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掌上江湖(14/84)
长安城一百零八坊华灯如海,街坊如棋盘格路,一座座建筑坐落其间。
朱雀大街尽头的巍峨皇城比所有建筑高出一截,遥遥看去如一面不可跨越的高墙,隐隐可见其内宫殿的穹顶,在月光下显出些许轮廓。
许不令身着夜行衣,全速飞驰过房舍与坊墙,如同一道黑影般快速逼近皇城。
皇城很大,四面十六道宫门,每道门必然有高人坐镇,狼卫在外秘卫在内,加上明面上的五卫禁卫军,从内到外把皇城围成了铁桶阵,想要从外面进去难比登天。
不过许不令不是领兵逼宫,禁卫军自然不用正面应对,避开防守严密之处即可。长乐宫许不令上次已经踩过点,有高手但不多,大部分地方都空着。
夜幕降临,宫门尚未关闭,此时的防卫集中在城门处。许不令来到了永昌坊和皇城毗邻的街道外,遥遥便靠的大队的禁卫军手持强弓劲弩,提着灯笼沿着城墙来回巡视。
许不令屏息凝气,在原地安静等待了片刻,直至城墙上下巡视的禁卫军远离尚未折返之时,猛然动身,穿过宽阔的长街来到城墙下,袖中滑出两把匕首,刺入墙砖之间的缝隙,身体借力便往上爬了上去,壁虎游墙般眨眼便到了墙垛下,侧耳倾听没有动静后,才翻身跃上了宫墙……
————
夜色渐深。
太极宫后方的御书房亮着一盏青灯,两个红袍太监手持拂尘站在门口,正前方是太极殿,遥遥可见宫殿顶端上的几只瑞兽。
从朱雀门到承天门是外城,禁卫军驻扎在其中,入了承天门后,则是百步一秘卫,从承天门到御书房外,星罗棋布般布满整个太极宫。
无论是大玥还是前朝大齐,历史上都发生过江湖悍勇或死士潜入宫城的事儿,只可惜太极宫墙高三丈五,自朱雀门至御书房近六千余步,从没人能成功闯过千步,也就是说连承天门都没进,更别说太极宫后方的后宫了。
夜深人静,随着鼓声响起,长安城的一道道城门相继关闭,宫城内安静下来,与墙外繁华的都城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御书房内,宋暨站在崔皇后的画像前,点燃了三炷香插在了香案上,抬头凝视画卷,脸色一如既往的古井无波。
贾公公端着一壶清茶走了进来,放在了桌案上,开口劝慰道:
“圣上,龙体要紧,年关无事当早点歇息。”
宋暨背负双手,幽声一叹:
“贾易的去向,可找到了?”
贾公公满是褶子的脸颊露出几分唏嘘,摇了摇头:“贾易天赋不错,但死士出生太过耿直,多番教化仍不开窍,可能被人利用了……凶多吉少。”
“皇后当年就亲近一个贾易,连朕也拿她没办法……贾易忠心护主,皇后走后这么多年,他恐怕也没能放下,人各有命,任他去吧。”
“……贾易不该入宫,若置身江湖,假以时日成就不下于陆百鸣之流,可惜了……”
宋暨听见这话,转过身来在御案前坐下,稍微沉默了会儿:
“近些年的江湖,确实没什么出彩的人物。朕当年铁鹰猎鹿,初衷并非想打断武人的脊梁,把江湖变成一潭死水。只是那些个江湖势力,地盘大了,人手多了,便忘记了本分,开始想着染指朝堂,至今还有一群宵小之辈暗中谋划,想要挑起三国纷争,倾覆朕的天下……
……侠以武犯禁,朕管的松了不行,收的紧了也不行,堂堂东海陆家的家主,连陆家的门都不敢出,说起来,有些矫枉过正了。”
贾公公微微点头,自古君王大多自负,极少反思自己的错误。但宋暨明显不是这样,只要臣子谏言属实,哪怕是指着鼻子骂,宋暨也会欣然接纳改正。
不过对于‘矫枉过正’,贾公公却是持不同意见:“武人开国,文人治世,太平盛世武人太多,有百害而无一利,不管束必然殃及市井百姓。嗯……不过管束太严,江湖人精力无处发泄,也会助涨了暗中烧杀劫掠的风气,长安明面歌舞升平,每年暗中私斗死伤惨重便是例子。”
“大兴武举本就是给武人一条出路,那些个江湖客却自恃清高不肯从军入伍,朕总不能再把政令放开任由他们互相仇杀不干涉,那天下岂不是乱套了。”
贾公公稍微琢磨了下:“人之所求,无非权钱名色,江湖人重名色要多一些,只要入了江湖,都想在江湖上占据一席之地。以前这个‘名’是靠杀出来的,现在不让他们杀,只能切磋谁都不服气……
……东海陆百鸣剑术不下与祝绸山,江湖上提起‘剑圣’,却只知老剑圣祝稠山而不知陆百鸣,因为陆百鸣未曾游历江湖积攒声望。老奴觉得,倒是可以从这方面入手。”
宋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虽然武行的事儿是小事,但作为大玥帝王,能让一方太平自然不会懈怠。认真思索了片刻,看向了挂在墙上的画卷:
“先帝年间有‘宣和八魁’,在江湖市井传唱至今。要不朕亲封个‘昭鸿十魁’,赐武进士出身放榜天下,让天下武人去争?”
贾公公走到近前颔首道:“江湖上倒是有这说法,但一直未能成气候。常言‘武无第二’,圣上若是亲开御口赐下匾额,江湖上怕是会热闹许多……
……市井百姓其实对才子、豪侠、美人的事迹最为追捧,百姓白天劳作,闲暇时能在酒馆茶肆闲谈几句放松放松,也有助于安民心。”
贾公公这句话是很有远见的,哪怕是现代社会,广播、电视等物的出现,最初的目的便是让底层百姓疲惫之余有放松的地方。
宋暨也来了几分兴致,稍作斟酌便点头:“明日与萧相等人商讨一二,若是可行,便把诏书发下去吧……文无第一,才子就免了,至于天下美人……去把徐丹青给朕找回来,赐他一支笔,问他接还是不接。”
“那十武魁的人选?”
“朕又不是江湖人,你可有合适的人举荐?”
贾公公仔细回想过往,沉声道:“剑圣陆百鸣、千仞门司徒岳烬、肃王世子许不令可以入榜,其他人难分高下,得打过一轮才知晓。”
宋暨略显意外:“许不令年仅十八,能进天下前十?”
贾公公认真点头:“年幼成名,如果没中锁龙蛊,排在第十想来够格。”
宋暨不会武艺,了解最多的高手也就贾公公,当下问道:
“你在十人之中,排第几?”
贾公公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几分谦虚:
“老奴年事已高,排在许世子后面即可。”
宋暨手指轻敲桌案,摇头一笑:
“罢了,把你除外,让外人去争。”
“诺!”
主仆二人商谈了片刻,门外忽然有一道黑影落下,在御书房外沉声开口:
“圣上,有客人进宫。”
宫门已经关闭,这时候来客人,自然不是请来的。
自从铁鹰猎鹿之后,潜入宫城报仇的人不在少数,宋暨也没在意。
贾公公躬身行礼之后,便持着拂尘缓步出去关上了房门……
---------
又混到六频推荐了,再晋级三江失败估计就没机会了,大佬们赏张推荐票吧~
第三十二章 皇城大内,虎穴龙潭!
呼——
呼——
诺大的太极宫内,只有寒风扫过宫阁的轻微呼声。与外城的禁卫军云集相比,太极宫的游廊御道空空如也不见半个人影。
许不令自长乐宫潜入这里之后,并没有掉以轻心,反而把谨慎拉到了顶点。据他的了解,天子身边至少都有百余名高手,他虽然身处太极宫的角落,距离御书房尚有三千步的距离,也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现在看到不活人,那只能说此处的护卫藏在暗处,他都难以发现。
从长乐宫走过来,步步为营之下用了半个多时辰,此时找不到暗处的护卫,反而被限制住了不敢贸然行进。
踏踏——
时间一点点过去,许不令在阴暗处等待许久,直至夜间添灯的小太监,提着蜡烛走过游廊,检查一个个灯笼。
清脆的脚步声传出很远,自然也引起了周围人的警觉。
许不令目光如夜鹰,总算在一栋建筑的飞檐下发现了个黑影动了下,应该是转头查看情况。
知晓了暗哨的位置后,许不令暗暗谋划路线,卡着暗桩的视野死角,朝着太极宫深处的御书房行进。
只可惜,许不令还是太小看了天子身边的护卫严密程度。
从古至今从未有人能接近天子千步,许不令本以为能走的近一些,却没想到道刚走出十来步,夜猫跑动的沙沙声便由远及近。
声音很轻微,但在幽静夜色中可以用刺耳来形容,明显是有人朝着他过来了。
许不令脸色骤变,才刚跨入太极宫便被发现,他有一百条命也不可能走到皇帝跟前,前路已断的情况下,当机立断折身便跑。
“贼子休走!”
带着几分尖锐的呵斥声自上方响起,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跃出飞檐,整个人如腾空白鹤般落下,手中长剑已然出鞘。
添灯的小太监大惊失色,手中一捆红烛掉在地上,发出叮叮咚咚的闷响,摔成了碎块。
周边建筑之间,两道黑影被惊动,同时飞身而起朝这边冲了过来。其余暗哨原地待命,防止调虎离山。
许不令已经被发现,没有再隐匿行踪的必要,奔袭如风跑向宫墙,两把漆黑匕首倒持在手中。抬眼看向空中落下来的道士,眉头不由一皱。
虽然没见过这名道士,但这手‘白鹤亮翅’绝非寻常牛鼻子能使出来的。自大玥入驻长安前,便有无数世家门阀投靠,而附庸的江湖上势力也不再少数。
道教自前朝起便地位很高,武当、龙虎山等名门在宋氏平定天下时出了不少力,大玥定都长安后,彼此关系融洽,每年也会派高人驻守皇城担任天子亲卫。
眼前这个道士看穿着明显出自武当,武当山现在有六位师叔,按照顺序推算,今年在京城的应该是老三陈道平。
根据江湖上的传闻,陈道平在武当山上武艺仅次于武当杀神陈道子,名气虽然没有陈道子那么大,但武艺和张翔比起来也在伯仲之间。
随着陈道平的露面,左右两方的黑影也显出身形。左侧是手持九环刀的铁塔壮汉,江湖上用九环刀的就千仞门一家,门主司徒岳烬是天南武林第一人,在场这个怕是司徒岳烬的弟弟司徒岳明。
右侧则是个女人,四十岁往上,使用的九节鞭。许不令虽没见过面貌,但‘九节娘娘’的名声如雷贯耳,先帝的妃子之一,当年在长安揍过他爹许悠。
仅仅扫了一眼,许不令便心中暗惊。
知道天子身边护卫森严,不曾想离御书房还有两里多地,便能撞上三个在江湖上名气颇大的高手。
许不令单打独斗放翻一人有把握,但中毒的情况下一挑三根本没有胜算。若是被拖住等其他高手赶来,都不用贾公公露面,这群鹰犬都能把他啃得骨头都不剩。
“呀——”
千钧系与一发,根本没有考虑的时间。
许不令闷喝一声,手腕小腿上的贴身黑衣猛然被撑的撕裂,整个人鹰击长空般跃起,眨眼间便来到了正在落下的陈道平身前。
“当心!”
