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世子很凶TXT下载世子很凶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世子很凶全文阅读

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五章 废帝立新

    在方山县待了近五天,抵达风陵渡的萧绮,才将目前位置和安排送过来,许不令得以启程,前往风陵渡汇合。

    宁清夜又被强吻了一次,什么反应自不用说。几天以来基本上都是躲得远远的,自己换伤药再也不肯让许不令帮忙了,连睡觉都把剑抱着,两个人住在一栋宅子里,却是从早到晚都见不上一面,吃饭都是分开的。

    许不令知晓清夜的性子,自幼对感情匮乏不知如何应对,需要想很久才能缓过来,对此自然也没有穷追猛打。

    作为大将军许烈的长孙、西凉军少主,许不令即便管不到东边,也不可能在东边打仗的时候,躲在屋里和美人打情骂俏,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白天都是待在方山县的军帐中,关注太原战场瞬息万变的局势。

    抵达的第二天,朝廷便八百里加急送来了嘉奖信,对于姜凯的处置,是让许不令自行定夺。

    对于这种官场上级对待下级常见的话术,许不令自然明白意思,不就是让他‘长点眼色’嘛。

    萧绮的书信中,已经有所谋划,为了以后更大的利益,许不令不介意和朝廷先握个手。世子姜凯被留在了方山县军营,由边军押送至长安,就此成为大玥的俘虏,以备日后的不时之需。

    而许不令对朝廷的回复,自然是‘许家有守土职责,享天子之厚待,食百姓之采邑,战场克敌乃分内之事、义不容辞,不敢再有所求’,意思是‘赏赐以前给的够多了,给朝廷卖命是应该的,你不用想着怎么赏的事儿’。

    表过了态,至于朝廷是个什么反应,短时间内自然不会有结果,这只是个引子,还得看日后的局势如何变化。

    世子姜凯和神箭杨宽虽然留下了,但追风马肯定不可能给朝廷,好马在哪儿都是稀罕物件,对许不令来说,两匹追风马比姜凯值钱,自是带着赶往风陵渡装船。

    转眼正月初八,暮色时分,河东盐湖北岸的曲庄,三匹追风马在官道停步,许不令和宁清夜一起,进入了镇上的客栈。

    河东是上古时期夏朝的都城,晋、秦、豫在此交汇,算是大玥正中的交通枢纽。恰逢战时,曲庄一带的官道上车马如云,数以万计的百姓从北方过来,前往河西躲避战火,而一望无际的关中军则是逆流而上,前往北方退敌。

    逃兵祸的人太多,镇子上的客栈几乎都住满了人,连许不令都是花了三倍的房钱,才从客栈里挤出来一间上房,供两人落脚。

    客栈大厅里哄哄闹闹,都在谈论着北边的局势,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

    宁清夜带着帷帽,坐在靠窗的酒桌旁,目光放在几桌江湖人身上,也在听着北边的消息。瞧见许不令走过来,便又把脸儿转向窗外的街道。

    许不令安置好了价值连城的追风马,来到桌子对面坐下,轻轻叹了口气:

    “方才问过店小二,最近过黄河避战的人太多,镇子上的客栈都人满为患,这间房还是废了好大力气,从一位员外郎手中腾出来的,只能将就一晚上……”

    宁清夜把脸儿转过来,微微蹙着眉:“外面这么多人露宿街头,我又不是看不到。”

    许不令拿起酒壶倒着酒,含笑道:“我这不是怕你误会我故意只开一间房。”

    宁清夜拿起饭碗和筷子,语气平淡:“行走江湖,这种事儿很常见,晚上我们轮着守夜即可,你若是不愿意,我守一晚上也行。”

    话语中明显带着三分冷意,不怎么亲近。许不令把酒杯放在宁清夜面前,微笑道:

    “怎么?还没消气?”

    宁清夜性格本来就率直,闻言便放下了碗筷:

    “你让我怎么消气?在长安城也罢,我全当你会错意,前几天又来!我清清白白的女儿家,和你又没什么关系,你这般行径,和……和那些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许不令抬起做了个嘘的手势:

    “客栈里人多,待会再聊。”

    宁清夜左右看了几眼,声音稍微压了下,轻哼道:

    “在长安城的时候,我便听过说书先生,说你‘欺男霸女、逼良为娼’……”

    “是‘逼良为妻’……”

    “你……”

    宁清夜憋了半天,干脆不说话了。

    许不令轻笑了下,开始自斟自饮。

    曲庄距离风陵渡还有两百里,以追风马的脚力,明天下午应当就能回船上。

    马上就能继续被娘子们轮,许不令心情十分不错,用餐闲暇,也旁听着三教九流的闲谈。

    要说传递消息最快的,除了朝廷八百里加急的驿站,便只有江湖人的嘴了。某些时候,江湖消息甚至比官方传的还快。

    饭刚吃到一半,几个刚抵达客栈的江湖客,彼此交谈便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听说江南那边出大事儿了,打鹰楼在那边造反,带着上百万反贼到处攻城略地,都快把杭州打下来了……”

    “是啊,北边刚出事儿,听说辽西军走到一半跑回去了,连个平叛的都没有……”

    “那怎么办?不要江南了?……”

    客栈本就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又遇上战时,有什么消息很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开始参与了讨论。

    宁清夜眉头紧锁,听了几句,询问道:

    “喂,江南有一百多万反贼?是厉寒生拉起来的?”

    许不令知道清夜很痛恨厉寒生,祸乱江南更是会加深敌意。他摇了摇头:

    “没百万人那么多,不过十几二十万肯定有。一切都是吴王在背后谋划,自导自演罢了,和厉寒生关系不大。”

    “他们为什么做这些?”

    “嗯……”

    许不令思索了下,还没酝酿好词句,几个交谈的江湖客,便帮他回答了:

    “江南乱成一锅粥,吴王压不住,听说刚刚昭告江南,弹劾当今……”

    江湖客说道这里,声音压低了几分,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官差后,才用手往长安方向指了指:

    “……弹劾当今圣上,说什么‘继位以来,大施暴政酷刑、苛捐重税搜刮民脂、蓄养重兵不尽守土之责,致使边关失守、江南叛乱,有失帝王之责,不配为君’……”

    “嗡——”

    此言一出,满客栈的人都缩了缩脖子,有的起身就走,免得惹祸上身,有的则小心翼翼凑近几分,询问真假。

    许不令听到这话,也是稍微愣了下,没想到吴王动作这么快。

    宁清夜听的云里雾里,但是对‘大施暴政酷刑’这一条,可谓是感同身受。

    宋暨上位后‘铁鹰猎鹿’,杀的江湖血流成河,不知多少江湖世家被灭门抄家,用‘暴政酷刑’来形容半点不为过。只要是江湖人,听见这话基本上都觉得说到了心窝子里。

    宁清夜思索了下,为防闲谈被旁人听到,起身坐在了许不令跟前,凑近小声询问:

    “吴王造反了?”

    许不令神色平淡的喝着酒,轻声回应:

    “不是造反,是想‘废帝立新’。就和武王伐纣一样,天子无道、祸及百姓,宗师、藩王、朝臣是可以联合起来罢黜君主的,历史上被废的帝王并不少,不过多半都是皇帝压不住朝堂、外戚、各路诸侯所致,真因为昏庸被废的,反而没几个。”

    宁清夜略显不解:“皇帝还能被罢官?”

    “自然可以,当失去威信,手底下的人都不听话的时候,皇帝也是个普通人罢了。不过要废宋暨的帝位,有点困难。吴王昭告天下,给宋暨立了几条罪状,‘暴政酷刑、苛捐重税、丢失领土、无视灾情’,这四条确实可以成为罢黜皇帝的理由。但宋暨继位以来勤于政务、赏罚有度,在百官之中的声望极好,虽然丢了太原,但以关中军的战力可以打回来。只要满朝文武不答应,皇帝不可能被废掉。”

    “那怎么办?”

    “吴王既然挑明了,那肯定就不会再尽藩王之责听宋暨的话。如果寻常时候,宋暨肯定是派兵灭了吴王,但现在北边出事儿,很难及时平定吴王。如果我猜的没错,吴王很快就会和魏、豫两王结盟,不发兵援北不上贡岁赋,逼迫宋暨退位让贤。宋暨再不退,就会找理由出兵伐关中。嗯……现在楚王的意思挺重要,楚王夹在双方中间,手上又兵强马壮,如果站在宋暨这边,肯定是派楚王去平东部三王,如果站在江南那边,四路藩王联手,宋暨孤立无援,基本上就没了。”

    宁清夜似懂非懂,思索了下:

    “皇帝不是有很多兵吗?打不过这几个王爷?”

    “打是打得过。”

    许不令叹了口气:“但现在北齐大举犯边,宋暨若是把大军调回来,去平东部三王,等同于把半壁江山让给北齐,真这么干,都不用说三王联手,百官都能把宋暨废了。”

    宁清夜这次听明白了:“兄弟阋于墙,现在敌国入侵,皇帝忙着守边关,吴王这时候造反,不是趁人之危嘛!”

    许不令微微摊开手:“谋略本就是这么玩的,太平时节,东部三王哪里敢跳出来聒噪,连我父王都只能老老实实在西凉蹲着。”

    宁清夜仔细想了想,又问道:“你和皇帝有仇,若是这时候也站出来,和那几个王爷联手,皇帝是不是就众叛亲离,直接没了?”

    许不令轻笑了下:“七王合力,这种情况下,宋暨肯定没了。不过东部三王跳反,成功了也是宋家人当皇帝,回过头来照样削我,又没好处,我凭什么帮他们站队?”

    “那你该做什么?”

    “看楚王怎么表态,楚王在菩提岛抢玉玺,肯定是想自己当皇帝。估计会反复横跳扯一段时间皮。我在西域那边,暂时下不了场,先回去成婚,等他们站完队再说。”

    宁清夜微微点头,没有在不擅长的领域多聊,目光望向几个高谈阔论的江湖人,继续听这些人瞎扯。

    许不令倾听片刻,没有再听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两口吃完饭后,起身道:

    “走,上楼睡觉吧。”

    “……”

    宁清夜表情一僵,渐渐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第三十六章 自暴自弃(230/543)

    夜色渐深,小镇上嘈嘈杂杂,南来北往的旅人聚集在镇子上,连街道屋檐下都坐满了人。客栈二楼房间人满为患,时常有孩童、妇人在廊道里来往。

    许不令靠在客房的门上,头发还是湿的,略显无聊的等着宁清夜洗澡澡。

    哗啦啦——

    背后的房间里,传出撩起水花的轻响,明显刻意压着动作,却依旧听得清清楚楚。

    两个人长途奔波风尘仆仆,到了落脚地方自然得梳洗一番,只开了一间房,宁清夜又不可能和许不令洗鸳鸯浴,或者让许不令帮忙搓背什么的。许不令也不好让女儿家出去洗野澡,便自己去盐湖泡了个澡。

    不管什么时代,女人洗澡都不可能快,许不令出去一趟又回来,宁清夜都没洗完。约莫过了半刻钟,房间里的水花声才平静下来,响起了宁清夜的声音:

    “你进来吧,我洗完了。”

    许不令转身推开房门,正月天气很冷,不大的房间里水雾茫茫,连东西都看不太清。

    屏风旁边,宁清夜穿着干净的雪白长裙,裹得严严实实,如云长发披散在背上,脸颊水嘟嘟的还带着些许红晕。

    宁清夜手里提着木桶,本想给许不令打来干净热水,瞧见许不令头发湿的,略显意外:

    “你洗过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在椅子上坐下:“我一男人,又不怕走光,出门在外没那么多讲究。”

    宁清夜轻轻蹙眉:“又不是没热水,大冬天的,你去湖里洗野澡,吃撑了?”

    ??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迟疑了下,还是直接道:

    “清夜,我是怕耽误你休息时间,不想让你在外面傻等,不是吃撑了。”

    宁清夜恍然大悟,思索了下,微微点头:

    “是嘛……有心了。”

    许不令无话可说,看来和宁清夜交流,还是得直接点,不然再暖男都是对牛弹琴。

    宁清夜把木桶放下,来到桌旁就坐,看了看里侧的双人床:

    “你先睡吧,我守着,到了时间叫你。”

    许不令从包裹里拿出舆图,在桌上摆开:“我不急,推来推去没意思,反正都是要睡的。”

    宁清夜想想也是,便也没有多说,起身走到床边,正要合衣躺下,忽然想起方才沐浴,缠在身上的纱布解开了。

    伤口刚刚结痂愈合,见了水不包扎上,肯定不行。

    念及此处,宁清夜回头瞄了眼坐在桌旁看舆图的许不令,犹豫良久,还是没敢脱裙子,倒头躺在了枕头上,闭上双眸。

    许不令看了片刻舆图,也想起了伤口的事儿,偏过头来:

    “清夜,你换药没有?”

    “……”

    宁清夜本来就没睡着,听见这话,她睁开眼帘,犹豫了下:

    “换了……”

    宁清夜从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太会撒谎,这句话明显是假的。

    许不令眉锋微蹙,合上舆图,起身取出伤药,走向床边:

    “伤还没好,小心感染得了破伤风,这世道可没有青霉素,要命的。”

    宁清夜自然听不懂,瞧见许不令走过来,连忙坐起身,眼神戒备:

    “我自己来就行了!”

    许不令叹了口气,在旁边坐下,把伤药放在腿侧:

    “在方山县也罢,不用出门,明天可还要赶路。我今天就瞧见你骑马的动作有点古怪,肯定是颠簸的时候绷带松了,擦着伤口不疼啊?”

    说着抬手去解宁清夜的腰带。

    宁清夜眼神一慌,握住了许不令的胳膊,明显是想阻挡,可听见许不令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迟疑了许久,才严肃道:

    “你……你不许再趁人之危,不然我……”

    许不令轻轻蹙眉:“我什么时候趁人之危了?”

    “前几天……”

    “前几天我认真包扎伤口,连看都没多看一眼,有问题?”

    “那之后……”

    “那之后是你劝我主动点,和包扎伤口有什么关系?”

    “……”

    宁清夜瞪着许不令,憋了半天,无话可说。

    许不令微笑了下,把胳膊抽出来,抬手解开宁清夜的白色腰带,放在了枕头旁。

    抬手分开衣襟,露出了下面绣着荷花的雪白肚兜,皮肤上仍然带着几分水气,在灯火下显出白滑细腻光泽。

    宁清夜咬着下唇,盯着男子近在咫尺的双目,却没有再阻挡,任由对方宽去了她的衣裙。直至许不令眼神往荷花上一触即收的瞄了下,她才脸色一冷:

    “你看什么?!”

    “……”

    许不令自然不好解释。这种情况下,能管住眼睛的恐怕是圣人,他就下意识瞄了眼凸起而已……

    “嗯……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

    宁清夜脸色涨红,双目几欲喷火:“你还说不想轻薄于我?你方才明明就看了……”

    许不令抬起眼帘,轻轻笑了下:“清夜,我不都和你坦白了,我对你有色心,如果没看,那才是真有问题。”

    ??

    宁清夜眼神错愕!

    这都什么跟什么?

    理直气壮的耍流氓?

    怎么说都是你占理,这不欺负老实人吗?

    宁清夜身前的荷花,随着呼吸不停起伏,忍了许久,终是没忍住,抬手就是一巴掌。

    许不令轻而易举的握住光洁手腕,含笑道:“别生气,转过来,我给你敷药。”

    “你……”

    宁清夜本就性子率直,被许不令颠倒黑白拐着弯占便宜,还捋不轻逻辑怎么说都不对,终是被惹急了。她挣扎了几下,抬手就把身前的肚兜扯下来,面对许不令,冷眼道:

    “你看呀?你不是喜欢看吗,反正你占够便宜了,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想看大大方方的看,何必强词夺理欺负人?”

