么事的话，我会很难向温蒂交代的。”微微颔首，明羽心底略松了口气。
虽然从严格意义上来说，符华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但若对方自己面前出了什么事的话，他心里还是会过意不去的。
“刚刚那团迷雾……到底是什么？”回味着心底残存的消沉，那种连意识都要完全腐蚀殆尽的恐怖，符华忍不住地问道。
“唔……”右手摸了摸下巴，像是在斟酌措辞一般，明羽犹豫了半晌，才给出了一个答案，“你，听说过量子之海吗？”
“量子之海？”轻声重复道，符华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嗯，量子之海。”抬眸望天，明羽的声音悠远而深邃，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远在天边，“那是每一个世界最终的归宿。一旦从虚数之树脱离，世界就会沉入量子之海中，并在量子之海的力量下分解、消散，最终归于虚无。”
“而你遇到的那团迷雾，大抵也是类似的东西，算是它规则的具现吧。”
“量子之海规则的具现？”低声沉吟道，符华顺着明羽的目光望去，脸上的沉静瞬间被惊讶打破。
率先映入少女眼帘的，赫然正是一株遮天蔽日的巨树，它的顶端目不能视，盘虬卧龙的枝干粗壮而有力，无法计数的绿叶密布其上，洒落的阴影足以遮蔽万物。
“这是……”从巨树上感受到了某种令人神魂震颤的力量，符华禁不住地倒吸了口凉气。
“这……大概能算是虚数之树规则的具现化吧。”将符华的惊骇收入眼底，明羽平静地解释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良久，符华终于从巨树上收回目光，看向明羽的眼神里已是凝重万分。
一般而言，人的意识空间都会是其主人最熟悉的地方。如果贸然进入，难免会窥探到对方的秘密，这才是她说需要明羽配合的原因。
可她没有想到，单单是进入对方的意识空间，就几乎耗尽了她的全力。而且在这个明羽的意识空间里，一边是量子之海的具现，一边又是虚数之树的具现，怎么看都不像是人类能够理解的东西。
而如果说，这就是对方最熟悉的地方，那他的来历又会是什么！？
虽然她早就能猜到对方不是人类，但当事实真的向她揭开冰山一角的时候，符华才发现自己窥见的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恐怖！
“现在，你还认为自己能做到什么吗？”没有回答符华的问题，明羽只是冷冷一笑，目光睥睨地审视着眼前的灰发少女。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符华掌握的力量已经算是相当强大了，但在他眼里，终究是太过弱小了。
即便他也明白此时的自己并不完整，不单单灵魂缺损了大半，连仅剩的力量也无法完全掌握。可纵然如此，他也不是一个蝼蚁般的人类可以随意逾越的。
沉吟着，符华没有立即答话，而是用目光向着这处意识空间细细看去。
高耸入云的巨树并不是处于一个完好无损的状态，近大半的树干和枝条都已缺损不见，残留的伤疤狰狞而丑陋，还在不住往外渗着血般的红色液体。
血般的液体滴滴下落，坠落在巨树盘根生长的幽邃海洋之中，须臾间便被吞噬分解，没有对这片深不可测的幽海造成丝毫的影响。
然而，纵然海洋能够分解消化一切，可它却处理不了自身的残缺。
透过不起波澜的海面，符华可以清晰看到海中的一个个黑色漩涡。像是世间最为幽邃阴暗之物都聚集在了一起似的，漩涡之中没有丝毫的光亮，宛若一个个黑洞般吞噬着它能捕捉到的一切。
仅仅只是视线接触片刻，符华就感到了深深的疲惫和无力，仿佛她的意识也要被拉扯吞噬进漩涡之中一样。
急忙移开视线，符华揉了揉眉心，不禁有些头疼。
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明白明羽的问题有多么棘手！
连意识空间都残缺至此，这个明羽能够活着就是个奇迹了，更不要说他看上去还活蹦乱跳的。若不是看到眼前这一幕，她根本想象不到对方竟然会是处于这样一种状态！
