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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五章 蛛丝马迹

    案牍库内,祝满枝心不在焉的翻阅着陈年旧案的各种记载,眼睛一直在四周徘徊。

    时间一点点过去,午时刚到,案牍库值守的狼卫开始换班去吃饭,原先站岗的狼卫只留下了四人在出口值守,有主簿提着食盒进入案牍库,副使刘云林走出书房接过食盒又进去,没有离开的意思。

    缉侦司中有钟鼓报时,祝满枝暗暗算了下时间,与约定的差不多了,便放下了案卷,有意无意的把位置挪到了书架的拐角处,躲避了其他人的视线。

    便在报时的铜锣响起之时,囊括整条街的缉侦司内,忽然传来一道嚣张至极的声音:

    “张翔,我干你娘!区区缉侦司也敢称‘龙潭虎穴’?爷爷我今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尔等乃我何……”

    声音沙哑如同喉咙里塞着东西,不过传的很远,整个缉侦司的人几乎都听得到,明显是内力惊人的高手。

    案牍库内正在翻阅案卷的数名狼卫顿时警觉,齐刷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谁在大喊大叫?”

    “竟敢辱骂张大人……”

    “他奶奶的!”

    留守的副使刘云林才从书房里走出句,气的是火冒三丈。

    来京城寻常的江湖贼子很多,偷偷搞暗杀破坏的更是每天都有,敢光明正大冲到缉侦司老巢捣乱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当狼卫三十六天罡是纸糊的不成?

    刘云林脸色铁青,提着雁翎刀几个起落冲出了案牍库,怒声道:

    “都打上门了,还愣着做甚?给老子把他千刀万剐了……”

    “诺!”

    第一次被人打上门的狼卫,稍许迷茫过后便回过神来,皆是气的不轻。跑到缉侦司来闹事,哪儿是太岁头上动土,这简直是挖阎王祖坟。

    诺大的缉侦司刹那间炸锅,数百狼卫十八般武艺各显神通,房顶围墙上全是人,海潮般的向声音来源扑了过去。

    案牍库很快人去楼空,祝满枝从书架后探出脑袋,稍微打量一眼确定无人之后,便飞快的跑到了小书库的门口,轻手轻脚的钻了进去。

    案牍库内侧的书库同样存放着案卷,只是比外面的要小上许多,一个可以滑动的楼梯摆在架子边上,架子上是层层叠叠的柜子,如同药铺一样,柜门上有木牌,刻着各种标识文字。

    房间中央是三张书桌,桌子后方是刀台,屋子很大看起来有些空旷,一眼便能看遍角角落落,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

    按照原本的约定,许不令派人引开狼卫,最多能撑半刻钟的时间,祝满枝必须在狼卫回来之前把一切恢复原样走出去,时间十分紧迫。

    祝满枝心碰碰的跳,年方十六的小姑娘,再大的胆子此时也有点紧张,匆匆忙忙在书架前寻找起来。

    与外面的大库不同,这间屋子里记载的多是某些王侯、世家近些年的言行举止等等,无一例外都是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外传的秘辛,虽然比外面少许多,但四排书架至少也放着上千份卷宗。

    祝满枝知道她爹会武艺,就只不知道有多高,不过当女儿的,自然是觉得自个老爹很厉害。因此在书架上寻找到了记载江湖人的书架后,直接就把梯子推过来,爬到了最上面打开了‘四方枭雄’的抽屉,里面放了很多小册子,封皮上写着《东海陆百鸣》《毒士厉寒生》等等她听都没听过的人物。

    祝满枝姓‘祝’,她爹总不可能改姓,因此把小册子拿起一本本寻找,看有没有姓祝的,从有到尾翻下来,倒是真找到一个姓祝的豪雄,翻开上面却写着:

    ‘算子剑’祝稠山,岳阳祝家家主,剑法在宣和年间力压唐陆两家,铁鹰猎鹿时期不服朝廷管束,被缉侦司、幽州唐家联手剿灭,祝稠山与祝家四十七名男丁全部除名,经查无遗漏……

    祝满枝微微蹙眉,宣和是先帝执政时期的年号,她爹才三十多年龄对不上,而且这个祝家十年前被灭门了,十年前她六岁正跟着爹爹种地,显然不像是她爹。

    祝满枝时间不多,前后翻找了一圈,实在找不到和她爹相符的记载后,只得退而求其次寻找锁龙盅的消息。

    她手脚麻利的把梯子推倒了肃王一脉的柜子前,翻看一下,关于渭河遇伏的记载与传闻中的无异。

    于是祝满枝又跑到堆放天下奇毒的架子旁边,爬上去在各种记载中寻找。

    只可惜江湖上邪门歪道的毒药太多,还没找到锁链蛊的记载,外面便传来了大呵声:

    “区区缉侦司不过如此,爷爷先走一步!”

