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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 劝君莫惜金缕衣

    许不令商量好接下来的安排后,从书房出来,来到了船尾的房间。
    萧湘儿已经知道许不令回来了,还在和崔小婉闲聊,但两人明显都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便会回头看一眼。
    瞧见许不令过来,萧湘儿稍微收敛了思念眼神,不紧不慢地从躺椅上起身:
    “红鸾正在给你炖甲鱼汤,你不下去看看,到我这里来作甚?”
    崔小婉则是要直接些,弯身把小花盆拿起来,晃了晃里面鲜翠欲滴的金色花瓣:
    “喂,我的菊花好看吗?”
    许不令刚刚进屋,听见这话便是一个趔趄,抬眼扫了下花盆,目光又不自觉的下移……
    萧湘儿哪能不明白臭哥哥的想法,走到跟前就在许不令腰上掐了下,瞪着双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许不令表情有点古怪,抬手在湘儿脸蛋上捏了下,含笑道:
    “崔姑娘的菊花……很漂亮。”
    崔小婉展颜笑了下,把花盆放下,看了看萧湘儿,便把露台进出的门拉上了:
    “你们忙吧,忙完了叫我一声。”
    萧湘儿闻言一愣,旋即脸色红了下:“大白天的,我忙什么?你不用关门……呜——”
    话没说完,都快想死宝宝的许不令,便捧住了萧湘儿的脸蛋儿,狠狠嘬了几大口。
    “**波——”
    萧湘儿浑身微震,连忙把许不令脸推开,又羞又恼的小声道:
    “要死啊你?小婉在外面!”
    许不令过过嘴瘾罢了,也不可能真就这么把萧湘儿往里屋抱。他拉着萧湘儿来到工作台前,取下用来画图纸的鹅毛笔:
    “宝宝,帮我做件东西,过几天要用。”
    萧湘儿听见这话,眼神顿时谨慎起来,偷偷瞄了眼露台方向,才不满道:
    “没完没了了?尾巴刚做完就做铃铛,十几个铃铛才做一半就腻了?”
    许不令有些好笑:“怎么可能腻,叮叮当当的多有意思。铃铛慢慢来,我马上得去南越一趟,先给我做点防身的东西。”
    萧湘儿眉头一皱,本想问问出国做什么,可转念一想出去肯定有事,问了也没意义,便也没多说,而是指了指外面:
    “南越可都出大玥了,一来一去少说几个月。我和姐姐红鸾倒没什么,还能一起独守空闺解闷,小婉最近可有点不对劲,老走神发呆,你……”
    萧湘儿说到这里,心里有点别扭,可她从来就不是什么自私的人,和小婉住这么久也是有感情的,她犹豫了下,还是道:
    “你得想个办法才是。小婉都到船上来了,皇帝你也杀了,她这辈子不可能去别的地方,跟定你了。你真想‘婆媳大被同眠’,我最多生你几天气;若是有色心没色胆,到头来把小婉给憋出病了,我心里更过不去……”
    贴身窃窃私语,有三分别扭,却又发自心底。
    宝宝如此贴心,许不令心里自然感动,抬手抱着萧湘儿,稍微想了下:
    “感情这东西不能将就,我总不能直接跑去和崔姑娘说我要娶她,要说也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不是……”
    萧湘儿杏眼微瞪,抬手就在许不令腰上拧了下:“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
    敢套我话!
    许不令一愣,旋即微微眯眼,把萧湘儿摁到了被褥上,撩起裙子,从床底下的小木盒里取来尾巴:“宝宝,谁尾巴露出来了?我看看……”
    萧湘儿顿时慌了,没好气的压着裙角:“我就说说,又没拦着你……好哥哥,你别乱来~小婉在外面……”
    许不令这才满意,放下了罪恶之手,轻声道:
    “南越的事儿有点急,我先过去一趟,争取早去早回,在开春前多在船上呆呆,到时候慢慢来吧。”
    萧湘儿躺在被褥上,有点不想起来,不过儿媳妇在外面听房,终是不好白日宣淫,她起身整理了下裙子:
    “你看着办吧,这些日子我多哄哄小婉,你回来快点。去南越要准备什么东西防身?暗器我可不太会做,要不给你弄个缩小一百倍的火炮带身上?”
    “火铳没啥用,近了没剑快,远了打不死……”
    ……
    房间外。
    崔小婉靠在躺椅上,目光一直望着旁边的两个争相斗艳的花盆。不过心思明显放在后面的房间里,想听听母后和许不令在说些什么。
    偷听别人谈话的行为不好,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听,可心思不由自主地就放在这上面。
    只可惜,崔小婉不会什么武艺,里屋的动静半点听不到,也只能这样傻愣愣等着。
    好在两个人没有真大白天行房,门很快就打开了。
    许不令面带笑容走出房间,来到了露台上。
    崔小婉没有起身,偏过头打量了下,做出疑惑模样:
    “这么快就完事了?母后想了好多天呢。”
    ?
    萧湘儿正拿着图纸琢磨,听见声音,羞恼不已:“小婉,别瞎说,什么完事了?我和他没做什么。”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大白天的,我能做什么,崔姑娘别误会。”
    崔小婉只是调侃下萧湘儿罢了,见两人说完了话,她抬手拍了拍旁边的躺椅:
    “这次回来待多久啊?”
    许不令看了看旁边的躺椅,因为玉芙和满枝的甲鱼汤还在等着,并未坐下,摇头道:
    “待不了几天,马上得去南越一趟,等从南越回来,空闲的日子应该就多了。”
    “去南越……”
    崔小婉并未去看许不令的眼睛,只是把目光放在旁边的两盆花上。稍微想了下,才“哦”了一声,轻声道:
    “我还没去过南越呢,听说那里贫瘠了些,但风景很不错。可惜老贾走了,不然还能带着我一起去看看。”
    “……”
    许不令不是木头人,岂能听不出小婉想跟着,他把手放在躺椅的椅背上,轻轻摇了两下:
    “南越出了点乱子,情况不明,我先去把烂摊子收拾了,等安定下来,再带着你和湘儿去看看,反正也没多远。”
    崔小婉眼神闪过一丝失落,抬起头看了看后面的许不令,四目刹那交汇后,便又把目光移向了天空的云彩,轻轻“嗯”了一声:
    “晓得了,早去早回,一路顺风。”
    许不令摇着躺椅,沉默良久,想说点什么,却未能酝酿出合适的措辞。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好”,继而转身离开了露台。
    躺椅依旧在摇摇晃晃,露台上却只剩下形只单影。
    秋风扫过两个郁郁葱葱的花盆,金菊在风中轻轻摇曳,艳丽动人的色泽,却好似因为马上要到深秋,渐渐淡了几分。
    崔小婉望着天空,愣愣出神,待脚步声消失后,才回头看了眼,若由若无的念叨了一句: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事儿哪里做得完,自己说的诗句,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声音幽幽,还未传出露台,便已经消散在秋风中……

第十九章 南山百越

    与北齐一样,‘南越’只是中原帝国的称呼,南越朝廷还是延续着‘百越’的古称,辖境东起福州西至交趾,绵延四千余里,不过地势狭长,只占据着沿海一线,实际领土并不算大。
    南越陈氏的历史相当悠久,在春秋时期便向当时的中原霸主楚国称过臣,后来起起落落,最没落的时候只是南越的一个县侯。
    甲子前,宋氏和姜氏争霸天下,陈氏钻空子平定百越各路诸侯,就此一统百越,还打到了湘潭一带。只可惜刚刚有了逐鹿天下的资本,就遇上正在带兵攻打襄阳的大将军许烈。
    许烈回头一瞧:“呦呵,这哪儿冒出来一群野人”,然后就带着兵推到了柳州,陈氏逐鹿中原的梦想也就此折戟沉沙。
    甲子前说是三国乱战,但和南越对阵的记载寥寥无几,基本上就是‘某年某月破某地,斩敌多少多少’,流水账般一笔带过,也就被各种乱七八糟的毒物算计记载得比较详细。
    虽然和中原帝国对敌几乎没打过胜仗,但南越也不是中原百姓想象中那般不堪,兵力和肃、楚、魏王差不多,财力甚至比在大西北吃沙子的肃王还雄厚些,百战百败还是因为中原王朝太强了,能争霸天下的没一个是善茬。
    如今天下乱局再起,大玥分为了东玥和西玥,一国二君势如水火;北方大齐卷土重来,对中原虎视眈眈。
    原本用来镇压南越的魏王已经成了东玥皇帝,手底下的重兵全部拉了回去对抗西凉军,位于天下边角的南越朝廷,自然就察觉到了机会,开始大肆扩充军队。
    在天下大乱之时乘势而起,把目光放到地大物博的中原之上,是每个掌权者都该有的眼界。但在这种时候大肆拉壮丁暴兵的,并非南越的君主。南越君主陈瑾,在几年前便染上了恶疾,疯疯癫癫至今未曾痊愈,政事都交给了二皇子陈炬。
    南越二皇子陈炬,既不是长子,也不是嫡子,按理说没有干涉政事的资格。不过嫡长子早夭,陈炬的生母又是曾经的南越第一美人、上任八魁之一的周贵妃。
    周贵妃诞下皇子陈炬后不久便逝世,陈瑾相思成疾,对这个儿子偏爱到了极致,甚至把其寒门出身的外公都封了国公。在陈瑾染上恶疾后,陈炬能在外公的辅佐下控制住朝堂,也就不奇怪了。
    南越再小,也是正儿八经的‘国’,京城邕州的繁华虽然比不上长安,但也比寻常州郡强得多。
    时间到了九月,南越国都邕州,依旧还是夏天的气候。大街小巷人头攒动,天南海北的商客在此汇聚,其中有从南洋跨海而来的,而从西域出发,一路过肃州、河西走廊、长安、楚地……,数万里商道的最后一站,也是这里。
    暮色时分,位于皇城外的朝凰街附近,安国公府,刚刚从外地赶路的驿使,快步跑进府邸,送上了背后的信筒。
    等候在外的幕僚,拿着信件看了两眼,便快步来到书房,敲了敲门。
    书房整洁素雅,看起来和中原王侯将相的府邸没什么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窗口挂了三个鸟笼,里面养的并非富贵乡绅喜欢的杜鹃、金丝雀,而是三只黑色乌鸦,安静地站在鸟笼里面,看着进来的幕僚。
    书房内的雕花卧榻上,身为安国公的周勤,闭目盘坐,头发花白年逾五十,皮肤却白皙如婴儿,气色极佳。
    听见敲门声,周勤睁开双眼,恢复了正常的坐姿,端起小案上的茶杯,平静道:
    “进来。”
    房门打开,幕僚躬身走了进来,轻声道:
    “周公,外面的探子送来了消息,大玥在岳阳的军队,忽然集结南下,已经过了湘潭。大玥在楚地以南没有对手,这支军队,很大可能是朝着我百越来的。”
    楚地和南越部分接壤,南边没有四王的军队,两万西凉军往南方调集,根本就不可能瞒住,南越能及时收到消息,并不奇怪。
    不过大玥在自己辖境能调兵,还没到柳州附近,南越知道也没啥意义。
    周勤眉头稍微皱了下,抬手接过了信报,扫了两眼后:
    “给大玥朝廷送封国书,我百越年年朝贡,也认长安城新君为天下之主,斥魏王为祸国逆贼。肃王世子如此调兵,让我朝坐立难安,让大玥朝廷给我们个说法。”
    幕僚点了点头,略微寻思了下:“肃王许家打人从来不讲道理,如今成了摄政王,大玥皇帝才九岁,根本镇不住肃王。若真要对我百越用兵,送了国书估计也会被束之高阁……”
    周勤抬了抬手:“先送过去再说。大玥如今东有四王叛乱、北有北齐入境,即便对我朝用兵,也来不了多少人,无需提心吊胆。”
    幕僚想了想,觉得也是,大玥朝廷若是三面开战,背后还有个北齐左亲王,西凉军再强也不可能四面开花。估计也只是察觉南越在招兵买马,派点兵过来吓唬一下。
    念及此处,幕僚没有再多言,躬身退了出去。
    书房的门关上后,周勤脸上的平淡消去,轻蹙眉锋,坐在榻上思索了片刻。之后站起身来,走到书桌旁,写下了一张纸条,装在竹筒内,绑在了一只黑鸦的腿上。
    “去飞水岭。”
    “嘎——”
    黑鸦从鸟笼里飞了出来,在院子里盘旋了一圈,便朝着北方的柳州一带疾驰而去……
    --------
    雁山一带,大玥与南越交接之处。
    黄昏时分,位于雁山之间的关口,车队和马队在镖局的护送下来回穿行,南越官兵手持兵刃,站在城门处,检验着进出之人的身份路引。
    南越在甲子前差点被许烈平推过后,便向宋氏称了臣,虽然互相有所提防,但明面上并非敌国,通商密切,来往商客颇多。
    因为最近南越内部抓壮丁充军役,很多百姓出关往大玥跑,关口的检验比往日严格了些,以前光有路引即可,现在还得偷偷塞银子,即便如此,出关的‘商队’还是比往年多得多。
    许不令站在关口不远处,甚至瞧见十几号妇孺老幼押送着一车竹子出关,收了银子的看守自己都看不下去,还找了块布遮挡起来,装成货物的模样才放行。瞧见此景,许不令暗暗摇头,窥一斑而见全豹,光是瞧这边军素质,就能明白南越为啥被堵在山沟沟里出不来。
    许不令身后,钟离玖玖和钟离楚楚站在一起,瞧见曾经出来时的关门,都是轻轻松了口气。旁边还有玉合、清夜和不少王府护卫。
    在楼船上过完中秋节后,一行人便日夜疾驰赶往南越,刚刚抵达这里。
    因为是偷偷潜入南越处理寨子的事情,带太多人容易走漏行踪,许不令也不好顾及周全,只带出生于南越的玖玖和楚楚先行进入。剩下的人停留在关外等待,若是出岔子可以直接入关接应,柳州就在关门后几十里开外,距离并不远。
    眼见到了目的地,许不令回过头来,轻声道:“夜莺,你带人先找个地方住下吧,我趁早入关,以免横生枝节。”
    夜莺点了点头:“公子一路小心。”
    宁清夜提着佩剑站在旁边,本来也想跟着入关,一起去楚楚的老家看看,不过进入异国不明底细,人太多确实容易引人耳目,此时只是嘱咐道:
    “楚楚武艺低微干啥啥不行,又比较冲动,你多护着些。”
    话是关心,但明显不怎么好听。
    钟离楚楚翻了个白眼,对宁清夜说话的风格都习惯了,全当是关心她。
    宁玉合站在清夜身侧,也有点不放心:“令儿,你要是应付不来,不要逞强,立刻让小麻雀回来报信。南越武林虽然没什么枭雄,但着实狡诈,不乏死婆娘这样手法阴险的高人。”
    钟离玖玖轻轻切了一声,摆了摆手:“南越是姐姐我的地盘,不用你操心,都回去歇着吧。”
    许不令轻笑了下,眼见天快黑了,要到了封闭关门的时间,也没有多说,和玉合清夜道别后,便带着钟离师徒走向了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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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杯茶,一包烟,三千个字写一天……
    又是短小的一天,最近码字太慢了(ˉ□ˉ)