数声呵斥从宫城各处响起,显然都在旁观这边的动静。
道袍猎猎作响的陈道平,手持雪刃长剑,眼中明显闪过一丝错愕,在许不令发力之时已经察觉不妙,刹那间转攻势为守势,一剑横削劈退来敌,左手回掏直接扣住了飞檐下的横梁。
叮叮叮——
数声脆响,火星四溅。
不过刹那之间,许不令手中两把匕首游移如风,三刀便弹开了剑刃,继而直取中门刺向陈道平的咽喉与心口。
两人都是腾空,这一下的迅猛超出了常人想象,哪怕陈道平五指刺入梁木之中,全力将身体拉回去也有点来不及。
许不令本想先杀一人,只可惜左右两名秘卫绝非庸手。
宫装女子身如鬼魅已经到了下方,手中九节鞭扔出直接缠在了许不令脚踝上,娇斥一声便往下猛拉,硬生生把许不令砸向了地面。
陈道平乘机脱离险境,回身踩在横梁上屈膝猛弹,竟然跟着下坠的许不令一起落了下来,手中剑锋直至许不令咽喉。
形势眨眼逆转。
苍茫夜色之下,巍峨宫城之中。
三名高人以必杀之势,堵死了几乎所有的退路。刀光剑影似乎让天空的月色都暗淡了几分。
太极宫顶端,贾公公佝偻着身躯,看向极远处的四个小点接敌,微微点头:
“老乙,这个客人,有点意思,持匕首,用的却是娥眉刺的手法,恐怕是蜀地某个报仇的晚辈,死这里可惜了。”
贾公公的旁边,从头到脚都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人,腰后横着三把直刀,怀抱双臂淡然道:
“这么多年了,还改不掉惜才的毛病。世间俊才数不胜数,到头来能活到最后的才能叫俊才,半途夭折的,和废材无异……”
说话之间,死士乙忽然双眼微眯,露出几分意外。
只见远方那身陷必死之局的刺客,在刀剑包夹之下,竟然强行收腿,借着腿上九节鞭的下拉之力,猛地往地面冲去,不顾近在咫尺的刀锋,一腿踢向九节娘娘的脑门。
九节娘娘拼尽全力下拉,本想把腾空的刺客摔在地上,可这下却变成了把刺客拉到身前。
两人合力之下,刺客速度快到了只剩下残影,等九节娘娘察觉不妙,一记鞭腿已经来到了脑袋跟前。
“龙摆尾!好魄力……”
贾公公在出招前便看出了几分,弹腿门的杀招之一龙摆尾,踢掉个把脑袋实在轻松,九节娘娘猝不及防,不可能挡住。
而司徒岳明的九环刀已经到刺客腰间,刺客即便踢死九节娘娘,也必然被刀剑合力击杀。
看似是一命换一命的拼死反扑,贾公公却看出了几分用意。九节娘娘是先帝的妃子,当今圣上的的姨娘,刺客笃定了在场的两人不敢让九节娘娘死。
果不其然,刺客一脚踢出,近在咫尺的司徒岳明便脸色微变,出刀没法制止刺客杀人的情况下,毫不犹豫便转为一记贴山靠,撞在了刺客交叉格挡的双臂之上。
刺客顺势便往外横飞了出去,在空中转了一圈稳当落地,行云流水般的跃上宫墙,眨眼便消失在了宫墙顶端。
直至此时,陈道平凌空一剑才落地,挽了个剑花惊道:
“好快的身法!”
“追!”
九节娘娘脸色发白,带着几分恼火,率先冲了出去,九节鞭勾住飞檐,两次腾挪便跃上了三丈余高的宫墙。
司徒岳明抱着九环刀,眼中带着几分谨慎:“破招拆招之快,世间罕见,而且了解我等根底,我们三人难以擒住。”
陈道平自是晓得对方怎么破的三人剿杀,若是不知道九节娘娘妃子的身份,不可能用以命换命的招式。
“可能是藩王或敌国派来的人,定要擒住。”
话落,陈道平看向极远处的太极宫之殿。
贾公公抬了抬大红袖袍,霎时间十余道黑影从宫城各处跃出,以惊人的速度朝长乐宫方向追了过去……
第三十三章 慌不择路
夜也如幕。
长乐宫内风平浪静,寥寥无几的宫人,并未察觉到太极宫那边发生的小冲突,大半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皇城闹小贼虽然少见,但不是没有,只要没出大乱子,不会搅得满城风雨把所有人都惊醒,有秘卫的人追杀足够了。
纵横交错的楼宇之间,许不令在阴暗处穿行,无声无息,迅捷至极。方才交手一触即收,并没有受到伤,但全力飞奔极为消耗体力,持续不了多久。
后方的追兵依稀可见,其中不乏轻功胜过许不令的高手,距离正在逐步拉近。长乐宫里潜伏的秘卫尚未收到讯息,但这样下去是迟早的事。
许不令面见天子的计划失败,剩下的便只有逃了,若是没逼问出锁龙蛊的消息还暴露了身份,后面基本上别想再做任何事。
踏踏踏——
距离长乐宫的东墙约莫还有千步的距离,周围传来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许不令眼中露出几分焦急,在密集的建筑群中扫视了一圈,咬了咬牙,猛地朝一栋宫殿冲了过去……
————
长夜漫漫,月色清幽。
一晃便到了正月初八,年味逐渐消散,太后的寝殿里又恢复了往日的一潭死水,半夜时分丫鬟都睡下了。
太后独自一人躺在盖着金色丝被的凤床上,看着空旷的房间发呆。
卧室很大,四面放着书架,摆满了她平日里喜欢的奇巧物件。作为世家门阀的嫡女,本来不该沉迷与这些东西,但入宫便守寡,从皇后到太后的间隔不过几天,一个妙玲女子呆在永远走不出去的鸟笼中,又能做些什么?
太后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便睡不着,总会想起未出阁时的一幕幕,那时候也曾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干过些啼笑皆非的荒唐事。在深宫呆了十年后,曾经的玩性早已经磨平,现在剩下的,也只是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找个人说说话了。
只可惜,这个简单的愿望,对太后来说遥不可及,一想到要孤零零的在这间房子里待一辈子,直至芳华白首老死的那天,便在怎么也睡不着。
寝殿中永远亮着一盏灯,架子上的琉璃、玉石等物件反光亮晶晶的,远处的桌案上还摆着刚刻好的人偶,原本墙上还挂着一幅画,只可惜现在不见了。
太后望着空落落的墙壁,幽幽叹了口气。那幅画看了十年,忽然就送了人,现在还有点后悔的意思……那小子收了东西,也不进宫来拜个年……
翻来覆去,太后非但没能睡着,反而出了点细汗。抬手把被褥掀开了一点,露出金灿灿的两条锦鲤,翻身侧躺在枕头上,两团挤在一起显出几分压迫感。
窸窸窣窣。
太后在枕头底下摸索,拿出了一张宣纸,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上面几行俊秀的字迹:“……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唉~……”愣愣的看了许久,又把纸张叠起来放回了枕头底下,翻了个身继续望向桌子。
就这样来回不知几次后,太后渐渐困意上涌,陷入半睡半醒的境地。
迷迷糊糊间,好像看到窗户开了下,一个人飞了进来,却没有半点声音。
太后潜意识里非但不害怕,还有点好笑,毕竟十年以来,这样的噩梦做的太多了。梦见害怕的事情吓吓她,也总好过无所事事。
那个黑影径直朝她走了过来,动作很快,依旧没发出半点声音,不过身形倒是清晰了。
穿着紧身的黑衣服,从头到脚都蒙的严严实实,就和画本上的采花贼一样……
采花贼……
采花……
!!
太后猛然惊醒,一双美眸睁的老大,红唇微启眼看着就要尖叫出声,却被大手捂住了嘴摁在枕头上。
“呜……呜……”
太后剧烈挣扎起来,眼神中满是惊恐,脚把被褥蹬开了,此时也没注意到肚兜完全遮不住的风景,抬手在黑衣人身上拍打,可惜被捉住按在了一边。
“呜……”
“嘘——是我是我,小不令,太后别怕……“
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太后愣了下,便见面前的采花贼拉下了蒙面黑巾和脸皮,露出一张风华绝代的脸庞。
许不令?!
太后眨了眨眼睛,稍微懵了下,继而便更加疯狂的挣扎扭动起来,眼神中的惊恐变成了愤怒,还有几丝失望和鄙夷。
惊涛骇浪间,两条金鲤鱼似是活了一般,根本遮不住下面壮观的东西。
许不令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看,却又无可奈何,强行按着太后,小声道:
“太后,别说话,有人追杀我,嘘——”
换成寻常女子此时候早懵了,不过太后不是寻常女子,能入宫为后,自幼就被培养应变能力和沉稳气度,这种惊险万分的情况下,反而精神高度集中。
听见了许不令话,太后便注意到外面有急促的脚步声跑来,还有若有若无的说话声从夜色中传来:
“去那儿了?”
“不知道,别惊扰到太后……”
“这贼子难不成逃去了太后寝殿?”
“糟了,去看看……”
……
人很多,其中还有熟悉的声音。
太后顿时错愕,知道许不令肯定闯了大祸,一时间收了声。
许不令心急如焚,只能开口道:“太后,千万不要声张,我不会伤你。”说着便不管不顾,直接掀开被褥钻了进去,把自己埋的严严实实。
“呜——”
太后浑身猛的一震,眸中羞恼焦急不加掩饰,想要起身却又被许不令抱住了,连腿都给缠住,几乎贴在她的身后,严丝合缝。
“嘘——姑奶奶你别乱动……”
“你还知道我是你姑奶奶……呜——”
嘴又被捂住,继而房间的门便被九节娘娘无声推开了……
第三十四章 事急从权
吱呀——
寝殿房门被轻轻推开,身着宫装的九节娘娘走了进来,谨慎的扫视一眼,其他秘卫都在房间外随时待命准备冲进来。
太后此时想说什么也来不及了,若是被人瞧见许不令躺在她被窝里,她还没穿衣裳,不管什么原因,这个不贞的名声肯定背上,她、淮南萧氏、当今圣上可都丢不起这个人。
太后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做出几分懒洋洋的表情,微微探头:
“阿九,你怎么来了?”
九节娘娘是江湖人出身被先帝收进宫的妃子,年纪虽大,但身份比太后低一些,扫视房间一圈后,微微欠身福了一礼:
“太后还没睡?”
“和以前一样,到了晚上便睡不着。”
“哦……方才太后可听到动静?”
“怎么啦?”
“……没什么,宫里闹了贼人,正在追捕……”
九节娘娘说话间,一直在扫视屋里的角角落咯,连屏风后面都看了几眼,确定没有任何异样后,才柔声道:
“太后早些休息,妾身告退。”
太后靠在枕头上揉了揉眼睛:“天气有点冷,本宫就不送了,慢走。”
“是。”
吱呀——
房间的大门再度关上,外面传来交谈声,秘卫继续朝东边追去,只留了两个人守在房间门口,确保太后的安全。
太后侧躺在枕头上,此时脸颊才烧了起来,浑身颤抖,刚想小声说什么,就被捂住了嘴。
“嘘—外面有人……”
轻柔的话语在耳畔响起,暖烘烘的似是被火炉抱住。
太后呼吸都快停了,紧紧攥着被子下的手,脚背弓起不停的想离远些,却又使不上力气。
她本就容易出汗,金丝被又是江南的贡品保暖效果极好,不过片刻时间,贴身的薄裤和肚兜就汗湿大半,只觉得每一次眨眼都是煎熬。
太后都难受成这样,许不令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外面险象环生,怀里十分烫手,心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为了隐匿身形,许不令脑袋都埋在被褥里,鼻尖贴着太后的肩头,淡淡腻人香味扑鼻,他强行凝神倾听窗外动静,试图不去注意怀中这红粉骷髅。
可……实在是太大了……
呼……吸……呼……吸……
两个人就这样藏在被褥里,硬生生的熬了半个时辰,直到许不令气血紊乱都快毒发身亡了,外面的两个秘卫才离去。
稍微等待了会,确定没有人在周围后,许不令才放开了太后,暗暗松了口气,只觉身体被掏空。
太后呵气如兰身体微微发抖,半晌后才窸窸窣窣转了个身,面向许不令,颤声道:
“人走了没?”
光线虽然昏暗,却能看见往日明艳动人的太后脸儿成了血红色。
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许不令强自镇定:“走了,谢……嘘嘘——别乱来……”
太后双眸几欲喷火,张牙舞爪不成,抬脚就踢了许不令要害一下:
“还不下去!本宫……本宫……”
本宫了半天,也不知该怎么治许不令,毕竟她现在和砧板上的鱼儿似的,自身都难保。
许不令很是尴尬,如同办事不利的男人般灰溜溜起身,落地便准备离开。
“等等!不许走!”
太后吃了这么大亏,哪里肯让许不令就这么跑了,坐起来用金丝被把葫芦般的身段儿包的严严实实,才显出了几分往日的威严和端庄,冷声道:
“今晚怎么回事?”