    声音离得很远,已经出了缉侦司。

    祝满枝知道这是提醒她拖不住了,当下只能咬了咬牙,把册子原封不动的放好,手脚麻利的跑出了书房……

    -------

    咚咚咚——

    靴子踩过案牍库的木制地面,出去追杀的狼卫陆续返回,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这江湖瘪三是谁?吼的震天响,跑的比耗子都快……”

    “谁知道,竟然敢跑到缉侦司门口放肆,这若是不抓回来,被其他衙门知道非得被笑话死……”

    “让留守狼卫都给我出去查,挖地三尺也得给我找出来……”

    缉侦司副使刘云林满眼火气,提着雁翎刀推开小书库的房门,房间里空空荡荡,所有东西都和出门时没有差别。

    不过能在卧虎藏龙的缉侦司坐到二把手,绝对没有一个是善茬。

    刘云林正准备把雁翎刀放回刀台,脚步忽然一顿,蹙眉在空气中嗅了嗅,然后狐疑的转了一圈儿。

    内库中极为空旷,四面没有窗户密不透风,若是有人进来过,必然会留下寻常人察觉不出来的气息。

    刘云林察觉有些不对,脸色沉了下来,从怀里取出了火折子,走到了四周的书架之前,在一个个柜门之上仔细查看。

    微弱的火光照在朱漆柜门之上,可见柜门光滑如镜面,一个个看过去,直到在‘天下奇毒’的柜门上,出现了若有若无的模糊指印。

    刘云林双目微凝,接着寻找,又瞧见了陈列肃王卷宗柜门上的痕迹。

    “肃王……奇毒……”

    刘云林沉吟少许,便迅速掏出了手绢,擦去了柜门上所有的痕迹……

第四十六章 夫人们的战场

    曲江池南侧的英烈冢是一座形如土丘的小山,外面建有祠堂和道馆,还专门融铁器铸造了一尊铁牛,约莫是‘铸剑为犁,止戈为武’的意思,放了六十年依旧黑亮如新,每天都有人擦拭上香。

    在祝满枝偷偷溜进案牍库窃密的同时,负责拉仇恨吸引火力的宁清夜,也在竹林之中埋伏许久,静等万人屠张翔出现,不过想要等到张翔却不是那么容易。

    张翔过来并不是为了和宁清夜了结往日仇怨,和张翔有仇的人多的去了,作为缉侦司对外的门面,张翔没那么多闲工夫和江湖人拉拉扯扯,亲自过来只是怀疑有江湖贼子潜藏在曲江池附近,过来护卫太后的安全。

    而太后自然不晓得宁清夜的存在,好不容易出宫一趟,也不可能祭拜完就打道回宫,从英烈冢出来后,便直接到了曲江池畔的观景台,张翔则带着狼卫在观景台周边巡视。

    太后是萧家嫡女,宰相萧楚杨最小的妹妹,而魁寿街几家豪门大户的正房夫人,无外乎都出自‘萧陆崔王李’这些门阀望族,彼此自小便是认识的。

    许不令他娘是东海陆氏的女儿,本来也和这些夫人是一个圈子,只可惜十年前东海陆家站错队,导致现在沦为了江湖世家,在朝中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连同源的金陵陆家都被牵连,陆夫人的父亲陆承安本该位列三公,却至今都在三公九卿之中垫底,话语权很弱。

    当然,各大世家之间的暗里藏锋,不会体现在嫁出去的闺女身上,太后带着一群夫人出来忙完了正事儿,聊的还是寻常人家的家长里短。

    曲江池畔的观景台是一座高楼,上面有不少名家留下的墨宝。三层一间大厅内,十几位仪态端庄的夫人坐在里面,不少官家小姐、公主站在后面混脸熟,丫鬟则小心翼翼的端茶倒水,气氛比上朝还严肃,谁都不想一句话说错在其他人面前出丑。

    太后一袭金色华服,头戴凤冠,坐在上首的软榻上端着茶杯,保持着似笑非笑的表情安静聆听。

    能入宫为后的女子,除开出身之外,容貌也绝对是万里挑一,在场十几位风韵熟美的妇人之中,姿色差的肯定没有,但太后有气质与地位的加成,艳若牡丹,明显要压众人一截,有点孤芳独秀的意思。