第二十章 大玥摄政王的儿子的小妾

    从雁山入关后,许不令飞马疾驰,来到了阳朔县,在钟离玖玖的带路下,先在县城里找了家客栈落脚。
    阳朔县是入南越后第一个城镇,地处漓江沿岸,是南北交通枢纽,三教九流在此汇聚,除开四方商客,身着各色服饰的南疆百姓也随处可见。
    柳州南侧的群山之间,林林总总加起来有数百个大小寨子。飞水岭十八寨便在其中,距离阳朔县直线约莫四十来里;但南越的地势,隔山相望的两个寨子,有可能要走一整天才能到对面,具体有多远连钟离玖玖都说不清楚,只知道要翻二十多座山岭。
    天色已经太晚,岭南山野间毒虫虎豹遍地,连夜赶路不可取,得休息一晚明早再启程。
    在客栈中放下行礼后,钟离玖玖便稍微遮掩了面貌,在客栈外的赌坊酒肆里打听消息。钟离楚楚则担任导游,带着初次到南越来的许不令到处逛逛。
    为了掩人耳目,许不令弄了身当地土著的衣服穿在身上。常年一身如雪白袍,忽然换成了颇为野性的异族装束,俊朗依旧却又多了几分不一样的味道,让第一次次瞧见的钟离楚楚心里着实惊艳了下,不过当着许不令的面,自然没有表现出来。
    钟离楚楚也换回了老家的装束,身着蓝裙浑身银饰,怕被熟人认出来,还是带着面纱遮掩了相貌。
    两人相伴走在小街上,街边小楼林立建筑颇有南越特色,但作为江湖人扎堆的地方,和中原一样,开了很多勾栏赌坊,龙蛇混杂有点乱。
    钟离楚楚本想尽地主之谊,和许不令介绍一番风土人情,可看了一圈儿又没什么好说的,总不能告诉许不令,前面某家青楼里有海外来的‘黑珍珠’,或者她这样的碧眼大洋马。
    两人走了片刻,钟离楚楚还没想好说什么,便发现许不令的目光一直在左右寻找,偶尔还抽抽鼻子闻一下,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她略显奇怪的道:
    “你找什么?”
    许不令含笑道:“找柳州螺蛳粉,以前光听说,还没吃过,来了这里自然得见识一下。”
    钟离楚楚莫名其妙,仔细回想了下:“螺蛳粉是什么东西?我在柳州待了好多年,没听说过,你从哪儿听来的?”
    许不令闻言稍显失望:“听说书先生讲的,说是奇臭无比但又很好吃,吃了就上瘾。”
    钟离楚楚听见‘奇臭无比’,眸子里明显有点不乐意,皱了皱眉头:
    “我们南越虽然贫瘠了些,但也只是比不上关中楚地,真说起来,可比西域那边繁华多了。而且这里以前大齐治理了三百年,甲子前才归南越朝廷管,吃的东西和中原没什么区别,怎么可能吃奇臭无比的东西,你们中原人都喜欢贬低外族,这些话信不得。”
    许不令也不好解释,只是摇头笑了下,跟着楚楚在街上闲逛。
    钟离楚楚以前跑江湖,没少在阳朔县走动,带着许不令漫无目的走路也没意思,便想着去一家知道的小酒肆,看看有没有以前认识的熟人打探消息。
    钟离楚楚走江湖的第一站便在阳朔县,在此地也有些许人脉,不过二人刚走到酒肆附近,还没来得及进去,一阵交谈声便率先从酒肆里传来:
    “呼延大哥,最近风声紧,咱们在大玥可还被通缉着,这时候往过跑被抓住,可比被朝廷抓了壮丁惨……”
    “怕个什么,现在大玥的摄政王的儿子的小妾,是我以前走江湖的朋友,若是出了事儿,报个名字就行了……”
    大玥摄政王的儿子……
    许不令眉头一皱,稍微寻思了下,才发现这说的人是自己。
    声音倒是有点耳熟,以前在长安城遇上楚楚的时候,楚楚和几个南越江湖人一起,冒充海外白沙国的使臣,去长安城朝见天子骗取赏赐。其中带头的呼延杰,还曾在仁义堂和他合作过,因为和楚楚一起出现,有点印象,此时酒肆里交谈的其中一人,很像是在长安城有过几面之缘的呼延杰。
    许不令顿住脚步,本想问楚楚要不要去打声招呼,转眼看去,却见钟离楚楚眼神微寒、咬牙切齿,显然也听到了酒肆里的对话,明白那个‘小妾’就指的是她。
    许不令心中暗笑,嘴上还是平静询问:“楚楚,怎么了?前面好像是呼延杰,以前在长安城见过一次。”
    钟离楚楚和呼延杰去长安骗赏赐,只不过是江湖人零时组队做买卖,连朋友都算不上,只是认识罢了。此时被对方称作‘许不令的小妾’,钟离楚楚自然不满。不过这话也不好明说,她只是平静道:
    “呼延杰长年在柳州一带走动,算是这边的小地头蛇,人脉广知道的东西很多。你打听一下寨子的情况,我就不露面了,不然这群江湖人,肯定黏在你屁股后面攀关系,我在场的话不好撵人。”
    许不令自然明白‘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的道理,当下便让楚楚在酒肆拐角等待,自己提着弯刀进入了酒肆。
    老酒肆连个招牌都没有,尚未进门便酒香扑鼻,但以许不令喝了这么多年酒的阅历来看,只能算中上游的水准,不过放在这偏远南疆的小县城里,也确实算少见了佳酿了。
    酒肆里,几张小酒桌都坐着客人,里侧墙角的酒桌上,三个汉子坐在一起,为首的便是当年的‘白沙国外使’呼延杰。弯刀搁在桌上,旁边还放着包裹,显然是准备远行。
    旁边的两个同伙面生,许不令未曾见过,应当是呼延杰新结交的朋友,此时正半信半疑的询问:
    “呼延大哥,你说的那‘小妾’,是咱们南越的八魁钟离仙子吧?那可是神仙般的人物,您也认识?”
    呼延杰端着酒碗,一脸高深莫测:“我唬你们做什么?不信出去打听打听,当年钟离楚楚出来跑江湖,都是我领的路。前些年一起去长安办事,她就是在那时候,遇上人家西凉王的儿子,从此飞上枝头变凤凰。这些事我知道得清清楚楚,不仅在场,还曾和西凉王的儿子,也就是当代‘天下第一高手’许不令,切磋过几招,说起来也算不打不相识……”
    “呼延大哥连大玥的天下第一高手都认识?还切磋过?”
    呼延杰还真认识许不令,虽然差点被一锭银子打死,但也算交过手,当下自然问心无愧的点头:
    “江湖人不打妄语,长安城的状元街听说过吧?当时我手底下的兄弟和人起了冲突,挡了许不令的车架,许不令心中不悦,抬手就把我兄弟给打了,我那时候还不认识许不令,拍桌子就和他交了手,事后毫发无伤。”
    “诶呦!”
    两个朋友满眼惊异,见呼延杰不像是说假话,半信半疑地询问:
    “呼延大哥果然是人中豪杰。那许不令听说俊的不像人,还有个‘昭鸿一美’的外号,真人到底长啥样啊?”
    “唉,都是江湖人瞎吹捧,真人长得文绉绉的,雌雄莫辨,也就个子高点……”
    呼延杰正说话间,余光发现酒肆门口走进来一个穿着苗服的汉子,稍微瞄了眼,便抬了抬下巴:
    “就和这哥们长得……长得……妈耶!!”

第二十一章 红颜多薄命

    两个兄弟正顺着呼延杰的眼神回头,忽然就听见身旁传来一声肝胆俱裂的惊呼,吓得一哆嗦。
    回头看去,方才还侃侃而谈的呼延大哥一蹦三尺高,直接跳到了酒肆的角落,背靠墙壁直愣愣看着门口,张着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
    “呼延大哥,你这是?”
    两人脸色微变,还以为来了仇家,都摸向了身侧的兵刃,谨慎看向门口。
    许不令提着弯刀走进酒肆,瞧见呼延杰反应这么大,也知道把对方吓到了,微微抬手露出几分微笑:
    “呼延兄,好久不见,两位兄弟不用慌,都是朋友。”
    呼延杰听到声音后,才确认眼前这奇装异服的俊哥儿,真是大玥万人之上的肃王世子。呼延杰只是个在南越跑江湖的小角色罢了,忽然被这么大尊阎王找上门,有些难以置信。
    许不令在酒桌旁坐下,自己拿了个酒碗倒满了酒,含笑道:
    “呼延兄?”
    呼延杰敢入长安在大玥朝廷手中骗赏赐,胆量和反应还是有的,稍微蒙了片刻,才确定不是做噩梦。他左右瞄了两眼,便快步走过来:
    “原来是闪闪兄,多年不见,一时间还没认出来。”
    说着看向旁边两个汉子:
    “你们先回去吧,我和这兄弟多年没见,得好好聚聚,出关的事儿过些日子再说。”
    两个汉子有些不明所以,不过也没多说,告辞过后,便起身离开了酒肆。
    许不令端着酒碗抿了口后,才拍了拍旁边的座位:
    “呼延兄倒是好记性,连我的花名都记得。”
    呼延杰这才敢在旁边坐下,笑容略显尴尬:
    “公子名气这么大,想记不住都难。嗯……不知公子忽然来南越这小鱼塘,有何贵干?若是有能帮忙的地方……在下好像也帮不上忙……”
    许不令给呼延杰倒了碗酒,和煦道:“彼此也算相识,不必这么紧张。我就是听说媳妇娘家出事儿了,过来看看是啥情况,呼延兄常年在柳州走动,可曾知晓?”
    呼延杰稍微愣了下,还真没想到堂堂藩王世子,能为一房小妾深入敌腹。他思索了下,才点头道:
    “公子倒是有心,说起来也就是几个寨子打架的小事。前些日子公子在楚地打仗,关外魏王的军队撤走了大半,我们这朝廷就开始发疯,四处拉壮丁充军。我们这和中原不一样,山里的寨子都是寨主当家,县令都管不着,但真打起仗来,还是得给朝廷出人,每个寨子按人口出多少都是有名额的,人不够就拿粮食凑。
    飞水岭那边十八个大小寨子,原本是娘娘山的老寨子当家,朝廷这次不知为什么,指明老寨子出两百人,老寨子算上老幼妇孺,一共才八百来人,哪儿去找这么多壮丁?于是就和十八寨打招呼,不按规矩来,就一个人都不给。结果十八寨不是一条心,阴坡寨的当家詹豹,跑去报官说娘娘山藏了山匪,还煽风点火,和其他寨子说,娘娘山这是引火烧身,不听官府的会害得大家一起遭殃。
    然后官府就杀鸡儆猴,带着兵去了十八寨,把娘娘山当家的人全抓了,听说当场还砍了几个。其他寨子心不齐,没人带头也不敢拦着。如今换做詹豹当家,官府退了一步减了名额,事儿也算是平息下来了,就是不知道被朝廷抓走的那些人去了哪儿。”
    许不令安静聆听完,微微点头:“说起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正常情况下,消息连县城都传不出去。但从柳州逃到楚地的人,基本上都知道,是不是有人在刻意宣扬这事儿?”
    呼延杰略显疑惑:“都传到楚地去了?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儿,咋可能传那么远……”他思索了下,不太确定地道:“不过,官府不按规矩拉壮丁,前段时间确实让柳州一带人心惶惶,到处都在说这事儿。最近出关的人多,有心打听的话,知道也不奇怪。”
    许不令分析了下,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看来还得去飞水岭看看才能了解清楚。他放下酒碗,转而问道:
    “南越朝廷的事儿,呼延兄知道多少?听说南越君主身染恶疾,当政的是一个国公?”
    呼延杰听到这个,讪讪笑了下:“我就是个江湖人,对朝廷的事儿了解不多,不过听江湖人私下里瞎扯,倒是听过些传闻。
    我们王上刚继位的时候,还是个贤明君主,在民间的风评极好。后来中原不是选美人嘛,南越这边在楚楚姑娘之前,还曾出了个姓周的美人,那姑娘自然而然就入了宫,成了王上的妃子……”
    许不令轻轻点头,对这个倒是有所耳闻,不过周贵妃成名的时间和肃王妃差不多,比最后封笔的玉合早将近十年,属于最开始的一波,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儿了。
    可能男人对美人天生都带着几分怜悯,呼延杰说到这里,摇头叹了口气:
    “江湖上不都有个说法,徐丹青‘笔里有毒’,只要是入画的美人,没一个能得善终。
    我们的周贵妃也没能逃过一劫,在入宫诞下皇子后,便香消玉殒,死得还挺蹊跷,据说前一天还曾驾车出游,第二天就病故在了皇城里。
    王上自那之后,便消沉了下去,无心朝政整日酗酒,事情都交给了朝臣去打理。前几年的时候,有传闻说是王上喝酒喝太多,一病不起,躺在床上连话都说不了。朝廷一直在重金寻访名医,去京城试手的高人也不少,可惜最后都是无功而返,现在朝廷里面当家做主的好像是安国公周勤。”
    许不令听到这里,微微点头:
    “那个安国公周勤,我这里记载极少,你可知他的出身。”
    呼延杰摇了摇头:“堂堂国公,我这身份哪里接触得到。不过安国公是父凭女贵,在周贵妃入宫后才发家的,以前好像就是灵山县的小县令,市井间也没什么典故。”
    许不令点了点头,知道问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便也没有多说,放下酒碗起身:
    “呼延兄现在就出关吧,路上会有人暗中护送。好歹相识一场,到了大玥,别的不说,一官半职还是没问题的。”
    呼延杰自然明白意思,连忙起身抱了抱拳:
    “公子太客气了,能为公子鞍前马后是在下的福报,现在就动身出关,绝不和半个人接触。”
    许不令点了点头,起身便离开了酒肆……

第二十二章 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271/596)