    灯火昏黄的房间内,随着肚兜扯掉,雪光绽放,似乎连屋子都明亮了几分,时间也好似在这一刻凝滞下来。

    !!

    许不令稍微愣了下,没想到宁清夜说不过就自暴自弃了。

    大大方方的看?

    许不令点了点头,认真观赏:

    “嗯……好。”

    好???

    宁清夜身形笔挺直坐在床边,面对着许不令,稍微懵了片刻后,在许不令认真的目光下,逐渐恢复了理智。

    “你!”

    宁清夜都快被气傻了,急急忙忙又抱住胳膊遮挡,想要骂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骂。

    许不令表情温柔宁静,抬手扶着宁清夜的肩膀,让她转过身:

    “好了好了,给你敷药。”

    宁清夜被推着转过身去,随着方才的自暴自弃,情绪彻底克制不住了,清水双眸中雾蒙蒙的,颤声道:

    “你就是个登徒子,从一开始就对我不怀好意。你当我真傻?你武艺那么高,怎么可能被我轻易绑走,还趁着我给你打探消息,恩将仇报亲我一口。现在又趁着我受伤,对我……哪有你这样的?即便是江湖上的男女,也不会这般对待朋友……”

    许不令动作轻柔,敷着伤药:“是是是,我从见面起都对你不怀好意,你不也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不走,还给我买酒、跑来找我、跟着我走南闯北……”

    “那是你对我有恩,江湖人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当我宁清夜,是忘恩负义的女子?”

    “自然不是,报恩就报恩,不过我什么都不缺,你好像也报不了。江湖上这种情况,不都以身相许,往日恩怨一笔勾销……”

    “你想得美,你……”

    “那你说怎么办?”

    许不令拿起绷带,持着两端:“我现在看也看了,亲也亲了,咱们也不准备分开,总得想个解决法子吧?”

    解决法子?

    这能怎么解决,便宜都被占干净了……

    宁清夜咬了咬下唇,心乱如麻:

    “你想怎么解决?”

    许不令微笑了下,眼神示意:

    “手抬起来。”

    “……”

    宁清夜呼吸略显急促,身体僵了许久,终是闭上双眸,张开了胳膊。

    许不令持着绷带两端,自胳膊下穿过绕到前面,贴着宁清夜脸颊,轻声道:

    “要不我娶你?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以前的事儿也不算你吃亏了。”

    宁清夜双眸紧闭,呼吸起伏,微微偏过头去,没有出声。

    许不令暗暗叹了一声,右手轻轻环住了宁清夜,左手顺着腰儿抚了上去,在她耳边亲了下。

    男子气息环绕周身,宁清夜猛地一颤,脸颊依旧冷冰冰的,却是难掩脸颊的赤红,撑了片刻,她便握住许不令的手,颤声道: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我去问师父,师父答应,我就认命了。”

    问我家大白?

    那和直接问我有啥区别……

    许不令嘴角带着笑意,心满意足,松开团儿,认真的把绷带缠了几圈儿,在背后绑紧:

    “好啦。”

    宁清夜没有回头,也没有再多此一举的穿上裙子,转身便躺下了,侧躺在枕头上,把被褥拉起来盖着,留给许不令一个背影,不言不语。

    许不令坐在床边,看了片刻,宁清夜便又把被褥拉了些,连脑袋都盖住了。

    “早点睡,晚上不用换班,我睡桌子上。”

    许不令轻笑了下,把掉在地上的雪白肚兜捡起来,打量几眼,收进了怀里,起身走到床边坐下,继续开始琢磨舆图……

    -------

    求点赞呀~还差1250成就点~

第三十七章 回船

    距离宁武关事变,已经过去了八天。

    形势越来越差,吴王一番掏心窝子的‘肺腑之言’,更如火上浇油般,浇到了满朝文武的头顶上,正月未出,年关的气氛便彻底过去,仿佛又回到了凌冽寒冬。

    时间已经到了深夜,太极殿后的御书房依旧灯火通明,不少位高权重的朝臣在御书房外静候,三公九卿则站在御书房内,时而能听到天子宋暨的怒声呵斥:

    “这个宋思明,朕何曾亏待过他半点?苛捐重税……朕又不是没看到江南的灾情,蜀地灾情朕免了岁赋,再免江南,让几十万将士喝西北风不成?偌大江南,富可敌国之家难以计数,赈灾米粮需要几个大钱?朕让他去筹银子,他阳奉阴违逼反百姓,到头来怪朕税赋太重。孝宗、先帝在位几十年,可曾听过老吴王抱怨过半句?……”

    句句是真,却也是无能狂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吴王弹劾天子,魏王、豫王紧跟着便表了态,站在吴王一方,指责宋暨继位后执政有问题,说到底,就是宋暨暴露了削藩意图,触动了藩王的利益罢了,哪有什么为民请命、一心为国?

    朝臣多半心明如镜,但知晓也没用,这些事情说出去,没有一个藩王会认,否则吴王也不会费心费力,找出这‘四大罪状’来当出师之名。

    三公九卿大半都出自门阀望族,也就是既得利者,利益是和皇权绑在一起的,天下大乱不符合门阀望族的利益。而皇权更替更不用说了,一朝天子一朝臣,换了皇帝,背后支撑的门阀大族必然也会重新洗牌,在有回旋余地的时候,在场‘萧陆崔王李’五大家和其他小姓,肯定是选择维持当前局面,站在宋暨这边。

    大司农陆承安,是金陵陆家的掌舵人,和萧楚杨一样,家里正在遭灾,虽然吴王不敢动萧陆两大门阀,但家族遍布江南的产业被叛乱殃及,总不能当做没看见。而且北方正在和北齐血拼,常言‘攘外必先安内’,江南的事儿不解决,休养生息几十年的大玥,恐怕就真给拖垮了。

    待天子骂完东部三王后,陆承安上前一步,开口道:

    “东部三王已有异心,令其请罪也是空谈。太原战事紧急,当前应迅速平息内患。”

    三公九卿皆是点头,用东部三王世子为要挟,让东部三王认错,想想就知道不可能。三个世子留在长安,是为了防止藩王起兵造反,现在东部三王不是造反,是为了百姓‘仗义执言’,弹劾宋暨暴虐昏庸,宋暨要是把东部三王的世子砍了,那不坐实了自己是暴君。

    让宋暨下‘罪已昭’,和东部三王认错,更不可能。

    宋暨在‘铁鹰猎鹿’上有矫枉过正的地方,但大方向肯定没错,也就削藩的事儿出了岔子。怎么可能下罪已昭承认三王所说的罪状,把遗臭万年的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想要快速平息这场风波,最好的方法便是派兵把江南叛乱平了,然后不搭理东部三王,等灭了北齐回头再去收拾他们。

    可现在这情况,辽西都护府的兵马肯定不敢乱动,魏王、豫王都表了态,不从中作梗都是好的,就别说指望他们平叛了。

    江南起义的流民二十多万,在吴王暗中推波助澜下,还在飞速增长,没个十多万精兵肯定平不了,现在去哪儿凑这十来万精兵?

    宋暨自然也知道吴王在落井下石,发泄片刻怒火后,还是坐回了书桌后,沉声道:

    “诸位爱卿,有什么提议?”

    太尉关鸿卓思索了下,躬身道:

    “辽西都护府原本用来平叛的边军,可以抽出五万继续南下,但很难及时扑灭江南叛乱的贼子。楚王协防北疆,手握府兵二十余万,虽然战力不堪大用,但剿灭流民为主的叛军,应当没问题。”

    府兵也就是寻常军户,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兵员素质和关中军、西凉军这些职业军人天差地别,大玥内腹的兵马基本上都是这种,用来维护各地治安。

    不过,楚王的军队虽然战斗力比不上边军,但好歹也是每两年换一批去边关历练,再差也比挥着锄头的流民强,只要肯去,剿灭叛乱应该问题不大。

    宋暨手指轻敲桌案,稍微思索了下。

    现在这种时候,宋暨不太想用藩王的兵马,怕楚王也冒出来搞幺蛾子。不过江南拖太久,问题会更严重,而且也得看看楚王是个什么态度。

    “可,传旨楚王,令其即刻携军,赴江南平叛。”

    “诺。”

    三公九卿皆是躬身,订下决策后,便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

    翌日下午。

    风陵渡镇,行人商贾摩肩接踵,正中‘鬼门关’的大牌坊却是萧条了些,没有了钻牌坊的江湖人。

    许不令骑着追风马,和宁清夜一道穿过小广场时,偏头看了眼,开口道:

    “清夜,你钻过鬼门关没有?”

    宁清夜骑着白色追风马,头上戴着帷帽,腰背一如既往的挺直,看起来却没什么精神。

    昨晚又被许不令占便宜,还自暴自弃的扯下肚兜让许不令看个够,本意是气许不令,结果倒是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这也就罢了,许不令还抱着她边揉边亲耳朵,还说要娶她。宁清夜对感情问题很茫然,幼年又被父亲不负责的事儿伤到了,哪里能有什么主意,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后就没有说过话。

    听见许不令的询问,宁清夜不太想回答,驱马加快速度走在了前面,平淡道:

    “昨天的事儿,你不许告诉满枝她们。我待会去问师父,若是师父应允,再和你算账。”

    许不令骑着马,又牵着一匹,加快速度走到跟前:

    “如果师父不答应,你怎么办?”

    不答应……

    宁清夜身体稍微僵了下,本想说‘师父怎么可能不答应’,又觉得这话不对劲,最终冷冷哼了一声:

    “不答应,你轻薄于我,我自是和你恩断义绝,你若是再对我动手动脚,我不会顾念恩情了。”

    许不令笑了下:“好,一言为定。到时候你可别说我不负责。”

    “你……”

    宁清夜攥紧拳头,没有再接话,快步来到了风陵渡镇的渡口。

    位于黄河湾的渡口上,船只一望无际,肃王府的楼船停在其中,踏板搭在岸边上,不时有丫鬟和信使跑上跑下。

    天色已经黑了,楼船上两层都亮着灯火,遥遥可以瞧见甲板上面,满枝、楚楚、玉芙三个姑娘凑在一起,拿着个望远镜在扫视黄河沿岸。

    船楼一层,宁玉合的房间窗口,钟离玖玖竟然和宁玉合一起,坐在窗户的两侧,抱着胳膊脸对脸,也不知在聊着些什么,不过从那表情看,肯定是在互相讥讽。

    许不令对俩个大媳妇最是了解,光是看表情,便晓得玉合在说:

    “你这死婆娘,自己往令儿跟前凑,活该。”

    玖玖则是:“你说你当师父的,什么地方都给徒弟,还非把我按着,你说你图个什么?许不令上瘾了怎么办……”

    许不令远远瞧着,心里有点好笑,或许是瞧见他带着清夜回来了,两个死对头当即停下了争吵,消失在了窗口。

    而楼船的二层,陆姨和望夫石一样站在窗口,也不知望了多久。瞧见他后,温润脸颊上满是惊喜,急忙跑回屋里,把湘儿给拉了出来。湘儿估计是在睡美容觉,脸上还敷着绿油油的面膜,在窗口望了一眼后,连忙就躲了回去,估计是洗脸打扮去了。

    许不令脸上露出发自心底的微笑,轻轻松了口气,便快步来到了楼船边缘。

    宁清夜有些走神儿,也没注意船上那么多小细节,翻身下马后,便牵着自己的大白马上了甲板。

    许不令本以为清夜会不言不语的直接回房,不曾想宁清夜走出几步,瞧见满枝她们喜滋滋的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

    “满枝,我在太原捡了匹追风马,你看看咋样?”

    满眼嘚瑟!

    楚楚和玉芙瞧见威武雄壮的白色追风马,都是眼前一亮,不过楚楚有心心念念的白骆驼,玉芙不会骑马,倒也没有太过羡慕。

    而满枝一眼扫过去,小眉毛顿时皱了起来,都馋哭了……

第三十八章 师父,和你说件事

    瞧见小满枝咬着下唇可怜巴巴的,许不令有些好笑,把棕色追风马的缰绳递给满枝:

    “就捡了两匹马,你拿去骑吧。等回了肃州,我派人去漠北找找,争取一人配一匹。”

    祝满枝咬着下唇的表情,瞬间又变成了惊喜,连忙跑过来接过缰绳,笑嘻嘻道:

    “许公子,这马太大了,我骑着不合适,先帮你养着吧。”

    许不令摇头轻笑,刚和玉芙楚楚打了个招呼,陆姨和湘儿便围了过来,一左一右嘘寒问暖。

    祝满枝和松玉芙虽说很想念许不令,可也知道抢不过几个大姐姐,很识趣儿的牵着追风马下船遛弯儿,楚楚自然也跟上了。

    因为许不令和宁清夜身上都有伤,萧绮出来后,便让姑娘们都散了,让两人先行处理伤势。

    到了船楼的房间之中,许不令彻底放松了下来,在雕花软塌上就坐,解开了外袍,安然享受着玖玖的伺候。

    一墙之隔的隔壁,玉合也在给清夜检查的后背的伤口。

    天色已黑,房间里灯火通明烧着暖炉,钟离玖玖穿着水蓝色的长裙,妆容发饰都极为精致,本就皮肤细腻白皙,在灯火的映衬下,更是显出了几分晶莹朦胧之感,一双狐狸般的媚人双眸更是撩人。

    不过此时,钟离玖玖的表情可没有多亲热,侧坐在软塌上,抬手就在许不令肩头戳了下:

    “傻愣着作甚?抬手!”

    许不令对这态度丝毫不意外,上次在船上乱来,玉合和宝宝两个欺负新人,把玖玖摁着好一通折腾,还没缓口气,第二天又被拉去萧绮的房间里折腾了一次。

    玖玖又没玉合那般想得开,自然是处处吃亏,事后生他这相公气也是应该的。

    许不令微微侧身,抬起胳膊,顺着玖玖的后背慢慢抚下,含笑询问道:

    “娘子,方才在和师父聊什么呢?看你们俩聊的挺开心。”

    钟离玖玖微微收腰扭了下,却还是被捏了几把,便也由着许不令揩油了。她往隔壁的房间瞄了下,确定听不到后,才轻声道:

    “姐姐我和她能聊什么?吵架呗,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道士,还是你师父,凭什么底气比我还足?我和你好歹是男未婚女未嫁吧?被她弄得和我抢男人一样。还有你,你就是个没良心的,她和湘儿欺负我,你不护着姐姐也罢,还帮忙落井下石,合着我这媳妇,是随手捡来的?”

    许不令搂着玖玖的臀儿,把她揽到跟前靠着,和颜悦色赔笑:

    “这怎么能叫欺负,她们是看你脸皮薄,才故意逗逗你罢了,等你过些日子熟悉了,估计还得主动抢,不然想亲我一口都够不着……”

    “呸——”

    钟离玖玖嘴上凶巴巴,心里的想念却藏不住,被抱着说了两句软话,便也乖乖的靠在许不令怀里,小声道:

    “算了,姐姐我知道你为难,先来后到嘛,我也不和她们明着争。不过你好歹是我相公,该护着媳妇的时候,总得护着吧?以后……以后别拉着我一起,宁玉合那臭道姑,非把我拉着的话,你也别……别从后面……私下我偷偷答应你就是了,当着她们的面,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许不令点头:“好,以后咱们尽量单挑。”

    钟离玖玖得到承诺,稍微放心了些,又道:

    “还有,我可是大夫,对你的体子最是了解,武魁又如何?像你这么不知节制,早晚死在宁玉合肚皮上。我这些天配了些调养的方子,你给姐姐我按时吃药……”

    “吃药……应该不需要吧?”