    陆夫人因为守寡的缘故,从不在外人面前打扮的太出众,配饰不多静如芙蓉,只是坐在后面独自喝茶,倒是不引人注意。

    在场这么多豪门夫人,有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美妇,自然也有四处巴结的交际花。

    魁首街的张家,家主官拜少府位列九卿,是从科举一道爬上来的,算是寒门出生。其夫人高氏是一个家族的长女,放在市井间也算高门大户,可呆在这间屋子里便有些上不得台面,因此最是热络逢人便捧。

    妇人家说话免不了提起子侄辈,不知是谁提了句萧家的嫡长子有大毅力,年纪轻轻便跑到穷山恶水当知县。太后顿时开心了几分,显然对这话很满意。高氏见状连忙见缝插针,跟着吹捧起来:

    “萧家大朗自幼便品行出众,长安城无人不知,何须咱们评价。倒是萧家的二郎萧庭,平时不声不响,前几天却一鸣惊人,让人好生倾佩……”

    诸多妇人皆是点头,跟着附和。

    萧家虽是淮南的大门阀,但真正的嫡系并不多,萧楚杨入京拜相后,其兄长病逝只留了个独子,萧楚杨把这个儿子过继到自己膝下培养,不曾想还是没能活过二十岁,刚成婚便早逝。

    现如今淮南萧氏只剩下萧楚杨这一脉正房嫡系,连家主都只能让太后的姐姐坐镇,可谓是青黄不接。若非如此,萧庭这样的二傻子早逐出家门了,哪里会众星捧月似的供着。

    太后作为萧家的闺女,自是希望本家子侄有出息,听见这些话笑意更甚。

    高氏见此更是来劲,转眼瞧见坐在后面的陆夫人,继续道:

    “以前国子监的那些夫子,都说萧庭和许世子不成器,我倒是觉得有陆夫人和太后管着两位公子,哪里会不成器,只是年龄没到罢了。听说前几天龙吟诗会,许世子也一鸣惊人,作了首好词……”

    这算是吹完萧家吹陆家,顺带捧一捧肃王,三面讨好。

    只是陆夫人却不想领这情,闻言放下茶杯,插话道:

    “高夫人勿要听信谣言,都是那些书生瞎传的。”

    龙吟诗会许不令没有承认,在场德高望重的大儒确实不好把《风住尘香花已尽》的原作者扣在许不令头上,只能存疑收场,事情没确定传的不远。

    太后久居深宫,别人不说她自然是不晓得当天发生的事儿,闻言颇为好奇的询问:

    “小不令写了什么诗词?”

    高氏以为陆夫人是在谦虚,颇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开口道: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在场皆是高门贵女,第一次听见这首千古绝唱的好词便耳目一新,此时再听也是缓缓点头满眼赞赏,后方的官家小姐更是满眼冒小星星。

    太后是萧家嫡女,诗词歌赋等造诣自然不差,只是听了几句便认真起来。她刚刚入宫先帝便驾崩,日日夜夜独守深宫,听见这首把她心绪描写的淋漓尽致的词,自然有所感慨。

    待高氏念完后,太后微微颔首:“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好词……这是给本宫写的?”

    “……”

    在场的妇人都是一愣,高氏本想说是许不令写给陆夫人的,可仔细一想,这首词写给太后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许不令当天可是说了这首词写的不是陆夫人……

    所以妇人的目光都古怪起来。

    陆夫人本来准备解释,听见太后这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便如同女儿家刚挑好的簪子被外人打包带走了,如何能忍,连忙开口道:

    “不是给太后写的。”

    “……??”

    诸多夫人小姐都安静下来,气氛忽然变的很严肃……

第四十七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陆夫人一句话说完,观景台上莺莺燕燕聚集的大厅忽然就安静下来。

    世家豪门中争风吃醋是家常便饭,在场的夫人都是一步步走上来的,岂会听不出陆夫人的语气有点儿不客气。

    对面可是太后诶!

    太后也是才想起这个侄媳妇和她遭遇差不多,同样守寡多年,有些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微笑道:

    “原来是不令给红鸾写的,是本宫想岔了……没看出来,不令的文采竟如此出众……”

    陆夫人表情宁静,心里却有点慌了,想了想:“太后,这首词并非不令所写,我问过他,是抄的。”

    太后轻轻蹙眉:“抄谁的?”