话语很认真严肃,却难掩声音里的那丝颤抖和疲惫,毕竟忍半个时辰消耗的体力可不小。
许不令背对着太后,稍微酝酿了下:
“私事……今晚实在得罪太后了,嗯……”
“你去了太极宫?”
太后稍微整理好思绪,眉峰便蹙了起来:“阿九长年呆在太极宫保护圣上,你去太极宫做什么?”
许不令见被识破,也装不下去了,稍微琢磨了会儿:
“我身上中了锁龙蛊命不久矣,太后应当知晓?”
“自然知道,朝廷一直在追查此事……”
“我听一个游方术士说,内库之中有锁龙蛊,便想着进去看看……”
“……”
太后一愣,旋即带起了几分错愕:
“你怀疑朝廷下的毒?”
许不令虽然心知肚明,当着太后的面却不好明说,只是随口道:
“命不久矣,走投无路,有消息总得去看看。”
“胡闹。”
太后双眸一凝,神情越发严肃,连方才的旖旎都抛开了,认真道:
“西凉陈兵二十万,天下间本就流言蜚语颇多。你若是信了谣言怀疑圣上,便是把整个天下的百姓拉进战火之中。你可知今晚潜入太极宫是何等罪名?往大了讲说藩王谋逆都可以……”
“太后教训的是,以后绝对不来了。”
太后抿了抿嘴,良久,又轻轻叹了一声:
“许不令,本宫知道你年少成名又遭遇横祸,心中一直有戾气,上次那首诗便看得出来。可事情要三思而后行,今天的事儿若是让圣上知道,圣上和肃王的情分可就彻底断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令儿知错,夜色已深,太后早点休息,先告辞了。”说着便准备开溜。
只是太后又不傻,见许不令提起裤子不认人,当即蹙眉冷声道:
“等等,先不说你私自进宫的事儿。你方才……方才冒犯本宫,这帐该怎么算?”
许不令老脸一红:“嗯……意外,太后莫要放在心上。”
意外?莫要放在心上?
太后满眼恼火,方才她被抱了半个时辰,能碰不能碰的地方基本上全被碰了,偏偏这事儿还是个哑巴亏,她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声张出去,岂能不放在心上。
“你自己说,该怎么办?”
许不令能怎么办,他又不可能让太后改嫁当圣上后爹,当下只能含糊道:
“嗯……方才什么也没发生……”
太后见许不令想赖账,声音都重了几分:
“你当本宫好欺负不成?你信不信我把这事儿……”
只是话没说完,太后便瞧见许不令蹙眉转过身来,走到凤床边坐下,认真看着她。
太后话语戛然而止,脖子明显缩了下,把被褥拉紧了些,不过马上又严肃起来,如同长辈盯着晚辈,气势很强。
“你大胆,转过去。”
许不令看着有些慌的太后,略显无奈:“我有愧在先,不过此事确实迫不得已,要不你打我两巴掌?”
“……打你两巴掌有什么用……”
太后眼中神色百转——女子失节不是小事,她肯定不会吃了哑巴亏还为此自尽,可把许不令拖出去斩了也不可能,万一把许不令惹毛了……
这种场合和男人说话,女人天生吃亏,太后撑了片刻后,最终只能沉声道:
“……你先走……此事绝不能被第三个人知晓,否则肃王都保不住你。”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太后也不要把我进宫的事儿说出去,告辞了。”
许不令微微颔首,也不好意思继续陪床,起身便从窗户翻了出去。
太后脸色时红时白,裹着被褥坐了许久。确定许不令离开后,才把目光移到了远处的桌案上,那里放着个小人,刻的是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啐——我失心疯了才刻你这孽障……还好没发现……”
太后咬牙切齿片刻,便准备起身跑过去把木偶藏起来。
哪想到刚掀开被子,便觉得身前凉飕飕。
低头瞧去,荷花藏鲤消失的无影无踪……
“呀——”
太后脸色涨红,连忙缩了回去,双眸又惊又怒的看向窗口,还带着几分羞急:
“这死小子,什么时候……竟然……竟然敢威胁我……”
金鲤鱼纹绣,便如同龙袍凤冠一样,只有国母才能穿戴,皇城里面没有皇后,只有她一个太后。这玩意被拿走,可不就是威胁她不要声张嘛……
第三十五章 风尘之地
时间快到了子时,宫城里明显开始戒严,四处都有秘卫巡视搜查贼子,不过重心还是在太极宫。
许不令从防卫稀疏的长乐宫离开了皇城,回到永昌坊后便开始飞速奔行,脸色说实话不太好看。
今天本该进宫面见天子,想方设法问出锁龙蛊的下落,可太极宫的防卫让他明白了什么叫一国之君,若是单凭个人武艺就能近身的话,这天下便乱套了。
如今看来,只能回去慢慢等,若是能从皇帝口中问出锁龙蛊的解法最好,若是在此之前皇帝先对他动手,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在街边楼阁上起起落落间,许不令从怀里掏出了个金色小布团儿看了看,有些头疼。
荷花藏鲤薄如蝉翼,叠起来比手帕还小,几乎没有重量,现在依旧带着几丝湿意和余温。
荷花藏鲤是许不令在翻身而起之时偷偷解下的,今天借太后藏身实属无奈,为了防止太后一时冲动把事儿抖出去,他只能找个东西当把柄。大概意思就是太后敢把他私自进宫的事儿说出去,他就把荷花藏鲤抖出去,要死一起死。
欺负一个风娇水媚的俏寡妇,许不令心里有点过意不去,可不这么做也难以放心,只能等事情平息下来在上门道歉了。
回想起方才的场面,作为正常男人,说没点异样心思肯定是假的,贴身相拥,太后基本上啥都没穿,半个时辰下来连尺寸都摸出来了,那皮肤滑的,规模和陆姨不相上下……
念及此处,许不令忽然眉头一皱:我怎么会知道陆姨的尺寸……
分神的缘故,脚下一滑差点从房顶上栽下去。
许不令连忙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将荷花藏鲤塞进怀里,快步朝着迎春楼行去。
时至正月初八,虽然已经到了深夜,繁华的坊市依旧人声鼎沸,状元街上行人摩肩接踵,勾栏酒肆间的喧喧闹闹,隔着半条街都能听见。
许不令在房顶上行进之时,几道行人的交谈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快快快,迎春楼今晚好生热闹,有个贵公子一掷千金……”
“是啊,这么豪气的公子,几十年来都是头一个……”
许不令脚步放慢了几分,心中不由暗暗点头:松玉芙看来还有点用,没把事搞砸,只要今晚他在迎春楼一掷千金的风声传出去,自然就和潜入宫城的刺客撇清关系了……
只是许不令还没高兴多久,又是一阵交谈传来:
“好像出事了……”
“听说惹了不该惹的大人物……”
???
许不令眉头轻蹙,有些莫名其妙。松小匹夫报着他的名,还能惹到不该惹的大人物……皇帝在迎春楼?
想到这里,许不令心中不由一惊,急急忙忙的便冲向了迎春楼……
------
稍早之前。
许不令离开迎春楼后,松玉芙便自顾自的靠在珠帘后的软塌上,认认真真的等待琴曲演奏的开始。
迎春楼的大厅中人声鼎沸,来自长安城内外的豪绅权贵云集与此,青年才俊更是摩肩接踵,没个身份都不好意往大厅里坐。
迎春楼是长安城风月场合的标杆,这几天一年一度的选花魁,满城青楼的头牌都来了这里,各头牌的恩客自然也跟来了。
像这种尽显名士风流的场合,萧庭自然不会缺席,此时正坐在大厅中央最醒目的位置,身着黑色金边公子袍,端着茶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接受着诸多狗腿的奉承。
萧庭旁边就坐的两人,一个是刘平阳的儿子刘长润。刘平阳官拜太尉位列三公,掌管大玥军事事务,金印紫绶与萧楚阳并列。而刘氏也是关中一带的将门世家,地位超然。
萧庭左手边坐的则是个胖子,名为王宝,名字普普通通,商贾之子地位不高,不过提起此人有个外号叫‘王半城’,出了名的财大气粗。今天是被萧庭拉过来当冤大头的。
王宝一身肥肉约莫三百来斤,此时端着有些娇小的茶杯,凑到萧庭跟前献殷勤:
“萧公子,不知您今晚瞧上了那一位姑娘,有我王宝在,只要您点个名,她不当花魁也得当。”
萧庭端着茶杯,眼神满是嫌弃:“死肥猪,你是不是傻?本公子看上哪个姑娘也不能说出来。不然你这种人献殷勤砸银子,这花魁比拼就没意思了。”
萧庭一直就这德行,王宝也不生气,反而觉得亲切,连连点头:“萧公子教训的是,常言‘观棋不语真君子’,咱们就是看棋的,不插话。”
萧庭这才满意点头,眼神望向坐在旁边的刘长润:“刘蛮子,你今天看上哪位姑娘了?”
‘刘蛮子’自然指的是刘长润,大玥以武立国,当今圣上却重视文人,因此文武之间的关系一直不合,不过当今天子手腕很硬,倒也没出现党派相争的场面。
刘长润作为当朝太尉的儿子,论地位并不比萧庭低,被称之为‘刘蛮子’,当即便回了一句:
“萧傻子,本公子看上谁与你和干?”
语气有点冲,萧庭‘呵’了一声,打不过的缘故,懒得搭理。
刘长润见萧庭不跳脚也没了逗弄的兴致,抬眼看了看上方的一间雅间:
“听说早些时候许不令也来了,你这当叔的不上去看看?”
“嗯?”
萧庭眼前一亮,放下茶杯站起身环视一周,便朗声道:
“许不令,逛青楼竟然不叫我,给叔出来!”
说完就跑到了刘长润旁边,以刘长润的高大身躯做挡箭牌。
满场宾客都是不明所以。
刘长润莫名其妙的看着萧庭:
“萧公子,你这是?”
萧庭等了半天,没见茶杯盖之内的东西飞下来,还有些奇怪:
“嘿,许不令咋不打我,你确定他来了?”
“……”
众人又不好笑话,只能一脸难受的当做无事发生过。
熙熙攘攘之间,台上一声锣响。
管事几句开场白后,莺莺燕燕便开始依次登场。
萧庭虽然不学无术,但对风月场合的了解可是无人能及,他知晓刘长润喜欢翠烟阁的清倌儿鱼儿姑娘,近半年都在献殷勤捧场。
其实到了他们这个级别的王公贵子,真喜欢一个歌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但男人这种东西,在征服女人这方面,总是喜欢靠‘个人魅力’,若真凭借权势弄个花魁回家,反而没什么意思,还会遭那些酸书生的冷嘲热讽。
刘长润努力的小半年,目前那清倌儿好像也被打动了几分,恐怕今天捧上花魁的位置后,刘长润便可以当入幕之宾了。
而萧庭今天过来,并非和刘长润争风吃醋。迎春楼的头牌雨燕,把他那首《我的宰相爹爹》谱成了曲子,这么有灵性的姑娘若是当不了花魁,他萧庭以后还怎么在长安混?
花魁只有一个,两位大公子自然不会让自己中意的人儿失望,在歌舞还没开始前就杠上了。
在满场宾客期待的目光中,作为东家的迎春楼头牌首先等了场,表演的自然是萧庭的那首《我的宰相爹爹》。
说实话,一个二八芳龄的美人,抱着琵琶面不改色把这首狗屁不通的词唱出来,功力当得起炉火纯青。
在场宾客满怀敬意,或抚须或点头,似乎都沉浸在此词难以寻摸的意境当中。
刘长润敢笑话萧庭,可不敢讥讽萧相,此时也保持着认真的神色聆听,忍的很难受。
婉转歌喉之中,诺大厅堂鸦雀无声,直至一曲终。
萧庭热泪盈眶,站起身来狠狠拍手:
“好!”
“好,好……”
“好好好……”
符合声接连不断,还有不少‘才子’开始品位其中妙处,演的一个比一个逼真。
而王宝此时自然就站了起来,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此曲实乃天籁之音,王某只觉心潮澎湃,相见恨晚,当赏,当赏!”