“不试一试的话，谁也无法知道最后结果。”长叹口气，符华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张开的掌心中飘荡着一枚赤红色的翎羽，羽毛尾端正燃烧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赤色火焰。
纵然她也明白问题的棘手程度，但好不容易来到了这里，她又怎么能甘心就此放弃呢？
更何况，既然她已经和温蒂立下了约定，对方也答应了帮助神州对抗崩坏，她又怎么会连一点尝试没有就借口自己能力不足而推脱呢？
就算真的力不能及，那也是努力过后才能做出的判断。
只是因为高山巍峨就停下脚步，这不是她做得出来的事情。
“随你！”见到了少女眸中的坚定，明羽冷哼一声也不再劝阻。
看着符华向最近的一个漩涡走去，明羽顿了一顿才补充道：“坚持不住的话，就赶紧停下。如果你在外面的身体变成了植物人的话，会很麻烦的！”
听出男孩话语中潜藏的关心，符华不禁摇摇头暗自一笑，掌心中的赤色火焰更加炽烈了些许。
火光照耀下，海中漩涡的幽黑愈发明显，连海水旋转搅动的波纹都清晰可见。
感受着漩涡的吞噬侵蚀之力猛然增强了几分，符华额头不觉沁出几滴汗珠来，却还是竭力驱动着羽渡尘的力量，抚平着空缺所造成的黑色漩涡。
看着幽邃漩涡在赤红火光的映照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明羽眸中不禁流露出几分惊色来。
单从力量的强度上来说，符华手中的神之键简直弱小得可怜，但他却也不曾料到，对方竟然还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
“意识之键的力量吗……”注视着那枚在少女掌心中缓缓燃烧的赤红翎羽，明羽眼中升起几分敬意。
能以如此孱弱之躯做到这种事情，不管这是因为意识的权柄中还有他未能探明的东西，还是由于符华对于力量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掌握，都值得他表示尊敬。
轻叹口气，明羽将视线从符华处收回，目光看向了巨树与海洋交界处的一截枝干。
在那里，一枚卵状的树叶正半浸没在了海洋之中，可顶端却牢牢与巨树相连。
海面波纹顿生，起伏的海水在叶面上贪婪舔舐而过，像是要将其彻底拉入海洋之中一般。但纵然在海水的牵扯下不断震颤，绿叶却始终没有脱离与巨树的联系，反而叶脉中泛起一阵淡淡的银光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孕育其中。
…………
“怎么样？”见到相对而坐的两人先后睁开了眼睛，温蒂急忙问道，大睁着的眸子里尽是关切。
噗～
还不等明羽开口，符华樱口一张，大摊的黑色血液瞬间喷吐而出，旋即便是面色苍白如纸地向后仰倒而去。
“发生什么了？”慌忙扶住了少女瘫倒下去的娇躯，温蒂神色紧张地问道，目光看向房内唯一可能知情的第三人。
“没什么，她只是心力耗损过度了而已，休息一段时间就会没事的。”摇了摇头道，明羽右手轻轻一挥，空中一道水流忽然涌现，将地板上溅落水的黑色血污冲刷干净后又迅速化作气雾从窗户中飘散而出。
视线落在符华那毫无血色的脸庞上，温蒂觉得明羽对于“没事”的理解或许和她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注意到了温蒂的表情，明羽不由感到了几分好笑，手上亮起一团圣洁无比的莹白光华来。
看着符华的脸色在莹白光华的照耀下飞快好转，温蒂这才松了口气，旋即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忍不住叫了起来：“你的力量……”
虽然在失去记忆前，明羽也确实掌握了部分死之律者的权能。但她可是清楚记得，失去记忆后的明羽却是从来不曾使用过这份力量的！
“嗯，我的力量又恢复了一些。”迎着少女满是惊喜的目光，明羽微笑着点了下头。
“而且……”深深地看了处在昏迷状态的符华一眼，明羽看向温蒂的目光兀然复杂了许多，“关于以前的事情，我也能记起更多了……”