    “……”

    陆夫人哑口无言。

    陆夫人喜欢这首词喜欢到骨子里,太后感同身受,又何尝不是。见陆夫人前言不搭后语,太后自是想歪了,眉宇间带着几分幽怨:

    “晚辈写的词,本宫还能硬抢不成……不令自幼武艺过人,文采却不出众,却没想到还有颗七窍玲珑心,如此懂长辈的心思……”

    “呵呵……是啊。”

    诸多夫人皆是点头,谁家有个这般心疼姑姨的侄子,恐怕都暖到心坎里。

    高氏跟着笑了笑,又顺势接话:“按辈分,许世子该叫太后姑奶奶,听说许世子今天也到了曲江池,何不叫过来叙叙旧,若是能为太后赋诗一首……”

    太后眼前一亮,显然动了心思,转眼望向了陆夫人。

    陆夫人自是不肯,许不令过来作了诗词出风头,作不出诗词便丢了人,无论那样都讨不着好。她微微蹙眉,很直接的回应:“诗词只是市井误传,再者不令是肃王世子,高夫人莫要乱了长幼尊卑。”

    这句话就有点重了,高氏脸色一僵,连忙停下了话语。

    商周时期,太子、世子无高低之分,都是储君的称呼,后来天下一统,为尊皇权,世子才比太子低一档,可也比寻常皇子嫔妃高的多,更不用说在场的官家夫人了。

    太后见陆夫人语气这么重,继续说下去必然伤了和气,便‘咯咯’轻笑了两声,放下了茶杯:

    “高夫人说笑罢了,在场都是女眷,哪有让不令过来作诗的道理。即便本宫真有这个意思,也该改天备个家宴,请不令进宫一叙,此事以后再说吧。”

    陆夫人颔首示意,便不说话了。

    经过这么一打岔,方才的闲话家常自然进行不下去。

    太后没有再提诗词的事儿,稍微坐了片刻,便带着夫人们离开观景台出去散心。

    陆夫人本就不喜欢和这些个满心功利的官家夫人打交道,和太后打了声招呼,说是身体疲倦得休息片刻,独自离开了队伍,前往湖畔水榭,寻找自个的宝贝旮瘩出去压马路。

    只是陆夫人刚带着月奴走到水榭的不远处,抬眼瞧去,身体便猛的一僵。

    只见一个穿的毛茸茸的姑娘,和许不令并肩坐在水榭露台的边缘,双腿悬空,绣鞋踢着裙摆摇摇晃晃,脸上巧笑嫣然,正和许不令交谈着什么……

    _________

    雪花如柳絮洒在平如镜面的曲江池上,许不令右手鱼竿、左手酒壶,坐姿很是闲散,听着旁边的絮絮叨叨。

    “我爹很疼我,只要别人敢欺负我,我爹肯定给我做主。还有我爹的学生,就是几年前‘一剑动长安’那个,功夫比许世子您还厉害,现在负笈游学周游天下去了,要是他知道我被欺负,肯定也给我做主……”

    松玉芙搓着小手,天气太冷有点吃不住,悄悄往许不令后方移了些,用许不令的身子挡风,嘴上不停的说着自己背景很大,不好惹。

    许不令听了半天,有些好笑的偏过头:“松姑娘,你搬了这么大一堆人物出来,到底是怕谁欺负你?”

    松玉芙抿了抿嘴,自然是不好敞开了说,只是小声嘀咕:

    “没人欺负我呀。”

    “你不会在威胁我吧?”

    “没有……许世子知书达礼、品行端正,岂会欺负女子,即便我无心之失犯了错,你也是和我讲道理,不会像那些粗俗之人一般为难我……”

    “……”

    许不令剑眉微蹙,稍微琢磨了会儿,本想把手伸到松玉芙额头看看是不是发烧了,可碍于男女大防还是作罢。

    寒冬腊月的,坐在湖边寒气从脚底下透上来,连许不令都得喝酒取暖,松玉芙虽然穿着袄裙外罩披肩,可明显还是很冷,自觉没和许不令搞好关系,又不想走,便在这里硬熬着。

    许不令见松玉芙冻的说话都不太利索,便把手中酒葫芦递了出去:

    “要不要来一口?”

    松玉芙看着质地精美的朱红酒葫芦,想了想,很认真的来了一句:

    “喝了酒,咱们是不是就算朋友了?江湖人都这样。”

    许不令有些好笑:“确实有这个说法,不过一般是男人之间,一碗酒下肚,日后便是知己。”

    “谁说的,江湖上有好多女侠,照样重仁义为兄弟两肋插刀,不比男人差半点。”

    松玉芙双手接过酒葫芦,打开塞子后,仰头凌空便来了一口,很是侠气。

    只可惜,松玉芙自幼家教很严,即便喝酒也喝的是寻常的米酒、清酒,和饮料差不多。而孙家铺子秘法酿造的‘断玉烧’算是低度白酒,不会喝酒的人真扛不住。

    松玉芙一口烈酒入喉,便呛的小脸儿通红,差点喷出来。自幼的教养让她没有做出那般失态的动作,硬生生忍着咽了下去,泪珠儿涌上双眸,话都说不出来,拍着胸脯连连咳嗽。

    “咳咳咳——”