    从酒肆出来,已经月上枝头。
    许不令提着一壶酒来到巷子转角,等候多时的钟离楚楚,便走过来询问:
    “怎么样,打听到消息没有?”
    许不令摇了摇头:“没什么关键的,就是詹豹串通官府拔掉了老寨子,自己当了老大。寨子里的长辈被抓去了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得明天过去问问才行。”
    钟离楚楚跟着许不令往回走,双眸中带着几分怒意:
    “那个詹豹,一直都不是个好东西,年轻时便仗着武艺在十八寨里横行霸道……”
    “武艺有多高?”
    “和清夜差不多。”
    钟离楚楚说到这里,觉得寻常江湖人眼中的高手,在武魁宗师面前实在有点上不了台面,轻哼道:
    “你按死他,估计只需要一根手指头。”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含笑道:
    “你太抬举他了,我现在能打两个宋英,宋英能打三个唐蛟,唐蛟能打三个张翔,张翔和清夜相差不远。算起来,就是十二翔的战力打一翔,连近身都不用。”
    钟离楚楚自幼没学到什么好武艺,也就比满枝高一些,很难理解武夫一道能有多高。听见这个说法,她认真想了下:
    “哪有这么算的?你若是不知道锁龙蛊的解法,遇上我和我师父,还不是只有落荒而逃的份儿。”
    “那倒也是。”
    许不令没有否认,提着酒壶,和楚楚一道返回了落脚的客栈。
    钟离玖玖出去打听消息,已经先行回来了,正坐在大厅里等待。
    许不令和玖玖一番沟通,两人打探到的消息都差不多,便也没有多说,明日还得早起赶往飞水岭,三人相伴上了二楼歇息。
    出门在外,许不令为了护卫师徒俩的安危,自然不会离太远,只开了相邻的两间房。
    钟离玖玖走在前面,来到房间外时,看了看两间房门,忽然迟疑了下。
    钟离玖玖是许不令名正言顺的媳妇,按理说应该和相公睡一起,徒弟睡在另一间屋子。可此行就三个人,楚楚连个伴都没有,她哪好意思和相公恩爱。
    钟离玖玖犹豫了下,回头道:“楚楚,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钟离楚楚看出了师父的心思,算了算师父上次同房的日子,觉得间隔有点久了,便很大度的道:
    “不用,你和许不令睡一屋即可,我有点累,先去休息了。”
    钟离玖玖心中微微一喜,可又有点不好意思,一时间不知该不该答应。
    许不令站在旁边,摇头笑了下:
    “要不一起睡吧。”
    ??
    钟离玖玖表情微凝,旋即略显恼火的瞪了相公一眼。
    钟离楚楚则是一愣,错愕看向许不令,眼神古怪:
    “你……你什么意思?”
    许不令眼神纯净无暇,不带丝毫邪念,打开房门走进屋里:
    “寨子的消息传太远了,绮绮说的也有道理,若是背后有人从中作梗,分房睡不安全。南越五花八门的毒我可不一定能全防住,你们睡床上,我睡凳子即可。”
    钟离玖玖知道南越毒师巫女的厉害,有她这水准的不在少数,敢针对许不令下手的,估计比她水准还高。她思索了下,便轻轻点头:
    “也好,那就睡一起吧。”
    钟离楚楚对自己身手一清二楚,见许不令言语认真,也没有多说,低头跟着便进了屋……
    ------
    飞水岭位于崇山峻岭之间,得名于自山巅落下的一道瀑布。
    岭南的地势太过复杂,进出基本上没有大道,修建于此的山寨为了抵御山匪野兽等,多半把寨子修建在险峻之处,有些寨子上下还得攀爬岩壁。
    不过若是不考虑进出不便的问题,山寨梯田环绕风景秀丽,也算是世外桃源。
    飞水岭周边几十里地域,盘踞着大大小小十八个寨子,祖辈都源自于娘娘山的老寨子,后来老寨子人越来越多住不下,往外慢慢扩展,几百年下来才有了现在的规模。
    娘娘山算是十八寨的祖宗祠堂,逢年过节都会在这里举办各种集会,各个寨子的年轻男女都会跑过来,在寨子里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只可惜经过前些日子的动荡后,娘娘山明显有点萧条了。
    寨子里的男丁半数被朝廷拉了壮丁,整个山寨里只剩下老幼妇孺,寨门早早地就关了起来,月色下除了鸡鸣犬吠,便再无其他声息。
    娘娘山后侧的水潭附近,有片小药园子,里面种植着各种常见的药材,原本是钟离家的产业。钟离玖玖离开山寨后,药园子交由了寨子打理,如今收拾得还算整齐。
    水潭的侧面,有一栋小宅院,建筑风格和寨子里的高脚楼截然不同,更像是江南那边的建筑,是钟离玖玖的祖父,躲避战乱逃到这里后,太过思念故乡,寨子里的兄弟姐妹给帮忙修建的。
    如今几十年过去,院子也显出了几分陈旧。大门挂着铜锁,门上还有刻痕,刻的是一个大人拉着一个羊角辫小丫头。这是当年受尽人间苦难的楚楚,刚被带到这里,实在太喜欢师父,坐在门槛上发呆的时候,偷偷刻下的。
    院落好几年无人居住,门口时常有人清扫,依旧干干净净,大门后则积攒了厚厚的一层落叶和灰尘,在皎洁夜色下,显得十分安静。
    时过三更,山寨里的灯火都已经熄灭,一只黑色的乌鸦,在月色下无声掠过夜空,落在了小院的屋檐上,发出了两声乌啼。
    稍许后,秋风扫过落叶,一道黑色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小院内。
    借着朦胧月光,可见人影披着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都遮掩着,只在领子处露出寥寥无几的几根白发,弓着腰身形十分佝偻,看起来甚至有点病态,杵着一个扭曲的藤木拐杖,握住拐杖的五指干枯惨白,好似只是褶皱皮肤包着一具骷髅。
    黑衣人杵着拐杖,走过满地落叶却没法发出丝毫声响,直至来到了主屋的门前才停下。抬眼稍微打量了片刻,从斗篷下取出一根银针,轻轻刺入上方的门缝,卡住蓄势待发的机关后,又取出另一根银针,直至把所有明暗陷阱全部限制住,才打开了房门,进入了屋里。
    钟离玖玖离开前,已经收拾过屋子,所有东西都放进了柜子里,瓶瓶罐罐则整齐摆在桌上,虽然不通风,却没有丝毫异味。
    黑衣人环视一圈儿,最后走到了没有被褥的床板旁,从袖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用银针从里面取出一只蚂蚁大小的小虫子,小心翼翼放在了床板的缝隙之间。
    做完这一切后,黑衣人无声无息地退出房门,把所有机关和记号复原。
    随着夜风拂过,小院又恢复了几年来寂寂无声的模样,好似从来没有人来过……
    ————
    “嗯……啊~……”
    夜色已深,小街之上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勾栏里面时而传出惹人瞎想的欢声笑语。
    客栈房间中,许不令躺在长凳上,手边放着长剑,闭目凝神熟睡。只是听力太好,此时此刻,显然有点睡不着。
    秋夜微凉,喜寒惧暑的小甲虫被放了出来,趴在窗口晒月亮,纹丝不动。
    小麻雀蹲在许不令的胸口,算是替代主子侍寝。
    可能也被外面乱七八糟的声音吵得有点烦,小麻雀时而用鸟喙啄啄许不令的胸口,被许不令抬手摸几下脑袋,才重新安静下来。
    幔帐之间,师徒两个和衣而眠。钟离楚楚睡在里侧,连日奔波有点疲惫,虽然许不令在跟前,但以前在沙漠中也这么睡过,心里并没有什么古怪,已经睡着了。
    钟离玖玖也闭着眼睛做出熟睡模样,但睫毛微微颤动,显然和许不令一样无心安眠。听着外面勾栏里的声响,心里还默默念叨着:
    叫得好假,真被折腾得受不了,哪是这种声音……
    赶了十几天路,好久没和相公……
    好想……
    思来想去,越想心越乱。
    钟离玖玖偷偷睁开眸子,瞄了眼旁边的楚楚,见楚楚已经睡熟了,便小心翼翼掀开薄被,翻身坐起,赤着脚无声走到了长凳旁。
    许不令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玲珑曼妙的傻媳妇,又瞄了瞄幔帐。
    钟离玖玖脸儿发红,有点犹豫,可起都起来了,总得干些什么。
    她迟疑了下,俯身在许不令的唇上亲了口,然后便做贼心虚的往回跑。
    只是没走出两步,又觉得不够本,过都过来了……
    她顿住脚步,见楚楚没醒,又跑回去亲了口。
    如此来回几次,泥菩萨也该起火了,最后一次刚刚起身,就被捂着嘴抱进了怀里……
    窸窸窣窣……
    小麻雀没了栖身之所,只能飞到了旁边的窗台上,爪爪踩着小甲虫,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主子站着受欺负。
    而幔帐之间,面向里侧的钟离楚楚,不知何时已经柳眉紧蹙,薄被下的手攥得很紧,闭着眼努力装睡,红唇几乎咬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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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家三口

    清晨的秋日驱散山野间的薄雾,目之所及除开千重山岭,便只剩下空山鸟语。
    离开阳朔县进入南疆山岭,走了不到十里,便好似走出了人间,茂密山林好像从古至今都没人涉足过,若不是山涧之间有些许供人踏足渡河的石头,很难想象山岭深处住的还有人。
    路上根本没有大道,翻山越岭、跨越溪涧,骑马目标太大也不方便,三人直接徒步在山野间行走。
    许不令身着蓝色的苗疆服饰,腰间挂着行囊,因为山野间毒虫太多,腿上也打着绑腿。崎岖的山路对许不令来说如履平地,此时走得比较轻松,不时站在高处,欣赏下和中原截然不同的秀丽风景。
    小麻雀懒得飞,蹲在许不令的肩膀上,看向背后的两个主子,‘叽叽喳喳——’,明显是在催促走快点。
    钟离玖玖武艺也不错,但想回到飞水岭的山寨,直线距离四十多里,翻山越岭弯弯绕绕,把路线展开的话,估摸都有上百里了,路还十分难走,很考验耐力。钟离玖玖为了保持体力,自然不会全力冲刺,只是杵着行山杖慢慢走,偶尔遇到地标或者某处景物,还会说说以前住在这里的各种故事。
    钟离楚楚穿着蓝色苗裙,跟在两人的后面,手里拿着树枝,漫无目的的扫着路旁的花草,如同猫眼般的碧绿眸子里稍显疲惫,还带着两个黑圆圈,明显有些困乏。
    钟离玖玖走了片刻,渐渐发现楚楚的精神不太好,放慢脚步走在身侧,关切道:
    “楚楚,昨晚没睡好不成,怎么一直打瞌睡?”
    你说呢?
    钟离楚楚听到这个,心里便有些火气。昨晚三个人同处一室,她本以为师父没那么大的胆子,就安心睡觉了。结果大半夜的,忽然听到‘滋滋’的响声,身后的师父也不见了。
    钟离楚楚岂能不知道背后在做什么,心里羞愤尴尬,却又不好起身,只能装作没发现,继续闭着眼睡觉。
    哪想到这一等,就是个把时辰。
    两个人一会儿在凳子上,一会在桌子上,弄得满屋子都是奇奇怪怪的味道,钟离楚楚又不是没有**的尼姑,哪里扛得住,贴身衣裳也出了些汗水。
    最后完事儿,师父心满意足地躺下睡着,钟离楚楚却心烦意乱、不上不下地熬着,等把那股劲儿压下去,天都亮了。
    钟离楚楚眼神带着几分难言恼火,却又不好明说,只是低着头轻轻哼了声:
    “昨晚上是没睡好,老听见耗子偷东西吃的声音,师父没听到?”
    钟离玖玖关切的表情一僵,想了想,做出微笑模样:
    “有吗?我昨晚睡得比较熟,也没注意,依依你听见了吗?”
    “叽叽喳喳——”
    “看,依依也没听见,可能是听岔了。”
    小麻雀:??
    钟离楚楚无话可说,用小树枝在师父臀儿上拍了下:
    “你走前面去,我有点累,不想说话。”
    钟离玖玖感觉昨晚的事儿被楚楚发现了,心中理亏哪里敢说什么,抿嘴笑了下,低着头继续走在身侧陪着楚楚。
    许不令慢吞吞赶路也挺无聊的,听见师徒俩的对话,便走了回来,看向楚楚:“路还远得很,我背你吧,你趴着睡会儿。”
    钟离玖玖自然不会阻拦,拉了拉楚楚的袖子:“是啊,没睡好就休息会儿,天黑前得赶到飞水岭,就这么走可不行。”
    钟离楚楚哪里肯让许不令背着,上次趴在许不令背上磨花生米的事儿可还记忆犹新。
    只是钟离楚楚尚未开口拒绝,许不令就在面前半蹲了下来,而助纣为虐的师父,还抬手推了她一把。
    “呀!”
    钟离楚楚一个不稳,就给趴在了许不令背上,继而便被托着臀儿背了起来,为了保持平衡只能扶着许不令的肩膀,有些焦急和羞恼: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许不令往上颠了颠,让楚楚趴好,微笑道: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我客气什么呀?
    钟离楚楚脸色发红,明显能感觉到许不令手掌的热度,她扭了几下想要离远些,却是越动感觉越清晰。
    钟离楚楚婉拒几次许不令不放手,无奈之下,只能分开腿,夹着许不令的腰,让他搂着腿弯。
    许不令待楚楚坐好后,才重新抬步,走向山野深处。钟离玖玖跟在旁边,继续聊着南疆的风土人情。
    钟离楚楚坐立不安,不想趴在许不令背上,可身为标准的西域美人,身段儿很傲人,想要鼓囊囊的衣襟不贴着许不令后背,得后仰才行,僵持了片刻后,只能认命的往前靠了些,老老实实趴在了许不令背上。
    三人在山野中行进,钟离楚楚看着旁边巧笑嫣然的师父,和面前含笑闲谈的许不令,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一家三口一起赶路的感觉。
    钟离楚楚自记事起便没有家,甚至不记得爹娘的模样。曾经流落市井勾栏,看着街上的小夫妻背着和她同龄的孩子闲逛,心里也曾幻想着自己也能那样。
    可如今真有这种感觉了,钟离楚楚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很别扭。
    毕竟,背着她的这个男人,按理说应该是她情郎的……
    昨晚确实没睡好,加之许不令步伐很稳,也没有乘机动手动脚。钟离楚楚趴了片刻,胡思乱想,渐渐感觉困意上涌。她稍微犹豫,还是把脸颊靠在了肩膀上……
    日起日落,从晨曦转为晚霞。
    路上风景秀丽,让人目不暇接,每到有水源的开阔地,便能瞧见藏于深山之中的苗寨,吊脚木楼修建在山峦峡谷之间,接连成片宛若世外桃源。偶尔还能听到耕作的男女,从山野对面传来的歌声和欢笑。
    钟离玖玖认识这些寨子,和许不令挨个介绍,不过为了不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并未去打招呼。
    三个人就这么行走,其实中午时分,就看到了远处一座高山,隐隐可见从山巅飞流直下的瀑布,但走到高山附近,便已经到了黄昏,天边已经显出了星辰。
    到了地方,许不令轻轻松了口气,背着钟离楚楚,翻山越岭穿行,虽然背后有两托软软的靠垫,身边还有只拿着手绢擦汗的小手,长途跋涉下来,也生出了几分疲惫。
    钟离玖玖站在山岭上方,指向山脚下梯田环绕的大寨子,建筑参差错落层层叠叠,遥遥看见米粒般的人影在其间行走,寨子正中燃着篝火,些许人聚在其中,相较于寨子的规模,打眼看去居住的人并不多。
    钟离楚楚睡了一路,此时也醒了过来,抬眼瞧见自幼长大的地方,眼神稍微茫然了下,继而又露出了欣喜神色,抬起手指向一座矮山上的小院子:
    “那就是娘娘山,我家就在那儿。”
    钟离玖玖出生在这里,眼中的亲切自不用说,发觉山岭下有人在眺望,稍微打量便抬了抬手:
    “阿轩,傻愣着看什么?我是你玖玖姨!”
    山下的两个小孩,愣了下片刻后,连忙冲着后面招手呼喝起来,继而山寨吊脚楼里便冒出来不少人,妇孺老幼全出来了。
    钟离玖玖离开好几年,到了家门口也有点思乡心切,提着裙子走下山坡,呼唤道:
    “相公,到地方了,下去吧。”
    许不令本来风轻云淡,可瞧见这热情的场面,还真有点女婿第一次登门的紧张,连忙跟着准备下去。
    钟离楚楚趴在许不令背上,走了两步才发觉不对劲,脸色微红的拍了拍许不令肩膀:
    “你放我下来吧,到家了。”
    “哦,对……”
    许不令这才放下楚楚,三个人一起,走向了山岭间的大寨子……