第六十八章 忧心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随着时间步入了一年的末尾，沧海市也终于褪去了夏季的残热，迎来了深秋的凉爽。
浅蓝的天幕上仅斜斜挂着几片薄云，不但没有遮住慵懒暖和的阳光，反而愈发衬托出天穹的蔚蓝澄澈来。
这是一个很适合出游的天气，少女心想。
但……绝对不是和这种人一起！
看着身旁不苟言笑，比起外出游玩更像是在执行某项任务的符华，温蒂忍不住地踢了踢路边的栏杆，心底对明羽的怨念更加深了几分。
对于符华这个人，温蒂其实并没有什么不满。相反，她还很感激对方肯帮助明羽恢复记忆的，尽管这并非什么无偿的援助。
纵然出手帮助神州增加了她和明羽暴露踪迹的可能，但此时的她已经没有必要在乎这些了。不论是明羽如今所掌握的力量，还是那指日可待的完全恢复，她和明羽如今都没有严格隐藏自身的需要了。
甚至，她已经在考虑安排一个合适的时机让绯玉丸同明羽见面了。尽管她时常会同绯玉丸交换信息，可如此之久的分别对于对方来说还是太过残酷了。
虽然她也有些舍不得同明羽的二人时光，可少女并没有忘记，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同她一样关心着明羽。
更何况，绯玉丸还是明羽在名义上的妻子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才是最应该陪伴在此时明羽身边的人。只是因为现实的种种原因，绯玉丸将这份权力让渡给了她而已。
但今天一大早，明羽在留下一个帮助神州某地解决崩坏事件的字条后，便彻底不见了踪影，就连早饭都是只有她和符华两人。
这无疑是一件极度不正常的事情，不单单是明羽这迥异于平日的早起，还有对方不同她商议的独自行动。
若是平常时候，温蒂或许就相信这个理由了。虽然明羽这段时间以来从未主动离开过她身边，但随着记忆的不断恢复，他对于自己的依赖也的确是在显著降低。
倘若明羽真的想脱离她的看护而独自行动的话，也不是什么没有可能的事情。
可是，一想到明羽这几天的奇怪表现，少女心底就怎么也放不下心来。
但今早她向符华询问时，对方却又表示明羽的行动确有其事，而且其出发前还专门向她确认过崩坏的发生地点。
有了符华的背书，再加上尼弥西斯号关于那个地区确实发生了崩坏事件的佐证，少女也只能相信了明羽留下的这个说辞。
难道，真的只是她多心了吗？
心中疑惑着，温蒂不由得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将明羽看得太紧了，在某些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引得了对方的嫌恶，才使得他选择了不同她商量就私自行动。
细细想来，在得知明羽失去了记忆后，她的确是对其有些照顾过头了，完全是将明羽当成了一个需要看护的孩子，尽力不让他脱离自己的视线。
也许正是因为这一点令明羽感到了束缚，他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之所以不向她沟通解释，大概同样是因为她的关心太过沉重，让明羽觉得语言已经彻底失去了作用，唯有这种最直接的行动才能表达自己的决心。
想到这儿，温蒂的心情不由自主地低落了下去。
如果……如果她真的是因此惹得明羽嫌恶，甚至对方就此一去不复返的话……
或许是察觉到了少女的失落，符华难得地主动邀请温蒂出门逛一逛。
看出了对方视线中的关心，想到正好也可以趁机转换一下心情，将要陷入自闭的温蒂只是犹豫几秒后就点头同意了。
虽然神州爆发崩坏的地区不止那一处，可真正需要她和明羽出手的地方却并不多，毕竟神州自身的力量也是不容小觑的，应付中小型的崩坏事件完全不成问题。
即便她和符华约定要帮助神州对抗崩坏，但神州能够自己解决的事情，她通常都是不会插手的。
纵然她有能力做到更多，可她终究不是神州的保姆，不可能一直看护着这个地幅广阔的国家。
更何况，也唯有经过鲜血与烈火的洗礼，神州才能最终磨砺出属于自己的利剑。
在明羽已经出发奔赴灾区的情况下，她已然失去了出手的机会。
远离因崩坏频发而变得冷清荒凉的郊区，走进仍保留了相当程度热闹繁华的中心城区，的确不失为一个转换心情的好方法，但前提……是不和符华这样的人一起。