    “哈哈……”

    许不令没心没肺的笑着,把酒壶拿了回来。

    松玉芙眼圈通红,被许不令取笑,又难受又委屈,却没有生气,望了许不令几眼,便也跟着笑了下,然后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许不令笑了两声,也觉得欺负这傻姑娘没意思,讪讪止住笑声,持着鱼竿坐端正了些。

    稍微沉默了片刻。

    松玉芙脸颊发红,好不容易把酒劲儿压了下去,抬眼偷瞄了下,又开口道:

    “没关系,我不怪许世子。”

    “谁跟你道歉了?”

    许不令撇了松玉芙一眼,略显莫名其妙。

    “许世子方才肯定是不好意思,觉得玩笑开过火,没关系的……”

    “……”

    许不令点了点头:“看来你不傻……”

    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其实也不知道在说些个什么,不过关系倒是在松玉芙孜孜不倦的攻略下,拉近了不少。

    许不令慢慢也说些个笑话段子,从听讲变成了交流,正说的兴起,水榭的后方忽然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许不令!”

第四十八章 酸酸甜甜

    “许不令!”

    声音成熟,语气很是严肃,似乎还带着些其他意味。虽然不明白带着什么意味,但听在人耳朵里绝对很有上位者的压制力。

    许不令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口气,本能的坐直了身体摆出正襟危坐的姿态,便如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点名的学生一样。

    想想觉得不对,许不令回头看去,却见披着坎肩的陆夫人,双手叠在腰间,风韵脸颊上没有半点表情,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

    松玉芙听见声音吓的一个哆嗦,急急忙忙从露台的边缘站起来,坐的太久腿麻了差点掉进湖里,发出“呀—”的惊呼。

    许不令连忙抬手搀扶住松玉芙的胳膊,把她扶了起来:“怎么这么不小心?”

    松玉芙有些不好意思,对这许不令颔首一笑。

    此情此景落入陆夫人眼中,那完全就是才子佳人郎情妾意的场面。

    陆夫人裙摆下的绣鞋,下意识的跺了跺。嗫嚅嘴唇似是想说话,却又强压着没有开口,只是站在原地盯着许不令。

    松玉芙规规矩矩站直了身体,紧了紧火红披风,福了一礼:

    “陆夫人,我……我恰巧路过,许世子几天没去国子监,过来看看……”

    陆夫人上下打量松玉芙几眼,最终也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微微点头:

    “麻烦松姑娘了,天寒地冻的,小心着了凉,去屋里坐着吧。”

    松玉芙偷偷跑来被发现已经很窘迫,哪里敢和陆夫人聊家常,若是被误解她想当王妃可就麻烦了。当下连忙欠身一礼:

    “陆夫人不用这般客气,我只是过来打个招呼,先告辞了。”

    说着,松玉芙脚步匆匆的走过了水榭的廊道,陆夫人也没有阻拦,只是微笑还礼。

    许不令把鱼竿插在水榭边缘站起身来,有些奇怪的打量陆夫人几眼:

    “陆姨,怎么心情不太好?”

    “……”

    陆夫人咬了咬下唇,待松玉芙的身影消失,才缓步走到许不令跟前,柔声道:

    “不令,松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同学罢了。”

    许不令倒是问心无愧,也确实没什么好隐瞒的,轻笑道:“松玉芙爱多管闲事,被我逼着抄了几回书,也算认识,没有其他儿女情长,陆姨莫要想歪了。”

    陆夫人听见这话,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酝酿片刻:“你这是什么话?男女姻缘本就是正事,我又没拦着你,什么叫我想歪了?”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摊开手讪讪一笑:

    “嗯……反正就是没事,怕陆姨误会。”

    “我误会个什么?我又管不住你……”

    陆夫人搭着披肩转过身去,面向着曲江池,看似不温不火,但那丝若有若无的幽怨实在压不住。

    许不令偷偷揉了下额头,只得摆出很亲和的笑容,走到跟前扶着陆夫人的胳膊,声音温柔随和:

    “我知道陆姨是怕我被不怀好意的女人骗了,我一直记着。”

    陆夫人左右看了下,周围没有闲杂人等,才安然让许不令扶着,并肩沿着水榭的廊道行走,比许不令矮的缘故,倒显得有些小鸟依人了。

    “不令,你马上到了及冠之龄,世子妃还没个人选,萧家的小姐比你小太多,我那侄女已经许了人,几个公主年龄倒是合适,但都是嫔妃所生,做亲王正妃太抬举她们。松柏青的授业恩师来头挺大,但终究出生寒门,松玉芙这样的当个侧妃都不够格……”

    许不令听的脑壳疼,摇头苦笑:“我娶媳妇,自然是娶自己喜欢的,不计较这些。”

    “瞎说。”

    陆夫人顿时严肃起来,抬头嗔了许不令一眼:“没说不让你娶自己喜欢的,你堂堂裂土封疆的藩王,只要喜欢娶再多都没人敢说个不字。但正妃只有一个,便如同皇后一样,牵扯到太多势力,你以为是市井小民,娶个媳妇光做饭生娃奶孩子?”