说着招了招手,便把管事叫过来,放了一沓银票到托盘上。
管事满眼惊喜之色,朗声道:
“王公子,赏一千两。”
“哗—……”
众人虽然毫不意外,但都露出惊讶崇拜的神色,还望的是萧庭。
台上的花魁也是三分羞怯七分柔媚,对着萧庭颔首福了一礼。
萧庭冲四方抱拳,便大摇大摆的坐下了。这份慷他人之慨的气度,实在让人无言以对。
萧庭一开口,自然没人敢跳出来和萧庭抢姑娘。管事也知道会出现这情况,当下便准备登台,让下一位姑娘出场。
可偏偏就在此时,一个小斯跑到二楼围栏边上,朗声道:
“肃王世子,给雨燕姑娘赎身,价钱迎春楼自己开。”
“???”
“!!!”
---------
大佬们顺手投张推荐票哦!
第三十六章 人干事?(15/84)
“肃王世子,给雨燕姑娘赎身,价钱迎春楼自己开。”
话语一出,全场鸦雀无声。
萧庭一口茶喷了出来,回头望向上面的阁楼。
连台上的头牌都愣了,还没反应过来。
稍许过后,便是哗然之声四起,齐刷刷望向楼上的珠帘。
青楼之中,给歌姬赎身自然是收回府上暖床,而迎春楼的头牌,想赎不光得讨大把银子,还得有点地位,不然东家肯定不会把聚宝盆放走。
而现在肃王世子要给人赎身……
论社会地位,小小迎春楼估计不敢不答应。
一般来说,要给姑娘赎身,都是来句:“某某公子,白银几千几万两,给某某姑娘赎身。”其他中意姑娘的恩客,若是有意也可以加筹码砸银子抢回去。
这让人家自己开价……
乖乖,听着是霸气,可你一个小王爷,让商贾自己开价,人家敢随便开嘛?
开多了你不满,回头找个借口把青楼封了咋办?
只要脑子正常的商贾,此时都会选择半卖半送,和肃王府留个香火情。
这就是不想多掏银子,又不想丢面子,才故意让卖家开价。
与诸多宾客的反应相比,后面的诸多头牌则是满眼惊讶和嫉妒。
貌若天仙许不令的名声早已经传变长安,而且是藩王之子、武艺通神,文采也不差,这简直就是天上人,平时想象就觉得高不可攀,现在竟然瞧上了一个贱籍的歌姬,这可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
台上的雨燕,眼中满是窃喜神色,把萧大公子忘的一干二净,连忙欠身福了一礼:
“小王爷实在折煞奴家了,嗯……金银乃身外之物,只要小王爷愿意听奴家弹曲,便是奴家的福分。”
迎春楼的管事自然不好说什么,惹恼了肃王这青楼肯定别想开了,当下也是赔笑点头。
台下追了许久的贵公子,见状满眼憋屈,眼睁睁看着入眼的女子被人收走,却连句话都不敢插,这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萧庭风头被抢光有些生气,站起身来,冲着上面大吼道:
“许不令,你什么意思?有你这样的嘛?”
满场瞩目之中,二楼的珠帘后,哪位风华绝代的年轻世子并未露面。
小斯先是走到门口倾听,然后再次跑到栏杆旁,把刚才听到了话复述了一遍:
“小王爷说:萧庭,再多嘴一句,本世子打你哦。”
“……”
“???”
众人稍微琢磨了下,倒是不好接话。
萧庭满眼恼火,抬手指了指上面,便坐下端起茶杯,装作无事发生过。
迎春楼的管事见状,自然也不敢看萧庭笑话,连忙让雨燕回房收拾东西,请第二位头牌登台献艺。
诸多宾客还在对方才的事儿窃窃私语,根本没人用心听曲子。
刘长润也是将门,而刘家军的主力长年驻扎在千阳关外,防的就是西凉铁器东进,对裂土封疆的许家说实话不怎么喜欢,此时开口道:
“本以为许不令真的淡泊名利不好美色,没想到也会来迎春楼点姑娘,可惜了萧公子,今天要失望而归了。”
萧庭哼了声,小声嘀咕道:“他给我等着,今晚我就去给陆夫人告状……”
两句话的功夫,台上的美人表演完了。翠烟被赎了自然没法当花魁,萧庭为了找回场子,便准备起身来发表几句评价,然后让王宝慷慨解囊。
只是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二楼的栏杆处,小斯满眼不可思议的跑出来,又朗声道:
“小王爷说,把这个也赎了。”
“……”
“嘶——”
满场哗然。
这小王爷今天是过来砸场的?
知道您位高权重,您别在这里降维打击啊!还让不让其他人玩了?
萧庭满眼错愕,抬头看向上方,嘀咕道:
“许不令这厮,还准备玩一龙二凤?”
刘长润眉头紧蹙:“恐怕不止。”
不出刘长润所料,接下来台后的头牌悉数登场,出来一个许不令赎一个,估计连长相都不看的。
好好的一场花魁选秀,硬生生给搞成了世子点菜。
在场诸多权贵豪绅,连话都不敢插,眼睁睁看着倾慕许久的美人,被人家抬抬手就给收进了房,这种当面横刀夺爱却又不敢吱声的感觉,化为了一道道五味杂陈的目光,望向了上方的珠帘。
说好白菜被猪拱了吧,好像不太适合,毕竟人家许不令方方面面都和神仙似的,他们没法比。
送上真诚的祝福吧……这他娘是人干的事儿?
-----
“赎了……”
“赎了……”
“赎了……”
诺大的迎春楼内,数百客人鸦雀无声,愣愣的看着二楼的珠帘,一道道近乎冷漠的声音从小斯的口中传出,让他们第一次感受到了,选美人能和选白菜一样简单,哪怕是半卖半送,这么多头牌也不是小数目了。
三十多个青楼头牌,原本是长安城富家公子茶余饭后常挂嘴边的谈资,此时就这么的被一个人给霸占了,还没人敢说个不,这算什么事儿?
堂堂藩王世子,想要美人大把的世家大族往王府送,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不嫌掉价?
只可惜上面那位,显然不在意诸多蝼蚁的看法,接连不断的把登场的头牌给赎走了。
眼见着最后压轴的翠烟楼头牌即将登场,刘平阳明显有些不满,虽说他不在乎一个青楼歌姬,但在场众人都知道他为鱼儿姑娘而来,若是被许不令收走,他把脸往哪里放。
于是刘平阳唤来小斯,给楼上打了个招呼,示意鱼儿姑娘是他看上的,让许不令给个面子。
小斯殷勤的跑上楼,很快就下来了,满脸尴尬的来了句:
“小王爷说,刘公子身为太尉之子,当把精力放在军伍之上,岂能在烟花之地消磨锐气,让您回府。”
让我回府……
这就是让我滚咯!
刘平阳薄弱大怒,站起身来便要开口。
萧庭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乐呵呵的端着茶杯道:
“刘平阳,你好歹也有点身份,青楼场合只看银子,喜欢鱼儿姑娘花钱赎了便是,他许不令能赎你就不能赎?哪有求别人让给你的道理。”
“你——”
刘平阳被怼的哑口无言,想了想,只得坐回了椅子上,狠狠拍了下扶手……
第三十七章 来啊!
很快,最后压轴的鱼儿姑娘登了场,认认真真的表演完了曲子。
而满场宾客此时都紧张起来,看向了二楼的珠帘。
大玥的将门世家,最大的肯定是裂土封王的许家,再往下就是统帅大玥军伍的刘家了。双方十余万兵马长年在千阳关对垒,虽然明面上都是防北齐,可实际什么情况三岁小儿都清楚。
现在两家的嫡系子嗣在青楼撞上,若是许不令咄咄逼人,恐怕会出大事情。
迎春楼了寂静了片刻,小斯首次没有直接出现。
刘长润冷哼了一声,直接站起身来:“我刘长润给鱼儿姑娘赎身,价钱翠烟阁自己开,明天去太尉府领银子。”
台旁几个楼子的东家可不傻,此时哪里敢煽风点火,急急忙忙上前开口赔笑:
“那就恭喜刘公子了……”
“慢着!”
只可惜,不合时宜的声音,还是从楼上响了起来。
小斯有些惶恐的站在栏杆边上,开口道:
“小王爷……说把这个姑娘也赎了。”
“……”
满场鸦雀无声。
刘长润脸色刹那间阴沉下来,转身望向二楼:
“许不令,你什么意思?”
语气很重,在场客人都不敢吱声,只是观望。
小斯明显被吓得了,又连忙跑回去,继而跑出来:
“小王爷……小王爷说青楼开门做生意,用银子说话,没什么意思。”
刘长润眼中怒色不加掩饰,可青楼勾栏确实是看银子的地方,当下冷声道:
“好,今天给鱼儿姑娘赎身,价高者得,敢问许世子出多少银子?”
“小王爷说,刘公子出多少,他多出一两。”
“你——”
“哗——”
满场嘈杂声四起,都带着几分不可思议。这哪儿是争花魁,这是当场打刘长润的脸啊。
实权藩王可不光是个封号,陈仓到玉门关数千里疆域,西域至中原的商道都得经过肃王辖境,还有西凉境内的金银铜矿及岁赋,算起来比南越国都富饶,只拼财力,‘萧陆崔王李’五姓加起来连最穷的齐王都比不过,他刘家怎么和肃王比?
刘长润暴跳如雷,抬手指向上方:“许不令,你欺人太甚!有种出来说话,遮遮掩掩装什么大尾巴狼?”
萧庭乐呵呵看着热闹,听见这话连忙劝道:
“刘蛮子你别冲动,小心被许不令打死!”
这哪儿是劝人,这是点火!
刘长润堂堂太尉之子,又出生将门,大庭广众被人踩在脸上嘲讽,岂能就此罢休。
“打死我?你当我刘家是泥捏的不成,给老子出来说话。”
啪——
话语落猛拍身旁椅子扶手,太师椅霎时间四分五裂。
刘长润怒发冲冠,一个大步踩着桌子上,身体便飞身而起,冲向了二楼的珠帘。
满场顿时惊叫声四起,可刘长润的身手在长安年轻一辈也是佼佼者,周围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哗啦——
珠帘被扯的粉碎,白玉珠子满天飞舞砸在了大厅各处。
刘长润飞身冲入二楼雅间,‘砰砰—’两声拳拳到肉的闷响便传了出来,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全场会些武艺的客人震撼不已。
只见刘长润刚刚冲入二楼窗户,两拳过后,二楼雅间的围栏便被撞的粉碎,一个壮硕的人影倒着飞了出来,而一袭白衣如雪的玉面公子紧随其后,膝盖依旧顶在刘长润的胸口。
“啊——”
碎木横飞,尖叫声四起,大厅中霎时间乱做一团儿。
刘长润连中两拳一膝撞,脸上的震怒转为了惊愕,身在空中便是一拳递出,直击许不令面门。
许不令左手五指如勾抓住来袭的拳头,右手握拳便是三下重锤砸向对手。
嘭嘭嘭——
刘长润先是抬手格挡,左臂被一拳砸的撞在胸口,直接失去了知觉。后面两拳力量递增,最后一拳打在胸口,胸腹翻江倒海之下,一口血水便喷了出来。
哗啦——
二人落在地面,砸碎了下方的木桌,周边客人急忙躲开。
刘长润后背着地,摔得一声闷哼,强行咽下血水,想要翻身而起,却不曾想许不令抬起靴子猛踩而下,直接踩在他的脑袋上。
刘长润刚撑起的身体直接被踩躺下,脑袋撞在地步上发出‘咚——’的一声脆响,硬生生将地板撞出一个小圆坑,咬牙想要挣扎,脑袋上的靴子却重若千斤,任凭如何使力,都难以动弹分毫。
诺大的迎春楼,刹那间安静的针落可闻。
许不令右手负与身后,看着地面眼神微冷:
“我出来了,你想说什么?”
“你……”
刘长润脸色涨红,用尽全力想要爬起来,却动弹不得,巨力踩踏之下,双目逐渐充血。
拼尽全力无非挣脱,又在众目睽睽之下,刘长润气血上涌,怒喝道:
“有种你杀了我!!!来啊!!”