    “我这是为你好,你要是不听,我就去告诉陆夫人和萧大小姐,说你不知节制伤了内里,要修养半年,你信不信她们俩,能让你直接当半年和尚?”

    许不令表情一僵,若是陆姨听到这个,肯定让他戒了女色。他略显严肃的皱起眉,在玖玖后面轻拍了一巴掌:

    “玖玖,为医者要实事求是,可不能谎报病情,我遵循医嘱就是了。”

    “这还差不多。”

    钟离玖玖哼了一声,处理完伤势,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

    “我回房了,楚楚最近一直埋怨我没教她真功夫,你可别再亲近我刺激了楚楚,晚上陪你的宝宝去。”

    许不令轻笑了下,起身搂住玖玖的腰,附身认认真真的亲了一口。

    玖玖倒也没躲,毕竟新婚燕尔不久,对那种事情岂能不馋,稍微满口舌之欲后,才脸色发红的快步走了出去……

    -------

    隔壁的房间中,陈设大抵相同,也是两人坐在软塌旁,不过气氛自然是天差地别。

    宁玉合表情温婉宁静,仔细给宁清夜背上好的差不多的伤口换药。作为江湖中人,她自是能看出包扎的纱布不是清夜自己绑的,特别是肚兜系绳上的蝴蝶结,许不令的标准手法,给她和玖玖、湘儿、萧绮都是这么系的,一眼就瞧出来的。

    不过已经知道清夜和许不令情根深种,宁玉合对此也没什么奇怪的,只是担心自己的事儿被清夜发现,一直都不好主动开口说话。

    宁清夜可不晓得师父早就把她卖了,腰背挺直的坐着,眼神却满是纠结、欲言又止。

    宁清夜毕竟只是不满二十的女子,也没喜欢过男人,是不是喜欢许不令,她自己都不清楚。不过已经被许不令看干净了,亲也亲了,也不可能嫁给其他男人。她想不清楚这种情感上的事儿,自然是想撂挑子,交给自幼抚养她长大的师父定夺。可此时此刻坐在师父面前,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师徒俩一言不发,沉默良久。宁清夜终是性格率直,还是没忍住,询问道:

    “师父,你觉得许不令的为人如何?”

    宁玉合带着温婉笑容,轻轻点头:

    “令儿很好呀,心胸宽厚、知书达理……”

    “他知书达理个锤子……”

    “嗯?”

    “呃……我是说,他……唉,也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宁玉合眨了眨双眸,仔细看了下自己的宝贝徒弟,柔声道:

    “清夜,是不是令儿欺负你了?”

    宁清夜摇了摇头:“他……没有,挺好的,就是……算了……”

    ??

    宁玉合不明所以,微微点头笑了下,倒也没有多问。

    皮外伤包扎完,宁清夜刚合起衣衫,隔壁也处理完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继而门外响起了许不令的声音:

    “师父?”

    宁玉合脸色不由自主的一红,却又很快的压下去,恢复了为人师表的端庄模样,偏头道:

    “令儿,进来吧。”

    宁清夜眼神有点慌,微微侧过身去,背对着门口,摆弄着腰间系带。

    房门打开,白袍如雪的许不令走了进来,抬手有模有样的行了个晚辈礼,然后在宁玉合身边坐下:

    “清夜伤势如何了?”

    “已经好的差不多,过两天应当就看不出痕迹了。”

    宁玉合坐在两个徒弟之间,心里面怪怪的,明显能看到许不令没有半点徒弟的模样,而是用打量小媳妇的目光看着她,她却不好说什么,还是得摆出长辈的姿态,关切询问:

    “令儿,你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

    许不令瞧见宁清夜背对着他俩,暗暗叹了口气,抬手绕道背后,偷偷捏了下玉合的臀儿,眼神示意。

    宁玉合身子微微一挺,差点被吓死,偷偷用胳臂肘推了下许不令的手,偏头看向清夜:

    “清夜,你怎么不说话?有心事不成?”

    宁清夜手儿紧紧捏着裙摆,咬牙许久,还是转过身来,瞄了许不令一眼,然后低下头,轻声道:

    “师父,我……我和你说件事儿。”

第三十九章 循循善诱、语重心长

    宁玉合瞧见清夜扭捏模样,便晓得要说什么,虽然心里古怪的紧,嘴角却勾起了一丝微笑:

    “说吧,咱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说是师徒,实则和姐妹没区别,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姐妹?

    宁清夜茫然了下,连忙摇头:

    “师父,长幼不可乱,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宁玉合心里越发尴尬,脸上却只能带着微笑:

    “好啦好啦,有事直说吧。”

    宁清夜稍微沉默了下,又看了许不令一眼,抬手指了指:

    “师父,许不令他……他喜欢我,一直对我穷追猛打,逼着我表态……”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无话可说。

    宁玉合则是压下心头的古怪,做出惊喜和欣慰的模样。

    宁清夜见师父不生气,心里刹那间放松许多,继续道:

    “嗯……男女婚配一事,当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徒儿不能擅自做主。我没有父母,自幼便跟着师父,此事自然得由师父定夺……”

    宁玉合眉眼弯弯,笑意盈盈:

    “很好啊,我一直都觉得你们俩很般配,既如此,那为师就做主,给你们俩……”

    !?

    宁清夜一愣,她话都没说完!

    “等等!师父,你……你还没问我的意思,我又没说喜欢他,只是把这事儿和你说一声,你怎么能……”

    “呃……”

    宁玉合表情一僵,不动声色的回头瞪了许不令一眼,约莫就是‘你俩怎么对的话本?’的意思,然后回过头来,柔声道:

    “呵呵,为师太高兴,差点忘了。嗯……清夜,你喜不喜欢令儿?”

    “我……”

    宁清夜脸颊依旧冷冰冰的,本想说‘不喜欢’,可不喜欢她跑来和师父说这个作甚?

    亲也亲了、摸也摸了、看也看了……

    “师父,我的意思是,你若是不同意的话,我就让他死了这条心。”

    “我怎么会不同意。”

    宁玉合表情认真,握住宁清夜的手,语重心长: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年纪到了,为师本就该给你操心这事儿。哪像为师,这么大年纪了,还孤苦伶仃,连个依靠都没有。你要是活成我这样,多可怜呀……”

    宁清夜有点发懵,瞧见师父有点伤感,便接话道:

    “师父,你若是想还俗嫁人,徒儿自然支持,这是应该的,岂能因为当年的事儿,让你在山上当一辈子尼姑。”

    宁玉合叹了口气:“清夜,你理解就好,不过缘分这东西呀,古怪的很,没遇上的时候,想嫁都嫁不出;一旦遇上了,想甩都甩不掉。我就怕以后我喜欢的人,你不满意生气,那样的话,我宁可孤独终老不嫁人了……”

    宁清夜听的有点绕,自幼性格耿直,自然是顺着师父的话走:

    “我岂会那般不明事理?师父只要和人有了缘分,无论是谁我都会以礼相待……”

    说到这里,宁清夜想到了什么,眉头猛然一皱,狐疑的看向宁玉合:

    “师父,你不会喜欢上厉寒生了吧?这绝对不行……”

    “咳—”

    许不令闷咳一声,差点岔气。

    宁玉合也是表情微僵,连忙拉住即将炸毛的清夜,不满道:

    “瞎说什么?我怎么会和厉寒生扯上关系,嗯……目前也没遇上有缘的人,只是随口说说罢了。”

    宁清夜长长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厉寒生就好。她坐直了几分,认真道:

    “师父放心,只要不是厉寒生,其他人你喜欢谁,徒儿都不会反对,哪怕是满枝他爹……不对,满枝他爹有夫人,师父你怎么能做小,剑圣也没这么大面子……”

    这都什么脑回路?

    宁玉合有点心疼自己这不会转弯的傻徒弟,握着宁清夜的小手,含笑道:

    “你有这番心意,为师便欣慰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至于你和令儿,为师觉得很合适,恰好令儿这次回去便大婚,刚好就把婚事办了,你以后就是令儿的侧妃……”

    ?!

    宁清夜满眼错愕,这怎么连结婚的日子都给安排了?她连忙摇头,认真道:

    “师父,你……你太草率了。我只是过来问问你的意思,你若是反对,我便和他划清界限。你若是不反对,那我……我就和他谈谈,互相了解一下什么的,就和满枝在长安时候那样,嗯……先做情侣,成婚的事儿,等以后再说吧。”

    宁玉合能说什么,在这世道,情侣和夫妻有个啥区别?不过她知道清夜脸皮薄,也不好催婚太紧,含笑道:

    “也行,反正都住在一起,慢慢来也不影响。嗯……清夜,你奔波了好几天,先下去休息吧,我和令儿叮嘱几句。”

    “哦,好。”

    宁清夜被师父一顿忽悠,脑壳都是懵的,还没捋清楚思绪,当下便站起身来,瞄了许不令一眼后,快步走了出去,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安静下来。

    宁玉合待清夜脚步声消失后,轻轻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分析方才的对话,便发觉身体一轻,被徒弟抱了起来,坐在了男人怀里,两只大手也开始齐头并进乱摸。

    宁玉合温润脸颊猛地一红,还没从为人师表的角色扮演中恢复过来,严肃道:

    “令儿,你做什么?清夜还没走远……”

    许不令抱着宁玉合,抬手就在熟美动人的脸蛋儿上捏了下:

    “想师父了,叫声相公听听。”

    宁玉合抿了抿嘴,也无可奈何,确定清夜回屋后,才放松身体,靠近了几分:

    “相公,现在怎么办?清夜和你都这样了,我总不能和夜九娘一样,明着抢徒弟的人。要不到了肃州,你还是给我弄一间道观,我一个人待着就行了,还是当你师父……”

    许不令怎么舍得,摇了摇头:“这也不是长远的法子,在君山岛,师父非要硬推我,我都从了,自然要负责……”

    “哎呀~”

    宁玉合听到这个就羞怯了几分,毕竟若不是她失心疯,主动把许不令吃了,也不会闹成现在这样左右为难。

    看许不令的意思,是想‘我全都要’,还不肯让她躲在背后。

    宁玉合眼神略显纠结:“令儿,我……我真心喜欢你,也喜欢清夜,一个都不想亏待了,你不让我躲在后面,那能怎么办嘛?”

    许不令抱紧了几分,想了想:

    “要不我和清夜坦白?”

    “清夜性格单纯率直,知道我们的事儿,肯定离家出走给我腾地方,不行……”

    宁玉合靠在许不令胸口,手指转着一缕发丝,认真琢磨:

    “这些日子,我和清夜提前打了不少招呼,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我肯定不能在清夜前面,不然她会愧疚的,要不……要不你和清夜先培养感情,等她离不开你的时候,我再出来,大哭一场、寻死腻活,就和方才说的一样,说有缘分甩不掉,我也没办法,对不起她。清夜心肠软的很,肯定就原谅我了……”

    果然是师父,把徒弟安排的明明白白。

    许不令点了点头:“这注意不错……”

    “不错个什么呀,弄得我和那些满肚子坏水的女人一样,连自己徒弟都坑……要不是为了我们师徒三个日后和和睦睦,为师才不会做这些事情……”

    宁玉合说完后,在许不令脸上蜻蜓点水般的啃了一口,便推开了许不令的手,站起身来:

    “好了,你去休息吧。清夜肯定一时半会想不通,我今晚好好劝劝她。”

    许不令满眼欣慰,起身跟着师父出了门……

第四十章 三姐妹

    天色渐暗,自楼船二层婚房的窗口,可以瞧见黄河沿岸的郊野上,四个姑娘骑着马小跑,松玉芙不会骑马,坐在夜莺的后面,不停的惊叫着“慢些个,呀呀呀……”,看起来和一群贪玩的小孩似得。

    萧绮靠在窗口,看的愣愣出神,可能也是回想起了小时候,和妹妹一起在淮南的萧家庄里打闹的场景。两个人玩竹马、放纸鸢,不用去想那些权谋算计的烦心事,心里只有天真和童趣。

    只可惜童年总是短暂的,不知不觉长大,妹妹远嫁长安,她则就此扑在了家族事业上;十年离别,原本该就此各奔东西,最后却很梦幻的又凑在了一起,还嫁给了同一个男人。

    当前的处境没什么不好,反而很幸福,不过彼此明显都和幼年不同了。萧绮之所以会站在窗口,怀念姐妹俩童年的时光,完全是因为,当年天真无邪的妹妹,已经变成了……

    “姐,快过来,我给你做的狐狸尾巴,你试试大小如何……”

    “我呸——”

    萧绮杏眸中又气又恼,回身走到软塌旁坐下,抬手就在妹妹腰上掐了下:

    “死丫头,好的不学,尽学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身着艳丽红裙的萧湘儿,斜靠在软塌上,尾巴毛在手上扫来扫去,满不在意:

    “咱们可是同胞姐妹,在我面前你装个什么?也不知在闺房里的时候,是谁叫的最欢,什么‘郎君轻个些……该我了该我了……’,咦~……是把红鸾?”

    陆红鸾端端正正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双手叠在腰间,脸色时而红时而白,显然是想骂萧湘儿几句,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毕竟上次在婚房里,她给许不令端茶倒水擦汗,擦着擦着上衣也没了,自己捧着喂什么的,都被萧绮和湘儿看在眼里,她哪好意思再做出端庄模样训萧湘儿。

    萧绮向来心智过硬,面对妹妹的调笑半点不脸红,抬手把尾巴抢过来,丢进了茶几下的盒子里:

    “给姐坐好,待会许不令来了,你再煽风点火的怂恿,以后就别想再出门半步。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让你继续胡来,还不得把整个后宅的姑娘都给带偏了。”

    萧湘儿心里还是有点害怕姐姐的,淡淡哼了一声,拿起腰间的红木小牌把玩,也不说话了。

    三人稍微坐了片刻,房门便推开,许不令走了进来。

    陆红鸾这些天都担心死了,急忙站起身,走到跟前,抬手摸着许不令的衣襟:

    “令儿,你伤怎么样了?没事吧?”

    许不令拉着姨的手,走到软塌旁坐下:

    “皮外伤,早没事了。”

    萧湘儿见陆红鸾也放开了,满眼爱慕思念都不避讳着她,心里觉得好笑,像模像样的凑到许不令肩头,闻了闻:

    “红鸾,许不令身上怎么有香粉味?好几个女人,你没闻到嘛?”

    许不令表情微僵,斜了宝宝一眼。

    陆红鸾连五个人在面前那啥都看过,醋坛子早就打烂了,对此只是轻哼了声:

    “闻到了又如何?我是他姨,你是他夫人,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你还‘姨’,有当姨的,自己捧着喂……”

    “行了!”

    萧绮越听越不对劲,脸儿微微一沉,制止了闺蜜俩的阴阳怪气,抬手指向对面的椅子:

    “许不令,你坐那边去,凑这里作甚?不嫌挤?”

    许不令也怕姨和宝宝的战火波及到他,老实起身在茶案对面正襟危坐。

    眼神扫向茶案,却见上面摆着一个酒坛,酒坛是孙家铺子的造型,喝了一整年,一眼就认出来了。

    孙掌柜常说,说喝了断玉烧的人,再喝其他酒便没了味儿。这个说法明显是真的,许不令自从离开长安后,就没再碰过断玉烧,以前还随身带着酒葫芦,现在基本上就很少带了。并非戒了酒,而是喝什么都和喝水一样,没滋没味。

    再次瞧见断玉烧,许不令肚子里都快饿死的酒虫就开始作祟了,拿起打开塞子闻了闻,烈酒的味道直冲肺腑,只觉心旷神怡。

    萧绮坐在湘儿旁边,开口道:

    “红鸾说你喜欢这个,专门派人去长安城买的。那个老掌柜脾气倔,谁都不肯多卖,也就买了两壶。”

    许不令小抿一口,微微点头:“娘子有心了,宝宝要不要来一口?”