第二十四章 许猛

    游子归来,苗寨中的老幼都来到了寨子中心,大部分都是妇人和小孩,成年男子基本上看不到,即便有也大多带着伤病,脸上有迎接亲朋好友的喜悦,却也难以掩饰藏在眼底深处的无奈与伤感。
    钟离玖玖走到寨门附近,便发现了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氛,脸上的笑容收了些许,看向跑过来迎接到了两个小孩:
    “阿轩,青子,你爹爹他们呢?”
    被唤做阿轩的孩子,面相最多十二三岁,脸上带着笑容:
    “出去打仗去了,九姨先回寨子,二伯知道这些……”
    旁边的小女娃当是阿轩的妹妹,十岁左右,此时跑到了楚楚跟前,拉着楚楚的袖子,好奇询问:
    “楚楚姐,听说你嫁给了山外面的王爷,这个大哥是不是……”
    钟离楚楚回到寨子,明显温柔贤惠了几分,轻轻笑了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许不令是隐姓埋名跑来的,寨子里人多眼杂,直接挑明身份,估计明天十八寨就全知道了。钟离玖玖对此只能摇了摇头,含笑道:
    “都是外面瞎传的,楚楚还没嫁人。这位……嗯,这是我男人,叫许猛,中原那边的人。”
    许猛?
    钟离楚楚皱了皱眉,斜了师父一眼,就差跟一句‘不知羞’了。
    许不令对这化名还挺满意,含笑和两个小孩打了个招呼。
    青子听见是玖玖的男人,眼中显然露出几分惊讶和意外,仔细看了看许不令:
    “九姨,你不是说要当花魁不嫁人,要嫁也要嫁壮实的汉子,脖子比腰粗那种。这位猛大哥,看起来和面条似得,一点都不猛啊。”
    当花魁……
    脖子比腰粗……
    钟离楚楚瞪着眸子,想笑又觉得不好,只能抬眼望向天空,轻咳了一声。
    钟离玖玖脸色涨红,这些往日在寨子里的胡言乱语,被小孩子在相公面前捅出来,心中自然窘迫,偷瞄了许不令一眼:
    “是八魁,不是花魁……以前说着玩的……”
    钟离玖玖是寨子里的郎中,青子小时候得了重病,就是玖玖治好的,青子可是把玖玖当自己亲人看。
    几年不见的亲人,忽然带回来个汉子,阿轩兄妹俩心里面自然带着几分审视。
    阿轩年纪小但个子很壮,看了看明显不是膀大腰圆的许不令,当下就想来个见面礼,邀请许不令摔个跤什么的,也算是寨子里男人过来娶姑娘的规矩。
    只是许不令不可能和小孩子动手,看出阿轩的意思后,转眼扫了扫,望向了寨门外的一块大石头。
    石头造型像只动物,估计是被当做祥瑞摆在门口,约莫七八百斤,又大又沉,此时倒在地上,从地面的痕迹来看,应该是前不久才被推到过。
    许不令见此,顺手就把大石头给扶起来摆正,还左右调整了下位置,动作轻描淡写,就好似顺手把倒在地上的扫把,扶起来靠在墙上一样。
    “嘶——”
    正从寨子里往出走的老幼,抬眼瞧见这一幕,齐刷刷顿住脚步,表情错愕,不少人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阿轩走在前面和玖玖交谈,正暗暗琢磨怎么下战书,瞧见前面的动静愣了下,还以为出了啥事儿,回头瞧去,才发现旁边的大石头被扶了起来,妹妹青子正瞪大眼睛愣在原地,盯着那个高个外来汉子。
    !!
    阿轩脚步一顿,转过身来,张大嘴巴看了看大石头,又看了看若无其事的许不令,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是人?
    许不令本来是准备随便显露下身手,可瞧见寨子里乡亲父老齐刷刷的眼神有点夸张,还以为不小心动了人家寨子的祥瑞,犹豫了下,又抬手把大石头扶着放到在了地上,恢复原样,看向傻媳妇:
    “玖玖,这玩意不能动吗?”
    阿轩惊为天人,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寨里都喜欢有本事的汉子,钟离玖玖带着男人回寨子,瞧见父老乡亲的反应,心里面自然有点窃喜,摆了摆手道:
    “能动,不用管,进去吧,叔伯婶婶都等着呢。”
    许不令心中这才放心了些,跟着玖玖进入山寨,顺手在阿轩的脑袋上揉了揉。
    阿轩依旧张大嘴巴,目送许不令走过后,依旧不小心有人能那么轻松的搬起大石头。他跑到大石头旁边,和妹妹一起动手,试着抬了下,结果自然是没抬动,然后便急慌慌的跟了上去:
    “猛哥,你这是咋弄的?教教我呗!”
    许不令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随意道:“多吃饭,长大自然就行了。”
    阿轩可不傻,寨子里多少汉子老死都没能把石头推到,能搬起来的更是没几个人,这那事儿吃饭的事儿?
    寨子里面,因为当家的桂姨和几个老人被官府带走了,目前当家的是桂姨的弟弟,被玖玖称呼为黎二伯。
    黎二伯年逾五十,左腿有点跛,杵着根拐杖看着许不令等人走过来,也被方才的场景惊到了。听见玖玖的呼唤,才回过神来,忙得抬了抬手:
    “阿轩,带着你妹妹去四婶那儿,准备酒菜,客人来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阿轩见长辈发话,才悻悻然的跑下去招呼做饭。
    站在寨子里的老幼,也都是满眼惊异地看着许不令,有的开口打招呼,也有拉着玖玖和楚楚小声询问,眼里明显都带着敬佩和崇拜。
    许不令对此自然是扮演人好话不多的夫君,跟在玖玖身边和父老乡亲打招呼。
    因为确实出了事,寨子的迎接并没太浓重,热情欢迎过后,黎二伯便让众人散去,把三人带到了寨子里商量事儿的老屋里坐下,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在这里。
    钟离玖玖一直挂念着寨子的事儿,此时把路上打听的消息说了一遍,询问道:
    “黎二伯,是不是詹豹那个白眼狼勾结的官府?”
    黎二伯双手扶着拐杖,脸上显出愁色,叹了口气:
    “私下里都知道,詹豹不认。柳州的官老爷原本和寨子认识,这次不知为何就翻了脸,开口直接要两百人不说,事后查都不查,就说寨子藏了山匪,跑过来拿人。这些年詹豹在十八寨走动,名声大,四处和寨子说别和官府对着干,当时也没拦住官府。你桂姨和大伯他们,都被官府带走了。
    后来詹豹又装模作样跑去和官府求情,把要的人减成了往年的数,但桂姨他们却没了消息,我也让人去官府问了几次,花银子都见不到人。我们去找詹豹要说法,詹豹只说在打听,问了几次恼羞成怒,还把老四打了一顿,到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钟离玖玖眉头紧蹙,稍微听了片刻,便有点坐不住了,冷声道:
    “那个白眼狼,我明天就去找他要个说法。”
    黎二伯本想阻难,可心里窝火这么久,寨子里又没有能指望的人,心里何尝不想有个能为寨子出头的人。他看了看旁边的许不令,思索了下,还是点头……

第二十五章 别瞎想,有蚊子(272/596)

    五里开外,三座山岭后方的阴坡,另一座苗寨修建于此,规模比老寨子小一些,但人数却比老寨子的多,靠着詹豹和官府的关系,此时还留着大部分的劳动力在寨子里。
    十八寨往日很团结,都听老寨子的话,但团结这东西不能当饭吃。詹豹一身好武艺,年轻时便在柳州一带闯荡,认识了不少山外的富家子;后来凭借这些关系,也确实给寨子里行了不少方便,久而久之自然就得了人心,成了十八寨里能拿事儿的人。
    寨子中心的吊脚楼,是当家詹豹的居所,因为老寨子当家的都被官府扣了,如今十八寨管事儿的自然而然就成了詹豹。
    此时楼内的客屋里,七八个其他寨子的当家,都在和詹豹说着好话,指望其能和官府通通气,把年底该交的岁赋减一些。
    詹豹坐在主位上,和众人对谈。身上穿的不是寨子里的本土服饰,而是中原常见的员外袍,手指还套了个玉扳指,身材高大健硕,看着还有几分枭雄气。
    诸多寨子正你一言我一语商量着,外面忽然有人跑进来,凑到詹豹的身边,开口道:
    “豹哥,老寨子的九姑娘回来了,方才我正在那边走亲戚,正好瞧见九姑娘回来,带着楚楚和一个男人,听其称呼,那男人好像是九姑娘的男人……”
    屋里的大小当家,听到这话都是安静下来,看了詹豹几眼。
    十八寨算是一家子,有啥事儿第二天都能传遍。钟离玖玖年幼的时候,便是寨子里出了名的俊鸟,十八寨只要是没娶亲的男子,都上门求过亲,为这个打架的不在少数,詹豹自然也去过。
    本来詹豹武艺力压十八寨,机会很大,可打趴下所有竞争者上门提亲,却被老寨子以玖玖年纪还小为由给拒绝了。之后钟离玖玖便独自跑了出去,晃荡了好几年才回来,听说差点成了和周贵妃差不多的美人,容貌自然更加俊俏,和仙女似得。
    这下不止十八寨,连周边的苗寨都听说了,跑过来求亲的几乎挤烂了老寨子的大门。
    詹豹又打趴下了所有竞争者,跑去和钟离玖玖提亲,结果钟离玖玖说不嫁人还是给拒绝了。
    詹豹三番两次地碰壁,自然是怒从心起,在寨子里闹事,被当家的桂姨给骂了一顿撵出了寨子,从那之后阴坡寨和娘娘山便不走动了。
    前些日子老寨子的出事,有很多人都猜测是詹豹怀恨在心报复,不过当着面,肯定不好说出来。
    现在钟离玖玖回来了,还带着个男人回来,恐怕要出大事儿。
    詹豹听闻消息,脸色果然变了下,不过对钟离玖玖回来好像并不意外,而是皱眉道:
    “带了个男人?什么样的男人?”
    传话的汉子,说起这个便有些郑重,抬手比划了下:
    “比豹哥高两指,也比豹哥俊得多,不过细皮嫩肉的没豹哥壮,穿着我们这边的衣裳,但看起来更像是城里面的书生……”
    詹豹略显不满:“带了个书生回来?”
    汉子摇了摇头:“也不是书生,力气大得吓人。以前十八寨抢亲,老寨子门口那大石头,就豹哥能推到再扶起来,九姑娘带回来的男人,也能推到再扶起来,看模样还挺轻松……”
    众人听见这话,眼中不禁露出惊异。
    八百斤的石头,推到的话,身强体壮的汉子都有点把握,这单人再扶起来,十八寨这么多年总共也就出了个詹豹,可不是一般的厉害。
    詹豹听见这话,脸上的怒容也变成了疑惑,转了转玉扳指:
    “一个人?怎么扶的?”
    “一个人,怎么扶的没看清,就眨眼的功夫,石头就被扶起来了。瞧见寨子里的人目瞪口呆,又把石头给推倒移了回去……”
    詹豹稍显惊讶,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扫了眼众人:
    “九姑娘回来,是好事,不过最近外面乱的很,出了好几次屠寨的惨事儿,带个不明底细的外人回来不妥。我明天过去看看。”
    众人自然明白意思,新仇旧怨一起来,肯定会上门找事儿。不过詹豹武艺名望都高,他们这些小寨子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岔开话题,继续说起了岁赋的事儿……
    ————
    南疆山岭间气候怡人,抬眼便可见璀璨星空,明月好似触手可及。
    许不令和玖玖、楚楚一起,走过半山腰的小路,来到了稍微平整的地方,规模不算大的药园子便出现在眼前,尽头则是一间白墙青瓦的小院。而山对面,就是那条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风景可以说是人间一绝。
    钟离玖玖走在前面,看到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特别亲切,抬手指了指远处的水潭:
    “相公,那个水潭可不一般,寒气很重,六月酷暑水中依旧冰凉刺骨,寻常人喝多了肯定出事儿,不过用来熬药效果很好,锁龙蛊也是在潭底养出来了,花了我好几年的时间……”
    许不令走走看看,对玖玖的小窝很是欣赏,就和桃花谷里的农家小院一般,秀丽山水相伴,如果不考虑外物,一家三口无忧无虑地住在这里,日子应该过得很舒服。
    钟离楚楚本来走在身后,可钟离玖玖打开门锁后,好似想起了什么,快步跑进了院子里,在许不令尚未看清的时候,便将放在院子角落的铁环、陀螺等玩具遮挡了起来,显然是不想让许不令猜出她小时候,在院子里撒欢的幼稚模样。
    许不令对此也没说什么,低头看向门的两个小人,勾起嘴角笑了下。
    钟离玖玖也瞧见了门上的小人,眸子里显出些许恍如隔世的意味。曾经楚楚还是个豆芽似得小不点,自己也是不满二十岁的大丫头,为了心里的一点小念想,真把楚楚当亲女儿养。
    谁能想到,后来会遇上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曾经视她如师如母的小丫头,变成了凶巴巴的管家婆。
    而她这无微不至的好师父,则变成了被捉奸在床、抢徒弟男人、在徒弟面前和相公……
    钟离玖玖心里生出几分惭愧,脸儿微红了下,也不好感慨什么,低着头进入了院子。
    院子里几年无人打理,满是落叶杂草,旁边还有个小马圈。
    许不令扫了眼,倒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
    “楚楚,你的骆驼还放在幽州刺史张薄那里,如今幽州被北齐占了,张薄南遁撤到了青州,不知道骆驼还在不在……”
    钟离楚楚的白骆驼是玖玖花大力气寻来的,心里其实一直很想念,不过整个幽州都丢了,她也不指望能找回来,只是轻声道:
    “以后你打到幽州,我去看看,能找到就好,找不到……”
    “找不到就把张薄发配西域养骆驼。”
    许不令安慰了句,随着玖玖一起,开始收拾院子。
    钟离玖玖走江湖便以‘来无影去无踪’出名,从小就很谨慎,连许不令冒失闯进屋都吃了几次亏。对于家里的宅子,不可能没有半点布置。
    此时回到老家,为了防止有人故意引诱许不令过来,钟离玖玖很仔细的检查了临走前布下的机关、暗记,确定没有被破坏后,才打开了房门,把柜子里的被褥取出来铺在木板床上,又取出随身携带的干净床单铺在上面。
    钟离楚楚睡在旁边的小屋里,稍微清扫院子里的落叶后,便回了自己房间,把门关起来,也不让许不令去参观自己的闺房。
    院子也不大,一间主屋两间睡房,许不令总不能去厨房呆着,看了几眼后,便来到了主屋。
    屋里已经点上了烛火,小麻雀飞到了自己的鸟笼里,估计也是离家太久了,正撒欢儿似得摇着鸟笼在窗口荡秋千。
    钟离玖玖借着灯火,俯身收拾床铺,臀儿向着外面,圆滚滚的如同被蓝色布料包裹的大团子,衣裙上挂着不少银饰,随着动作发起些许轻响。
    南疆风情的穿着,自然给本就艳丽动人的钟离玖玖增添的别样味道。
    许不令走进屋里,仔细瞧了一眼后,眼前微亮,走到跟前,抬起手来……
    啪——
    正在认真套着被单的钟离玖玖,被背后火辣辣的感觉惊得一哆嗦,猛地翻身坐在了被褥上,眼神又气又羞,用绣鞋轻踢了许不令一下:
    “要死啊你?走了半点声音都没有,吓死姐姐了。”
    说着抬手揉了揉痛处,心中气不过,又踢了下。
    许不令看了看装点清雅的温馨小屋,蹙眉道:
    “别瞎想,有蚊子。”
    钟离玖玖半点不信:“我住的地方,就不可能有蚊子,‘蛊’就是毒虫,你当‘蛊王’是瞎叫的?”
    许不令在旁边坐下,把玖玖摁在了自己腿上趴着:“真有,不信你看……”
    啪——
    “哎呀!”
    钟离玖玖有些急,扭头握住许不令的手:“好啦好啦,有蚊子,我不争了。你轻点,楚楚可在对面,让她听到,又得训我。”
    许不令这才满意,勾起嘴角笑了笑,倒头就躺在了被褥上,四仰八叉:
    “我没轻没重的,娘子自己来吧。”
    “……”
    钟离玖玖眼神微恼,瞄了瞄对面亮着灯火的窗口,最终还是没架住相公的勾引,起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窗户……