    说道‘奶孩子’,陆夫人觉得措辞有些不对,低头瞄了一眼,不动声色的用披肩遮住熟透了的身段儿。

    许不令认真听着,倒也没有反驳:“知道啦,不就是个王妃嘛,陆姨说娶谁我就娶谁,一个女人罢了,我又不吃亏。”

    陆夫人听见这话觉得有些怪怪的,虽然没什么不对,可还是有些不高兴,蹙眉思索少许,跟了一句:

    “还是要对夫人好些,女人也不容易……”

    许不令认真点头,不想在这没头没脑的事儿上瞎扯,便转开了话题:“陆姨,你也喜欢仙芝斋的香粉?”说着还凑近闻了闻。

    陆夫人脚步一顿,眼中闪过几丝莫名,轻轻咳了一声:“听月奴说很不错,京城的官家小姐夫人都喜欢用,便让她买了些回来……一般般吧……你觉得怎么样?”

    许不令恍然,轻笑道:“香味很不错,就是太淡了些,比较适合松玉芙这样的小姑娘……”

    陆夫人双眸微沉:“你觉得我年纪大,用着不合适?”

    “⊙_⊙!!!”

    忽然面临一道送命题,许不令是措不及防,心思急转之下,摇头轻笑:

    “怎么会,便如花中的牡丹、百合一样,各有各的优点,陆姨便是那牡丹,雍容华贵娇艳动人,更适合香味浓一些的香粉……”

    陆夫人面容重新恢复了温柔,淡淡“哼~”了一声:“油嘴滑舌,哪像是藩王世子,也不知跟谁学的……懂的还真多……”

    许不令摸了摸鼻子,再也不瞎接话了。

    两人在廊道之中走了一圈儿,陆夫人才想起了正事儿:

    “对了不令,你那首闺怨词到底是给谁写的?”

    “不是我写的,陆姨若是喜欢,那就是送给陆姨的。”

    陆夫人点了点头,放心了许多,从怀里拿出手绢,看着绣在上面的诗词:

    “方才太后还以为是给她写的……哼……她又不是没侄子,萧庭最近风头这么大,找萧庭给她写啊,还想把你叫过去作词……想得美……”

    这说话的调调,倒是真的很有意思。

    许不令想笑又不敢笑,反正心里挺痒痒,随意道:“陆姨放心,我以后绝不和诗词沾上半点关系,谁说都不会写。”

    陆夫人嗯了一声,收起手绢,左右看了几眼,才小声道:

    “过几天,要是太后召你进宫,聊起诗词的事儿,你就说不会写,可莫要她两句话下来你就答应了。”

    许不令想了想:“陆姨,太后招惹你了不成?”

    陆夫人轻轻蹙眉:“她比我高一辈儿,入宫成了太后,有事没事就因为萧庭让我管教你,我姓陆不姓萧,凭什么听她的……反正你也不许听她的……”

    许不令琢磨半天,也没明白这是什么跟什么,当下只好点了点头……

第四十九章 日晚倦梳拢

    曲江池畔画舫巡游,官家夫人的队伍在风景绝秀的湖畔转了许久,时间渐渐过了午时,该回城了。

    太后在深宫孤零零呆了十年,碍于身份平时无法抛头露面,威望不够也无法和史上那些强势太后一样垂帘听政,没有权力傍身,纵然享受着世间极致尊贵的荣华,也不过是个独守空闺的可怜人罢了。

    好不容易出来逛上一逛,太后竟然有点舍不得回去,并没有登上御辇,而是和侄子萧庭结伴走向长安城,沿途说着些家长里短。

    人都是需要交流的,便如同陆夫人一样,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能有个侄子陪着说真心话便珍惜的不得了。

    太后也没有儿女,作为萧楚杨的妹妹,几乎把萧庭看做亲儿子。只可惜萧庭这厮没有许不令再世为人的阅历,完全就是个十七八的熊孩子,脑回路还不怎么正常,别说贴心,不把太后气死都谢天谢地了。