作为战友，符华完全称得上是可靠至极。但作为游玩的伙伴，符华就显得有些不合气氛了。
无论什么时候，对方都太过一本正经，令温蒂总有种自己仍在执行任务的错觉。
“去游乐园怎么样？那里应该还是挺有意思的。”见同伴的心情丝毫没有好转的样子，符华不禁有些纳闷，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红框眼镜认真建议道。
看着符华眸里的严肃与认真，温蒂心中不由长叹了口气。
虽然符华只是在问她行程建议，可她总觉对方是在会议室里询问她对于作战计划的看法。
“不怎么样！”没好气地道，温蒂双手抱胸，目光睥睨地看着眼前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的灰发女孩，“你这是在把我当成小孩子吗！？”
即便单从年龄上来说，符华哪怕是当她的奶奶都绰绰有余了，但面对着这张与同龄人无二的脸孔，温蒂怎么也无法轻易将对方视作一个年龄无法计数的长辈。
“……”听见少女的埋冤，符华顿时语塞了。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应该答应明羽的请托。
人际关系之类的事情，向来都是她最不擅长的东西。
与照顾小女孩相比，她宁愿去和崩坏战斗！
看到了符华的窘迫，温蒂也不禁有些后悔。
若细究起来，她和符华终究只是一种特殊的合作关系，介于陌生人与朋友之间。对方愿意带她出来玩也是一番好意，她怎样也不该对其大发脾气才是。
“抱歉……”小声而诚恳地认错道，温蒂脸上挤出一个勉强的尴尬笑容来，“相比起游乐园来说，我觉得动物园或许会好一些，你觉得呢？”
“没问题。只要你能满意，我都没什么意见……”见温蒂难得提出了自己的想法，符华急忙赞同道。
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但只要能够把温蒂拖在外边，她也算是完成了明羽的嘱托了吧？
“嗯？”注意到了符华话中有不能忽视的东西，温蒂眉头不禁挑了挑。
“没什么……我们赶紧出发吧，动物园离这里还挺远的呢。”避开了少女追问的视线，符华解释道，同时转头向公交站台走去。
如果使用女武神的方式赶路的话，她们的确是能够快速到达动物园，可那样就与散心的目的相悖了。
“……”看着符华那怎么看都更像是落荒而逃的背影，温蒂不由皱了皱眉，但最终只是轻叹口气，没有多问什么。
倘若是其他时间，少女或许还有心情去探究这背后的原因，可现在……她只是借这繁华盛景来麻痹自己，好从那可能被明羽厌弃的纠结中逃离而已。
今天，是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看了眼碧蓝如洗的澄澈天空，少女心底如是想到。
第六十九章 错乱
充实而不愉快的一天后，温蒂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子回到她和明羽位于沧海市的家。
看着黑沉夜幕中没有半点灯火的房子，少女心底最后的希冀也彻底落空。
秋末的天总是黑得快些，不过七八点钟的功夫，太阳就已完全失去了踪迹，沉沉的黑暗伴着秋日特有的凉意将温蒂紧紧包裹。
但与这自然的黑暗相比，少女心里的黑暗却要深沉冰冷得多。
立在夜色中眺望那座同样漆黑无光的房子，温蒂的身体不觉有些发抖，像是秋天的凉气已经渗进了骨髓一样。
距离明羽留下字条离开，已经过了近乎十二个小时了！
以律者的速度，哪怕是神州最为偏远的西部地区，也足够好几个来回了。可……明羽却至今没有回来。
在与符华闲逛游玩的时候，少女还不止一次地心想，或许明羽真的只是为了清理那个地区的崩坏，说不准他什么时候就会笑着从哪个角落里突然蹦跶出来，一边向她说着抱歉的话，一边带着她去游乐园。
可是……从太阳高照到日落西山，再到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四野，明羽却始终不曾出现过。
“那么，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温蒂小姐。”仿佛完全没察觉到同伴的低落一样，符华平静地道，轻轻点头后走向了旁边同样黑暗的房子。