许不令微微眯眼,抬起一脚就踩了下去,如同踩西瓜一般。
这一脚若是下去,再硬的脑袋恐怕也是四分五裂的下场,在场众人都吓得魂飞魄散。
刘长润满眼错愕,愤怒转瞬便化为惊恐,想要开口已经来不及。
便在此时,老萧从看热闹的人群中冲了出来,用拐杖将已经踏下去的脚硬生生架住了。
“小王爷,这个杀不得,杀了出大事了。”
萧庭也吓了一跳,他知道许不令脾气冲的很,在这把刘长润打死他也讨不着好,连忙插在中间拉架:
“算啦算啦,点到为止点到为止,来人,快把刘公子扶下去。”
几个护卫连忙跑了过来,刘长润被扶起来后,看着许不令咬牙许久,终是没敢再说什么,一甩袖子出了迎春楼。
诺大的迎春楼终于消停下来,所有宾客哪里敢看戏,大部分都是噤若寒蝉的站在原地。少数身份高的王公贵子,则开口劝许不令消消气。
许不令拍了拍衣袍,扫了众人一眼后,看向几个吓破胆的青楼管事:
“扫兴,自己来领银子,然后有多远滚多远。”
话落,转身回了楼上。
各家青楼管事哪里敢说话,他们也‘看出来’许不令今晚过来砸场,是故意折辱刘长润的,两个将门世家长年对垒,早就结了梁子,所谓争花魁不过是借题发挥的借口罢了……
第三十八章 明月照松
靴子与马蹄踩在青石路面上,发出的声响在寂静长夜中传出很远,偶尔有更夫提着灯笼自街口路过,朝着巷子里往上一眼。
从迎春楼离开后,时间约莫到了晚上两三点,许不令牵着马儿一言不发,在长安城规划整齐的街巷之间漫无目的的行走,马匹旁边挂着个小布偶,旁边跟着个书香小姐。
千街百坊此时看起来,便如同连在一起的巨网,而他则像是粘在蛛网上的残蝶,有心挣扎却怕带动了蛛网,引来了盘踞在蛛网中心的那只巨兽。
线索摆在眼前,却等同于断了所有出路,这感觉并不好受。消息即便告诉远在西凉的肃王,也没有多大用处。恐怕肃王和他一样,也猜到是朝廷下的手,可朝廷不动手又没证据,连发飙的借口都没有,只能等。
念及此处,许不令看向远处的巍峨皇城,轻轻叹了口气。
踏踏——
细碎的脚步声跟在马匹的后方,不远不近。
松玉芙双手放在腰间,小心翼翼的跟着行走,从迎春楼出来,许不令一言不发还冷着脸,腿都走酸了也不见许不令说话。
松玉芙有些忍不住,鼓起勇气小跑到跟前,轻声询问:
“许世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许不令回过神来,偏头看了眼。松玉芙缩了缩脖子,远离了半步,还用手掩住了臀儿。
“没生气,今天做的很好。”
“嗯?”
松玉芙一愣,竟然不凶她,她都有些不习惯了。
“可是……我没按你说的去做诶……”
“只要证明我今晚在迎春楼即可,打赏或者赎身都是一样的。”
许不令勾了勾嘴角。今天他让松玉芙无论多少都压别人一两银子,本就是故意欺负那些王公贵子挑起火气,从而造成轰动把事情传出去,有几百个人当目击证人证明他在场,肯定没人能怀疑到他暗中去了宫里。打赏和赎身唯一的区别,就是会被陆夫人磨半个时辰,不过这种小事儿,无关痛痒。
松玉芙见许不令真的不生气,胸也挺了气也直了,带着几分笑容跟在旁边:
“许世子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青楼女子可怜,打赏银子全进了青楼东家的口袋,根本落不到那些女子的手里,等同于打水漂。反正都是花银子,直接赎了世子手上还能落一个姑娘……”
“你倒是挺会算账。”
“嘻嘻……反正都是要花,总得花的有点意义。我本想着让你带回府上当丫鬟伺候你,你给她们脱去贱籍放还自由身,好是好,就是有点浪费……”
“我花银子只是掩人耳目,又不是真看上了几个青楼女子,何来浪费一说。”
“哦……世子不喜欢漂亮姑娘吗?”
许不令表情平淡:“我不是垃圾桶,岂能什么人都往家里带。机会给她们了,她们想返回原籍也好,嫁给心仪男子也罢,都看她们自己。这些事儿老萧安排好就可以了,我管不着那么多。”
松玉芙轻轻点头:“这也算‘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吧?”
“呵呵……差不多。”
许不令想了想,偏头看向松玉芙:
“走这么久,累不累?”
“啊~……”
松玉芙确实挺累了,勾了勾耳畔的发丝,瞄了旁边的马一眼,又有点不好意思,便摇了摇头:
“不是很累,要不我们回去……呀——”
话都没说完,许不令便抬手一捞把她横抱起来,扔在了马背上,和马匪抢姑娘似的。
松玉芙趴在马鞍上,绣鞋在空中晃荡,有些害怕:“许世子,你放我下来……我叫人了哈……”
“你叫破喉咙,也没人搭理你。”
许不令顺口接了一句,便翻身上马,轻夹马腹朝着竹籍街行去。
松玉芙有些恼火,可她又不会马术,连爬起来都困难,只能愤愤然的在许不令的小腿上砸了下。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顺手就在她臀儿上拍了下:“再打我试试?”
松玉芙脸噌的通红,身子却是僵住了,老老实实趴在马背上,小声嘀咕了一句:
“色胚……”
啪——
“啊——我不说了……”
许不令这才满意,骑马行走间,低头打量几眼松玉芙的身段儿,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方才被窝里的太后。
嗯……年纪是小了些,没得比……
松玉芙可不知道许不令的想法,趴在马背上憋了会儿,忽然想起了正事儿:
“对了,许世子,你说我没暴露你的身份,就把簪子还我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俯身从马策的皮囊之中取出一个簪盒,打开盒子,白色玉簪安静的躺在其中,上面刻着八个小字。
“明月照松,芙蓉如玉……名字真不错,就是人不行……”
“什么人不行,许世子无故辱人清白,才是人不行……”
松玉芙看到了心心念念的簪子,也顾不得其他了,用力扬起上半身,想要抬手去拿。颠簸的马背上,这个动作显然会失去平衡,一个不稳差点载下去,发出‘呀—’的一声惊叫。
许不令暗暗摇头,抬手把身轻体柔的松姑娘捞起来,侧坐在了身前,将簪子插在了三千青丝之间。
松玉芙惊魂未定,察觉许不令的动作后又浑身一僵,偏头想要躲避,又怕许不令反悔不把簪子给她了,只能抿着嘴不动弹。
许不令插上了发簪后,满意打量几眼:“你我恩怨已清,以后莫要再给我添乱了。”
“嗯……”
松玉芙乖乖的点头,想了想,又有些犹豫的开口:“我……我上次亲了世子一下,是事急从权迫不得已,你别记着哈……”
许不令点了点头:“男人吃点亏是应该的,知错就好。”
“……许世子……”
“嗯?”
“你咋没脸没皮……”
“?”
松玉芙连忙捂住嘴,讪讪笑了下,低着头不说话了。
马匹很快到了竹籍巷外,因为害怕被爹爹发现,松玉芙在街上便下了马,低着头小跑回了巷子。
许不令有些好笑的摇了摇头,目送松玉芙进入院门后,才驱马离去……
第三十九章 来活儿了!
夜幕降临之时,祝满枝漫无目的走在熙熙攘攘的长街上,目光搜索着来往的人群,想看看有没有那道熟悉的影子。
如今每天从缉侦司出来,祝满枝都会先跑回家里,认真洗漱打扮一番,把新置办的小裙子穿上,然后跑出来闲逛,看能不能遇上许不令。
倒不是因为别的,常言‘衣锦还乡’,祝满枝家里人找不到了,认识的也就一个许不令,打扮好看了总得找个人显摆下不是,宁清夜那狐媚子连句夸奖的话都不会说,也只能找许不令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从上次一起去挖坟后,许不令好久没过来了。
祝满枝心里面还是挺想念的,不能跑去肃王府拜年,也只能干等着。
不过一想起有个狐媚子也傻兮兮的等着,祝满枝心里就会好受一些,至少那狐媚子是在傻等,她这段时间还挣了不少银子。
在孙家铺子附近转了会儿,没见到许不令过来,祝满枝也就收了心思,背着手蹦蹦跳跳的来到了宁清夜藏身的小巷,准备继续忽悠涉世未深的江湖雏儿给她当劳力。
吱呀——
接触久了的缘故,祝满枝连门都懒得敲,直接推开了门来到院里。
老屋的房檐下,宁清夜坐在小火炉旁擦剑,个把月下来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也没有在喝温养身体的药物,眉宇间的英气越来越盛,逐渐压住了那丝天生的狐媚。
瞧见祝满枝过来,宁清夜眉毛都没抬,只当作不存在。
祝满枝嘿嘿笑着走到跟前,蹙起小眉毛:
“小宁,你擦剑做甚?难不成又想刺杀我们家张大人?”
宁清夜放下手帕和剑油,将宝剑‘伤春’收回了剑鞘,摇了摇头:
“张翔武艺太高,我现在不是对手,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次出来没给山上打招呼,再不回去该着急了……”
“啊?!”
祝满枝一愣,忙的蹲下身来凑得跟前,一脸小迷妹模样:
“小宁,你这么着急回去做甚?咱们一起在长安闯荡多有意思,道馆里吃斋念佛,有什么好玩的……”
宁清夜又不是傻子,岂会让人白嫖上瘾:
“去意已决,等许公子来了打声招呼便走,你自求多福吧。”
祝满枝脸儿顿时黯然下来,蹲在旁边犹豫了下:
“要不……要不以后挣了银子咱们……咱们八二分?”
“你八我二?”
“七三也行……”
嘀嘀咕咕,絮絮叨叨。
两人话没聊多久,一阵驼铃忽然出现在院门外。
宁清夜有所警觉,提剑站起身来。祝满枝没穿狼卫衣裳吓不住人,连忙站起来跑到了宁清夜的背后。
叮铃——
驼铃声在门口停下,继而一道红色倩影出现在了院墙上,依旧红纱遮面,只露出一双碧绿双眸。
“宁姑娘,几天不见,气色好了不少。”
宁青夜眉梢微蹙,左右打量周边环境,确定没有其他人接近后,冷声询问:
“你怎么找到我的?”
钟离楚楚从院墙上跳下来,抬了抬下巴指向祝满枝:
“上次在酒肆,我看到你和这姑娘在一起。方才在酒铺周围找你,见她过来,便跟过来了。”
“……”
宁清夜偏头看向祝满枝,眸子里明显写着:就这?还狼卫,被人牵着骆驼跟踪这么远都没发现……
祝满枝讪讪一笑,看向新来的红衣狐媚子,岔开话题:
“原来是小宁的朋友,在下祝满枝,敢问姑娘是?”
“钟离楚楚,你叫我钟离姐就行了。”
钟离楚楚抬手解开面纱,红秀滑下,露出手腕上的带着银镯子。径直走到屋檐下拖了张凳子坐下,翘着二郎腿,坐姿有点随意。
祝满枝偷偷打量一眼,长相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高鼻梁大眼睛加上碧绿双眸,看起来和女妖精似的。她又转头打量了宁清夜一眼,对比了片刻,便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脯,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大些。
宁清夜自是不会关注这方面,在小火炉旁坐下,长剑放在双膝上:
“钟姑娘过来拜年?”
祝满枝挑挑小眉毛,对宁清夜的出言不逊毫不意外。
钟离楚楚和宁清夜接触不多,自然不明白宁清夜的性子,还以为是开玩笑,便勾了勾嘴角:
“我姓钟离,就当是过来拜年吧。”
宁清夜微微点头,起身便准备做饭招待客人。
好在祝满枝比较机灵,摆摆手道:“算啦,我去做饭,你们聊你们的。”说着便跑去了旁边的小厨房。
钟离楚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中原的江湖人真是热情好客……我今天过来,是和你商量个事儿。”
宁清夜把小铜壶放在炉子上烧水:
“说吧。”
“我是跑江湖的,来长安无非挣点银子。前几天打听到消息,长安的陈四爷好像在召集人手办件事儿,赏金很多是笔大买卖。”
“做什么事儿?”
“尚不清楚,听说需要十来号人,我这里能凑出两个,但没有门路进不去,你若是认识陈四爷的话,能不能帮个忙?”