    萧湘儿手肘撑在软塌上,托着侧脸:

    “我不要,让我姐喝,她喝醉了放得开,可会玩儿了……”

    “萧湘儿!”

    萧绮声音一冷,柳眉倒竖,直至萧湘儿悻悻然的坐好不说话了,才表情严肃的道:

    “今天商量正事儿,谁再插科打诨,带着尾巴去旁边跳舞,什么时候谈完什么时候停下。包括红鸾你!”

    陆红鸾轻轻咳了一声,坐直些许,低着头不说话。

    萧湘儿不喜欢被姐姐管着,忍不住嘀咕道:

    “姐,要是许不令插科打诨,也要带着尾巴跳舞?”

    ??

    萧绮揉了揉额头,附身把尾巴取出来,丢给许不令:

    “相公,让湘儿去旁边跳舞。”

    许不令心中有些好笑,表情则是颇为认真,拿起尾巴起身,走向宝宝。

    萧湘儿脸色骤变,急忙往后缩了些:“呀——好哥哥,好姐姐,宝宝错了……说正事说正事!”

    萧绮这才满意,坐直了几分,认真道:

    “今天主要有两件事。一个是回肃州的大婚,一个是当前的局势。这两件事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关联,但彼此还是有所影响……”

    许不令靠回椅子上,看着三个并排排坐的风韵美人,倒也没胡思乱想,认真聆听。

    “北方袭边,吴王趁机列出‘四大罪’,弹劾当今圣上,其原因我就不多说了,目的肯定是想把宋暨拉下马,换成一个没有削藩之意的皇帝,顺便警告后世君主,不要妄想触碰宗室藩王的利益。

    吴、魏、豫三王已经表态,岭南的越王没什么话语权,肯定是当墙头草,不会随便开口。剩下的楚、肃、蜀三王,蜀王肯定站在朝廷这边,但刚遭灾又没兵权,连后勤都没法保证,作用不大。所以楚王和我们肃王一脉如何站队,意义很重要。”

    许不令早就分析过这些,轻声道:

    “楚王在双方之间,近水楼台又姓宋,朝廷肯定会先拉拢楚王,我们短时间内,恐怕下不了场。”

    萧绮点了点头:“牵一发而动全身,战乱已起,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这次‘废帝立新’的谋划,背后肯定有不少门阀世家支撑。各大世家如何站队也很重要,目前,五大姓都站在朝廷这边,我二哥入朝为相,话语权极大。你和我订下姻亲,本就有些犯忌讳,等朝廷需要用西凉军的时候,萧相肯定会避嫌加以劝阻,不然圣上肯定会怀疑萧、许两家合伙谋国。”

    陆红鸾对于世家政治,自幼耳闻目染,还是了解些的,当下好奇看向萧绮:

    “大小姐,那你有没有和令儿一起谋国的意思?宋家对令儿下死手,若是能以肃代玥……”

第四十一章 要嫁人了(233/543)

    许不令抬了抬手:“姨,虽说是一家人,但这话也太过火了,八字还没一撇呢。”

    萧绮也是略显无奈:“国哪有那么好谋的。目前最重要的,是让西凉占据主导地位,待在西域荒芜之地,永远受制于人。目前考虑的,应该是趁着这次机会,让西凉军入驻关中,最好驻扎在长安城附近,只要站稳了就死赖着不走,为以后的布局做基础。上来就想着谋国,六位宋氏藩王肯定先和圣上联手,把许家灭了再说。”

    陆红鸾微微点头,知道有点异想天开,便也不插话了。

    萧绮继续道:“要让当今圣上用西凉军,首要前提就是‘北齐打不回去、楚王倒向东部三王,圣上孤立无援’。但孤立无援,圣上哪怕妥协退位让贤,也不可能放有篡国之意的西凉军入关中。所以我们还得克制些,不能让圣上太多忌惮。”

    许不令想了想:“怎么克制?”

    萧绮偏头望向陆红鸾:“这次大婚,已经代表萧许两家联姻,这事儿已经很敏感。你若是再公开把红鸾也接进门,就是‘萧陆许’三家联姻结盟,这可不是小事儿,光是现有的班底,都可以直接组个朝廷了。”

    陆红鸾听到这个,连忙点头:“是啊,我没想着一起入门,我是他姨呢,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嫁。我和令儿……嗯……回去后,偷偷拜个堂就好。”

    萧绮想了想:“还有宁玉合,宁玉合以前差点当皇后,你娶进门,让皇帝如何自处?还有湘儿,湘儿是皇帝他娘,连面都不能露,你……你们都做了些什么大逆不道的事儿?让皇帝知晓,没仇也得先把你灭了。”

    萧绮本是古井无波的性子,说到到这些也有点恼火。

    皇帝若是知道,订过婚的未婚妻和正儿八经的继母,睡在许不令床上玩尾巴叫‘好哥哥’,这不把许不令骨灰都给扬了,都对不起身上的龙袍。

    被姐姐训斥,太后宝宝脸色一红,低下头去不好意思说话。

    许不令轻轻咳了一声,略显尴尬:

    “嗯……机缘巧合,缘分到了,避不开……”

    事已至此,萧绮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轻哼道:

    “还好崔皇后病故的早,不然,你说不定连当朝皇后都给偷了。你到底是有多恨宋暨?要不要把公主再给你弄一个过来?凑个老中青三世同床?”

    三世同……床?

    许不令摊开手,略显无奈:

    “绮绮,我是那种人嘛?我喜欢女色不假,但君子爱美取之有道,岂会为了报复别人接近女子?”

    萧湘儿也有点恼火:“什么老中青?姐你会不会说话,我和你年纪一样大,哪里老了?再者,你还是红鸾姑姑嘞,红鸾是许不令姨,你俩怎么算?你叫他相公,他叫你姑奶奶?”

    越说越乱,陆红鸾略显窘迫:

    “别说了,明知道上不得台面还说……等完婚之后,不就没这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了嘛。”

    许不令也是点头:“对啊,不提这些,说的我和目无礼法、败坏纲常的败类一样……”

    “你连欺师灭祖的事儿都敢赶,还好意思说自己是正人君子?”

    “行啦行啦……”

    许不令站起身来,附身抱起偷笑的宝宝,走向里侧睡房:

    “事情都聊完了,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聊,回肃州最少半个月,有的是时间。”

    陆红鸾见状,表情微微一僵,站起身来:“那……令儿,我先回房了……”

    许不令把宝宝丢在被褥上,又回身横抱起陆红鸾:

    “陆姨最贴心了,待会帮忙倒倒水、垫垫枕头什么的挺好,反正回房也是一个人,没意思。”

    陆红鸾手儿蜷在身前,绣鞋在空中晃晃荡荡,眼神窘迫,却不知道怎么拒绝。

    萧湘儿倒是很有兴致,拍了拍枕头:“红鸾,快过来,你不是酸嘛?这次让你酸个够……”

    萧绮知道陆红鸾还是未出阁的大闺女,瞧见此景,略显恼火:

    “你们俩是不是人?这般欺负红鸾,和自己吃肉,让别人看着有什么区别?”

    “我只是怕陆姨无聊,聊聊天也行,又不是非得那什么。”

    许不令含笑走回来,又抱起自己张开胳膊的萧大小姐……

    ------

    夜色渐深,随着人员到齐全部装船,楼船在夜色中消声无息的驶出港口,进入渭河,前往两千里外的西北首府肃州。

    楼船的一层,宁玉合睡在宁清夜的房间里,依旧在孜孜不倦的开导正处于青春迷茫期的徒儿。

    钟离玖玖老实巴交的在屋里捣药、喂虫虫,明知楼上的许不令在做什么,心里很是思念,却又怕楚楚瞧见,不敢上去凑热闹。

    松玉芙的房间里,四个遛完马的姑娘,沐浴更衣后,找了个大毯子铺在地上,然后并排排躺着,身上盖着厚被褥,看着窗外的月色熬夜唠嗑。

    小麻雀都快被夜莺养熟了,不过可能是在玖玖怀里呆习惯了,在夜莺身上找不到家的感觉,此时在满枝和楚楚身上反复横跳,挑选着舒坦的地方。

    祝满枝最是活泼,左右看了看:“小宁怎么不过来?我还想问问她阵前擒王的事儿呢……”

    夜莺身材纤瘦,躺在满枝跟前,要什么没什么,眼神不时偷偷对比:

    “宁姑娘受了伤,又长途奔波,已经休息了。”

    祝满枝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去打扰清夜,转而抱着后脑勺,看向窗外的月亮:

    “终于要回肃州了,等我们到的时候,应该快开春,哪里的大花海,许公子讲了好多次,肯定很漂亮……”

    钟离楚楚去过肃州,也远远瞧见过花海,轻声道:

    “也就那样。肃州比较荒凉,到处都是兵马,连个江湖人都没有,不过和我长差不多的人,倒是非常多……”

    祝满枝小眉毛一皱,偏头打量几眼:“和你差不多漂亮?”

    “怎么可能,你当八魁是大白菜?我是说肤色、眼睛差不多……”

    钟离楚楚个儿最高,异域的身材更是火辣,看起来比其他三个姑娘大一号,此时还故意挺了挺胸脯,没气到满枝,倒是把夜莺弄自闭了。

    钟离楚楚说了几句,瞧见身旁的好闺蜜松玉芙沉默不言,偏头道:

    “玉芙,怎么了?”

    松玉芙躺在楚楚身侧,看着窗外的月色,犹豫了下,柔柔开口:

    “没什么……到了肃州,就要嫁人了,有点紧张……”

    “对哦!”

    祝满枝才想起这个,脸色微僵,一头坐了起来,被子掀开天气太冷,又被两边的姑娘给摁了回去。

    祝满枝满眼紧张,红着脸道:

    “怎么下了船就要嫁人了,好怪的,我都没准备好……不对,我爹说过,要看着我成婚。现在我爹正在江南和清夜她爹造反干大事,肯定过不来,我应该得等到下次,和小宁一起……”

    说道这里,祝满枝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消退,又恢复了没事人的模样,开始安慰:

    “芙宝,你别紧张,大姑娘总是要嫁人的,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有什么大不了的……”

    “……”

    三个姑娘无言以对,都是斜了满枝一眼。

    满枝也觉得说风凉话不好,嘻嘻笑了下,转而道:

    “大钟是不是也跟着进门?”

    钟离楚楚抿了抿嘴:“都那样了,不进门还能如何?哼……人家都是当娘的看着闺女出嫁,我倒好,送师父上花轿……算了,不提这些了,聊别的。”

    祝满枝知道楚楚有心事,叹了口气,也不好说什么,开始继续扮演说书郎,讲起各种江湖事迹。

    松玉芙出生书香门第,对江湖事兴趣不大,真正踏上归程,想到落地后就成了许家的媳妇,心里免不了紧张。缩在被褥里,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月色,不知不觉又回想起了,在国子监时顶着月亮帮情郎抄书的一幕幕……

    -----

    后面到大婚结束带兵出肃州,都全是日常,可能有点水,但婚礼对女主来说挺重要的,还是得写……

    求月票求点赞呀~还差1200成就点就进名作堂了!

第四十二章 一老一少一狗

    落日洒在万里黄沙之上,大漠无边无际。围绕湖畔的绿洲处在沙海之间,在苍茫天地的衬托下,渺小如一片小小绿叶,随时可能被蚕食殆尽。

    绿洲边缘的沙丘顶端,瘦了三圈儿的小黑狗,吐着舌头,眺望极遥远的西方,眼睛中满是迷茫。

    毕竟,作为一条狗,在巴掌大的峡谷里长大,本以为是陪着主子出门遛个弯,结果这个弯,溜了几千里,还没有遛完。

    站在这沙丘上,它甚至怀疑,是不是余下的狗生,都要在不知尽头的路途上一直走下去。

    已经快到了二月,绿洲蛰伏一冬的草木都抽出了嫩芽,不少在绿洲中生存的小动物,小心翼翼的凑在湖边喝水,还有一只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野狼,吐着舌头翻着白眼,被佝偻老人当成凳子,坐在屁股底下。

    荆钗布裙的女子,蹲在篝火旁,面前插着三根木棍,上面串着刚从湖里钓起来的烤鱼。瞧见万里黄沙尽头的落日,和篝火升起的烟柱,女子轻声念叨:

    “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数千里奔波,靠两条腿显然很难走下来,篝火旁还有不知从哪儿弄来的两头大骆驼,站在一起嚼着草叶。

    贾公公坐在野狼背上休息,双手拢袖,瞧着远方的红日,若有所思的点头: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倒是应景。不过这‘汉塞’是个啥意思?咱家倒是没听明白,改成‘玥塞’,或许要合适些。”

    从大玥的最东北,走到最西北,几千里路下来,崔小婉较之出门前,多了几分风尘仆仆,不过脸上却没有丝毫疲惫和厌倦,依旧和住在桃花林中一样,不问世事、随遇而安。听见贾公公的疑惑,她还认真解释道:

    “那个人说是‘汉塞’,是大汉的边塞,出自《大汉王朝》。”

    “大汉王朝……”

    贾公公回忆了下,从夏商周到今朝,好像没听说过这么个王朝,也没这本古籍,也不知许不令从哪儿听来的,当下只能轻轻摇头,不知该怎么接话。

    崔小婉用手转着烤鱼,回忆起在峡谷中那一夜的交谈,又道:“那个人还说,汉朝可厉害了,什么‘犯我强汉者,虽远必诛’。不像宋家,姜家人都打回来了,还想着内斗……”

    两个人从幽州出发,横穿大玥,走到太原附近便被战乱挡住了路途。贾公公虽老,但些许兵甲,自然没法奈何这尊大玥宫城守护一甲子的老神仙,带着崔小婉从战场横穿而过,也看遍了血腥战场的种种乱象。

    崔小婉自幼不问世事只喜欢花草,对生死的概念都看的很淡,在她心中,人的‘生老病死’,和花的‘一岁一枯荣’没有区别,都是自然规律,没什么可悲天悯人的。

    但两军交战,几十万同类自相残杀,显然就不属于自然规律。

    皇帝作为这个天下的主人,就和天上行云布雨、执掌万物生息的老天爷一样,本该避免这些事情。现在没做好本职工作,崔小婉自然就和抱怨天气不好一样,抱怨皇帝没用。

    贾公公闻言,轻轻笑了下:“哪朝哪代,都是一样。我大玥,不照样把四方蛮夷收拾的服服帖帖。但历朝历代,多半都是以强而亡,藩王不灭,迟早会有这一天,想灭藩王,提前会有这一天。

    当今圣上野心太大,继位短短十年,便着手‘肃清江湖、大兴科举、打压武官、密谋削藩’。肃清江湖矫枉过正;大兴科举重用平民学子,触碰了士族门阀的利益;打压武官又惹了将门世家;削藩就不说了,几乎把不该惹的惹了个遍。大方向是没错,但这本该是几代人温水煮青蛙,慢慢推行的事情,想要在执政的二三十年内一次性做完,不给子孙留后患,能闹成现在这样,不足为奇。”

    崔小婉不喜欢听这些事情,只是问道:

    “仗什么时候能打完?‘

    贾公公摇了摇头:“难说,快则一两年,慢的话,就此天下四分五裂,拖个百余年都是正常的。”

    崔小婉皱了皱眉,对于没法改变的事情,也不再去思量,转而看了看天色:

    “都快二月了,距离那个大花海,还有多远呀?”