看着符华那从容不迫的步伐，温蒂不由一愣，旋即才反应过来独来独往的符华早已习惯了孤身一人。
直到这时，少女才意识到，在长久的相处中，她早就无法忍受与心爱之人的分离了。
回想起明羽的音容笑貌，陷入独处的少女愈发感受到了心中的空缺，像是某处被人狠狠剜去了一块似的，伤口处还可清晰见到淋漓的鲜血。
符华的身影转瞬消失在了拐角，温蒂却在原处驻足了许久，才终于拖着颤抖发冷的身体向着自己的住所走去。
有些昏暗的路灯下，少女一人的影子被拉扯得极长极长。
驻足在房屋大门前，听着秋夜的寂静无声，唯有不知从何处掠起的冷风送来阵阵鸟鸣，温蒂终于放弃了心底最后的幻想，长叹口气才缓缓掏出钥匙。
咔哒！
钥匙与锁孔贴合发出一声脆响，大门打开，黑洞洞的玄关与走廊映入了少女眼帘，像是一只正欲择人而噬的怪兽一般。
看着眼前视线无法穿透的黑暗，温蒂不禁打了个寒颤，心底油然而生一股害怕与恐惧来。哪怕倘若真的存在什么怪物野兽，在她这位风之律者的面前也应该只有害怕逃走的份。
握了握拳，温蒂终于下定了决心，咬牙向着屋内迈动了脚步。
不管怎么说，这里都是她的家，生性骄傲的少女断然无法容忍自己在家门前就转身而逃。
“猜猜我是谁？”
就在温蒂将要开灯驱散这股黑暗的时候，一双手忽然捂住她的眼睛，那无比熟悉的轻笑声也在耳边响起。
鼻间传来的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忘记的味道，脸上感受到的也是心念已久的温度，恍若从地狱跃升至天堂一般，空虚的内心被一瞬间填满，无法言喻的喜悦令少女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丝毫没有配合对方玩这种幼稚游戏的心情，温蒂直接转身，用尽全力抱住了眼前完全不亚于失而复得的男孩。
砰！
没有料到少女竟会如此不按常理出牌，明羽直接被温蒂压在墙上，身体与墙壁相撞发出一声巨大的闷响。
“温……”
还未等明羽缓解下撞击的晕眩，一股醉人幽香便忽地袭来，突然闯入口中的滑腻香软也堵住了他堪堪发出的惊呼。
借着门外悄悄溜进的黯淡灯光，明羽能清晰看到少女那精致无暇的脸庞，往日里总是神采飞扬的双眸紧紧闭阖着，纤长的睫毛正微微震颤着，眼角似有晶莹洒落。
无需任何语言，明羽已感受到了少女心中的失落和不安，以及……那失而复得的喜悦。
没再试图用语言解释什么，明羽轻轻抱住了怀中的娇小身躯，闭上眼睛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唇舌之间，回应着少女的激情与火热。
不知过了多久，缠绵的两人才终于放开了彼此，两张发烫通红的脸庞咫尺相对，呼吸吐出的热气却依旧纠缠在了一处。
“……你回来了。”目光死死盯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孩，像是在害怕对方又突然消失一般，温蒂抿着嘴唇眸光闪动，似有千言万语即将倾诉，但最终开口而出的却只有这短短一句。
“你不问我今天都去了哪里吗？”脸上露出无法掩饰的惊讶来，明羽忍不住地问道。
轻轻摇了摇头，温蒂将一侧脸颊贴在了男孩胸膛上，感受着那强劲有力的心跳和火热真切的温度，心底的空虚与失落被瞬间填满。
纵然是强大果决的s级女武神，在失去心爱之人的恐惧面前，也和普通女孩没有什么不同。
“你如果想说的话，哪怕我不问，你也会主动告诉我的。”少女轻细微弱的声音缓缓响起，透着一丝小猫般的娇懒。
而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哪怕我一再追问，你也是不会告诉我的。
后续的话语温蒂没有道出，但明羽却已知晓了少女的心意。
手掌轻轻抚过女孩柔软温热的脊背，感受着怀中少女对自己的眷恋与依赖，明羽心底不禁油然而生一股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来。
“你问我一下吧。”捻起少女的一缕发丝揉搓把弄，明羽认真地请求道。