宁清夜进京刺杀张翔,走的便是陈四爷的门路,自然是认识。她稍微想了想:
“长安水深,卧虎藏龙,你初来乍到,最好不要随便淌浑水,小心交代在这里。”
“呵呵……”
钟离楚楚娇笑了两声,无所谓的摊开手:“我们百越的江湖人,脑袋从来都挂在腰带上,生意上门哪儿有不做的道理,你要是愿意可以一起,不出手给我领个路也行,事后按照江湖规矩,赏钱分你一成。”
宁清夜是江湖人,江湖人也要吃饭穿衣,在长安待了两个多月,带的盘缠早就见底了,当下轻轻点头:
“带你去可以,我不一定出手。”
钟离楚楚点了点头:“行。”
达成协议后,二人便再无话语。
稍许,祝满枝端着个大托盘,里面装着三碗葱花鸡蛋面,笑嘻嘻道:
“吃饭咯,诶~小宁小钟,我觉得咱们挺有缘的,要不拜个把子义结金兰吧……”
宁清夜很直接的就来了句:“你回家多练几十年,等能独自收拾街上的泼皮后,再出山闯江湖。”
“唉~小宁,你说话要委婉一点,不然以后肯定吃亏……”
“切~”
……
第四十章 绅士
翌日清晨。
长安城大街小巷之间多了些狼卫,显然是宫城闹贼的事儿已经传到了缉侦司张翔的耳中。
作为监察江湖宵小的衙门,被人闯如皇城显然难逃其咎,一时间狼卫对江湖客的排查严了不少,江湖人聚集的场合都被关照了一番,这自然是一无所获。
昨夜迎春楼的闹剧,掀起了风声则要大的多,百姓最喜欢听的就是这种趣事儿,天刚亮大街小巷都在一惊一乍的说着昨晚的场景,什么‘肃王世子带美人逛青楼,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肃王世子一怒之下毒打太尉公子’等等,说的和坐在迎春楼旁观一般。
许不令打的是三公之一刘平阳的儿子,这事儿第二天也闹到了朝堂上,些许刘平阳一系的官吏象征性的弹劾了几句‘许不令飞扬跋扈’,不过谁都知道没什么用,两个未及冠的公子哥打架罢了,刘平阳都不在意,更别说当今圣上,宋暨只是嘱咐萧刘两家好好管教晚辈,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声东击西的计策很完美,不过也不是规避了所有的麻烦,许不令去青楼也好进宫也罢,都没告知陆夫人,被陆夫人知晓去青楼买花魁玩,自然不会有好果子吃。
东方刚刚亮起鱼肚白,在床上休息了个把时辰的许不令早早起床,准备去国子监避难。
只可惜陆夫人的耳目不是一般的灵通,天刚亮便派月奴堵在了王府门外。
许不令自知在劫难逃,衣冠收拾整齐后,跟随月奴来到了景华苑的别院。
旭日东升,温暖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湖畔的别院内炊烟袅袅,丫鬟们忙前忙后准备着早膳。
春天将至,景华苑是观赏的院子,满园百花齐放之时很漂亮。陆夫人寡居在家整日无事可做,除了照顾许不令,剩下的时间就是打理花草绣花缝衣。
此时陆夫人早早就起来了,身着湛蓝色的长裙,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在别院外的花园里面修修剪剪,气质温柔婉约,便如春天提前落在了园林之中。
许不令整理了下白色长袍,缓步走到陆夫人背后,笑容明朗:
“陆姨,早上做了什么好吃的?”
陆夫人知道许不令来了,却没有回头,用剪刀修理着光秃秃的花枝,语气又带上了几分怨念:
“这么早就起来了?昨晚在迎春楼玩到半夜,不仅带着松姑娘,还一掷千金买了几十个歌姬,累不累啊?”
许不令对此早有准备:“陆姨不是让我藏拙嘛?你看看我藏的多好,买了一大堆漂亮姑娘又不要,和二傻子似的,还顺便把刘长润打了一顿,可飞扬跋扈了。”
陆夫人昨晚听到消息,本来都准备出门去青楼闹了,后来听闻许不令把那些青楼狐媚子都撵走才松了口气,若是许不令真敢买几十个歌姬回屋酒池肉林,她手上的剪刀可就不是剪花枝了。
“哼~算你有点分寸,那些青楼女子不干净,碰不得……你去青楼逢场作戏也罢,把松姑娘带着做甚?难不成身边没个女人陪着不习惯?要不要我……”
许不令连忙抬手:“令儿绝非此意,傻子才逛青楼自己带姑娘,我这不是按照您的吩咐,藏拙自污嘛……”
话里话外全往陆夫人身上推,陆夫人还真不好说啥,略微寻思了下:“也罢,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要是再让我知道你去青楼鬼混,我就不管你了,你管太后叫姨去……”
“知道啦知道啦,嗯……花园交给我吧,您回去歇着就行。”
许不令抬手去拿陆夫人手上的剪刀。
陆夫人抬了抬手不给,眼神示意别院:“你堂堂异姓王的世子,岂能干这种活儿,去屋里等着吃饭……”
许不令松了口气,转身边走,只可惜还没走出两步,后面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顺便把太后的画挂起来,挂好看些,免得到时候太后问起来,说你不上心。”
“……”
许不令艰难点头,带着几分很牵强的笑容,来到陆夫人的屋里给自己挖坑。
丫鬟都在厨房忙活,陆夫人的闺房里没有人,窗户开着,晨曦斜斜洒在软榻上。
许不令来这儿就和回家一样,对房间的摆设清清楚楚,径直走到了绣床旁的立柜跟前。
房间不大,茶海、软榻、桌椅等物件已经占满了位置,暂时不用的物件陆夫人一般都放在立柜里。
许不令打开柜门,三层的格子里摆满了簪盒、镯子、书籍等物品,几幅画卷立在最底层,太后的画匣也在其中。他正准备将画匣子取出来,忽然又动作一顿,偏头看了眼空无一人的闺房。
牡丹肚兜……
这段日子挥之不去的画面又涌上脑海,许不令心里不免痒了起来,毕竟他到现在都没分清那晚是不是在做梦。
屋子里静悄悄的,似乎是天赐良机。
许不令从来不是优柔寡断之辈,稍作斟酌后,便站起身来打开了另一边的柜门。
柜子里同样是三层格子,陈放的东西则截然不同——诰命服、披肩裙子等放在上面,最下层则是女人家的私房物件,用红布盖着。
许不令蹲下掀开红包,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几件颜色各异的肚兜、亵裤,除此之外竟然还有开裆薄裤、瓷器、白手帕等物。
这些东西都是洞房的时候用的,开裆裤是为了避免新婚夫妇害羞陪嫁的私房之物,而瓷器则是各种姿势的小人,白手帕就不用说了。
许不令犹豫了下,拿起白手帕打量了一眼,干干净净的显然没用过,又连忙叠好放了回去,不知为何心跳很快,竟是比昨晚上独闯皇宫的压力还大。
为了缓解心中的疑惑,许不令把陆姨叠好的肚兜一件件打开查看。
肚兜上的纹绣种类很多,鸳鸯、荷花、牡丹、雏菊皆有,牡丹占大多数,可能和他说陆姨像牡丹有些关系,不过没有他模糊印象里的那件白底鹅黄牡丹肚兜。
许不令很有耐心的翻箱倒柜半天,总算是找到了件白色的,薄如蝉翼近乎透明,用的上好布料,展开来仔细打量几眼,香喷喷的,有点眼熟却又不太像……
“令儿!”
倏然,一道成熟的声音响起,脚步渐近。
绕是许不令的一身虎胆,都给吓的一哆嗦……
第四十一章 一般
“令儿!”
突如其来的声响,着实把许不令吓的不轻,急急忙忙把肚兜叠好准备放回去,可仓促之下很难叠的和陆夫人一样整齐,眼看门已经被推开,他想也不想直接便塞进了怀里关上柜门,同时把旁边的画匣拿起来,装作四处看风景。
陆夫人仪态翩翩走进屋里,把剪刀放在案几上,瞧见许不令举目四顾,微微蹙眉:
“这么久还没动,你在屋里做甚?”
“呃……”
许不令少有的显出几分尴尬,想了想:“屋里没合适的地方,在琢磨挂那儿。”
陆夫人抬眼在屋里扫了一圈儿,指了指进门最显眼的墙壁:“挂那儿就行。”说着便在软榻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不令吸了口气,好像没借口让陆夫人出去,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墙边,把太后的肖像画拿出来,挂在了墙上。
陆夫人小口抿着茶水,打量着这副无数人视如珍宝的画卷,轻轻哼了一声:
“一般,亏的太后当宝贝似的藏这么多年,隔三差五便在我面前提一句。在我看来,和街上那些书生画的没区别,无非徐丹青名气大一些。”
许不令挂好画卷后,退开几步打量几眼,点了点头:“陆姨比这画好看的多,那徐丹青是没福气,不然见到陆姨就封笔了。”
“哼~堂堂藩王世子,油嘴滑舌成何体统……”
陆夫人轻声训了一句,不过眼神里明显很高兴,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去吃饭吧。”
“嗯……我观摩一下徐丹青的真迹,稍后就来……”
“很好看吗?”
音调明显变了几分。
“……一般。”
许不令心中一声长叹,跟着陆夫人恋恋不舍的离开了闺房。之后陆夫人基本上就是寸步不离,一起吃饭聊着家长里短琐碎小事。
其间还有丫鬟跑过来,说早朝会上刚定下了份诏令,要评个昭鸿十魁,赐御笔题字金匾、武进士出身。
天子诏令要昭告天下,一般用在重大决策上,陆夫人觉得这事儿有点儿戏,不过武人的事儿她插不上话,只是询问许不令的看法。
许不令对这个还是比较认同。毕竟近十年对武夫的打压确实有点过头,再不给颗枣儿吃,积压的矛盾只会越来越多。
能站在天下武人的最顶端,接下天子亲笔题字的‘天下第一’金匾,可以说是一个武人毕生追求了。树个靶子让江湖人自己打来打去,总好过侠以武犯禁到处和朝廷作对,也算是一种维护稳定的方式吧。
吃过早饭后,许不令还是没找到机会独自去陆夫人闺房,只得先行告辞。
走出别院来到无人处,许不令从怀里掏出了牡丹肚兜,展开打量了几眼,不免有些头疼——陆姨迟早会发现丢了件贴身小衣,就他一个男人能进陆夫人闺房,不是丫鬟偷的就是他拿的,若是陆姨想歪了,肯定把他当成色胆包天的下流胚子,还是得找机会还回去……
稍微琢磨片刻,许不令便从怀里取出一个荷包,太后的‘荷花藏鲤’便收纳在里面。许不令把牡丹肚兜叠好放在其中后,便转身藏在了别院附近伺机而动……
------
时间刚过中午,宁清夜做江湖客打扮走出小院,前往陈四爷的客栈,打听做买卖的事儿。
路过青石小巷的孙家铺子时,宁清夜停下脚步,看看许不令有没有过来买酒。
今天酒肆生意格外的好,连外面都站了不少人,叽里呱啦的议论着刚刚传来的消息。
孙掌柜喜笑颜开,来回招呼着酒客,也在说着自己的看法:
“以小老儿来看,这十武魁,潭州千仞门的司徒老儿肯定占一个,东海陆家那娃儿也行。吴老道,你觉得他俩孰高孰低?”
三个酒桌上都做了客人,临巷的桌子上,坐的是一个道士和铁塔汉子。听见孙掌柜的询问,道士摇了摇头:
“未曾见过,不得而知。”
旁边的铁塔汉子性格要粗狂一些,一只脚夹在凳子上端着酒碗,呵呵笑道:
“陆百鸣号称‘其剑不动,其意百鸣’,可从未出过山,功夫再高也是闭门造车,定然不是司徒老前辈的对手。”
孙掌柜端着两碟小菜放在酒桌上,呵呵一笑:“前几年和司徒老儿喝酒的时候,我倒是问过他。”
“哦~?!”
孙掌柜此话一出,当即吸引了酒肆内外所有江湖客的目光。
宁清夜斗笠下的眸子也带着几分好奇。
“孙掌柜,你可别吹牛,知道你见过的人多,可司徒老前辈脾气出了名的大,会和你聊这个?”