第二十六章 关键时刻还得看虫虫

    窗外寒泉叮咚,朦白月光洒在窗纸上。
    钟离楚楚在枕头上侧躺,手里握着晶莹剔透的冰花芙蓉佩,注视着闺房里的形形色色。
    虽然地处苗疆,但这间房屋,和中原大家闺秀的闺房没什么区别。
    书架上放着很多书籍,上了年月,不少都是玖玖祖父逃难时带过来的,封皮发黄,却干净整洁。除开笔墨纸砚,房间里还有琴台、画案这些千金小姐闺房里常见的物件,做工上乘价值不菲,全是玖玖给精心准备的。
    钟离楚楚被师父抱出火坑来到这里后,未曾受过一天苦,虽然身处相对贫瘠的苗寨,过得却是锦衣玉食的日子,连头发指甲都会精心呵护,洗个脸用的都是各种山珍灵药,可能王侯之家的小姐,都没有她这么奢侈。
    曾经对师父依恋到极点,便是因为师父是这世上,第一个对她这么好的人。而离家出走,也是因为发现师父对她这么好,有其他目的,不是单纯地喜欢她这个没人要的小丫头。
    不过跨越山海,从最东走到最西,最南走到最北,在整个天下绕了一圈儿后,楚楚那点钻牛角尖的心思,也早就看开了。
    无论如何,至少她和师父至今仍不离不弃,也平平安安,往后也可以永远这样持续下去。
    如今重新躺在这张小床上,钟离楚楚眼睛里,又恢复了幼年时的依恋和温馨,不过,握在手中的玉佩,还是让她眼底多了点别的东西。
    毕竟,走的时候屋里是两个人,回来时变成了三个。
    有个半路冒出来的男人,插在了她和师父之间,让幼年单纯的亲情和母慈女孝,变味了……
    “唉……”
    钟离楚楚修长手指摩挲着玉佩,想要就此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
    记得小时候,每天晚上,师父都会大半夜跑过来给她掖被角,要是发现她没睡着,还会躺在身边抱着她,讲天南海北的故事,讲到她带着笑容睡着为止。
    现如今,师父晚上肯定不会过来了,估计正抱着那个男人睡觉,还给那个男人讲故事、掖被角什么的,哪有心思搭理她……
    念及此处,钟离楚楚抿了抿嘴,心里竟然有点嫉妒。
    不过也分不清是嫉妒许不令抢了她师父,还是她师父抢了她男人。
    或许二者都有吧……
    钟离楚楚躺了许久睡不着,便又坐起身来,披上了披肩,打开房门。
    对面的房屋灯火已经熄了,静悄悄的没半点动静,好似已经就寝。
    不过钟离楚楚可晓得两个人的时间,现在应该是师父仰着脖子乱叫的时候,没发出声音,估计是被许不令捂着嘴叫不出来。
    “哼……”
    钟离楚楚扫了两眼后,便从院墙旁的小树上摘了片叶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坐着,叶子凑到唇边,看着天空触手可及的星辰,吹起了《凤求凰》。
    呜~~呜~~
    曲调婉转,在群山之间若隐若现。
    钟离楚楚吹着曲子,双眸中其实也有点恶作剧的味道,想象着许不令生无可恋、师父无地自容的表情。
    只是吹了片刻,屋子里并没有什么动静。
    钟离楚楚略显疑惑,按照正常情况,师父应该装作被吵醒的模样,迷迷糊糊问两句话,然后让她回去睡觉才对,怎么可能装作没听到?
    曲调停下,钟离楚楚想了想,起身走到了院子里,侧耳倾听。
    房屋里有‘嗡嗡嗡’的声音,明显不是在行房,感觉更像是蚊子在飞来飞去的响动。
    屋里怎么可能有蚊子?
    钟离楚楚稍显茫然,走进两步,开口呼唤:
    “师父?”
    屋里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有什么小东西轻轻撞了窗户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
    钟离楚楚心中一沉,暗暗察觉不妙,连忙走向门口。可刚想抬手推门,又想起了什么,跑去侧屋取来防止毒蜂叮咬的罩衣,套在了身上……
    ------
    稍早之前。
    许不令躺在刚铺好的被褥上,抱着后脑勺一副大老爷做派,等着傻媳妇过来伺候。
    钟离玖玖悄悄摸摸地取下撑杆,窗户关上后,屋子里安静了几分。
    她转过身来,瞄了瞄许不令,明艳脸颊上明显多了几分羞涩红晕,走到床边,抬手取下头上和腰间的银饰,放在旁边的妆台上,如云长发披散下来,在烛灯前轻轻晃了晃。
    许不令从上到下欣赏着,连挪一下位置的意思都没有,看模样连衣服都不想自己脱。
    钟离玖玖有些恼火,却也无可奈何,乖巧地在床边蹲下,取下许不令的靴子,然后吹灭蜡烛,侧坐在了许不令身边。
    钟离玖玖随身物件,除了绑在腿上的腿环,还有便是夹在团子间的小瓷瓶。此时撩起裙子,先把腿环捋了下来,用脚尖挑着放在了妆台上,又解开衣襟,从里面取出了小瓷瓶,放在了一边。
    许不令调整了下姿势,挑了挑眉毛,示意放马过来。
    钟离玖玖咬着下唇瞪了眼,才压在了许不令身上,低头四唇相合……
    窸窸窣窣……
    窗口的鸟笼里,小麻雀踩在横杆上荡秋千,瞧见两个不知羞的又在打架,略显无聊地转了转脑袋。
    窗户关上了也出不去,小麻雀便飞到了妆台上,抬起爪爪就是一脚,踢在了装有锁龙蛊的小瓷瓶上。
    咕噜咕噜——
    瓶子在桌上滚了好几圈,里面响起小甲虫扇翅膀的声音,显然是被吵醒了。
    小麻雀在妆台上蹦蹦跳跳,又跑到另一头把小瓶子踩住,再次一脚,把小瓷瓶踢到另一边。
    如此来回几次后,瓶子里的锁龙蛊‘嗡嗡’作响,显然有点受不了了。
    钟离玖玖正捧着喂,呼吸稍显不稳,偏头瞧见小麻雀在旁边捣乱,有些恼火得凶了眼,然后探身拿起小瓷瓶,指头挑开盖子,把小甲虫放了出来。
    许不令嘴里一空,略显扫兴地叹了口气,偏头看向追着小甲虫到处跑的依依,微笑道:
    “它不怕锁龙蛊?”
    钟离玖玖重新爬回来,心不在焉地道:“从小一起养的,闹着玩罢了,怕个什么。万物皆有灵性,鸟兽也有喜怒哀乐,说了你也不懂……”
    许不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还想聊两句人与自然的知识,就被玖玖给捂住了脸,只能‘嗯嗯’了两声。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小麻雀追着甲虫飞来飞去的声音。
    钟离玖玖半眯着眸子,眼神逐渐迷离,身形起伏,正渐入佳境之际,忽然瞧见在屋里乱飞的小甲虫,钻进了床底下。
    小麻雀跟在后面,站在靴子旁探头观望,刚看了两眼,忽然受了惊吓般,唰地飞到了她怀里。
    钟离玖玖瞬间清醒,察觉不对劲,连忙屏息凝气,耳根微动倾听下面的动静。
    许不令也稍显茫然,不过武者本能尚在,发现有异样后,也没乱动,屏息凝气望向钟离玖玖,眼神询问。
    钟离玖玖略带红晕的脸颊逐渐严肃,纹丝不动地趴着,目光盯着床侧。
    许不令斜眼瞄了下,渐渐听到‘嗡嗡’的响声,是锁龙蛊煽翅膀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很细小的声响,在床板下乱飞。
    很快,两个模糊不清的小黑点从床板下飞了出来,明显能看到锁龙蛊有发飙的迹象,在空中飞速追逐。
    而黑色小甲虫前面,是一只体型要小得多的虫子,在月光下带着绿色幽光,似乎很惧怕锁龙蛊,在屋子里没头苍蝇似得乱窜,寻找着躲避的地方。
    “……”
    许不令虽然不认识这是什么玩意,但以前中锁龙蛊,对蛊虫也有所了解。
    养蛊多是将百种毒虫封闭关在一起,互相残杀以血肉为食,最后剩下的那只就是蛊,成蛊后,也不可能和其他毒虫共存,只会把弱小的毒虫当食物。
    锁龙蛊被称为蛊王,在毒虫里面肯定就是无敌的存在。眼前这只绿油油的小蚊子,不确定是不是毒蛊,但能激起锁龙蛊的凶性,肯定也不是简单货色。
    要知道以前玖玖把锁龙蛊取出来放风的时候,方圆百丈都没有蚊子苍蝇;小甲虫也懒得搭理寻常虫子,像这样追杀的情况,许不令还是头一回见。
    嗡嗡嗡——
    两只小虫子在屋里乱飞,有几次甚至飞到了幔帐附近。
    许不令和钟离玖玖抱在一起,彼此还是负距离,纹丝不动盯着毒虫,除开眼珠,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
    小麻雀似乎也知道危险,藏在两人之间,不敢动弹,完全没了方才追杀锁龙蛊时的胆气……

第二十七章 无言的尴尬

    两人一鸟,在幔帐间纹丝不动的看了片刻,眼神渐渐凝重。
    锁龙蛊是甲虫,在毒虫里面体型还是比较大的,飞起来嗡嗡作响,速度和灵活度,明显不如前面那只小虫子。
    小虫子速度极快,除开偶尔看到幽绿光泽,其他时候连声音都很难听到,若不是屋子封闭没有出口,早就逃掉了,也就是环境限制,才能让锁龙蛊跟在后面穷追不舍。
    不清楚毒虫的底细,许不令也不敢贸然动手抓虫子,照这么僵持下去,锁龙蛊估计一晚上都抓不住毒虫,而他和玖玖武艺再高,闭气也不可能太久。他只能看向玖玖,眼神询问对策。
    钟离玖玖眼神瞄向放在妆台上的腿环,尝试性地想用脚去勾,只是刚有些许动静,那只毒虫就感觉到了,开始往这边飞,只能停下动作,继续僵持。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开门声,继而传出了楚楚吹曲子的响动。
    毒虫有所察觉,但距离太远,好像难以分辨位置,只是在窗口转悠。
    很快,楚楚发觉不对劲,脚步声渐近,开口喊了一句:
    “师父?”
    便是这一瞬间,被锁龙蛊追逐的毒虫,速度骤然加快,直接扑向了声音的来源,结果自然是撞在了窗纸上。而紧随其后的锁龙蛊,也撞在了窗户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摇摇晃晃了几下,又飞起来继续追逐。
    踏踏踏——
    脚步声来到门口。
    钟离玖玖眼神一急,想要开口呼喊制止,许不令也是眉头微蹙,肌肉蓄力蓄势待发。
    好在楚楚自幼跟着钟离玖玖,还是学了点东西的,察觉不对劲后,便跑去了别处,然后又跑了回来,抬手推开了房门。
    吱呀——
    房门刚刚露出一条缝隙,在屋里没头乱窜的毒虫,便直接扑了过去。
    钟离楚楚早有防备,从头到脚都罩着纱网,开门瞬间便听声辨位,用捉蝴蝶的兜网罩了过去。
    毒虫和锁龙蛊反应都极快,本能改变方向躲开了兜网。钟离楚楚趁机闪身进入,把门关了起来,避免让毒虫飞出去。
    毒虫感觉到人的呼吸声后,便发了疯般往钟离楚楚脸上扑,只可惜都被挡住了,明显能瞧见帷帽下的纱网轻轻摇晃。
    纱网只能防叮咬,不能防毒,钟离楚楚小心翼翼拿着扑虫网,屏住呼吸在屋里捕捉毒虫。只是毒虫飞的太快,围着钟离楚楚转圈寻找突破口。钟离楚楚连影子都很难看清,只能凭借微弱声音,和闭着眼睛打蚊子一样捉毒虫。
    唰唰——
    钟离楚楚来回几次都落空后,心中担忧师父和许不令的安危,偏头瞄了眼里侧的床榻。
    好在两人都安然无恙,只是……
    !!!
    好大……
    钟离楚楚身体明显僵了下,本能的偏过头去轻轻‘啐’了口,很快又反应过来,继续全神贯注的捕捉毒虫。
    床榻上,许不令纹丝不动地躺着,本来已经被这忽如其来的毒虫骇退了兴致。只是楚楚跑进来解围,暂时没有了危险,场景又比较暧昧,慢慢的又……
    许不令眼珠动了动,往下瞄了眼……
    钟离玖玖在楚楚进来后,窘迫和紧张在脸上交替浮现。本来就无地自容,发现许不令这时候竟然还有歪心思,她顿时恼火,用要杀人般的目光瞪了眼。
    只是这种时候,许不令能有什么办法?他又不是神仙,本能怎么可能控制的住,这个眼神反而有点火上浇油了。
    唰唰唰——
    钟离楚楚拿着兜网,在闺房里四处乱跑追逐毒虫,好几次跑到幔帐附近,借着朦胧月光,里面的场景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钟离楚楚连手都在发抖,见毒虫不喷毒烟后,忍不住了,仗着罩衣防身,开始絮絮叨叨:
    “师父,搞什么鬼?这么大只毒虫都看不到?”
    钟离玖玖都快哭了,却又不能动弹,连解释都不行,只能保持这么个羞死人的姿势,在徒弟面前当木头人。
    许不令躺在枕头上,眼神也有点不好意思,瞄着楚楚笨手笨脚的捉虫子,有些捉急。
    好在屋子就这么大,毒虫被罩衣阻挡没法咬到钟离楚楚,只能飞蛾扑火的往声音的来源乱撞,几次过后楚楚学聪明了,把网子放在面前,故意说话,毒虫寻着声音便飞了进去。
    钟离楚楚连忙把网口一合,连紧随其后的锁龙蛊也给网在了里面,两只毒虫在网子里厮打在一起,发出嗡嗡的响声。
    钟离玖玖憋了太久,见状猛地呼吸了几口气,继而触电似得翻起身,拉过被单裹在自己身上,直接连脸都给包起来了。
    许不令也拉过衣裳套在身上,坐起身来,开口道:
    “吓死我了,这是什么东西?”
    钟离楚楚捏着网子,也不敢乱碰,回头瞧见师父和鸵鸟似得把自己包着,不由恼火道:
    “师父,你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钟离玖玖脸红得似要滴血,一声不吭地下了地,把薄毯紧紧裹在身上,赤脚跑到了楚楚跟前,也不敢去看徒弟的眼神,只是接过网子,借着月光仔细查看。
    钟离楚楚把身上的罩衣扯下来,瞄了几眼,又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实在忍不住,抬手在师父的臀儿上打了一巴掌:
    “你们真是……好玩吗?我眼睛都快瞎了……”
    许不令穿戴好衣袍,走到跟前,略显尴尬:“事出突然,我也没想到床底下真有蚊子。”
    钟离楚楚方才目睹活春宫,也不好意思去看许不令,只是背过身点燃的烛火,轻哼道:
    “你没发现,她难不成也没发现?好歹在南越长大,这点提防都没有。”
    钟离玖玖面红耳赤,也不敢还嘴,借着烛火的光芒仔细打量,眼中显出些许疑惑:
    “这虫子好古怪,有点像是‘寻声蝇’,屋里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许不令凑到跟前看了下,网子里面的战斗已经停歇,锁龙蛊憨憨的趴在里面进餐,原本不到米粒大的碧绿毒虫,已经被肢解分尸,看不出原型了。他不解问道:
    “寻声蝇是什么东西?”
    钟离玖玖回忆了下:“以前听其他寨子的老人讲过,几百年前闹过一次虫灾,山里面几个寨子出现这种毒虫,会在睡梦中往人嘴里飞。不小心吃下后,就会变得食而无味、夜不能寐,若不治好,时间长了可谓生不如死。我以前还专门去找过这种毒虫,连半点线索都没见过,怎么会在屋里冒出来一只?”
    许不令想了想:“这玩意是不是人养的蛊?”
    钟离玖玖摇了摇头:“和蛊不一样,这毒虫据传是尸蝇演变而来,天生的也有,多半在瘴气横生的深山老林里,从动物尸体上生出来的。人想养出来的话,我反正没这本事。”
    许不令点了点头,转眼看了看房间,半点异味没有,显然不可能有腐尸。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可能运气这么好,刚到南越,就遇上一只罕见毒虫。
    许不令打开窗口,在外面扫了眼:“估计是有人盯上我们了,既然进了这间院子,无论中没中毒,我到南越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钟离玖玖面色凝重,她方才回来检查过机关、暗记,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这些东西连楚楚都不一定全知道。如果说有人能不留痕迹地进入她的屋子,那只可能是暗中下手的人,专精于此道,道行比她还高。
    钟离玖玖谨慎道:“能在我身边下毒,绝对不是凡夫俗子。不过那人应该不知道我自己琢磨出了锁龙蛊,这次失手后,肯定会换其他法子。敌在暗我在明,我们怎么办?”
    许不令思索了下,转身拿起了兵刃:“我现在就去阴坡寨看看,如果有人布局,詹豹肯定是棋子,估计知道些东西,去晚了就被灭口了。你们去寨子,在人多的地方呆着。”
    钟离玖玖觉得有道理,连忙就准备出门,只是还没打开门,许不令和钟离楚楚,就一左一右联手在她臀儿上打了下。
    “呀——”
    钟离玖玖才想起来没穿衣裳,连忙跑回去把裙子套上。
    许不令提着刀准备出门,可他不清楚阴坡寨在哪儿,也不认识詹豹。三个人一起去晚了可能扑空,独自留着楚楚不安全,便直接把站在旁边的楚楚扛了起来:
    “楚楚,你给我指路。玖玖,你一个人当心些。”
    钟离玖玖打人不行,自保的本事却远超寻常高手,她点头道:
    “快去快回,不要逞强。”
    钟离楚楚则是有点蒙,趴在许不令肩膀上:“我自己走吧。”
    “你跑那么慢,等过去詹豹都凉了。”
    许不令回应了一句,便扛着钟离楚楚出了屋子,飞身而起自山野间,朝远方飞驰而去……