    贾公公估算了下,轻笑道:“约莫五百来里,七八天能到。”

    “那里种的有桃花吗?”

    “这个,老奴倒是不清楚,不过桃花常见,应当种的有。”

    “那我们得走快些,二月初的桃花最好看,我去晚了,就看不着了。”

    崔小婉拿起烤好的鱼儿,递给贾公公,然后在草地上坐下,小口啃着烤鱼,喂小黑狗。

    贾公公拿着烤鱼,稍微回想,轻声感叹道:

    “说起那大花海,老奴倒是知道些来由。当年在长安城,那小子他爹,喜欢上江湖上一个姑娘。那姑娘在东海百尺崖畔长大,百尺崖上便是一片花海。为了讨好人家姑娘,那小子他爹,就承诺以后给修个天下间最大的花海,博得了人姑娘的芳心。

    不过老奴倒是没想到,家产可以传给后人,连这种讨好姑娘的东西,都能代代相传。看目前这情况,只要那片花海在,儿子孙子都不用愁媳妇了,遇上就来一句‘我家有个特大的花海,想不想随我回家看看’,就把人家姑娘给拐回去了……”

    崔小婉挺喜欢这些故事,想了想,认真点头:“女子本来就喜欢花,我在家的时候,桃花林便经常有不少小姐夫人过来看。不过,那人长得很俊,是我见过最俊的,讨好姑娘,应该用不着花海,勾勾手指就行了。”

    “那倒是,‘昭鸿一美’,可不是徒有虚名……”

    落入沉下沙丘,小小绿洲之上,一堆篝火衬托着一老一少一狗。

    谈笑风生、无拘无束。

    虽然啃鱼骨头的小黑狗,有点生无可恋,但场景还是很温馨,嗯……至少人看起来是这样……

第四十三章 九个?

    春风拂晓。

    肃州城外,入关的异族商旅也比秋季减少了八成,万里黄沙一片苍茫,看起来略显萧条。不过鸳鸯湖畔的偌大花海,却早已万紫千红,比烟雨江南还要秀美几分。

    木屋依旧安静的待在花海中央,摇篮、躺椅放在原地,风铃在永不停歇的微风中摇摇晃晃,难以计数的各种花儿,随风掀起阵阵涟漪。

    肃州城内,白石大道尽头的肃王府,两排柳树上面已经绑上了红花,朱漆大门上红灯笼高高挂起,三门大开,可见王府影壁后方,抬着灯台、桌椅的丫鬟下人来回奔走。

    满头华发的肃王,头戴金冠身穿蟒袍,站在楼宇的屋脊上,手上拿着一张大图纸,鸟瞰下方的正殿广场,时而说一句:

    “杨尊义,你他娘左右不分?准备拜高堂的时候,让本王背对着新人?”

    肃王麾下,四路大将军之一,手握五万西凉军的东路大将军杨尊义,扛着个三百来斤重的黄花梨木大椅,抬起头呵呵笑道:

    “放下来转个方向就是了,再者,背对着有啥?上位者本就该居于帷幕之后,不能让人瞧见脸……”

    “那行,吃喜酒的时候你向着墙,就这么定了……”

    “哈哈……”

    大将军屠千楚、陈继业、尉迟镇北,闻言开怀大笑。

    西凉军四大将军,父辈都是当年跟着大将军许烈打仗的,生死袍泽,儿女自然也是从小一起出生入死,对外是上下级不假,私底下就是铁哥们。

    肃王许悠的儿子马上大婚,四路大将军都是当叔叔的,自然也都跑了回来,亲自下场帮忙给布置着婚礼场地。

    只是带兵打仗的武将,安营扎寨可能在行,这装点房屋显然就外行了,风水、讲究一样都搞不清,王府家丁又不敢挑错,只能跟在后面,偷偷摸摸调整。

    丁香嬷嬷是肃王妃的贴身丫鬟,王妃进门后自然就是肃王的妾侍,瞧见肃王站房顶上瞎指挥,心里干着急,开口劝阻:

    “王爷,这些事儿交给妾身即可。您下来吧,东边正在打仗,还有好多事儿得让您定夺……”

    肃王打量着图纸,摇了摇头:“儿子大婚,本王岂能待在军营里面不管不顾,让你家小姐知道,非得削我。再者,东边打不到肃州来,事情又不紧急,在这里谈一样的。”

    丁香嬷嬷见此,也不好再劝阻。

    岳九楼腰间挂着直刀,站在肃王身侧,免得肃王栽下去。此时顺嘴接话道:

    “前两天传来消息,朝廷命楚王下江南平叛,楚王以北方战时紧急难以抽调兵力为由,只派了三万步卒过来,朝着江南慢慢走,看态度是不想出力。吴王也联系过楚王,楚王态度模棱两可,未曾答应,但故意对外透露了这事儿,显然是让朝廷知晓吴王在拉拢他,给予朝廷压力,好和朝廷谈条件。”

    肃王许悠,对此轻哼了一声:“宋正平那厮最是自负,哪里肯心甘情愿给人当马前卒。他提的条件,肯定是让宋暨禅位给他,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岳九楼思索了下:“若是事态失控,当今圣上可会把烂摊子扔给楚王?”

    许悠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就宋暨那目高于顶、只信自己的脾气,有夺权的可能都会赶尽杀绝,更别说明抢了。事儿还早着,至少拖些时日,等吴王忍不住下狠手了,楚王才会动手。本王在大西北吃沙子,离得太远,聊这些暂时也没用。”

    说话之间,王府大门外,老萧杵着拐杖走了进来,抬了抬手:

    “王爷,小王爷到城外了。”

    许悠闻言一喜,把图纸丢给岳九楼:“快快快,收拾一下,儿媳妇上门,可别把人吓着……把准备的见面礼取来,萧家两份儿、小酸萝卜一份儿……”

    老萧嘿嘿笑了下:“三份儿肯定不够,小王爷在路上还遇到些红颜知己,咱也不能冷落了。”

    许悠下到殿前,略显得意:“我儿子,我自然了解,专门多准备了两份儿……”

    “来了九个,还没算丫鬟。”

    肃王许悠:(⊙?⊙)?

    四路将军:(→_→)( ̄. ̄)(⊙_⊙;)(~﹏~)

    丁香嬷嬷一个趔趄,转身道:“九个?这才出去不到六个月,令儿那么冷的性子,怎么会……”

    许悠表情也僵了下,不过马上就抬手道:

    “九个就九个,本王的儿子……还真不随他爹……这谁教出来的?老萧,你这老色胚,是不是把令儿带坏了?”

    老萧杵着拐杖,微微耸肩:“王爷,你这话说的,小王爷没把我带坏,都是我老萧定力好……”

    丁香琢磨了下:“估计是陆夫人……”

    “那酸萝卜,能这么教令儿,我不‘许’字倒过来写……”

    哄哄闹闹间,一大家子人前呼后拥出了门……

    ------

    肃州城外,西凉铁骑在前开道,来往商旅驻足在官道旁,目送长长的车队从官道上经过。

    五马并驱的巨大车辇走在最前,装点着红布‘囍’字,看起来威严而又不失喜庆。数十辆马车跟在后面,除开乘坐的车辇,后方还有不少货车,上面装载着萧湘儿十几年来的收藏品、萧绮的嫁妆、姑娘们沿路来购买的各种纪念品等等。

    下江南一行,绕着整个大玥转了一大圈儿,加起来不下万里路,又大半时间在船上,闲时购买的物件可不少,光是湘儿、红鸾用来做护肤品的药材都买了一大车,还有西凉吃不着的各种土特产等等。

    从兰州下船,走了几百里陆路到肃州,过程可不怎么有趣。车厢不及游艇似的楼船那么宽大,连活动手脚的地方都没有,起初还能骑着追风马在队伍附近撒欢儿,可骑马久了也累,河西走廊上又没多少景色,最后都坐回了车厢里,大眼瞪小眼的发呆。

    祝满枝都快被憋疯了,此时四仰八叉的躺在车厢里,脸上盖着最新精装版《剑圣祝六与娥眉七侠女》,不停的哼哼:

    “沙子沙子……都是沙子,哪里有花呀~连住人的地方都没几个。许公子骗人,这里一点都不好玩儿,下次再也不来了……”

    松玉芙也是第一次来西凉,早听说过西凉是不毛之地,却没想到连草都少见,还不如外公隐居的小村子。她抱着膝盖看了看外面,小声道:

    “满枝,你嫁到这里,走不了,没有下次了。”

    祝满枝更加无助,哼哼了一声:“是啊,这可怎么办,下半辈子可怎么活呀……”

    宁清夜同样没来过,不过自幼就对山山水水兴趣不大,住哪里都是一样的。虽说这些天,因为‘情侣’的事儿一直躲着许不令,心事重重有些恍惚,但瞧见好姐妹满枝憋疯了,还是开口安慰了一句:

    “满枝,你被狼卫扫地出门,不是说要建个虎卫嘛?以后帮着王府看门,不怕没事干。”

    祝满枝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什么扫地出门,我是自己撂挑子不干的。”

    “有区别吗?”

    “区别大了,我是自己过考核进的狼卫,赖着不走,主薄没权力把我扫地出门,最多被派去巡街养老……”

    宁清夜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在长安城的时候,天天陪着你巡街……”

    钟离楚楚穿着红色长裙,靠在松玉芙跟前,闻言摇了摇头:“我来过这里一次,城里面虽说比不上长安、江南,但还是挺繁华的,而且许不令是这里的土皇帝,目及所至都是他家的东西,待在这里,可比在外面舒服。”

    松玉芙在长安长大,又在国子监给王公贵子代课,对于这个说法,轻声解释: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即便是天子,也不能认为天下间都是自己的东西,可以随意支配。皇帝吃东西、穿衣裳,也是要花银子买的,更不能强占百姓的田地,朝廷分有国库和内库,国库是朝廷的银子,皇帝都不能乱动,内库才是皇帝自己的银子,藩王也是同理。”

    宁清夜思索了下,微微偏头:“皇帝都最大了,不守规矩,谁来管?”

    松玉芙想了想:“臣子监督,不过只要不是昏了头的君王,都会注意这些小节,毕竟光是月俸、食邑,都永远花不完了。”

    钟离楚楚略显茫然:“皇帝和王爷,也有月俸?”

    “肯定有呀,当今圣上的月俸是十万两,前朝大齐的时候,有的皇帝还因为银子不够花,和户部的臣子讨价还价呢……”

    祝满枝一头坐起来:“月俸十万两?怪不得都想当皇帝,我在狼卫当差,一个月才几两银子……当侧妃有没有月俸?”

    松玉芙眨了眨眼睛,脸儿红了下:“有倒是有,不过给多少,男人还管不着,得看大妇的意思。不得宠又被大妇嫌弃的话,得干活不说,可能还得饿肚子。”

    宁清夜挑了挑眉毛:“满枝好歹是江湖人,若是真被嫌弃也饿不着,可以出来卖艺。嗯……‘世子妃胸口碎大石’,肯定日进斗金……”

    祝满枝眼前一亮:“是啊,我咋没想到……”

    “诶诶诶!说着玩的,你别当真……”

    “噗——哈哈哈,逗你玩的……”

    “许不令还表演过‘小王爷铁锅炖自己’呢,我听陆夫人说起过……”

    “真哒?快讲讲……”

    ……

第四十五章 合谋(234/543)

    小姑娘们为嫁入王府后的事儿操心,后方的马车里,情况也差不多。

    钟离玖玖坐在一个车厢,得知大婚的时间后,明显有点紧张。虽然她已经和许不令拜过堂了,也有盖着玉玺的婚书,但那是私底下两个人偷偷摸摸,正事场合总得走个过场,见见婆家的亲朋好友、给未来的公公敬杯茶什么的。

    钟离玖玖出生在南越山寨,又是江湖女子,马上就要见到未来的爹,还是个裂土封疆的藩王,连怎么打招呼都不知道。此时把宁玉合都拉了过来,和颜悦色的劝说:

    “合合,你真不一起进门?咱们斗了这么多年,你都寸步不让,这次你让我先进门,以后可得叫我姐姐了,永远被我压一头,你想好!”

    看这模样,明显是胆怯,想拉个垫背的一起。

    宁玉合穿着身道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对于进门的事儿,心里其实也有点发愁。她少有的没用对钟离玖玖冷眼相待,而是轻叹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清夜的关系,我这时候怎么进门?总不能和你一样,连徒弟感受都不顾……”

    钟离玖玖听见这话,脸色一红,略显恼火:“我又不是故意的,谁能想到楚楚和你徒弟,能在那种时候跑进来捉奸,当时差点把我急的撞墙。你是没遇上,等你啥时候被逮住,恐怕比我还不好做人。”

    宁玉合对此并未否认,稍微沉默了下:

    “你和楚楚,就准备这么耗着?”

    钟离玖玖心思活络,听见这个,便晓得宁玉合话里有话,凑近几分:

    “合合,你难不成有法子?”

    “叫我姐。”

    “姐。”

    宁玉合“嗯~”了一声,稍微思索:“你徒弟现在肯定不信你,但知道我和你水火不容。我若是去劝她,再给你说些好话,效果应当好得多。”

    钟离玖玖微微蹙眉,琢磨了下:“许不令劝都没用,你去劝,有什么用?”

    “死马当活马医。你和许不令劝肯定没用,楚楚只会越来越疏远。等你和许不令大婚当晚,楚楚肯定很失落,我那时候去劝,有我和清夜的例子在前,她也容易接受些,我再帮你扛些责任,楚楚说不定就原谅你了。”

    钟离玖玖抿了抿嘴,觉得有点道理,迟疑了下:

    “试试也行,谢谢啦。”

    宁玉合微微眯眼:“别谢我,我可不平白无故帮你,有条件的。”

    “不都叫你姐了嘛。”

    “先来后到,你本来就该叫我姐。”

    钟离玖玖坐直了几分,微微挺起胸脯:“宁玉合,你别得寸进尺。要么提要求,要么叫你姐,想两头通吃,门都没有。”

    宁玉合眨了眨眼睛,犹豫了下:“嗯……若是帮你说服了楚楚,等以后机会合适,你也得帮我扛雷。就说我和许不令的事儿,是你从中作梗陷害……”

    钟离玖玖一愣,微微摊开手:

    “你和许不令的事儿,本来就是我从中作梗下药……咳—”

    宁玉合脸色一冷。

    钟离玖玖察觉不妙,连忙解释:“我下的是吐露心扉的酒,你自己也不干净,不然哪里会中招,咱们谁都别说谁,我还算你媒人呢。”

    宁玉合深深吸了几口气:“也罢,既然如此,到时候你要和清夜坦白,承认自己的恶行,免得清夜埋怨我。”

    钟离玖玖想了想,稍许犹豫:“合合,咱俩合伙坑自己徒弟,是不是有点……”

    “不然怎么办?要不你和许不令分了,或者把楚楚撵回南越,独自霸占许不令?”