“……”听见明羽的话，温蒂不由一愣，眼眸抬起看到男孩的神情不似作伪，才犹豫着问道：“你，今天都去哪了？”
“不对，语气要严厉一点。”听到女孩这满是柔弱的声音，明羽摇了摇头，脸上的认真更加浓了几分。
“……”见到明羽脸上的郑重，再听到这古怪的要求，温蒂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了，许久才收敛住了笑意板起一张小脸质问道：“说，你今天都去哪了！？”
看着少女脸上险些就绷不住了的笑意，明羽无奈地叹了口气，没有继续强求。
左手握住了女孩纤细嫩滑的柔荑，明羽嘴角勾起一个不无得意的轻笑来，右手抬起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嗒！
一声脆响，整座房子的电灯突然一齐大亮，自玄关向走廊延伸而去的景象瞬间映入了少女眼帘。
“这是……”目光扫过几乎挂满了整片墙壁的大红装饰，即便只是简单看着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喜气，温蒂脸上露出明显的惊讶来。
但在身旁男孩饱含期待的注视下，少女却只给出这样一句话：“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察觉到了明羽的失落，温蒂也不禁有些无奈。
红色在神州里是代表喜庆的颜色，这她倒是知道的。可神州的节日基本都不是按照她所习惯的太阳历来计算的，哪怕她已经尽力适应了，却还是无法清楚地记住每一个节日。
“节日的话……倒也算吧。”迅速收敛起脸上的失落，明羽摸了摸下巴，嘴角勾起一个神秘的弧度来，“你觉得，wendy·m这个名字怎么样？”
“wendy……m……”咀嚼着这几个字母，温蒂眉头不禁一皱。
可旋即，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少女脸上的疑惑猛地僵住，震惊、喜悦自女孩眸中疯狂涌出，最终成为了少女脸上唯一剩下的表情。
仿佛是为了印证少女的猜想，明羽忽地单膝跪下，轻轻托住了女孩的左手，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对潭水般清澈动人的翠绿双眸，道：“温蒂，你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看到男孩热切无比的灼灼视线，温蒂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是被惊天落雷给正面劈中了一般。
这近一年时间以来，若要说对绯玉丸同明羽的关系一点儿也不嫉妒，那是连她自己也不相信的事情。
她不止一次地想，如果她当时能够勇敢一些，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或许站在明羽身边的人就会是她了。
可是……现实没有如果。
错过就是错过，无论温蒂用何种理由说服自己，哪怕她能够在很多场合都同明羽并肩前行，但她所无法否认的是……绯玉丸依旧是明羽唯一的伴侣。
“我……”迎着明羽炙热而坚定的目光，温蒂紧紧抿住唇，竭尽全力才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纵然心里的欢喜已几乎要满溢而出，但少女脑海中残存的理智却让她硬生生地悬崖勒马，止住了心底的冲动。
温蒂也曾无数次地幻想过，要等到什么时候，明羽才会向对待绯玉丸一样，对她说出那句铭刻一生的誓言。
换了任何一个时间和地点，只要明羽肯说出这句话，她都不会有丝毫的拒绝。
但是，唯有现在……唯有在明羽的记忆还不完全的现在，她……
“温蒂，和你有关的事情我已全部想起来了！”直直地看着少女秋水似的明亮瞳眸，明羽眼中闪着无比坚定的神采，“所以，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够把我们分开了！”
不，不对，你的记忆是错的，还有一些更加重要的事情你完全没有记起来！
心底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喊，可在明羽的目光注视下，温蒂却能分明感受到自己的抗争在逐渐微弱……