“脾气再大,两碗酒也就压下去了。”
孙掌柜嘿嘿笑了声,吊了下众人胃口,才开口道:“司徒老儿耍的是刀,按照他的说法,刀走霸道剑走诡道,真打起来,玩命的话他赢,切磋的话小陆赢。”
“哈哈哈……”
酒肆众人顿时摇头直笑,铁塔汉子一拍酒桌,满眼赞赏:“这话像司徒老前辈的口气,够狂,只可惜跑江湖这么多年,没能见识司徒老前辈一面,实在遗憾。”
“是啊是啊……”
酒肆里哄哄闹闹。
宁清夜仔细琢磨了下,也觉司徒岳烬有点狂。江湖人切磋讲究点到为止,非生死之争看不出真本事,司徒岳烬这话完全是看不上陆百鸣。
不过宁清夜是个务实的性子,武魁她显然还不够格,江湖高手的传闻听了作用不大,旁观了片刻后,便独自提着剑离开了巷子……
第四十二章 恶蛟抬头
长安城武人都在探讨‘十武魁’之时,国子监已经复课,向来自恃清高的文人自然对好勇斗狠不感兴趣,国子监内一切如常。
燕王宋玉持着书籍走出寒门学子的书舍,缓步回到了国子监后方的小院。
刘云林挑着两筐宣纸站在院门外等待,如同市井底层的脚夫一般不起眼,逢人便点头哈腰。
宋玉进入光秃秃的桃林,在茶舍中放下了书籍。刘云林挑着箩筐跟着进入院子,回身把门关上,才跟着来到茶舍内,躬身道:
“王爷,昨夜有贼子潜入皇城,进了太极宫,身手极高,陈道平等人搜寻一夜都未曾抓住。”
宋玉折腾着小炉上的茶壶,摇头轻笑了下:
“不令这性子果然没改,有点线索便敢铤而走险,只是皇城大内高手如云,锁龙蛊在身,想走到皇兄身前难比登天。”
刘云林皱了皱眉头,在宋玉对面跪坐,稍微琢磨了下:
“根据传来的消息,昨夜许不令在迎春楼,还打了刘大将军的儿子一顿,不像是进宫的贼人。”
“哼—”宋玉摇了摇头:“贾易的消息刚刚送到他手里,贾易便死在了后宫之中,此时能进宫面见天子的,还能有谁?”
“倒也是……现在许不令得知了锁龙蛊在圣上手上,可皇城守卫森严,许不令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接近圣上,王爷所作所为,有什么意义?”
宋玉端起茶杯清抿了一口:“武艺通神,以一挡千,不是浪得虚名。不令昨夜未曾走到御书房,只是因为还有迂回之地,抱着不成便退的打算。等到了绝境无路可退之时,拼着一条命,是有机会的。”
刘云林眉头紧蹙,稍微沉默了会儿:“嗯……锁龙蛊锁死奇经八脉,强行动气全力以赴,必然筋脉俱断伤及肺腑,侥幸不死也是废人……许不令不到必死之局,恐怕不会走这一步。”
宋玉声音平淡:“前年冬月在渭河中了锁龙蛊,算着时间,距离蛊毒入心肺最多还有半年。蛊毒喜寒惧暑,今年端午,不令恐怕很难熬过去了。”
刘云林点了点头,稍微回忆了下:“端午……皇后娘娘,好像便是端午佳节之时……”
话没说完,宋玉便是眼神微冷,手中茶杯洒出来少许,滴落在茶舍内冒出点点白色水雾。
刘云林脸色微变,连忙躬身:“属下知错……接下来该怎么办?”
“许不令绝非屈身忍辱之辈,等火气积压够了,自然会含怒而发。端午之前,适当的敲敲打打,现在有多愤恨,殊死一搏之时便有多狠辣……”
“诺!”
刘云林认真点头,默默退了下去……
-----
同一时刻,魁寿街景华苑的别院。
许不令屈身忍辱,趴在陆夫人闺房的屋顶上,把瓦片掀开了一点缝隙,查看下面的情况。
早上吃完早饭后,许不令便回到了别院藏了起来,准备等陆夫人出门的时候把肚兜放回原位,免得东窗事发毁了陆姨心中守正君子的形象。
只可惜干巴巴在房顶上蹲了近两个时辰都没找到机会。陆夫人寡居在家,十天半个月不出门是常事儿,大都是在水榭的露台上绣花,或者在院子里兜兜转转,偶尔也会和丫鬟们练练宫廷舞蹈健身打法时间。
不过今天不知为何,陆夫人吃完早饭后便没有再出闺房,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把丫鬟撵出去,站在太后的画像前面琢磨。
许不令本以为陆夫人是观赏画卷,可看到的场景却让他啼笑皆非。
陆夫人看了会画卷后,便走到书桌旁执笔研磨,拿着大毛笔站在画像前,抬手准备涂抹。
许不令看的是心惊肉跳,这若是给太后加两撇胡子,被太后知晓就出大事儿了。可他藏在房顶上也不好开口制止。
好在陆夫人犹豫了几次后,还是放弃了这个荒唐的念头,把笔放了回去。又在画像前左看右看,时而挺胸扭腰提臀,显然是在和太后的画像做对比。
或许是觉得不化妆吃亏,还坐在妆台前认认真真梳理了半个时辰,点朱唇、画眉毛,把平时舍不得带的名贵簪子耳坠拿出来戴上,打扮的艳丽动人。
许不令趴在房顶上看的好笑。看来陆姨还是馋太后‘宣和八魁’的名声,在他看来,陆姨和太后各有优点,太后如同水豆腐般汁水充盈,而陆夫人则要绵软醇香一些……
念及此处,许不令微微蹙眉——我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太后也罢毕竟切身体会过,和陆姨可是清清白白的……
正疑惑间,闺房里的陆夫人打扮完了,起身对着铜镜打量片刻,便低头瞧向身上湛蓝色的长裙,或许是觉得太普通,转身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了柜门。
许不令心中一紧。
好在陆夫人只是在上层取了件裙子,并未查看红布遮盖的私密物件,便关上了柜门。
许不令暗暗松了口气,只是马上就瞧见陆夫人走到了屏风后面,也就是他眼皮底下,解开了湛蓝裙子的衿带。
屋里生着暖炉的缘故,陆夫人只是身着单裙。衿带解开,湛蓝裙子便顺着身段儿滑下,露出肩头和月白肚兜。
风风韵韵,美不胜收。
“……”
许不令忙的偏开目光,望向景华苑的园林,做出非礼勿视的模样。
只是这一转眼,便瞧见宫女前呼后拥,抬着一顶轿子姗姗而来。
太后来了……
(⊙_⊙;)
!!
第四十三章 姐妹情深!(16/86)
踏踏——
冬日暖阳洒在景华苑的园林之中,十余位宫女和狼卫组成的队伍,缓慢走过湖畔石道。
萧家的几个主妇跟在轿子旁态度恭敬的说着话,太后挑起了一边的轿帘。
低调出宫的缘故,太后只是穿着身青纱罗裙,火狐披肩搭在肩头,头发梳成了常见的垂云髻,一根金钗插在发丝之间。
即便打扮的如此低调,也难以压下眉宇间那抹明艳动人,和在曲江池一样,只要太后出现的地方,其他夫人自然而然就失去了颜色。
不过今天,太后的情绪明显不怎么好,脸颊上显出几分疲态,显然是一夜没合眼的缘故。
昨天三更半夜睡的好好的,一个大男人忽然跑到她被子里面,还强行摸了她半个时辰,到现在身上还酥酥麻麻的,总感觉有双胳膊箍着她,喘气都有几分费力。
具体什么感觉,太后已经记不清了,否则也不会被顺走贴身小衣。
昨夜许不令走后,她识图以‘事急从权’安慰自己,可翻来覆去的哪里睡得着,老是胡思乱想些奇怪的东西……
太后性格比较强势,莫名吃了亏还被人‘威胁’,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不要个说法把‘荷花藏鲤’拿回来,恐怕以后都别想睡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太后便吩咐女官准备的轿子,以探亲为由回了萧家。得知许不令去了国子监后,她自然不好跑去找事,常言‘子不教父之过’,许不令这么胆大妄为,和长辈的纵容肯定有关系,于是太后决定先来找陆夫人的说教。
轿子在别院外停下,几个丫鬟连忙跑出来迎接:
“参见太后!”
太后在巧娥的搀扶下走出轿帘,和萧家几个妇人说了几句让她们回去后,便紧了紧火狐披肩走向别院。
陆夫人听到禀报,身份的缘故自然不能怠慢,两三下穿好了衣裙,走到院子里迎接。
方才在屋里收拾许久,陆夫人的妆容可谓华美,和素装淡抹的太后一对比,气势竟然还压过了几分。
陆夫人也觉得有些不对,可太后不请自来,她也没时间收拾,只得神色自然的微微欠身:
“太后。”
太后瞧见陆夫人的打扮,便是娥眉轻蹙,上下扫了一眼:
“红鸾,你准备出门?”
“嗯……”
陆夫人眨了眨眼睛,稍微琢磨了下:“下午要陪令儿出去走走,提前收拾了下。”
提起许不令,太后的脸色便沉了几分,下意识紧了紧火狐披肩,缓步走向陆夫人的房间:
“红鸾,你跟我进来,有些事儿要和你聊聊。”
太后和陆夫人严格来说是姑侄女关系,年龄相仿也算半个闺中密友,规矩讲究并不多。
陆夫人听闻此言,以为是太后有什么心事找她来拉家常,当下便抬手让丫鬟宫女们退下,跟着太后走进闺阁,双眸还带着几分古怪意味。
太后心绪不宁走进闺房,还没酝酿好措辞,抬眼就看到了她的画像挂在正前方的墙壁上,很醒目。
太后脚步一顿,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这副画怎么在你这里?”
陆夫人关上房门后,脸上的恭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如同平日那般自顾自走到软榻旁坐下,端起茶壶沏茶,表情恬淡:
“哦,画啊~嗯……太后也知道,令儿自幼好武不喜欢书画,前些日子把画从宫里拿回来,他觉得‘一般’,便给我拿过来了。屋子里恰好缺副装饰的书画,便挂在了这里,太后觉得如何?”
言语轻柔,却句句诛心!
太后脸色渐渐黑了下来,修长眉毛跳了几下,叠放在腰间的手儿紧紧相扣,指甲几乎刺进肉里。
一般?
一般昨晚上抱我半个时辰,还手脚不安分……
可送出去的东西,该怎么安排本就是别人的事儿,哪怕人家拿去卖了也没有指责的道理。
太后深深吸了口冰凉的空气,脸色恢复自然,如同好姐妹般在同一张软榻上坐下,斜斜靠着打量了一眼:
“挺不错,以前你屋子里死气沉沉,多幅画儿,感觉亮堂了许多。”
“那可不,徐丹青的墨宝,整个大玥独此一副,以前连看一眼都困难,若非令儿贴心,我哪有机会挂在屋里……”
太后眼角跳了几下,本就一肚子憋屈,再被如此调侃如何受得了。终于是忍不住,先爆发了:
“陆红鸾,你少给我阴阳怪气,好好说话。”
“呵呵……”
陆夫人半点不在意太后的语气,端起茶杯慵懒靠在榻上,打量着脸色铁青的熟美佳人:
“太后莫不是后悔了?也是,藏了十几年的东西,肯定舍不得,要不我给令儿说一声,让他给你送回去?”
太后哼了一声,也懒得保持平日的端庄威严,把陆夫人手中的茶杯夺下了放在桌上,冷眼道:
“张嘴闭嘴都是许不令,你都把他惯成什么样了?他现在哪儿像个藩王世子,无法无天半点规矩不懂……”
陆夫人手儿撑着脸颊,抬了抬眉毛:
“比萧庭强多了哈~”
“你——”
太后气的睫毛直颤,冷声道:“本宫过来是和你说正事,你再这般讥讽本宫,明天就收拾东西回淮南,许不令我来带。”
“凭什么!”
陆夫人顿时急了,怒目而视:“肃王把令儿交到我手上,你想要侄子找萧庭去,令儿和你有什么关系?”
太后微微眯眼:“你以为本宫不敢?”
“……”
陆夫人仔细打量了下,太后好像真的有火气。虽说两人比较亲近,可毕竟身份摆在这里,以太后刁蛮的性子,干出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念及此处,陆夫人坐直了身体,表情端正了几分:
“你吼那么大声做甚?有事儿说事儿。”
---------
大佬们顺手投推荐票呀~
第四十四章 这可咋办
闺房之中,两名熟美佳人侧坐于软榻上。
太后稍微收敛情绪,蹙眉琢磨了下,昨晚的事儿肯定不能拿出来说,便沉声道:
“红鸾,你平时是怎么教的许不令?我接触几天,便发现他心术不正。一个藩王世子若是不加以纠正,日后祸害的可是数万万百姓,你担此重任,为何不上心?”