    “这怎么可能……好啦好啦,听你的,试试吧……”

    -------

    车队最前方的巨大车辇,是肃王的车架,基本上就是移动的房舍,外侧有小过道,里面床铺、软塌、茶几一应俱全。

    萧绮坐在妆台前,身上常年的黑色长裙,换成了比较喜庆的红色裙子,本就和萧湘儿长得一模一样,此时更是看不出半点差别了。

    陆红鸾站在背后,帮忙给萧绮盘着头发,神色略显恍惚。

    陆红鸾答应过许不令,到了肃州,就把什么都给许不令,正式从姨变成媳妇。虽说不公之于众,但肃王肯定要知道,小时候经常给肃王使绊子,还把肃王叫哥,忽然就成了人家儿媳妇,这怎么想都不对劲,数次怯场想要就这么算了,却也不好开口。

    毕竟这些日子,许不令和萧绮、湘儿乱来的时候,陆红鸾都被拉着参与,虽说没做那最后一步,但那种情况下,她能守得住什么,有几次头晕目眩的,都差点学着湘儿的模样自己动了。

    陆红鸾本就喜欢吃闷醋,原本还有羞涩和礼法规矩束缚着,不敢越界,如今耳闻目睹,还老被湘儿激将,早都受不了。

    虽然心里还是古怪,但陆红鸾的心思,已经变成了:长痛不如短痛,等我和令儿水到渠成,非得好好收拾湘儿。湘儿能做的我都能,我还是令儿姨,这要是再压不住湘儿,那这小半年的委屈也白受了……

    萧湘儿慵懒靠在软榻上,看着陆红鸾梳头,对好姐妹的小心思心知肚明,却完全不放在心上。

    又回到肃州,萧湘儿已经没了上次的仿徨不安,毕竟只要姐姐嫁进王府当了世子妃,她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套用姐姐的身份在外行走。

    到时候,萧绮每天坐在书房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累的要死要活,她则陪着姐姐的男人游山玩水,接受百姓的爱戴,想想都……都怪不好意思的……

    三个人正收拾的时候,马车外响起了马蹄声,继而许不令跃上马车,走进了车厢。

    萧湘儿手儿撑着脸颊,疑惑道:“许不令,你不去前面开路,到这里来做甚?你和我姐可还没成亲,提前凑一起不合规矩。”

    许不令穿着绣金边的世子袍,表情略显尴尬:

    “出门的时候,和老萧说,给他老人家带几本书回来,结果忘干净了,待会不好交代。嗯……咱们后面带的有没有什么善本孤本?”

    萧绮为了路上解闷,带了一书房的书,其中不乏罕有的古籍,闻言回头道:

    “带了不少,你要哪种的?武功秘籍好像没有……”

    “呃……”

    许不令不太好解释,思索许久:

    “嗯……就是那种……那种……比较风雅,或者记载阴阳调和之道,类似《皇帝内经》之类的……”

    萧绮自幼聪慧过人,瞧见许不令吞吞吐吐,又说这些,顿时明白是什么玩意儿了,当即蹙眉:

    “我怎么会带那种书籍?”

    许不令想想也是,点头道:

    “唉,也是,我平时也不看那些东西,就老萧爱好这个……”

    陆红鸾抿了抿嘴,犹豫了下:“令儿,你要是不看,欺负湘儿的那些动作,是从哪儿学的?”

    许不令轻咳了一声:“自学成才。算了,我和老萧解释一句。”说着便要出门。

    萧湘儿回想了下,忽然坐起身来:

    “你等等。”

    许不令脚步一顿,回头道:“宝宝,你有?”

    “我怎么可能藏那些东西。”

    萧湘儿转过头来,望向身体略显僵硬的萧绮:“姐,你不是喜欢收藏古书吗?我记得你藏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书,小时候偷看过,里面好像有……”

    萧绮脸色严肃:“没有,你记错了。”

    “我怎么可能记错。”

    萧湘儿来了精神,连忙起身,拉着许不令来到车厢角落,在萧绮随身的几个小箱子里面寻找。

    萧绮顿时急了,风轻云淡的脸色再也稳不住,起身道:

    “你别乱翻……呀——还给我……”

    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自然都收藏在一起,小箱子一打开,里面满满都是各种带插画的小人书,大半都带着批注;甚至还有许不令的几首诗词,以及萧绮闲时无聊,偷偷写下的情诗什么的,光是扫一眼就觉得肉麻。

    萧绮脸色涨红,跑过去便要抢箱子。

    萧湘儿的小箱子被姐姐发现,被笑话的已经自暴自弃了,发现性格孤傲的姐姐竟然藏着这么多秘密,顿时表情暧昧起来:

    “哟~姐,没看出来呀,我还以为你只有晕乎乎的时候,才放得开,没想到私下里也……”

    “死湘儿,你还给我……”

    许不令也是愣了下,拿起小人书翻看几眼:

    “嗯……绮绮,你看过这么多书,为什么还要我教你?还假装学不会,我就说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可能连趴着的姿势都学不会……”

    萧绮又羞又窘迫,抬手抢过书本情诗,塞进箱子里:

    “这是闲时收藏的,我……我也不怎么看……”话语很没底气。

    许不令点了点头:“知道知道,好好收藏着,有空一起探讨研究。我先下去了,和老萧说没找到。”

    萧绮抿了抿嘴,又从箱子里翻出两本没写过批注的小人书,丢给许不令:

    “拿去拿去,我真是闲时看看,欣赏古籍罢了,不是你们想的那种看,你们不信算了。”

    “明白明白……”

    闲谈之间,马车抵达了肃州城外。

    打打闹闹的姑娘们,同一时间收起了各种心思,都是规规矩矩的下了马车,陪着许不令前去拜见笑眯眯的肃王……

第四十五章 陆姨!

    相隔太原两千五百里,中原战火很难影响到西北边陲的肃州城。

    偌大城池刚刚从正月年关的气氛中过去,异族商客重新开始出发,满载货物开始一年一度的来回往返。

    大街小巷算得上繁华,但地处塞外蛮荒,除开行商和边军,也没什么值得观赏的东西,偶尔发生点新鲜事儿,便能引起大半百姓的注意。

    时过正午,世子归城。

    一船大姑娘乘坐着车架,跟在白衣如雪的许不令后面,在肃州百姓的夹道欢迎中,缓步穿过先龙街。

    可能是百姓太过热情,姑娘们明显不还意思,连探头打量都不敢,老老实实的躲在车厢里。

    抵达肃王府,肃王许悠眉开眼笑的站在大门外,身后则是四路将军、门客幕僚,迎接的架势可谓隆重。

    姑娘们陆续下车,瞧见这阵仗明显都有点拘谨,躲在萧绮陆红鸾背后,都快摆成了一字长蛇阵。

    许不令回自己家,自然不会紧张,很热情的和肃王介绍客人,什么:“这是我师父、这是我师姐,这是钟离玖玖、这是玖玖徒弟……”

    关系一团乱麻,把坐镇一方的肃王都给听懵了。

    本以为只是带回来几个姑娘,怎么还有两对儿师徒?

    这师徒到底谁嫁进来?

    可别说一起嫁进来……

    宁玉合好像还是宋暨逃了婚的皇后,按辈分还得叫未过门的嫂子……

    肃王许悠琢磨半天,硬是不知道这辈分该咋算,最后干脆摆出王爷的架子,微微颔首默然不语。

    姑娘们自然也不好和肃王拉家常,规规矩矩行礼打了个招呼后,便进了王府。

    肃王府挺大,但许家三代单传,没什么亲眷,大半宅院都空着。

    姑娘们可能要在许家安家,自然不会住客房,丁香嬷嬷专门每个人都安排了一间宅院,带着姑娘们入住,用餐沐浴收拾房间,一套折腾下来就用了大半天。

    而王府书房内,肃王许悠接见完萧绮后,坐在椅子上,端着茶杯,脸色仍然带着几分古古怪怪。

    许不令坐在茶几旁,手上拿着过几天的婚礼安排,借着灯火仔细查看。

    陆红鸾坐在茶几旁,双手叠在腰间,表情非常的尴尬,好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许悠当年在长安城,没少被还是小丫头片子的陆红鸾刁难,只有在坑银子、找他帮忙的时候,会这么客气。他打量几眼,好奇道:

    “小酸萝卜,你还有事儿?”

    陆红鸾双眸微微一眯,憋了片刻,还是没怼回去,反而抿嘴笑了下:

    “许哥,我和你商量件事儿,嗯……有点不太好开口……”

    许悠面带微笑,十分随和:“认识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亲妹子看,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

    陆红鸾风韵脸颊上显出几分红晕和窘迫,斜了许不令一眼:

    “其实也不算啥大事儿,嗯……姐姐走的早,令儿这孩子吧,到长安后比较亲近我,我自然也亲近令儿,然后亲近来亲近去的,就……就……”

    许悠露出几分笑容,对陆红鸾的意思心知肚明。

    当年肃王妃还在的时候,就经常提这个远在长安的‘义妹’,许不令出生的时候,便曾打过让才十岁左右的红鸾嫁过来当童养媳的注意。只是当时先帝在位,对诸侯门阀压的比较紧,许家和朝廷的关系,也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为了避嫌,这个提议最终搁置了下来,后来‘萧陆’两家联姻,自然也就打消了。

    许悠把许不令送去长安,让陆红鸾来照顾,一来是对陆红鸾了解,信得过;二来便是陆红鸾十几岁便守了寡,可怜巴巴的一个人过日子,肃王妃若是在肯定看不下去。让令儿陪着,也算是有个晚辈在跟前照顾,若是两个人朝夕相处的发生点什么……许悠就能报当年的仇了!

    许悠带着微笑,看破不说破:

    “就什么?红鸾你不用这般生分,有话直说即可。”

    陆红鸾紧紧攥着裙子,又瞄了眼观鼻、鼻观心的许不令一眼,勉强笑道:

    “就是……就是令儿这孩子呀,不怎么守礼法,在长安的时候,对我……对我……算了,我是他姨,不该计较这些事情……”

    看这模样,明显是打了退堂鼓。

    许不令暗暗摇头,放下书册,握着陆红鸾的手,很干脆的开口:

    “父王,我和陆姨是真心相爱的!”

    “呸——不是不是……”

    陆红鸾瞬间炸锅,慌慌忙忙的抽手,语无伦次根本就听不清在说些什么,看表情应该是想否认和澄清。

    许悠心里暗笑,脸上却做出欣慰的模样,缓缓叹了口气:

    “罢了,知道了,红鸾呀,你这……唉……当年还说本王配不上王妃,现在倒好……”

    “我……”

    陆红鸾脸儿红的滴血,本就是比较温婉的性子,哪里应付的了这种被当众处刑般的阵仗,站起身来就往出跑。

    许不令怕陆姨想不开,连忙起身,抬手一礼:

    “父王早点休息,我去看看陆姨。”

    许悠端起茶杯了口,心情颇为畅快:

    “去吧去吧,明天带过来叫爹,我等这一天可等了十几年,不容易呀!”

    “……”

    -----

    宅院内夜色清幽,丫鬟们忙前忙后,在各处宅院中穿行,收拾着姑娘们今后的住处。

    祝满枝、宁清夜、钟离楚楚都是江湖女子,不太喜欢这种被众星捧月的感觉,偷偷摸摸的跑到了王府侧面,一间楼宇的房顶上坐着,还把不会武艺的松玉芙也给抬到了房顶上,四个小姑娘拿着望远镜,轮番观赏肃州城内外的夜景。

    陆红鸾从王府书房走出来,急急慌慌的就往后宅跑,走出几步,瞧见路过的丫鬟,又连忙把双手叠在小腹上,做出端庄稳重的模样。

    已经和肃王坦白,肃王这么干脆就答应,陆红鸾心里自然是有点慌了。

    以前陆红鸾都是想着:肃王得知后会有多震惊?会不会反对?或者是说她老牛吃嫩草。

    这下可好,担心的东西全没发生,那就表示……

    陆红鸾表情纠结,埋着头便往湘儿的院子跑,想找好姐妹随便说点什么,以安慰当前乱七八糟的情绪。

    只是还没走出几步,一道人影便出现在了面前。挡在廊道的路中间,白衣如雪、面如冠玉,带着那副时常在午夜梦回之时思念的明朗笑容。

    “令儿……”

    陆红鸾手儿蜷在胸口,风韵脸颊上慌慌张张,瞄了眼,又连忙望向了鞋尖,强自镇定:

    “令儿,我……我乏了,回房休息,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

    许不令笑意盈盈,上前半步,低头看着陆红鸾的脸颊:“姨,你是不是把什么事儿忘了?”

    “什……什么事儿啊?”

    陆红鸾明知故问,做出疑惑模样。

    许不令叹了口气:“陆姨忘了也没事儿,我记着,走吧,圆房。”

    圆房!!!

    陆红鸾缩了缩脖子,风韵熟美的脸颊上满是羞急和惊慌,想了想,拿出姨的气势,抬手就在许不令胸口上拍打了下:

    “死小子,瞎说什么?我……我记着,说好了拜个天地,按照流程来,你……你怎么能这般着急?馋姨的身子把脑袋馋坏了?”

    许不令搂住陆红鸾的肩膀,得意的笑了下:

    “答应陆姨的事儿,我怎么可能会忘。”

    “没忘就好,过几天安排好了再说,我先回房了……”

    “已经安排好了,不然一下午我做什么去了?”

    ??

    陆红鸾稍稍放松的表情一僵——下午她陪着萧绮面见肃王,许不令说是出去看看婚礼现场……敢情是去看她的婚礼现场!

    陆红鸾回过味来,眼神儿顿时慌了:

    “令儿,你怎么这般着急?我……”

    许不令搂紧了几分,笑容明朗:“走啦走啦,乖!说话要算话。”

    “我……”

    陆红鸾咬着下唇,不愿意动弹,脑中急转之下,又道:

    “我……我回房取点东西,很重要的……”

    许不令自然晓得是什么东西,抬手打了个响指。

    廊道拐角,靠着偷听看戏的萧湘儿,连忙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小盒子,笑眯眯走到跟前:

    “红鸾,你今天跑不掉,白手绢什么的,我刚刚就让月奴翻出来了,还有我专门给你准备的新婚礼物,染成绿色的尾巴,你不是喜欢穿绿衣裳嘛……”

    陆红鸾本来窘迫至极,可瞧见萧湘儿一脸看笑话的模样,顿时就硬气了几分,抬手把小箱子抢过来,又把尾巴丢还给萧湘儿:

    “滚滚滚,有你什么事?我和令儿的私事,和你没关系。”

    这句“我和令儿的私事”,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萧湘儿半点不恼火,杏眼含着笑意:“和我是没关系,我这不是晚上睡不着嘛,你要是不乐意,我正好把许不令领走,都老夫老妻了,枕头旁边没个男人,睡着不踏实……”

    陆红鸾知道萧湘儿在激她,但她就是气。她蹙着眉儿,拉上许不令就走:

    “谁说我不乐意?把令儿让你给你一年没和你抢,是看在咱们姐妹交情的份儿上,以后没你什么事儿了……”

    萧湘儿眉眼弯弯,目送二人远去,又开口道:“红鸾,明早想吃什么呀?我给你端过去。”

    “呸——我不用你伺候,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起不来……”

    声音渐行渐远。

    许不令心里暖暖的,偷偷给宝宝竖了个大拇指……

第四十六章 红烛

    月如银勾。

    肃州城外,万里黄沙上繁星点点。

    万千早开的花朵,随着风儿掀起浪潮般的涟漪,花海正中,木屋散发出昏黄的光芒,遥遥可见露台、廊柱上都挂上了红花彩带,窗户上也贴上了喜字。

    天地寂寂无声,两个人影从远处行来,手拉着手,在梦幻般的景色中缓缓前行,断断续续的话语随风时隐时现:

    “令儿,我……我是你姨……”

    “呃……以后不是了,不过也可以这么叫,姨娘嘛……”

    “什么姨娘,那是孩子叫的……对了,按照规矩,谁先进门谁是姐姐,我现在进门,湘儿和萧绮以后都把我叫姐对吧?”