哪怕明知这是错误的，但在心底长久的奢望和爱人的热切目光下，少女心间却渐渐觉得外界的一切都已不再重要了。只要，她能够……
“我喜欢你，温蒂！我希望，能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用最为认真而郑重的语气说道，明羽右手忽地一张，一个黑色小盒变戏法般出现在他手中，两枚璀璨晶莹的银色钻戒正安静躺在了盒中软垫上。
双眸猛地大睁，在这最简单最直接的心意面前，少女残存的理智被瞬间冲垮……
当温蒂回过神来时，她的手上已然戴上了象征誓言的戒指。
摩挲着无名指上戴着的银色戒指，品味着金属独有的冷硬质感，温蒂的心情顿时复杂了起来。
这是一枚很普通的戒指，戒身只是铂金材质，其上镶嵌着的宝石仅是普通大小的钻石而已，纵然做工精细，能够看出必定出自名家之手，但不要说与绯玉丸手中的神之键相提并论了，甚至连她戴着的魂钢丝巾都远远不如。
对她这位风之律者来说，这枚价值不菲的戒指简直跟野草花环没有什么不同。
然而，这又是一枚很特殊的戒指，是由心爱之人亲手为她戴上的。
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东西，但少女心里除了满足的喜悦外，更多的却是担忧和焦虑。
这样一来，她又该如何跟绯玉丸交代啊……
“走吧，还有人在等我们呢。”与纠结中的少女不同，明羽脸上满是洋溢而出的喜悦，看向身旁女孩的眸子里也尽是甜蜜温柔。
说罢，也不等温蒂表示反对，明羽就以十指相扣的方式握住女孩手掌，牵着其向屋内走去。
“你们来了。”看着这对携手走来的新人，符华微笑地道，语气里却也多了一丝欢喜。
“符华？”看到似乎早已等待在此的灰发少女，温蒂眸里涌现出些许无法掩饰的惊讶来。
“你不是说过吗，符华是我的师父，所以我请她来为我们做一个见证。”握了握温蒂的手掌，明羽笑着解释道，“而且，现在的我也请不到其他人来了……”
“能够见证一段良缘的缔结，也是我的福分。”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符华语气温和地道。
虽然关于明羽的事情她还是无法完全想起，但能够目睹他人的幸福，并为这份幸福送上自己的祝愿，却总归还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你们……早就计划好了？”见到明羽和符华的默契，再想到这几天时常能看见两人聚在一起讨论着什么，温蒂顿时想通了一切。
难怪明羽今天会离开得这么早，而且符华还那般执意地要同她外出游玩，甚至一旦她表达了想要提前回来的意图，对方就会搬出各种理由来搪塞拒绝。
“嘿嘿……”察觉到少女目光中的锐利，明羽不禁低下了头，可嘴角的笑意却是怎么也掩藏不住。
看到明羽脸上的得意，感受着对方始终不曾放开的手掌，温蒂摇摇头轻叹了口气，微微眯起的眼角满是幸福。
面对心爱之人的精心算计，她除了沦陷其中外，又能做什么呢？
“好了，这里就我们几个，也没必要讲究什么，赶紧坐下吃饭吧，不然菜都快要凉了。”明白了温蒂并未真正怪罪自己，明羽一边解开施加在餐桌食物上的封印，一边拉着少女在一旁坐下。
“这些……都是你做的？”看着眼前堆满一整个餐桌的菜肴，温蒂瞳孔不禁微微扩大。
鱼肉、鸡肉、猪肉、牛肉、羊肉……满桌菜肴几乎全是各式肉食，完美贴合了她这个肉食主义者的喜好，就连看似不合时宜的油豆腐也是跟排骨炖在了一处，吸饱汤汁的样子令人看着就食欲大增。
而随着封印解开，原本静止如雕塑般的菜肴瞬间活了起来，浓郁的香味伴着蒸腾的热气钻入大脑，让人恨不得现在就立刻开动。
哪怕只是这样看着，她都能明白其中的工作量之大。
且不提明羽那时间静止般的封印，单是这些菜肴的制作，连她都至少得花上半天时间才能来完成。
“嗯。喜欢吗？”点了点头，看着女孩闪闪发亮的翠绿双眸，明羽的得意已是溢于言表。
“喜欢！我全都喜欢！”兴奋地道，温蒂脸上绽放出一个无比灿烂的笑容来。
听到少女的回答，明羽心底最后的担忧瞬间散去，浓浓的满足与幸福填满了他的整个胸膛。