第二十八章 灭口(273/597)

    苍穹之上繁星如海,飞流直下的瀑布侧面,杵着藤杖的黑衣人,鹰隼般的眸子,盯着对面山腰的小院,乌鸦停在拐杖上,猩红鸟瞳如同两颗择人而噬的蛇瞳。
    在秋风中等待良久,瞧见两人先后进入主屋,再到那个小姑娘前去查看。
    黑衣人手握紧了几分,暗暗感觉到了不对。只有一只毒虫,不可能同时放翻两人,估计是出了纰漏。
    果不其然,小姑娘进去不久后,一个男子便提着刀走了出来,朝着山野间遁去。
    “唉……”
    黑色斗篷下,发出一声略显失望的轻叹,声音沙哑,好似没有生机的活死人。
    黑衣人轻轻抬起藤杖,黑鸦震翅而起,朝着京都方向飞驰而去。他则转过身形,走向几里开外的阴坡寨。
    只是黑衣人走出几步,便发现月色下的山野间,划过一道流星般的残影,速度快到跑过山林数步,后方的枝叶才开始晃动,眨眼功夫就上了一座小山岭。
    黑衣人显然有点吃惊,凝望一眼后,把拐杖收起,大步飞奔起来……
    ------
    离开娘娘山的苗寨,很快便进入了深山老林,林间只有一条崎岖小路供人行走。
    许不令为了赶时间,直接在山岭石崖上起落,沿着直线朝三座山岭后的阴坡寨赶去。
    秋夜已经有了几分凉意,全力奔行之下,冷风透过薄裙,从背后呼呼地灌入腿间。
    钟离楚楚倒是不冷,但这感觉颇为古怪,特别是刚刚还看到许不令的那什么……
    钟离楚楚趴在许不令肩膀上,只觉得浑身不自在。长发随风飘舞间,微微扭了两下,想让自己的腰离许不令的脸颊远些。
    许不令正在埋头赶路,发现楚楚不安分,顺手就抬手拍了下:
    “别乱动,掉山沟里咋办。”
    “你别摸我。”
    钟离楚楚本就心里古怪,被顺手揩油,双眸中显出羞恼神色,抬手在许不令腰上轻捶了下。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无奈一笑:“提醒你罢了,不是摸你。”
    钟离楚楚反正聊起来了,顺势道:“你就会道貌岸然的欺负女人。我们才刚刚回来,你昨天晚上才……今天又和师父那什么,你不累呀?”
    “还好。”
    “……”
    钟离楚楚握了握拳头,继续道:“不累也别那么急,南越到处都是毒虫,你们睡觉前都不知道检查下?还得我去救你们……”
    说起这个,许不令微笑了下:“楚楚挺聪明的,没冒冒失失闯进来,我方才都准备起身强行抓虫子了。”
    “那是自然,我又不是满枝,好歹也走过江湖,也就比师父差一点。”
    钟离楚楚说话之间,又想起方才看到的场景,忍不住蹙眉道:“我发现你这人就不知道知恩图报。我师父对你那么好,比对我都上心,可以说身心都给你了。结果你呢?我待了这么久,发现你对其他女人都是温柔体贴,独独把我师父当作小妾看待……”
    许不令微微偏头:“怎么可能,我向来一视同仁。”
    钟离楚楚哼了一声:“你以为我方才没看到?你和大爷似得躺着,让一个女人家那什么……我又不是没看过医术,男**阳相合,应该是男上女下。你连这点力气都舍不得出,全让我师父动手,你还说你一视同仁?”
    “……”
    许不令还真是一视同仁,连玉芙有时候都得自己来,不过这些闺房之事,自然不好和楚楚详细聊,只是轻笑了下,没有回答。
    钟离楚楚絮叨了几句,两个人便翻越了三座山岭,一个稍小些的苗寨出现在山脚下,时过三更依旧能看到些许火光,有人在夜间巡视。
    钟离楚楚从肩膀上跳下来,跟在许不令身后,抬手指向寨子正中的吊脚楼:
    “那就是詹豹的房子,派这么多人夜间巡逻,估计也是做贼心虚,怕我们寨子打过来。”
    山寨村落之间彼此打架是常事儿,许不令也不奇怪,快步来到寨子附近。
    楚楚本想潜入其中,只是身边的许不令却是大摇大摆,沿着直线往里冲。
    钟离楚楚跟着后面快跑,疑惑道:“你做什么?不是偷偷潜进去吗?”
    许不令进个连匪寨都算不上的苗寨,那就是强龙进泥潭,打个滚都能把寨子平了,有什么好潜行的,自然是按照最短的距离直接冲进去。他快步行走间,询问道:
    “能不能杀人?”
    钟离楚楚犹豫了下,摇头道:“十八寨都是一家子,彼此沾亲带故,就出了詹豹这老鼠屎,打一顿就行了。”
    许不令轻轻点头,从路边折了根女子手腕粗的树干,用刀削平枝叶化为齐眉棍,大步走向寨子。
    “谁!”
    夜间寨门已经关上,持着苗刀在木制围墙后巡逻的汉子,瞧见跑过来的人,当即警觉,大声喝问。
    许不令走到附近便是一个冲刺,朗声道:“九娘她男人,詹豹给老子出来!”
    声音极大,估计整个寨子都能听见,山寨里霎时间响起些许嘈杂。
    巡逻的汉子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对方打上门来,自然也不用多废话,提着兵刃便准备把人打出去。
    只是几个汉子还没打开寨门出去,就瞧见提着木棍气势汹汹的许不令,远离丈余便飞身跃起,一脚踹在高大寨门之上。
    只听一声咔嚓巨响,门后的巨大木梁被踹断,两扇大门直接就给往后倒了下去。
    几个汉子被这阵仗吓得一哆嗦,齐齐后退瞠目结舌,还没来得及说话,许不令便手持木棍一左一右,打地鼠般敲在了几人头上。
    咚咚——
    几声闷响后,寨门处当即清净了。
    许不令速度丝毫不减,提着木棍进入数百人的大山寨,直接冲向詹豹的房子。
    其余寨子里的汉子,发现有人打上门,都是跑出来喝问阻拦,无一例外还没靠近,就被一棒槌一个敲晕在地上,以至于后来的人全停下了脚步,惊恐地看向后方的吊脚楼:
    “豹哥!豹哥!”
    动静这么大,按理说身为当家的詹豹早该出来了,可寨子里呼喝声不断,吊脚楼内却连灯都没亮。
    许不令脸色一沉,知道大事不妙,全力狂奔,一步丈余,十余步后飞身而起,以双膝撞开吊脚楼的窗户,同时右手抽出了腰刀,左手掩住口鼻。
    咔嚓——
    窗户破裂,碎木横飞。
    许不令在空中惊鸿一瞥,确定了房间里没有外人,窗口后的地上,躺着一个身侧健硕的男子,用手捂着胸口,尚未断气,脸色扭曲铁青,正在吃力的蠕动。从倒地的姿势来看,应当是听见外面嘈杂声,起身准备开窗户的瞬间,遭人暗算倒地。
    就在刚刚!
    许不令双脚落地,没去管地上的詹豹,而是迅速扭头,把目光探向窗外,扫视山寨内外。
    只可惜除开寨子里嘈杂的人群,山寨内外并没有可疑的踪迹。
    “呃……呃……”
    地面上,詹豹捂着胸口,双眸充血脸色铁青,扭曲的青筋密布全身,死死瞪着窗外,张嘴发出了些许声响。
    “楚楚!快上来!”
    许不令连忙回过身,蹲在詹豹身边扫了眼,也不清楚詹豹中的什么毒,但肯定活不成了。他从怀里取出玖玖制作的解毒丹,用手绢包住手,塞进了詹豹的嘴里,沉声道:
    “是谁?快说,老子给你报仇。”
    詹豹混着毒血咽下解毒丹,但毒明显已经入心肺,根本没法缓解,张嘴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可能知道自己被人利用完灭口,已经活不成了,詹豹拼尽全身力气,用明显痉挛的手指,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下了‘皇子’两个字,字没写完便七窍流血、皮肤崩裂,几乎成了一堆血肉模糊的烂肉。
    钟离楚楚飞奔上楼推门进来,詹豹已经没了声息,她错愕看着地上的血尸,连忙上前把许不令拉起来:
    “小心,是烂骨针,血里有毒,好狠毒的手段。”
    许不令连忙丢掉手绢,退出房间外,从腰间取下水囊冲洗手掌。
    阴坡寨的几个长辈,听见动静也跑了过来,瞧见屋里的场景顿时色变:
    “豹子!这……”
    南疆山寨多半会用毒,瞧见屋里的场景,几个老人便晓得是不是被人打死的,连忙把门关上:
    “都散开,别靠近,都散开……”
    许不令洗了手依旧不放心,又跑去有活水的地方仔细清洗,服下玖玖的解毒丹后,才稍微放心些,转眼看向四方山岭:
    “刚刚还在,在远处用毒针杀的人。”
    钟离楚楚此时算是了解的对手的道行深浅,站在许不令旁边左右四顾:
    “桂姨她们的下落问出来没有?”
    许不令脸色凝重,对手若是冲着他来的,那寨子里几个无关紧要的老人,肯定凶多吉少了。他摇头道:
    “詹豹死前写了个‘皇子’,估计是他的靠山,其他的没问出来。”
    “皇子……”
    钟离楚楚思索了下:“南越朝廷现在听政的是二皇子陈炬,难不成詹豹和这种大人物勾搭上了?”
    “敢打我主意,除了这种级别的人物,没别人。”
    许不令看了看乱糟糟的山寨,思索片刻后,转身便往山寨外走去。
    钟离楚楚跟在后面,有些没头绪:“我们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去查清楚目的。”
    “那可是南越的皇子……”
    “大玥皇帝我都杀了,皇子算个鸡……鸡毛。”
    “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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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父慈子孝