    “嗯,应该是的。”

    “什么叫应该是的?令儿,你一个大男人,还管不住夫人不成?……不过不许管我,我可提前是和说好,你要是连我的话都不听,我就下去找王妃告状……”

    陆红鸾单手提着裙摆,在花丛中缓步穿行,嘴上一直东拉西扯的说着话,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掩饰着心中的紧张和窘迫。

    许不令提着灯笼,拉着陆红鸾在花海中行走,不急不缓、不紧不慢,毕竟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散步了。

    从抵达长安开始,两个人便走在了一起,以前是这样,往后也是这样,永远不会分开,所谓婚礼,只是彼此人生路途上的一个仪式,很重要,必须得走,但没法在彼此拉满的感情上,再多增加一点半点,因为早就满了。

    有的爱是平平淡淡温润入水,有的爱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

    对许不令来说,更喜欢前一种,能平平淡淡的牵着手一起白头,谁会想去经历什么‘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家在身边、人在跟前,便已经是世家最大的福气了。

    闲话家常间,两个人来到了木屋的露台下。

    许不令打开木屋的房门,露出里面宽大的居室,除开木马、秋千等他小时候玩的物件,最显眼的便是一张巨大的床,大到睡十个人都不挤,上面铺着大红色的被褥,绣着鸳鸯和喜字。

    灯台上燃着红烛,摆放礼器的台子上,放着两个托盘,里面放着凤冠霞帔,和一套新郎的红色袍子。

    许不令来到妆台前,抬了抬手:“陆姨,我给你梳头换衣裳。”

    陆红鸾瞧见方圆数里都没有外人,只有她和许不令两个,心里放松了不少。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踏入木屋,左右扫了几眼:

    “令儿……来真的?”

    许不令略显无奈,耸了耸肩膀。

    “……”

    陆红鸾紧紧攥着裙子,犹豫良久,还是拗不过自己的宝贝疙瘩,慢吞吞的走到妆台跟前坐下,看了看镜子里面的娇美容颜,脸色猛地红了。

    许不令拿起木梳,解开盘好的发髻,轻柔梳理。往日没少给陆红鸾梳头,对于这门手艺还是很在行的。

    宽大木屋内十分安静,只有木梳穿过青丝时的细微声响,和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

    陆红鸾神色稍显恍惚,似乎又回到了在长安城时,只有彼此两个人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认真梳头的许不令,她想要和往日一样随便说点闲话家常,可此时此刻,却找不到半点话题。

    直到许不令盘好头发,要给她换裙子的时候,她才扭了扭肩膀,小声道:

    “哪有新郎官给新娘子穿衣裳的,你去屏风后面换,我自己来。”

    许不令抿嘴笑了下,没有拒绝,拿起托盘里的红色长袍,走进了屏风后面。

    陆红鸾站起身来,发髻间的珍珠步摇颤颤巍巍,她瞄了眼台上的红裙,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令儿,我好像还是萧家的媳妇……”

    许不令在屏风后面换着袍子,微笑道:“萧绮还是你姑,已经写了信给陆家,解除了婚约。”

    陆红鸾稍稍松口气,这才拿起嫁衣,仔细打量几眼:“你想的还挺周全……不许偷看哈。”说着背过身去,解开了腰间系带。

    许不令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偷看姨换衣裳,做出翩翩君子的模样,站在屏风后面安静等待。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许久才停下,继而陆红鸾的声音再度传来:

    “好了……出来吧。”

    许不令走出屏风,抬眼看去,红烛的灯火下,女子一袭嫁衣,端端正正的坐在绣床之前。腰襟上用金丝勾勒出飞凤纹路,紧紧束在腰间,勾勒出珠圆玉润的曼妙曲线,红色绣鞋缩在裙摆下面,手儿依旧叠在腰间,却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分羞涩和紧张。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还微微低头缩了下。

    哪怕盖头遮住了动人脸颊,眼前的场景依旧让人因惊艳而迷醉。

    许不令驻足打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正衣冠,缓步上前,去拿礼器之间的金秤杆,准备掀盖头。

    陆红鸾虽说紧张的脑壳发懵,但婚礼的流程还记得,发觉许不令动作不对,忙的道:

    “还没拜堂呢……你是迎亲的新郎官,怎么能直接掀盖头……”

    “哦……差点忘了……”

    许不令拍拍额头,放下秤杆,来到陆红鸾面前,背对着蹲下身。

    陆红鸾盖头下的嘴唇紧抿,小心翼翼的趴在了男子宽厚的脊背上,抱住了许不令的脖子。继而身体微微一轻,被背了起来,往木屋外走去。

    不是第一次趴在许不令背上,这一次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陆红鸾感觉心里藏了好多话,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生怕说出一个字,就破坏了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气氛。

    沿着万千花朵漫步行走,渐渐来到了鸳鸯湖的边缘。

    湖面波光粼粼,皎洁月色下,一座小石坟安静的立在湖边,坟前同样摆上了红烛。

    许不令脚步慢了几分,直至在墓碑前停下脚步。前世今生早已经模糊,但当前心中刀绞般的感觉是真的,压不住,也从未想过去压。

    陆红鸾从许不令的背上下来,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安静的站在许不令身侧,沉默许久,才小声念叨一句:

    “姐姐,对不起……我……我以后来照顾令儿,当年拜把子烧黄纸的事儿,就算了……我以后改口叫你娘……你想骂就骂我好了……”

    许不令表情安静,端端正正的站在墓碑前,柔声道:

    “娘不会怪你的,若是泉下有知,高兴还来不及。”

    陆红鸾沉默了下,微微颔首:

    “不怪我就好……那……拜堂吧。”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

    寂静花海之中,男子的嗓音不知为何而颤抖。

    平如镜面的鸳鸯湖内繁星点点,湖畔的一点红烛,似乎和星海、大地同时融为了一体,若天地有灵,想来肯定看得到。

    极远处,王府大殿的屋脊上。

    满头白发的蟒袍男子,手中拿着个寻常酒葫芦,里面装的是从长安带过来的断玉烧。

    肃王妃走后,他便再未喝过断玉烧,并非远在西凉买不到,而是陪着喝酒的人已经不在了,再好的酒喝起来也索然无味。

    不过今晚,显然是得喝上几口。

    因为那个人不管仙去至何处,今天晚上,肯定会看向这遥远的西北蛮荒,看向彼此一点点开辟出来的花海——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今天都在这里。

    许悠拿起酒壶,仰头喝了半坛酒,又抬起手,将清凉酒液洒向了脚下的大地,轻声念叨,随风而起:

    “咱们儿子,今天成婚了,新娘子是你最喜欢的小酸萝卜,不容易呀……”

第四十七章 花海御红鸾

    肃州城外,明月幽幽、繁星点点。

    木屋中亮着灯火,露台、廊柱上都挂上了红花彩带,窗户上也贴上了喜字。

    万千早开的花朵,随着风儿掀起浪潮般的涟漪,花海之间,两个人影手拉着手,在梦幻般的景色中缓缓前行。

    “令儿,我……我是你姨……”

    “呃……以后不是了,不过也可以这么叫,姨娘嘛……”

    “什么姨娘,那是孩子叫的……对了,按照规矩,谁先进门谁是姐姐,我现在进门,湘儿和萧绮以后都把我叫姐对吧?”

    “嗯,应该是的。”

    “什么叫应该是的?令儿,你一个大男人,还管不住夫人不成……不许管我,我可提前是和说好,你要是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我就下去找王妃告状……”

    陆红鸾单手提着裙摆,在花丛中缓步穿行,嘴上一直东拉西扯的说着话,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完全是为了掩饰心中的紧张和窘迫。

    许不令提着灯笼,拉着陆红鸾在花海中行走,不急不缓、不紧不慢,毕竟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散散步了。

    从抵达长安开始,两个人便走在了一起,以前是这样,往后也是这样,永远不会分开,所谓婚礼,只是彼此人生路途上的一个仪式,很重要,必须得走,但没法在彼此拉满的感情上,再多增加一点半点,因为早就满了。

    有的爱是平平淡淡温润入水,有的爱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

    对许不令来说,更喜欢前一种,能平平淡淡的牵着手一起白头,谁会想去经历什么‘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家在身边、人在跟前,便已经是世家最大的福气了。

    闲话家常间,两个人来到了木屋的露台下。

    许不令打开木屋的房门,露出里面宽大的居室,除开木马、秋千等他小时候玩的物件,最显眼的便是一张巨大的床,大到睡十个人都不挤,上面铺着大红色的被褥,绣着鸳鸯和喜字。

    灯台上燃着红烛,摆放礼器的台子上,放着两个托盘,里面放着凤冠霞帔,和一套新郎的红色袍子。

    许不令来到妆台前,抬了抬手:“陆姨,我给你梳头换衣裳。”

    陆红鸾瞧见方圆数里都没有外人,只有她和许不令两个,心里放松了不少。在门口犹豫了片刻,才踏入木屋,左右扫了几眼:“令儿……来真的?”

    许不令略显无奈,耸了耸肩膀。

    “……”

    陆红鸾紧紧攥着裙子,慢吞吞的走到妆台跟前坐下,看了看镜子里面的娇美容颜,脸色猛地红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不令拿起木梳,解开盘好的发髻,轻柔梳理。往日没少给陆红鸾梳头,对于这么手艺还是很在行的。

    宽大木屋内十分安静,只有木梳穿过青丝时的细微声响,和时而急促、时而平缓的呼吸声。

    陆红鸾双手叠在腰间,坐姿极为标准,看着镜子里的许不令,想要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半点话题。直到许不令盘好头发,要给她换裙子的时候,才扭了扭肩膀,小声道:

    “哪有新郎官给新娘子穿衣裳的,你去屏风后面换,我自己来。”

    许不令抿嘴笑了下,没有拒绝,拿起托盘里的红色长袍,走进了屏风后面。

    陆红鸾站起身来,发髻间的珍珠步摇颤颤巍巍,她瞄了眼台上的红裙,似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令儿,我好像还是萧家的媳妇,这好像不对……”

    许不令在屏风后面换着袍子,闻言摇了摇头,微笑道:“萧绮还是你姑,已经写了信给陆家,解除了婚约。”

    陆红鸾稍稍松口气,这才拿起嫁衣,仔细打量几眼:“你想的还挺周全……不许偷看哈。”说着背过身去,解开了腰间系带。

    许不令这种时候,自然不会偷看姨换衣裳,做出翩翩君子的模样,站在屏风后面安静等待。

    外面窸窸窣窣的声响,许久才停下,继而陆红鸾的声音再度传来:

    “好了……出来吧。”

    许不令走出屏风,抬眼看去,红烛的灯火下,女子一袭嫁衣,端端正正的坐在绣床之前。腰襟上用金丝勾勒出飞凤纹路,紧紧束在腰间,勾勒出珠圆玉润的曼妙曲线,红色绣鞋缩在裙摆下面,手儿依旧叠在腰间,却明显比往日多了几分羞涩和紧张。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还微微低头缩了下。

    哪怕盖头遮住了动人脸颊,眼前的场景依旧让人因惊艳而迷醉。

    许不令驻足打量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正衣冠,缓步上前,去拿礼器之间的金秤杆。

    陆红鸾虽说紧张的脑壳发懵,但婚礼的流程还记得,发觉许不令想挑起盖头,忙的道:“还没拜堂呢……你是迎亲的新郎官,怎么能直接掀盖头……”

    “哦……是的。”

    许不令略显尴尬的笑了下,又放下秤杆,来到陆红鸾面前,背对着蹲下身。

    陆红鸾盖头下的嘴唇紧抿,小心翼翼的趴在了男子宽厚的脊背上,抱住了许不令的脖子。继而身体微微一轻,被背了起来,往木屋外走去。

    不是第一次趴在许不令背上,这一次的感觉却截然不同。陆红鸾感觉心里藏了好多话,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生怕说出一个字,就破坏了这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气氛。

    沿着万千花朵漫步行走,渐渐来到了鸳鸯湖的边缘。

    湖面波光粼粼,皎洁月色下,一座小石坟安静的立在湖边,坟前同样摆上了红烛。

    许不令脚步慢了几分,直至在墓碑前停下脚步。前世今生早已经模糊,但当前心中刀绞般的感觉是真的,压不住,也从未想过去压。

    陆红鸾从许不令的背上下来,知道自己身处哪里,安静的站在许不令身侧,沉默许久,才小声念叨一句:

    “姐姐,对不起……我……我以后来照顾令儿,当年拜把子烧黄纸的事儿,就算了……我以后改口叫你娘……你想骂就骂我好了……”

    许不令表情安静,端端正正的站在墓碑前,柔声道:“娘不会怪你的,若是泉下有知,高兴还来不及。”

    陆红鸾沉默了下,微微颔首,便在坟前跪了下来。

    “一拜天地……”

    寂静花海之中,男子的嗓音不知为何而颤抖。

    平如镜面的鸳鸯湖内繁星点点,湖畔的一点红烛,似乎和星海、大地同时融为了一体,若天地有灵,想来肯定看得到。

    极远处,王府大殿的屋脊上。

    满头白发的蟒袍男子,手中拿着个寻常酒葫芦,里面装的是从长安带过来的断玉烧。

    肃王妃走后,他便再未喝过断玉烧,并非远在西凉买不到,而是陪着喝酒的人已经不在了,再好的酒喝起来也索然无味。

    不过今晚,显然是得喝上几口。

    因为那个人不管仙去至何处,今天晚上,肯定会看向这遥远的西北蛮荒,看向彼此一点点开辟出来的花海,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今天都在这里。

    许悠拿起酒壶,仰头喝了半坛酒,又抬起手,将清凉酒液洒向了脚下的大地,轻声念叨,随风而起:

    “咱们儿子,今天成婚了,新娘子是你最喜欢的小酸萝卜,不容易呀……”

第四十八章 母后?

    清晨第一束阳光洒在花海之上,二月初春便已经显出万紫千红。

    挂着红绸的木屋内,红烛燃尽,清酒已经喝完倒在桌面上,地板稍显凌乱,亵裤、红裙被丢的到处都是,绣着艳丽牡丹的肚兜,甚至搭在了秋千上,可能是两个人玩秋千的时候,不小心留下的。

    温暖晨曦自木屋窗口进入,洒在大的有些吓人的床铺上,许不令躺在正中央,打眼看去,便如同躺在红色海洋中,哪怕身形修长高挑,也只能占据很小的一块儿位置。

    早晨空气清新怡人,许不令深深吸了口气,又呼了口气,眼中并没有洞房花烛后的迷醉,反而带着几分无奈。

    说是洞房,其实完全就是他伺候姨。

    陆红鸾说是不怕不怕随便来,可未经历人事的女子,说的话哪里能当真,别说配合,三两下就开始哭哭啼啼。

    许不令本就心疼,哪里敢太过火儿,温温柔柔的哄半天,好不容易哄好,陆红鸾又开始训他,说什么“我都说了没事儿,你怎么对湘儿,就怎么对我就是了……”,许不令便有只能听话,任劳任怨,结果三两下过后,又开始叫委屈。

    就这么周而复始,一会儿急刹车一会儿冲刺,差点没把许不令弄死。

    不过体验还是很不错的,身体和心理上的双重飘飘然,确实让人欲罢不能。

    许不令勾了勾嘴角,偏头打量了一眼。

    陆红鸾躺在许不令的胳膊上,压在心里多年的情绪全部释放了出来,所有的担忧、纠结都在水乳交融那一刻彻底放下,整个人好似年轻了十岁。此时脸颊贴着胸口,双眸紧闭呼吸轻柔,脸颊上依旧带着几分红晕,看起来熟美动人。

    许不令低头瞄了几眼,心里有点痒,轻轻掀开被褥的边缘,往里面瞄了几眼,手也探了进去。

    “嗯~……”

    陆红鸾有所察觉,眉儿微蹙,本能的推了下,才慢慢睁开眼帘。

    瞧见熟悉的面容和那丝微笑,陆红鸾眸子里稍许茫然,片刻后才清醒过来,脸儿发烫,在被褥里慢吞吞转了个身,面向了另一侧,留给许不令一个后脑勺:

    “没心没肺……白照顾你这么多年……”

    语气有点委屈埋怨的意思。

    许不令凑到跟前瞄了眼,柔声道:

    “不是你说,怎么欺负湘儿就怎么欺负你吗?”