虽然制作这些菜肴的确花了他很大一番功夫，但只要能看到心爱之人的笑脸，一切的付出也都全部值得了。
“那么，为了我们永不分离的未来，干杯！”举起盛满醇红酒液的酒杯，明羽大笑着说道。
“我也祝你们能够幸福美满。”推了推鼻梁上的红框眼镜，符华也举起了杯子。
“我……”迎着两人的目光，温蒂捋了捋鬓旁垂落的一缕发丝，终于暂且放下心中的顾虑，举起了属于自己的酒杯。
“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的。”看着明羽饱含期待的银灰色眸子，少女无比认真地道。
既然选择了接受明羽，那她自然也会承担起相应的一切。
无论是崩坏也好，绯玉丸的日后追究也罢，她都不会有丝毫的逃避！
不解地看了温蒂一眼，明羽心底掠过一丝隐隐的不安，但在这个重要的时候他也不愿多想，很快就将其抛之脑后，酒杯轻轻向前。
砰！
三只酒杯撞在一处发出一声清脆悦耳的轻响，拉开了简单至极的婚礼的序幕。
…………
酒过三巡，宴酣至晚。
在卧室门前停下了脚步，明羽深深地吸口气，才勉强抑制住内心躁动的情绪。
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纵然他早已有了预料，却还是不免感到激动万分。
良久，明羽长长地吐了口气，才终于推开了轻掩住的房门。
目光下意识地朝床上看去，明羽瞬间呆住了。
坐在床边的黑发少女穿着一身与平日大相径庭的红裙，大红色的布料裁剪得体，完美衬托出了女孩婀娜多姿的体态，其上还绣满了精致华美的金色花纹，为本来尚存着几分稚气的少女添上了丝丝华贵。
“怎么了？我这样会很奇怪吗？”被明羽的视线盯得有些不安，温蒂小声地道，双手紧紧捏住了两侧衣摆。
“不，是太好看了！”回过神来的明羽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喜悦与赞赏。
“真、真的吗？”扭了扭身子，温蒂显得有些不太自信。
虽然她对于自己的容貌向来很有信心，可身上这套东方特色鲜明的服装……她却着实有些不太习惯，生怕自己会闹出什么洋相来。
“当然了，我的温蒂无论什么时候都很好看的！”直直地看着少女绿宝石般的璀璨双眸，明羽毫不吝惜自己的称赞。
神州式样的凤冠霞披固然精美绝伦，但温蒂本身的颜值也是极高，两两结合下令他差点就走不动道了。
而且，更为难得的是，平日素来不喜化妆的少女此时却是薄施粉黛，顿时如精雕细琢的璞玉一般，焕发出前所未有的耀眼光彩来。
“我穿这身衣服，真的会好看吗？”尽管知道明羽亲手挑选的衣服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温蒂心底却还是有些不安。
“那是当然了，要对自己有点信心啊。”走到少女身旁坐下，明羽捉住了女孩捏着衣摆的手紧紧握住。
“呜……”喉咙里发出一声可爱的低鸣，温蒂脸颊瞬间红了起来。
“……抱歉，没有办法给你一个热闹的婚礼。”将眼前的少女轻轻拥入怀中，明羽低声地道。
虽然他大可以等到记忆完全恢复后，再召集亲朋好友举办一场热闹非凡的婚礼，在所有人的见证下与温蒂缔结誓言。
但一想到记忆中那些坎坷与艰难，明羽却是一刻也不愿等待了。
哪怕是只有一个见证者也好，他也希望能同这位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女孩在一起。
“没关系的，只要我们能像现在这样一直在一起，那就足够了。”将脸颊靠在男孩胸膛上，听着那坚实有力的心跳，温蒂小声地道。
而且，即便心中仍存着几分幻想，可在当初决定接受明羽和绯玉丸的关系时，她就已经做好这样的打算了。
“温蒂……”听到女孩的理解，明羽心中一阵感动。
轻轻托着温蒂精致小巧的下巴，看着少女这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明羽的心仿佛也快要融化了一般。
目光相触，两人都不再开口，但气氛却在不住升温。
“我爱你……”
郑重地道，明羽强压下心底始终跳动着的丝丝不安，上前夺去了女孩柔软香甜的樱唇，将少女娇躯往床上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