陆夫人听见这话,眉头皱了起来。她对许不令可谓是关怀备至,从穿着打扮到言行举止要求都近乎苛刻,而许不令也从未让她失望,方方面面都是人中之龙,也就上次喝醉了有些出格。
见太后忽然指责她的宝贝旮瘩心术不正,陆夫人自然就不满起来:
“令儿有些冲动嗜杀不假,但用意从来端正,入京以来未祸害过半个百姓,也不近女色,何来心术不正一说?”
太后一愣。
不近女色?
昨晚抱着她的时候,明明呼吸都重了几分,还……
太后想起来便觉得臀儿又顶着什么奇怪东西,紧紧握着手,冷声道:
“他只是在你面前装模作样罢了,男人哪有不好色的,但君子发与情止乎礼,要取之有道。他……他……”
陆夫人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惊,毕竟上次许不令喝醉,把她按在被褥里欺负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太后,令儿上次在宫中喝醉,是不是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
太后可不敢把昨晚被许不令按在被褥里欺负的事儿说出来,只是冷着脸道:
“没有,在我面前他能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我自幼研究奇门八卦,会看面相……反正许不令就是心术不正,嗯……做事有点没底线,而且会欺负弱小妇人,有背君子之风……”
陆夫人感觉怪怪的,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令儿堂堂藩王世子,喜欢女人只要招招手便有的是美人送到王府,犯得着欺负女人?”
太后一肚子话却不能说出来,憋的着实难受。咬牙酝酿了片刻,忽然靠近了几分,小声道:
“红鸾,我从许不令的言行举止之间看出了几分,他……他可能有些怪癖,喜欢碰那些不能碰的女人,今天过来是给你提个醒,免得你……”
啪——
茶杯掉在地上。
陆夫人浑身震了下,蹙眉严肃道:“萧湘儿,你说话怎么这般无遮无拦?我嫁到萧家后守节多年,可曾传出半点流言蜚语?”
“不是!”
太后轻轻抖着修长双腿,焦急的酝酿措辞:“我不是说你不守妇道,常言有备无患,我是觉得许不令心术不端正,让你好好教导,避免发生这样的事儿……
……你想想,他一个异姓王的儿子,和你非亲非故,就口头上叫你一声姨,万一那天动了歹心,你能如何?这种事儿王侯之家又不是没发生过,魁寿街和姨娘奶娘搞到一起的世家子还少了?真发生这种事,恐怕你们陆家还得跑来退婚让你改嫁……”
“啐——”
陆夫人恼火的脸都红了,狠狠瞪了太后一眼:“姓萧的,你在宫里憋久了失心疯不成?我和王妃情同姐妹,你……你给我滚!”
太后吃的是哑巴亏,见说不明白,只得冷声道:“本宫是好意提醒,你若是不好开口管教,我来帮你管教,你唱红脸我唱黑脸,这总行吧?他若是真的心术端正,自然问心无愧。”
陆夫人胸脯起伏,生了片刻气后,摇头:“令儿绝非心术不正之辈,不需要你代为管教,我自有分寸。”
太后无可奈何,知道陆夫人心都放在许不令身上,不可能相信许不令会干出昨晚那样的事儿,当下只能稍微收敛情绪:
“我好歹也算是许不令的长辈,见他一面总可以吧?你让他下午去长乐宫,我稍微叮嘱教导一番,也是为了他好,过度偏袒宠溺可不是好事情,多少帝王都毁在这上面。”
陆夫人眉峰紧蹙:“令儿不会去的。”
“你让他去他怎么会不去?他难道连你的话都不听了?还是你见不得我管的宽,不让他到我这儿来?”
“……”
这句话,可谓恰到好处的击中了陆夫人的软肋,根本无力反驳。稍微犹豫了下,只得点头:
“怎么可能……我下午和他说上一声。”
太后心思聪慧,又了解陆夫人的性格,当即就跟了一句:
“他若是不来,就是连你的话都不想听,若真是如此,我就给肃王送封信,以后咱们一块儿管他。”
“……令儿不可能不听我话,太后放心即可。”
太后这才满意,稍微和陆夫人聊了片刻家常后,便起身回到了萧家大宅。
陆夫人在屋里坐了片刻,虽然不相信太后的胡言乱语,可心里面总是有点七上八下,万一太后真看出来令儿的不对劲……
念及此处,陆夫人又想起了年三十的一幕幕,眼中显出几分窘迫。想了想站起身来走到绣床旁,从枕头底下拿出和宣纸放在一起的肚兜,稍作迟疑,便下了决心揉成一团,直接从临湖的后窗扔了出去,然后便快步出了别院去寻找许不令……
------
微风徐徐吹过湖面,带起圈圈涟漪。
白色的纤薄小衣自窗口落下,随风飘飘荡荡飞出了一段距离,眼看便要落水之时,一道背影在湖面一闪而逝。
不久后。
景华苑外的清幽小巷中,把肚兜放回去的许不令,眉头紧蹙站在屋檐下,看着手上的另一件牡丹肚兜,眼神五味杂陈。
轻薄的月白色肚兜和方才那件做工一样,唯一的区别是上面的牡丹花是鹅黄色的,点缀着几片绿叶。
温和阳光下,蚕丝织成的丝滑布料泛.asxs.点光泽,上面的花纹十分熟悉。
许不令抬起手在牡丹花上比划了下,又用手指挑开,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便涌上脑海,似乎还能感受到掌心那点倍受压迫的凸起。
“嘶——”
许不令一拍额头,靠在巷子的墙壁上闭目许久,只觉得无颜再面对陆姨了。
陆姨性子保守又对他关怀备至,也不知心里面承受着多大的压力,才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切如常的模样。
“我做了些啥蠢事儿……这可怎么办……”
许不令在原地纠结了很久,两世为人,一份感情来之不易。
虽然他是有点奇怪想法,但无论如何都不想伤到陆姨,责任永远比**重要。
既然陆姨当做没发生过,他也只能当做醉酒什么都不记得,以免让陆姨难堪了,至于以后……以后再说吧……
稍微歇了片刻,许不令把月白肚兜叠好放进了荷包之中,转身走向了城外。
方才既然偷听到了太后的话,他肯定是不会进宫送死。
不想让陆夫人为难,那剩下的就只能躲了,反正太后拿他没办法,躲一天是一天……
第四十五章 便宜我占,黑锅你抗
时光飞逝,眨眼便到了元宵节,长安城内张灯结彩,四处都在举行猜灯谜之内的活动。暮色时分,大业坊的青石小巷中人影稀疏,时常过来坐坐的酒客多是回家吃元宵了。
孙掌柜一个人在酒铺里面兜兜转转,擦拭着桌椅板凳。
酒肆上面也新添了两个灯笼,虽然来喝酒的糙汉子一般不讲究这些,不过过节总得有点过节的样子。
叮叮——
正忙活的时候,金铁碰撞的声音从巷子里响起,由远及近。
孙掌柜不算江湖人,不过南来北往的江湖客见的多了,见识并不少。仅凭声音便听得出是撞在布袋中的铁器,估计是拆开成两节的铁枪。
江湖上用枪本就稀少,用铁枪的更是凤毛麟角,因为铁枪太沉,好几十斤就一大铁棒子,杀力巨大不假,灵活必然大打折扣,遇上比自身灵活或者力气大的必然吃亏。
孙掌柜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抬头看了一眼,来的果然是铁枪薛义和野道人吴忧。
青石小巷之中,薛义和吴忧并肩而行。
吴忧混号‘野道人’,只是因为走江湖常做算命先生打扮,并非真道士。
此时吴忧一身寻常武人的短打劲衫,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半张脸,薛义同样如此。
孙掌柜打量一眼,走到烧着开水的炉子去,拿起一坛温好的酒,呵呵笑了声:
“吴老道,这才刚过年关,不歇一阵就开始忙活?”
吴忧干瘦的手上提着把剑,走到酒肆里面坐下,把剑放在桌上,笑容和煦:
“还是得过日子,哪能像孙掌柜一样悠闲。”
薛义大马金刀在酒桌对面坐下,搓了搓满是老茧的手:“这断玉烧,喝不够,下次来京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孙掌柜你就给句实在话,有没有藏着些上了年月的好酒,若是有的话,给我薛义来上一口,也不枉我来长安一趟。”
孙掌柜摇头笑了下:“有来有回才叫跑江湖,这人啦,一旦喝了更好的酒,现在的断玉烧便没了味儿,到时候苦的还是自己。所以说要‘知足常乐’,有口顺心的酒喝着便知足了,别整天想着那更好的东西。”
“你就是舍不得,唉~罢了罢了,还是留着给你儿子当彩礼,我薛义有口断玉烧就知足啦……”
薛义笑容爽朗,从孙掌柜手中接过温好的酒坛,给吴忧倒了一碗,又给自己倒了一碗。
孙掌柜端了一碟下酒菜,便在酒桌旁坐下,又开始聊起了当年和江湖上风云人物拼酒的陈年旧事儿……
-----
另一侧,许不令孤身坐在曲江池的水榭中钓鱼,几天下来一直在思考日后的计划。
只可惜思来想去,根本就无路可走,线索被堵死在了皇帝身上,哪怕是撕破脸皮也没法把身上的毒解了,只能伸长脖子等着挨刀。
许不令心中自然是有火气的,但他毕竟不是以前鲁莽暴躁的性子,没有意义的负面情绪只能暂时压在心头,耐心等待下一条线索的出现。
几天下来,也有些琐碎消息传入耳中——缉侦司热火朝天的开始物色大玥十武魁,不过正式定榜之前,缉侦司的张翔还用了条毒计。先把流窜江湖多年未曾伏法的几个悍匪给列入十武魁之例,放榜天下通知他们过来领奖。要是不方便过来,别人带着脑袋过来帮忙领也可以。
御赐金匾,进士出身,外加江湖匪寇自带的巨额赏金,之后还有名传天下的名气。
这个消息无异议一记刚猛至极的春药,扔进了一潭死水般的江湖。
无数梦想一步登天的江湖客,提着刀剑便出了门。哪怕不能真进天下前十,在前十的位子上坐几天也此生无憾。反正出身清白的江湖客打不过可以认输,痛打落水狗的事儿怕个什么。
至于魁寿街那边,传来的消息倒是有点让许不令头疼。
太后当天下午听说他失踪后,便如同被骗财骗色的无辜女人般发了很大的火儿,竟然真的跑去和当今圣上提议以后她来当监护人。
宋暨自然是不明所以,询问缘由,太后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得作罢。而陆姨得知消息后自然生气了,两人直接吵了起来。
一个是萧家的媳妇,一个是萧家的闺女,严格来说是家务事。
萧相的原配夫人跑出来两边说好话,劝来劝去,最后又把萧庭吊起来打了一顿,才让太后和陆夫人冷静下来。
萧庭:???
之所以要打萧庭,是因为外人都不知道内情,连陆夫人都以为是太后在宫里憋久了,瞧见她有个懂事的子侄辈陪着心生嫉妒,故意找茬耍脾气。
那这事儿怎么解决就简单了,萧夫人直接把整日在外游手好闲的萧庭揪了回来,勒令萧庭每天进宫陪着太后解闷散心。
而太后根本没法解释,找不到罪魁祸首,只能拿不争气的侄子撒气,逼着萧庭去找人,找不到就把萧庭炖了。
萧庭:???
许不令听到这个消息后,知道太后还在气头上,自然是不会跑回去送死。把萧庭炖了关他屁事,等太后欺负萧庭火气发的差不多,再找机会上门赔礼道歉也不迟。
曲江池湖平如镜。
许不令持着鱼竿待了几天,无所事事的情况下有点乏味,不由的有点想念开心果小满枝了。
年关过后便没有见过祝满枝,而根据老八传来的消息,宁清夜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估计是准备离开了。
许不令思索片刻,便收起了钓具,稍微乔装打扮了下,单人一马偷偷回了长安城……
------
晋级大失败,好像断推了,各位大佬顺手赏张推荐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