    陆红鸾把被褥裹的紧紧的,抬眼指向屋子里的秋千:

    “我让你一视同仁,谁让你把我抱着跑到哪里去的?简直是……我可没听湘儿说过,你对她这样……”

    许不令有些好笑,知道陆红鸾是故意闹闹小脾气掩饰心中窘迫,也没有做无意义的辩解,轻声安慰:

    “天色还早,你再睡会儿。”

    陆红鸾闭着双眸,没有回答,一副‘不想搭理你’的傲娇模样。

    许不令摇了摇头,翻身而起落在了地面,穿上衣袍,又把地上散乱的衣裙捡起来,叠好放在托盘里。

    将要走出门时,陆红鸾又睁开了眼睛,稍显严肃:

    “你不准走,你回了王府,我要是没起来,她们准笑话我……我眯一会儿就起来了。”

    许不令知道陆红鸾肯定起不来,从桌上拿了盘瓜子,走到屋外的露台上,靠在躺椅上坐下,柔声道:

    “我就在外面,待会儿咱们一起回去。”

    “嗯。”

    ------

    旭日东升,肃王府后宅忙碌起来,厨房水雾蒸腾,丫鬟端着各色器具来回行走,各院的姑娘们也早早起了床,互相串门打招呼。

    祝满枝平日里最是活泼,可待在王府之中显然不好太放肆,保持着乖乖小姐的模样有点难受,便偷偷跑去找到夜莺,问肃州城有没有好玩儿的地方。

    夜莺自幼在肃州长大,自然是耳熟能详,知道满枝在高墙大院里面呆不住,便拉着一帮子小姐妹,从后门就跑出了王府。

    宁玉合与钟离玖玖,待在王府也不习惯,但作为长辈,总不能和小姑娘一样乱跑,只能老实巴交坐在屋里,等着夫君回来给安排事情做。

    萧绮工作狂的性子,虽然还没嫁入许家,却已经把自己当做许家的人了。早上起来用完了早膳,便来到了王府的议事厅,向肃王、幕僚了解西凉目前的家底、探讨两国近期的局势。

    萧湘儿在宫里呆了十年,晚睡晚起都成了习惯,平时太阳晒屁股才会起床。不过好闺蜜昨晚上和她成了真姐妹,这么大的事儿自然不能怠慢了。

    以前被陆红鸾‘捉奸在床’,萧湘儿没少被陆红鸾阴阳怪气的笑话,她从端庄守节的太后娘娘,变成破罐子破摔的‘手工达人’,有很大原因都是陆红鸾酸出来的,好不容易把闺蜜拖下水,反客为主的机会岂能错过?

    天色刚刚亮起,萧湘儿便从闺房里爬了起来,收拾的漂漂亮亮,然后硬把和她作息时间一样的巧娥,从床上硬拽了起来,下厨房炖汤。

    巧娥和萧湘儿同龄,自幼跟随在身侧,瞧见自家小姐忙前忙后亲自下厨,思索了下,幽幽叹了口气:

    “小姐,这样不公平,小姐你受委屈了。”

    萧湘儿身上挂着围裙,哼着小曲在宽大厨房里来来回回,闻言不解道:

    “我怎么委屈了?”

    巧娥在旁边切着乌鸡、山药,柔声道:

    “小姐的身份不能见光,只能和大小姐用同一个身份露面。陆夫人则不一样,如今改了嫁,就算是小王爷正儿八经的夫人。”

    萧湘儿眨了眨杏眸:“不都一样的,非要见光作甚?”

    巧娥眼神儿略显幽怨:“有区别。陆夫人嫁给了小王爷,最高兴的就是月奴了,她可是陪嫁丫鬟,小姐改嫁她自然也跟着改嫁,昨天一晚上没睡觉,大晚上还跑过来酸了我两句。我到现在,还和您一起睡在‘太后陵’里面,想改嫁都莫得机会,这么算起来,不就比不上月奴了嘛,我可是您的贴身丫鬟,凭什么不如陆夫人的丫鬟……”

    萧湘儿眨了眨眼睛,倒是明白过来:

    “说的也是,差点把这个忘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想嫁人了吧?”

    巧娥切菜的动作一顿,略显腼腆的笑了下:

    “能陪着小姐,婢子便心满意足了,不想嫁人……”

    萧湘儿确实心疼从小陪到大的傻丫鬟,微笑道:“无妨,过几天我和许不令打声招呼……”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

    “让他在西凉军里面给你挑个威武的小将军,我的丫鬟,自然得当正妻,保证羡慕死月奴丫头……”

    巧娥表情一僵,懵了片刻后,连忙摇头:

    “若是不能陪在小姐身边,巧娥,宁愿终生不嫁……我只是随便说说,没有嫁人的意思。”

    萧湘儿略显意外:“给你安排个小将军都不要?当丫鬟当傻了?”

    “没傻……就是舍不得小姐,不说了,锅烧干了……”

    “哦……”

    萧湘儿自幼锦衣玉食,哪里会做饭,连忙跑过去加水熬汤。

    主仆俩忙活了大半天,一碗鲜美的乌鸡红枣山药大杂烩便炖好了。

    萧湘儿装进食盒里,带着巧娥出了王府,乘坐车架前外城外的花海。

    萧湘儿坐在马车上,暗暗琢磨待会儿该怎么嘲讽好闺蜜,她最是了解陆红鸾,酸不拉几的性子,昨晚肯定为了和她攀比,自己求着遭了不少罪,早上肯定起不来。时间还早,说不定还能当着新娘子的面和人家相公……想想还挺激动的……

    巧娥没精打采的包着食盒,坐在萧湘儿跟前,好几次想提一提侍寝的事儿,可这话显然不怎么好开口。她是丫鬟的身份,侍寝后地位也不会有太大变化,而按照小姐的安排,若是在西凉挑个四五品的武官嫁做正妻,那直接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明眼人都知道该怎么选,可小王爷男色当前,又舍不得自幼陪伴的小姐,她怎么可能在边军里挑个糙汉子嫁了嘛……

    主仆俩就这么各怀心思的坐在马车上,距离花海越来越近。

    也不知走到那一块儿,马车外有驼铃响起,还有女子吟诗的声音传来:

    “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声音甜美轻灵,带着些许稚气,便如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山林仙子,依潭而歌,极有辨识度,只要听过一次,基本上这辈子都忘不掉。

    车厢里的主仆二人,闻言同时坐起了身,略显疑惑,继而又同时脸色一白,露出‘见鬼了见鬼了’的表情。

    巧娥在宫里当了十年宫女,作为长乐宫的女官,自然没少去皇后宫请安,声音入耳,便听出了像谁,吓得缩了缩脖子。

    萧湘儿更不用说了,作为太后,若是连自己儿媳妇的声音都听不出来,那这耳朵也白长了。

    萧湘儿眼神错愕惊异,迟疑了下,忙的挑开帘子,朝外打量了一眼——笔直官道上,两头大骆驼缓步前行,肃王府的马车从后方追上,刚刚擦肩而过。走在后方的骆驼背上,身着碎花裙子的貌美女子侧坐在驼峰之间,头上戴着用花枝编制而成的花环,眺望远方的旷野,轻声念叨着诗句。骆驼上面还拴着一条绳索,后面是个藤条编制成的簸箕,小黑狗耷拉着脑袋,坐在上面被托着行走,生无可恋的瞄着骆驼上的主子。

    萧湘儿挑开车帘,车窗的高度和骆驼上的女子齐平,只是看到一张侧脸,她身体便是猛地一震。

    这……这怎么可能……

    崔小婉骑着骆驼缓行,眼角余光发觉经过的马车车帘掀开,有人盯着她看,也回过头瞄了一眼。

    四目相对,荒凉大漠的天地,好似在这一瞬间定格了下来。

    “崔皇后?!”

    “母后?你怎么在这里呀?”

    “你不是死了吗?病死的……”

    “你不也死了嘛……火化的……”

    莫名其妙的短暂对话过后,天地间彻底寂静,连马车和骆驼都停住了脚步……

第四十九章 婆媳

    呼~~~~

    微风卷起官道上的茅草,小黑狗蹲在簸箕上摇着尾巴,疑惑的看着主子,和素不相识的路人对视。

    场面十分尴尬。

    马车前面,驾车的两名王府护卫,拿起了手旁的佩刀,略显疑惑的望向旁边一老一少一条狗。

    穿着布袍子掺瞌睡的贾公公,闻声回过头来,稍微扫了一眼,也是愣了下,迟疑稍许,说了句:

    “作孽哦……”

    熟悉的公鸭嗓,明显惊醒了发懵的巧娥和萧湘儿。

    萧湘儿看到前面骆驼上的贾公公,眼中更是不可思议,不过反应极快,强自镇定下来,摆出萧大小姐的气度:

    “崔皇后,你认错人了,我是湘儿的姐姐,萧绮,你应当听说过……”

    崔小婉在宫里很少和人接触,但也并非没有。彼此是婆媳,祭祀典礼等正式场合,她扶着萧太后一起露面不在少数。因为萧湘儿也是淡泊名利的性子,只喜欢奇巧物件,崔小婉对其的感官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比宫里的其他人好得多。

    此时瞧见活生生的萧湘儿,崔小婉脸上竟然露出了几分喜色,抬手指了指马车里面:

    “母后,你怎么可能是萧大小姐,你们俩的丫鬟也是双胞胎不成?”

    “呃……”

    故作镇定的萧湘儿表情一僵。

    目瞪口呆的巧娥缩了缩脖子,想躲起来,却为时已晚。

    崔小婉侧坐在骆驼上,仔细打量着萧湘儿:

    “过来的路上,听老贾说,母后因为宋家兄弟相残的事儿,自尽殉国,我还可惜来着。母后没死就好,不过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萧湘儿表情僵硬,转眼望向了前面的贾公公,不知该怎么圆了。

    贾公公在宫里伺候一甲子,皇帝都伺候过三个,就不用说皇后了。瞧见两个大熟人碰头,满是褶子的脸色表情很复杂,良久后,叹了口气:

    “老奴已经从宫里退下了,如今不管事儿。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慢慢聊,老奴去前面看看风景。”

    说着渐行渐远。

    萧湘儿如杏双眸中满是尴尬,望着崔小婉纯真无邪的眼神,心中更是多了几分莫名的惭愧。她抿了抿嘴,犹豫了许久,才微微点头:

    “小婉,嗯……没想到被你认出来了,我……本宫确实没死,你也知道,宫里面不是人呆的,实在住不下去,就找机会偷跑出来了……你是怎么出的宫?”

    崔小婉十分理解宫里的处境,眼中并没有什么异样,从骆驼上跳下来,半点不搭理外面的护卫,自己爬上了马车,钻进了车厢里。

    萧湘儿表情微僵,本能的坐直几分,摆出了都快忘干净的太后仪态。

    崔小婉提着裙子,在萧湘儿跟前坐下,认真道:

    “是我爹和皇帝算计人,把我送出来的,一直藏在幽州的桃花海里。”

    “哦……”

    萧湘儿稍微联想了下,便猜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她其实一直觉得崔小婉是个可怜人,死的太突然,本来还怀疑过是宋暨恼羞成怒把崔小婉打杀了,如今看来,隐情还挺多。

    崔小婉面对不讨厌的熟人,还是很健谈的,坐在旁边认真询问:

    “母后,你偷偷跑出宫,怎么不回江南萧家?你家里人不要你了嘛?”

    一口一个母后,叫的萧湘儿浑身不自在,可两个人即便真死了,也是大玥朝名正言顺的的太后和皇后,总不能不认这层关系。

    萧湘儿心里慌得的要死,表情更是尴尬,思索了下:

    “嗯……我姐姐嫁到肃州,过几天成亲,我跟着过来看看。”

    崔小婉看起来很单纯,但出生时便隔绝于红尘之外,让她看待人与物,总是以俯视的角度,就好似得到高人看待芸芸众生一样,能察觉到平常人言谈举止中不对劲儿的地方,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眼就看出来了,连宋暨都骗不了她。

    崔小婉知道萧湘儿在撒谎,却没有继续往下问,相信了这个合理的借口,点了点头。

    萧湘儿坐立不安,可能是觉得彼此同病相怜,想表现的亲昵些吧,握住了崔小婉的胳膊,柔声询问:

    “小婉,你不是在桃花林隐居吗?怎么和贾公公跑到肃州来了?”

    崔小婉有很重的洁癖,不过萧湘儿明显很干净,她在宫里接触过,也没露出什么反感,轻声道:

    “贾公公说,皇帝可能要派人把我灭口,我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死,就跑出来了。”

    “哦……宋暨杀伐果断的性子,是有可能干出这事儿……我是问你,怎么往肃州跑?这里可是肃王的地盘,若是发现你活着,不太好……”

    崔小婉眨了眨眼睛:“母后不用担心,我腊月的时候,在桃花林里遇见一个年轻公子,为人很踏实,吃了我的粮食就给我捕鱼还账,还给我念了好多诗词……”

    萧湘儿眉头一皱,发现事情有点不对。

    “……那个人走的时候,看我一个人住着无聊,就说家里有个好大的花海,让我到他家去住……”

    萧湘儿脸色微微一沉,眸子里渐渐冒出火焰。

    “……我本来不想来的,不过怕皇帝找我,还是过来了。听老贾说,那个人是肃王的儿子,我看他人不错,不会把我交给皇帝的……”

    这不废话!他怎么可能把你交给皇帝?

    萧湘儿气的柳眉倒竖,紧紧拉着崔小婉:

    “那个混账,把你拐过来的?”

    崔小婉听见‘混账’的称呼,有点不高兴,摇了摇头:

    “他人很好,我过来只是找他借个地方住下,帮他养花算房钱就是了,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回去……”

    萧湘儿胸脯起伏不定,眼中神色复杂。

    连傻子婶婶都往家里骗,这厮也太……太过分了!

    崔小婉察觉到了萧湘儿的不对劲,疑惑道:

    “母后,你认识他?”

    萧湘儿咬牙切齿回应了一句:

    “他是我姐夫,我自然认识。”

    “姐夫?”

    崔小婉眼中茫然了下:“那我岂不是要叫他‘伯父’呀?他年纪比我小……不对,母后比我还大一岁,他怎么会娶你姐呢?”

    萧湘儿哪有心思回答这个问题,满脑子都是‘婆媳大被同眠’的场景。

    若是崔小婉是正常姑娘也就罢了,自己的选择,她也不会多说什么。但崔小婉明显心智不成熟,在她看来和几岁的小丫头没区别,许不令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连这样单纯的姑娘都往后宅里拐?

    萧湘儿越想越气,崔小婉把她当长辈,她自然也罢崔小婉当晚辈,当下握着崔小婉的手:

    “小婉,你别担心,我这就去和他要个说法,肯定把你安顿的好好的。”

    崔小婉展颜笑了下:“我自己去也行,好久不见,还挺想他的……”

    !!!

    萧湘儿揉了揉额头,无话可说。

    待马车在花海外停下后,萧湘儿让巧娥照顾着崔小婉,钻出车厢,从门口手里拿过来佩刀,提着就走进了花海……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45/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世子很凶》为转载作品,世子很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世子很凶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世子很凶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世子很凶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