    去阴坡寨再折返回娘娘山,并没有花太长时间。
    许不令带着楚楚翻山越岭回到寨子,寨子里的老幼才聚集起来,钟离玖玖正在和黎二伯打探最近是否有外人来过寨子。
    瞧见许不令回来,钟离玖玖快步走到跟前,先检查了下两人,确定没受伤后,才询问道:
    “如何了?”
    寨子里人多眼杂,许不令和过来询问的寨子长辈解释几句后,便带着玖玖前往半山小院,路上轻声道:
    “詹豹被灭口了,这次南越的事儿,肯定是冲着我来的,詹豹死前写了个‘皇子’,指的恐怕就是现在听政的二皇子陈炬。
    目前两万西凉军在赶来的路上,等大军抵达,无论如何都会打南越。确定有人在幕后做局也是好事,若真是南越朝廷,到时候打起来,就不用以‘失踪’为借口了。我们得去邕州看看,把这件事查清楚,顺便找找桂姨他们的下落。”
    钟离楚楚跟在旁边,插话道:“詹豹中了毒针,皮肤爆裂、七窍流血而死,看起来像是师父说过的烂骨针。”
    “烂骨针?”
    钟离玖玖听到这个,微微皱了下眉头,脸色严肃起来。
    许不令方才也被詹豹惨相惊到了,不说别的,光从死相上面来看,烂骨针比锁龙蛊还狠毒。他询问道:
    “烂骨针是什么东西?”
    钟离玖玖回想了下:“是司空稚的招牌绝技,南越江湖上不少高手,都葬身在此毒之下。烂骨针毒性极烈,一旦中了连吃药的机会都没有,中四肢尚可断臂保命,中躯干神仙难救。据我所知,整个南越好像就只有司空稚会这手,要灭口的话,他不应该用这么明显的手法……”
    许不令听见是南越七星中的司空稚,心中恍然,怪不得动作这么快,要是随便一个杂鱼都这么厉害,那南越也不用闯了。他摇了摇头道:
    “方才司空稚肯定在寨子附近盯着我们,发现没毒到我后,才跑去灭口。只是我跑得太快了,他估计没时间处理现场,只能在远距离用毒针射杀詹豹。”
    钟离玖玖想想也是,许不令都天下无敌了,山中不能跑马,轻功比许不令快的世上就没几个,可能还真是如此。
    “司空稚传言是甲子前百虫谷的人,已经成名很多年了,不过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活着见过他的根本没有,即便认出来,也没什么用,还是得去看看那什么皇子。”
    “周边不知道还有没有眼线,先回院子里,趁着夜色悄悄走吧。”
    许不令环视周边,山林中虽然有月色,但想要找潜在的眼线显然不容易,便带着师徒俩人回到了小院,把门窗关起来,然后放出工具鸟,去四方山林间找人。
    ————
    经过半晚上的折腾,师徒俩都有点惊魂未定。
    钟离玖玖回到房间后,就开始在角角落落检查,避免还有其他没发现的毒物。
    钟离楚楚也在屋子里帮忙,只是刚刚在屋里找了圈儿,便瞧见了放在枕头旁边的两个小铃铛,方才情况紧急,出门的时候也没来得及收拾。
    钟离楚楚眨了眨眼睛,走到跟前,拿起来看了看。
    铃铛纯银打造,上面的小帽则是水蓝色的,出自萧湘儿之手,做工可谓精巧到了极致,亮晶晶的比珠宝首饰都好看。
    钟离楚楚显然和崔小婉一样,觉得好看,却弄不明白该佩戴在哪里。她抬手晃了晃,然后便试着往头上戴。
    叮铃——
    铃铛清脆的声响,惊动了屋子里的夫妻俩。
    钟离玖玖身体微微一僵,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色又红了起来,下意识紧了紧衣襟,回头瞄了眼。见楚楚傻憨憨地往头上戴,没搞清楚是做什么的,才暗暗松了口气,低着头当做什么都看到。
    许不令在旁边收拾着包裹,听见声响转眼看去,表情也尴尬了下,走到跟前,含笑道:
    “楚楚,你做什么?”
    钟离楚楚连忙收回手,见许不令已经到跟前了,放回去也是掩耳盗铃,便随意道:
    “这东西挺好看的,你送给师父的首饰?”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湘儿送的,嗯……也算是首饰吧。”
    钟离楚楚点了点头,来回打量许久,又问道:
    “怎么戴的?我没见师父戴过。”
    你要是见过,那就出事儿了……
    许不令暗暗念叨一句,眼神下意识瞄了下楚楚的衣襟。
    楚楚是标准的西域美人,肤白腿长个儿高,身段儿本就比中原女子壮观,许不令虽然没亲眼见过,但背着的时候也有大概了解尺寸,比陆姨和宝宝姐妹还大一圈儿,只是平时穿着宽松不显大罢了。
    联想到楚楚带着铃铛波涛汹涌的场面,许不令心头一跳,转开了目光,解释道:
    “拿在手上把玩的,也戴不出去。”
    钟离楚楚感觉到许不令表情有点古怪,只是看着精巧的小铃铛,也想不出什么不正经的用法,半信半疑的“哦”了一声。
    钟离玖玖背对着两人,心惊肉跳的,实在害怕楚楚又发现她玩的花,接话道:
    “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件,你喜欢就拿去玩吧,回去后再做两个便是。”
    钟离楚楚确实挺喜欢这俩小铃铛,觉得挂在骆驼的脖子上当驼铃更合适,便也没有拒绝,揣进怀里收了起来:
    “谢师父。”
    “师徒俩的,谢个什么?反正你以后也要……”
    “嗯?”
    “……没什么……”
    ……
    ------
    残云遮月,天地暗了下来。
    国都邕州的街巷间还有灯火,但南越不比长安,三更半夜,街上已经没了多少行人。
    邕州城很多地方都参照了长安城,正中的朝凰街,便是仿照的长安城内的朱雀大街,皇宫也在朝凰街的尽头,不过从规模到建筑数量,都比长安城皇城小的多,只能说气派,谈不上巍峨。
    皇城的宫门已经封闭,后宫内人烟稀少,宫女嫔妃的数量并不多,说起来,和宋暨的后宫相差不大。
    不过同为帝王,陈瑾和宋暨的区别很大,宋暨后宫人少,是淡泊红尘醉心于权术,连皇后都可以当棋子。
    陈瑾则更像个普通男人,年幼聪慧过人成太子,继位后也勤于政事,把朝堂打理得井井有条。后来沉迷温柔乡难以自拔,后宫三千独宠一人,丧失爱妻后又一蹶不振,直至疯疯癫癫卧床不起。
    作为皇帝,陈瑾肯定不如宋暨,但作为男人,陈瑾又比宋暨真实些。
    两个君主唯一相同的地方,可能就是结局都不怎么好。
    深宫之内秋色萧条,太监站在寝宫外,躬身静立。
    寝宫内,面黄肌瘦,几乎皮包骨的陈瑾,躺在上御榻上,脸色苍白扭曲,不时张嘴沙哑呼喊两声,浑浊的双眼,一直看着旁边的年轻人,可能也就在此时,才能稍微平稳些,不至于痛苦挣扎,让哀嚎声传遍整个宫廷。
    御榻旁,身着蓝色袍子的皇子陈炬,端坐在旁边,年纪和许不令相仿,目光没有和病榻上的陈瑾对视,而是看着寝宫内的一副画像。
    宣和八魁中,崔小婉的那副叫‘桃花回眸’,宁玉合的叫‘剑舞’,萧湘儿的叫‘潇湘竹’,而挂在南越宫城里的这幅,自然就是周贵妃的‘南飞雁’,画的是一个女子眺望大雁南飞时的场景。
    陈炬和画像上的女子很像,容貌自然不俗,不过身上并没有画卷中那股清高仙气,反而带着些被俗事缠身的心事重重。
    已经疯疯癫癫失去神智的陈瑾,明显认得面前的儿子,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毫无意义的‘呃呃’两声。
    皇子陈炬回过神来,看了眼旁边的父亲,想了想,说起了些许心里话:
    “中原那边在打仗,西域的许家篡了国,天下一团乱麻,外公说,该乘势而起逐鹿中原……父王太保守,若是清醒着,肯定不会答应,太冒险了。但是,我陈家在这穷山恶水的南越待得太久了,时至不迎、反受其殃,我觉得外公说得没错……”
    御榻上,陈瑾根本听不懂话语,只是用昏黄双眸看着面前的儿子,目不转睛。
    陈炬可能也是因为陈瑾已经疯疯癫癫听不懂,才会自言自语般说着心里话。
    说话声持续了很久,直至内侍过来禀报,安国公在皇城外等候,陈炬才停下话语,对着陈瑾躬身一礼,转身离开寝殿。
    刚刚走出殿门,寝殿内便又响起近乎凄厉的哀嚎声。
    听起来,像是舍不得儿子,想叫儿子回头。
    陈炬站在寝殿外,稍微犹豫了下,还是嘱咐内侍关上了殿门,快步离去……

第三十章 贵妃街

    许不令连夜从柳州西南的飞水岭出发,沿途隐匿行迹,用了五天左右的时间,来到了四百里外的邕州城。
    邕州城是前朝大齐版图西南角最后一座大型城池,再往西南走三百里,就到了交趾郡的海边了。
    深入敌国京都,距离关外的夜莺等人比较远,许不令行事低调了很多,除开衣服换成了南越常见的服饰,还沾了圈儿大胡子,看起来就和刚从山沟沟里跑出来的野人似的。
    身边两个大美人,自然也难以幸免,包着头巾面纱,荆钗布裙怎么低调怎么来,就差挎个鸡蛋篮子了。
    清晨时分,三人在邕州城外停步,在钟离玖玖的带领下,寻到了城墙的偏僻处,直接从城墙上翻了过去,落入了城中的贫民区,三教九流扎堆的地方。
    钟离玖玖江湖经验最为老道,到了自家地盘,自然是负责出去侦查,打听桂姨等人的下落。
    许不令则在楚楚的带领下,去二皇子周炬住处周边看看情况。
    时值深秋,南疆的天气依旧很暖和。
    作为都城,邕州城比南越其他地方繁华太多,甚至超越了襄阳、岳阳等中原城池,和长安比也就规模小了点而已。建筑风格和中原大同小异,街边勾栏酒肆书生士子扎堆,连穿着都和中原相差不大。
    许不令走在楚楚身侧,沿街打量片刻,不禁生出几分感慨:
    “以前的皇帝是真厉害。”
    钟离楚楚幼年被卖到南越,在这里待了一年,对这里也算熟悉。听闻许不令忽然说起这个,疑惑道:
    “厉害什么?”
    许不令眼神示意街边:“你注意到没有?我们从长安出发,先到西北角的肃州,再到东南角的江南,然后东北角的幽州,再到现在西南角的邕州,整个天下基本上都走遍了。所遇到的繁华城池,建筑物、穿着都大同小异,官道宽度整齐划一,写的字一模一样,连说话的都是四海八荒共通的雅言。”
    钟离楚楚眉梢微蹙,仔细回想了下:
    “一直都是这样,有问题吗?”
    “自然没问题。”
    许不令缓步行走,轻声道:“不过要做到这点,很不容易。在春秋的时候,各国的言语、文字区别很大的,南疆、西域、漠北更是未开化的莽荒之地。大
    齐之前的朝廷,给南疆开民智;前朝大齐则重在西南、东北;到了我朝,我许家用了六十年在西域开荒,北齐则在漠北开化民智。
    如今转眼看来,才发现四海八荒都成了一家兄弟,穿一样的衣裳说一样的话,就君主不同罢了。
    如果宋暨不操之过急慢慢来,最多几代人之后,‘千古一帝’就要出在大玥宋氏家里了。南到马来西亚,北到西伯利亚,想想都吓人,”
    钟离楚楚听不懂这些乱七八糟的,稍微琢磨了下:
    “那你把皇帝宰了,岂不是功亏一篑?”
    许不令摆了摆手:“怎么可能功亏一篑,宋氏没了也好,许家没了也罢,天下已经趋于大同,迟早会大一统,只是快慢的区别罢了……”
    钟离楚楚似懂非懂,不了解这方面,自然也没有多插话,只是听着许不令诉说。
    两人在朝凰街上走了一截,逐渐来到一片满是勾栏酒肆的小街,街道两旁莺莺燕燕云集,黑色、棕色、白色、黄色应有尽有。
    长安城四夷馆附近的勾栏酒肆和这里差不多,许不令也见过大场面,对这些五颜六色的美人,自然不怎么惊奇,只是疑惑道:
    “楚楚,你带我来这里作甚?”
    钟离楚楚可能是怕被路人误认为,是街边勾栏里的碧眼大洋马,用纱巾把脸裹得严严实实,闻言轻声道:
    “你不是喜欢美人吗?这里这么多,带你过来看看。”
    许不令摇头轻笑:“这有什么好看的,我在长安城见多了。”
    钟离楚楚眨了眨眼睛,抬手指向一栋比较偏僻的馆子:
    “那里还有个相公馆,你在长安城也见识过?”
    相公馆比较特别,没有在外拉客的兔儿相公,门头上有个随风转转转的招牌。
    许不令瞄了眼后,眼前一亮,转身往过走:
    “是嘛?这我还真没见识过,走去看看。”
    !!
    钟离楚楚一愣,她可是听夜莺说过关家二公子男女通吃的事儿,难不成许不令……
    这怎么行!
    钟离楚楚连忙把许不令拉住,恼火道:
    “你这人……不行,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许不令开个玩笑罢了,当即作罢。他见楚楚对这条街如此熟悉,询问道:
    “楚楚,你就是在这里,被你师父抱走的?”
    钟离楚楚见许不令逗她,还有点不满,轻轻“嗯”了声,抬手指向街道旁的一座石桥:
    “当年我花了一年时间,和管事的嬷嬷搞好关系,出来散心找机会逃跑,结果还没找到机会,就被师父抱走了。后面的打手从这里一直追到城外,因为这事儿,邕州的地头蛇到现在都还在找我师父算账。”
    重回故地,楚楚眼中并没有什么怀念,全是对师父把她救出火坑的感激。若没有师父突发奇想把她抱走,她的结局,很可能就和街边花枝招展的窑姐儿一样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也没有聊楚楚幼年的凄楚境遇,只是安静跟在身旁。两人走过小街,还来到了楚楚当年被关起来培养的小巷子,不过多年过去,已经荒废了。
    来这里只是顺路,走过青楼遍地的街道后,便来到了富贵之家扎堆的贵妃街,二皇子周炬已经成年,没有住在宫里,在此处有一座专门的府邸。
    到了这里,街道上要干净整洁许多,街边的铺子多是珠宝首饰等雅玩,行人也从歌女酒客变成了士子阶级,早朝会还没散,行人倒是不多。
    钟离楚楚走在街上,回想了下,介绍道:
    “听说以前这条街不叫贵妃街,周贵妃入宫之后,待在宫里无聊,经常在这条街上闲逛,因为和我差不多漂亮,围观的人经常把街道堵住,久而久之就被人叫成了贵妃街。前面还有家酒馆,周贵妃只要出来,都会去那里坐坐,在周贵妃死后,南越皇帝就把名字改成了‘念凝轩’,到现在还开着。”
    许不令对这些故事其实挺感兴趣,稍微纠正了下:
    “陈瑾不是皇帝,是国王。”
    “不都一样。”
    钟离楚楚走在前面带路,很快来到了街道中间的一家酒馆,与周边气派的府邸、酒楼不同,酒馆里里外外的装饰都上了年月,看起来十几年都未曾翻修过,应该是为了纪念故人刻意为之。
    二皇子周炬的府邸,就在酒馆的正对面。
    许不令在外观察了下,酒馆并非只是纪念故人的摆设,里面也有酒客,掌柜年纪很大了,站在柜台后面算账。
    有个店小二坐在酒馆门口,身材高瘦,看起来才四十出头,头发却已经花白,眼神稍显木讷。
    酒馆打眼看去没什么问题,但许不令隐隐觉得门口坐着的店小二有点不对,细看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便也只能稍微留意,抬步进入了酒馆。
    店小二不光是看起来木讷,两人进门后,都还在发呆。
    柜台后的老掌柜好像已经习惯了,见客人进门,怒声吼了一句:
    “石头!”
    店小二眼神动了下,转头看向酒馆里,发现客人后,连忙露出憨厚笑容,起身弓着腰小跑过来,客气道:
    “二位请坐,要喝点什么呀?小的这就去给您准备。”
    许不令随意扫了眼,没瞧出什么异样,便挑了张靠窗的酒桌坐下,随意道:
    “在外面经常听说这铺子酒好,还没喝过,这次进京特地过来看看。你给推荐一个。”
    “好嘞客官。”
    店小二含笑点头后,搭着毛巾小跑去了旁边温酒……
    --------
    只码出来两章,第三章肯定赶不出来了,明天吧orz。

第三十一章 为老不尊

    大早上来酒馆小酌人毕竟是少数,酒馆里客人不多,看起来有些冷清。
    靠窗的算是雅座,酒桌之间有竹帘隔断,角落处很隐蔽。许不令坐在这里,也是为了方便观察对面的府邸。
    店小二温好了酒,端着两碟小菜放在酒桌上,说了句“客官慢用”,便又坐回了门口的小凳。
    许不令拿起酒壶倒了两碗酒,酒水呈淡黄色,香气扑鼻,想来应该是桂花酿的酒,比较适合女子饮用。他把酒碗放在楚楚面前,又自己拿起一碗抿了口,仔细品味,缓缓点头:
    “还挺烈,有些门道。”
    钟离楚楚不懂酒,只会喝酒,解开面巾,捧着酒碗咕噜咕噜来了一大口,擦了擦嘴角:
    “在京城很出名,不比你们那儿的那家老铺子差。”
    许不令轻轻摇头,显然不认同。
    二皇子陈炬可能中午时分才会出皇宫,干等着也无聊。许不令品了两口南疆佳酿后,把酒碗放下,身体微微前倾,冲着钟离楚楚勾了勾手。
    钟离楚楚有些摸不着头脑,思索了下,起身坐到了许不令的身边,凑近小声询问:
    “怎么了?”
    许不令也凑到的钟离楚楚的耳边:
    “看到门口的小二没有?”
    贴面耳语厮磨,男子呼吸和淡淡的酒气,沿着耳垂脖颈,吹拂进了领子里。
    钟离楚楚微微缩了缩脖子,只觉半边身子都麻了。她虽然说过喜欢许不令,但在那之后已经划清了界限,现在应该把许不令叫师爹,彼此岂能如此暧昧?
    钟离楚楚想分开些,许不令却用手搂住了她的后腰,拉近了几分:
    “别乱动。”
    钟离楚楚贴在许不令跟前,总觉得许不令是在神神叨叨的占她便宜。可她三脚猫的功夫,也不敢乱来,只能看向门口的小二,疑惑询问:
    “这人有问题?”
    许不令微微颔首:“脚步极稳,虽然走神,但坐姿和手摆的地方都能随时应变,这是武人本能,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注意,不过我看得出来。”
    钟离楚楚碧绿的眸子稍显严肃,跟着仔细打量——腿纹丝不动的确实挺稳,可抱着胳膊发呆,也叫随时应变?
    “你……你确定?”
    “嗯。”
    许不令单手搂着楚楚,拿起酒碗抿了口,目光放在竹帘缝隙后面的小二身上,仔细观察。
    钟离楚楚脸儿明显红了几分,攥着裙角想起身,可见许不令如此郑重,又不敢动,只能保持着继续观察小二。
    可越看越平平无奇,怎么看也不像个高手,这不欺负老实人嘛!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斜了许不令一眼:
    “许公子,我很相信你,你别用这种借口趁人之危。”
    许不令眼神纯净无暇:“我想趁人之危,何必找借口?别乱动就是了。”
    “……”
    钟离楚楚还真不好反驳,犹豫了下,干脆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拿起筷子小口吃着酒菜,任由许不令把手放在后腰。
    只是许不令好像看得很入神,背后的手,无意间往下滑了些,慢慢落在了圆鼓鼓的臀儿上……
    !
    钟离楚楚坐直了几分,暗暗咬牙,想发火又怕打草惊蛇,只能偏过头来,冷声询问:
    “许公子,软吗?”
    许不令勾了勾嘴角,尝试着捏了下:
    “呵呵……挺有弹性的。”
    ?!
    钟离楚楚眼神错愕,继而一手肘挤在许不令肋下:
    “骗子!你……你怎么变得这般无耻?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许不令做了个嘘的手势:“盯梢呢,别这么大动静。”
    “你岂能如此?你把手拿开!”
    钟离楚楚正羞愤至极的反抗,街道上忽然传来车轮响动。
    转眼看去,一辆奢华车架在街对面的府门外停下,周边有百余亲兵随行,车架左右不乏气势不俗的武人相伴,防卫极其严密。
    钟离楚楚连忙停下动作,脸色认真了几分,为防对方发现,并没有直接注视,只是低头喝着酒,用余光打量。
    许不令端着酒碗,随意扫了眼,便觉得有点棘手。他现在冲过去把这只队伍杀干净都没问题,但这里毕竟是南越都城,万余禁卫军肯定有的,只要走漏行迹,接下来面临的可就是无休无止的围捕了。就当前情况来看,只能找机会暗中潜入。
    车架在府门外停下后,很快车门打开,一名身着蓝色朝服的年轻男子从里面走了下来,先是回头看了眼这边的酒铺,看表情是想过来坐坐,不过迟疑稍许后,还是带着随从进入了府门。
    许不令正打量间,余光忽然发现,坐在门口的小二,眼睛也在望着对面的府邸,准确来说是望着进入府门的那道背影。眼神很专注,和方才的失神天壤之别,只是许不令再细看时,小二又恢复了方才的普通模样。
    虽然这个眼神只有一瞬间,许不令却看得清清楚楚。
    许不令微微蹙眉,仔细思索了下,却也参不透其中因果。
    等陈炬的身影消失在府门内,钟离楚楚把许不令的手推开,起身坐在了对面,瞪了许不令半天,憋出一句:
    “我是你女人的徒弟,你这是为老不尊、以长欺幼知道吗?”
    许不令欺师灭祖的事儿都干了,对此自然是面不改色。他微笑了下,望向门口:
    “小二。”
    钟离楚楚吃了亏,还想和许不令划清界限把话说明白,见许不令岔开话题,眼中更加恼火,可许不令办事儿她也不好打岔,只能哼了一声,偏过头去望向了窗外。
    铺子外,店小二听到呼喊后,起身来到了跟前:
    “客官要点什么?”
    许不令拍了拍旁边的凳子:
    “我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光听说这铺子名气大,却也不知其中典故,石头兄可否给我讲讲?”
    店小二看模样平时言语很少,站在桌旁迟疑稍许,才在长凳上坐下,用毛巾擦了擦手:
    “往年贵妃娘娘经常来这里,然后就出名了。别的倒也没什么。”
    许不令微微点头,拿起酒壶,给小二倒了碗酒:
    “石头兄在这里待的时间挺长,可曾见过贵妃娘娘?听说贵妃娘娘是我南越第一美人,只可惜造化弄人,唉。”
    店小二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跟着叹了口气,双手接过酒碗:
    “我来这铺子的时候还年轻,当年确实见过几次贵妃娘娘。有时候老天爷不长眼,也没办法。”
    许不令想了想,稍微凑近了几分,小声道:
    “咱们王上至今卧床不起,听市井传言,说周贵妃红颜祸水,是山中妖狐变得……”
    店小二眼神微变,轻轻抬起手来:“客官,这话说不得。”
    许不令呵呵笑了下:“听外面人胡说八道罢了,也不知真假。不过咱们王上年轻时励精图治,忽然变成现在这样,确实让人有点想不通。古有妲己、褒姒,这种事也不是没先例……”
    拿着市井流言,评价已故的周贵妃,还把其和妲己、褒姒归为一类,这番话明显有点过分,钟离楚楚都皱起了眉头。
    店小二摇了摇头,再次制止了许不令的话语:
    “客官可别胡言乱语,这话被官府听到了,要掉脑袋的。贵妃娘娘,岂会是市井传言中那样的女子。”
    许不令拿起酒碗和店小二碰了碰:“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店小二见过贵妃娘娘,自是比我了解。不过谣言不会无风而起,外面说这些的太多了,肯定也有原因。”
    店小二见许不令和杠精似的,非把流言蜚语往周贵妃身上扣,眼神有点不喜,不过也没表现得太明显,只是摇头:
    “我当年也见过贵妃娘娘,人很好,京城里面上当王公贵子、下到赤脚百姓,没有不喜欢的。外面那些说法,当不得真。”
    许不令点了点头,又拿起酒壶,单手给店小二斟酒:
    “方才街上那个贵公子,就是贵妃娘娘的儿子吧?长得是真俊,恐怕和当年的贵妃娘娘差不多,可惜不是女儿身,不然就凭这姿色,后街那些青楼勾栏,恐怕没脸开业了……”
    话语轻浮,明知店小二看皇子陈炬的眼神不对,还把皇子陈炬和勾栏女子类比,明显是在玩火。
    小酒馆中,好似忽然安静了几分。
    钟离楚楚武艺虽然不高,但也不是软脚虾,武人本能的危机感,让她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身体稍微绷紧了几分。
    哗哗——
    褐黄酒液落入碗中,声音细微,在小酒桌上却听得很清晰。
    许不令眼神盯着酒碗,依旧嘴上没门的说着些刺耳的言语。
    店小二眼神很稳,稳到如同一块石头雕出来的雕像,看着酒壶里落下的酒液,在酒碗中荡起圈圈涟漪。
    时间在这一刻,好似过得很慢,连街边的行人都定格,只剩下酒桌前近在咫尺的两个人。
    不过,时间过得再慢也只是感觉,酒桌之外还是一切如常。
    许不令一碗酒尚未倒满,酒馆门口,就走进来了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女子,扫视一圈儿后,轻轻抬手:
    “相公。”
    一句话出来,酒桌上瞬间恢复如常。
    店小二表情缓和下来,抬起双手接过酒碗,转眼看向门口,含笑道:
    “客官,是来找你的?”
    许不令轻笑了下,没有再多说,从袖子里取出了一锭银子放在桌上,便和楚楚一起起身,走向了找过来的钟离玖玖。
    店小二将碗中酒一饮而尽,才站起来送客,临行前笑着说了句:
    “客官慢走。外面那些流言信不得,江湖人往往祸从口出,在京城说这些容易惹麻烦,客官以后可得注意些。”
    话语不知是叮嘱,还是警告。
    “多谢石头兄提醒。”
    许不令抬手摆了摆,飘然而去……

第三十二章 影子

    从酒馆出来后,三个人拐进了一条僻静小巷。
    钟离楚楚紧紧跟在许不令后面,表情还有点郑重:
    “那个小二,好像真有问题,感觉有杀气。我还以为你随便找个解释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
    许不令回头看了眼:“那小二武艺很高,我激了几句,方才动了杀心,恐怕和二皇子陈炬关系密切。”
    钟离玖玖刚去打探消息回来,对方才的事儿自然不明所以,询问道:
    “方才怎么了?”
    钟离楚楚正想说说方才的事儿,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了钟离玖玖的身边,眼神略显恼火和委屈:
    “师父,许不令刚从趁着盯梢的机会摸我,这事儿你管不管?”
    “……”
    许不令一个趔趄,张了张嘴,本想说“你和我傻媳妇告状有啥用?”,可想想还是闭嘴一言不发。
    钟离玖玖以前盯梢的时候也被摸过,对楚楚的话自然深信不疑。这事儿她心里高兴还来不及,但明面上还是得做做样子。
    钟离玖玖做出惊怒模样,询问道:
    “楚楚,他摸你哪儿了?”
    钟离楚楚瞪着眸子,反正说都说了,也没太扭捏,抬手就在玖玖臀儿上捏了下:
    “这儿。”
    “哦……”
    钟离玖玖转过身来,抬手在许不令肩膀上轻打了下:
    “你怎么回事?欺负楚楚作甚?”
    “事急从权,没注意……”
    许不令厚着脸皮解释了句后,岔开话题询问道:
    “打听到桂姨他们的下落没有?”
    钟离玖玖见此自然也不多问,认真道:“方才去打听了下,前些日子,确实有一批囚犯从柳州押过来,关在南郊的大狱,人数还挺多,听说都是外面拉壮丁不服管教的人。如果桂姨他们被抓走,估计也在里面。”
    许不令点了点头:“方才瞧见了二皇子陈炬,护卫森严,贸然进去打草惊蛇很麻烦,只能找机会潜入进去。先去牢里看看,若是桂姨他们在,先把人救出来再说。”
    寨子里的长辈安危未定,钟离玖玖自然也是这个想法,当下便带着许不令前往城东的大狱。
    不过走出几步,许不令又觉得不对,顿住脚步:
    “桂姨他们只是引我到南越来的诱饵,对方既然知道我来了,必然会猜到我会继续找桂姨他们的下落。大狱里面肯定有埋伏。”
    钟离玖玖脚步一顿,想了想:“确实如此。那怎么办?”
    “先去看看情况吧,随机应变……”
    ……
    -------
    同是贵妃街上,位于街道另一头的安国公府。
    早朝散去,安国公周勤卸去朝服,屏退左右,独自回到书房。
    书房内,三只黑鸦都回到了笼子里,待房门关上后,屏风后的阴暗处,走出了一道杵着藤杖的身影。
    到了这里,身为‘南越七星’之一的司空稚,已经将身上的黑色斗篷卸了下来,露出身上灰色的黑色长袍。
    袍子不算大,但穿在司空稚身上却非常宽松,就好似一件袍子挂在了骨头架子上,甚至能看到骨节的凸起。头上头发稀疏,只剩下几根从后脑上耷拉下来,皮肤蜡黄密布褶皱,整个人看起来如风中残烛,好似轻轻推一下,都有可能当场散架,与鹤发童颜的周勤完全是两个极端。
    司空稚和许不令同时从飞水岭出发赶往京城,许不令跑的太快,早上便已经抵达,而司空稚则是刚刚赶到。
    司空稚杵着藤木拐杖,在书桌前坐下,开口道:
    “许不令身边那个夜九娘,有点道行,在幽州唐家出现的锁龙蛊,恐怕就出自于她之手。若非锁龙蛊在,寻声蝇不可能失手。如今许不令已经警觉,想要再下手,难比登天了。”
    安国公周勤站在窗口,喂着三只黑鸦,平静道:
    “可曾走漏我等的消息?”
    司空稚回想了下:“詹豹已经中了烂骨针,不可能和许不令说什么,当时只是以二皇子的名义,许以高官厚禄,让他扰乱十八寨,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我的身份肯定暴露了。”
    “许不令不容小觑,可能会查到京城来。收到你消息的事后,我便已经让人去放风声,许不令只要到京城,便会得知人关在大狱,肯定会去看看。你再去布置一下,务必要控制住许不令。”
    司空稚缓缓点头,重新披上斗篷,悄然消失在书房内……
    -------
    落日西斜,贵妃街上人来人往。
    店小二坐在老酒馆外,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府邸的大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到如今,已经整整看了二十年。
    街上的铺子关了开、开了关,曾经在街上放纸鸢稚童,变成了风华正茂的少年郎;而曾经巧笑嫣然的千金闺秀,有的嫁入王侯府邸,有的无声消失在市井间,更有甚者,已经埋骨大地,化为了一捧黄土。
    二十年来,贵妃街上的人不,知换了几轮,唯一不变的,就是这家老酒馆,和坐在门口发呆的店小二。
    久而久之,街上的人都已经习惯了,只把小二当成一个市井底层的小喽啰,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哪怕是被小二看了整整二十年的人。
    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店小二的存在,甚至连酒馆老掌柜,都不记得这个小二是什么时候招的,只知道老实巴交,二十年来从没有晚起过一天,似乎把根都扎在了酒馆里,以至于年迈的老掌柜,都动了把祖产传给小二的心思。
    毕竟这小二若是离了酒馆,老掌柜都不知道他该怎么活。
    日起日落,转眼一天过去,又到了太阳落山之际。
    和往日一样,对面的府邸中,身着寻常士子袍的皇子陈炬,带着随从从里面走了出来,径直来到了老酒馆的门口。
    店小二也只有在这个时间不走神,站起身来,很客气地躬身抬手:
    “哟~公子来了,快请进,还是老规矩?”
    “老规矩。”
    陈炬脸色带着几分愁容,不过面对这个从小就认识的店小二,并没有摆出帝王之家的架势,反而很随和,就如同对待老朋友一般。
    身后的护卫,对此丝毫不奇怪。当年陈炬出生不久,周贵妃就病逝,君主陈瑾从那之后一蹶不振,心中太过思念,几乎天天都会带着小皇子,到这间酒馆里坐着,一坐就是一整天。
    当时皇子还小,自然不可能陪着陈瑾借酒消愁,便自己在酒馆里到处跑,小二就在旁边陪着玩,一直玩到皇子长大了些,搬出皇宫住进了对面的府邸。
    对面的府邸原本是周贵妃刚入宫时,家里置办的宅子。以前安国公住在那里,周贵妃时常会回娘家看看。
    皇子陈炬住在这里后,可能是自幼养成了习惯,每天闲暇之余,都会到酒馆来坐坐,可以说和小二交流的时间,比病榻上的陈瑾都要多。
    陈炬在酒桌上坐下,店小二便端着刚温好的酒走过来,含笑斟酒。瞧见陈炬脸上有点愁容,店小二开口道:
    “公子好像有烦心事儿?可是政事太忙了?”
    陈炬已经及冠,虽然没有继承君主之位,但君主陈瑾疯疯癫癫无法处理朝政,陈炬在外公周勤的辅佐下,已经和皇帝区别不大了。
    听闻小二言语,陈炬摇头道:
    “说了你也不懂,还是喝酒吧。”
    “呵呵……”
    店小二点了点头,在酒桌旁边坐下,想了想,聊起了些今天酒馆的见闻:
    “今天中午的时候,铺子里来了个外地的蛮子,长得还算俊俏,却是满口胡言乱语,惹人烦得很。”
    陈炬基本上每天都过来,在酒馆里自然不会去想那些烦心事,听店小二说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佐酒,也算是放松身心。此时还开了个玩笑:
    “怎么?比我还俊俏?”
    “那自然撵不上公子万一。”
    店小二连忙摆手:“那厮也就比相公馆里的兔儿相公俊些,估计就是从里面出来的,就那德行,身边还带着两个脾气很好的姑娘……话说公子也二十出头了,可曾有中意的姑娘?这传宗接代可是大事儿……”
    陈炬放下酒杯,略显无奈:“宗人府天天催这个,你怎么也开始说起这个了?对了,我好像从记事起,就没见你找过媳妇,都光棍几十年了也不着急?若是找不到,我从府上物色个丫鬟,给你送过来如何?”
    店小二摆了摆手:“公子说笑,一个人住习惯了,身边多个人,反而不舒坦。”
    “这不就得了,我也一样。”
    陈炬端起酒杯,和店小二碰了下。
    两人一壶酒尚未喝完,街道上响起了马蹄声。
    陈炬看向窗外,一个护卫从街上跑了过来,躬身道:
    “殿下,大狱那边出事儿了,两拨人在那里打了起来,其中好像有江湖上的悍匪司空稚……”
    陈炬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沉,扫了眼远处的安国公府后,起身往外走去:
    “还有一波人是谁?”
    “禁卫军封锁了周边,尚不清楚,看阵仗好像不是一般的厉害……”
    店小二站起身送客,听闻这短暂言语,眉头也微不可觉地皱了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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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