    竹林间的石板小道上,太后身着华美宫裙,姿态端庄的缓步行走,一帮子官家夫人也不能抛下太后,都是跟在后面。张翔手按腰刀走在太后十步之外,狼卫则五步一岗,周边不可能有行刺的机会,连暗箭都不可能射过来。

    萧庭大冬天摇着玉骨折扇,闲庭信步跟在太后旁边,看起来还算仪表堂堂,只可惜那表情实在有点欠打:

    “姑姑,现在侄子我江湖地位不一样啦,去国子监后,那些个夫子先生都笑眯眯的,太学生更是见到我都竖大拇指尊称一声‘萧公子’,特别是蜀王世子,以前老笑话我,现在说话都客客气气……”

    短短一句话,把‘志得意满’四字展现的淋漓尽致。

    太后当着外人面又不好骂萧庭,只得淡淡撇了一眼:“你做正事,夫子自然欣赏你,我历代萧家男儿,‘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是常事,你现在就沾沾自喜,等到了你爹的位置,还不得白日飞升?”

    萧庭嘿嘿一笑:“不敢想不敢想……嗯,他们夸我,我都说是姑姑教的好……”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缓步行走间,又想起了方才观景台的事儿,回头看了眼后方队伍中,和陆夫人有说有笑的许不令:

    “对了,前些日子龙吟诗会,听说出了首佳作?”

    萧庭眼前一亮,折扇一收轻拍手掌:“哎哟~原来姑姑都听说了这事儿?没错,为了龙吟诗会,我苦思冥想准备了三天三夜,写了一首《我的宰相爹爹》……”

    太后带着几分无奈:“是佳作,你有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

    萧庭脸色一僵,悻悻然闭嘴,仔细想了一会儿,才认真道:

    “当日龙吟诗会之上,难以入眼的糟粕挺多,不过沙里淘金下来,确实有一首词比较出彩。嗯……风住沉香花已尽,日晚倦梳拢……”

    “梳头!什么梳拢,你……你给我滚!”

    太后脸色骤然一沉,那双绝美的眸子似是要杀人。

    ‘梳拢’是青楼女子第一次接客的代称,堂堂太后听见这个,自然是气的不轻。

    连向来严肃冷酷的指挥使张翔都轻咳了一声,目光望向了别处,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萧庭用扇子捂住嘴,讪讪道:“顺嘴了……不是,都是国子监那般纨绔子弟乱说,让我记住了……姑姑,你知道这首词是谁写的嘛?”

    太后蛾眉倒蹙,凤眼圆睁,忍了许久,终是没开口责骂,冷声道:

    “许不令写的?”

    “非也!”

    萧庭满眼得意的回头看了几眼,才小声道:“龙吟诗会,我问许不令是不是也买了诗词,他承认了,我笑话他,他还恼羞成怒打我……”

    太后心里其实也很疑惑,不相信这首词是自幼‘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许不令所写,听闻萧庭的话语后,她半信半疑:

    “你确定许不令不是在骗你?”

    萧庭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满:“我这么聪明,许不令那蛮子怎么可能骗到我!”

    “……”

    太后轻抿红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萧庭不停的在旁边絮絮叨叨,也算是给长辈解解闷。

    在石道上走了一截,渐渐到了竹林比较密集的地方,竹子四季常青,竹叶上挂着薄薄积雪,安静如同水墨画。

    便在太后与萧庭闲话家常的时候,幽静的竹林里忽然发出‘咔’的一声轻响,似是干枯的竹子被踩的裂开,声音微不可闻,离的极远。

    微不可闻的动静,太后和萧庭完全没感觉到。张翔却已经手按雁翎刀,在石板路上停下脚步。周边十余名狼卫齐齐偏头,都望向了声音的来源。

    竹林幽深,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太后从狼卫的反应中察觉不对劲,茫然左右看了下,开口询问:

    “张翔,怎么了?”

    张翔面色恭敬,抬手一礼:“林中有小兽,为防惊扰到太后,还请太后移驾回宫,卑职过去看看。”

    太后逛的也有些乏了,当下轻轻点头,狼卫抬过来了步辇。

    萧庭听说有小兽,倒是来了兴致,兴冲冲就拿着扇子跟着张翔往过走:“姑姑,我过去看看。”

    太后晓得张翔的武艺,别说小兽,就是年兽来了也得趴着,自然不担心,带着宫女飘然离去。

    队伍后方,许不令走在一群风娇水媚的夫人之间,前后左右都是珠圆玉润峰峦叠起,看哪儿都不合礼法,关键是那些豆蔻之龄的小姐公主,还故意往他跟前凑,借机搭讪说两句的不在少数,他碍于规矩也不能太冷,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瞧见竹林中有了动静,许不令便顺势道:

    “陆姨,我去那边看看。”

    走在身侧的陆夫人抬眼望去,见张翔和萧庭几个人往竹林里走,便晓得可能有古怪,蹙眉道:

    “别去了吧……”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一副想出去玩又没办法的模样。

    陆夫人终是心疼,摇了摇头:“罢了,当心一点,我在路口等你,不要玩太久。”

    许不令轻轻点头,从月奴手中接过骏马的缰绳,便脱离的队伍,朝着竹林深处走去……

第五十章 那一剑的风情

    竹海呈青白二色,万根苍竹林立在雪面之上,厚重的积雪压弯了竹子的主干,如同满弦的劲弓一半垂向地面。

    大雪纷飞,竹林密集,竹海间的地面光线比较暗淡,身披竹叶蓑衣的宁清夜,绣鞋蹬着两颗竹子,静立在茂密的竹叶之间,脸上蒙着黑布,屏息凝气,连呼吸的白雾都尽力遮掩。

    视野尽头的几个身影由远及近,宁清夜微微眯眼,稍微握了握冻的有些发僵的右手,藏在竹叶间的长剑带动竹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上次潜入龙吟阁,主要目的还是抢回手中这把剑。剑名‘伤春’,是她娘当年行走江湖所用的佩剑。

    十几年前,她娘便如寻常的江湖人一样,周游天下结交四方豪杰。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娘来到了长安城,本想去那卖着世间最烈美酒的小铺子坐坐,结果路上遇见的一个蹲在巷子口卖字的书生,为了卖一副字,喋喋不休的追着她娘说了半个时辰。

    后来……书生科举连连不中,愤世之下写文章骂朝廷,惹来了大麻烦。她娘不知怎么得,就跑去救了那个书生,两个人一起流落江湖,成了逃犯……

    宁清夜只知道这些,后面的事情便没听人说起过了,曾经见过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几面,每次都和她娘吵架,不欢而散。

    十年前‘铁鹰猎鹿’,藏在蜀地深山之中的母女终究是被找到了,她娘拼死把她送出去,然后死在了张翔的刀下。

    与张翔相比,宁清夜更恨的是那个抛妻弃女的男人,因为她娘死前都带着那男人送的簪子,在荒山野岭埋骨十年,却没见那个男人过来祭拜一番。

    擦擦——

    踩在雪面上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宁清夜回过神来,清冷双眸中越发锐利。

    无论如何,张翔和那个男人都得死,今天的机会千载难逢,一定要好好把握才是。

    这次在竹林中准备了几天,每根竹子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方才刻意弄出小动静,张翔也如她所想的一样,让狼卫精锐护送太后离开,过来的只有张翔和两名狼卫。

    一对三胜算不大,但雪地之中提前埋好了陷阱,一对一的情况下,她有自信在张翔没反应过来前一击毙命。

    擦擦——

    雁翎刀出鞘的两名狼卫,背靠背缓步走过了竹林下方,也抬头看了一眼,但宁清夜伪装的很好,几乎和茂密竹叶融为一体,并没有被发现。

    两名狼卫探过路之后,手按腰刀的张翔缓步走了过来,气息极稳,时刻注意着周边动静。

    不过就在这杀机四伏的环境中,却夹杂着一阵不和谐的交谈声:

    “许不令,你怎么也跟来了?我可跟你事先说好,待会要是打到好看的小兽得归我,我送给太后,方才惹太后发火了……”

    说话的自然是萧大公子。

    许不令腰悬长剑缓步行走,为了装的像个过来凑热闹的世家子,对萧庭还算热络:

    “你说了什么惹太后生气了?”

    萧庭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你,你作的那首‘日晚倦梳头’,我给记成了‘梳拢’……不过我觉得没啥问题。你想想,一个闷闷不乐的女人,大晚上的疲倦乏味连梳头都没精气神,肯定是缺乏怜惜,只要按在床上……咳咳……保证不闹了,你说是吧?”

    许不令蹙眉琢磨了下,点了点头。

    萧庭没想到许不令会认可他这句话,愣了少许便是一副同道中人的模样,左右打量几眼,凑近小声嘀咕:

    “许不令,你来长安一年多,去逛过青楼没有,要不要叔叔我带着你……”

    擦——

    剑出三分,在雪地显出一抹寒芒。

    萧庭连忙闭嘴。

    走在前面的张翔,回头看了眼,略微琢磨,轻声说了句:

    “许世子杀气很重啊,年轻人杀气太重有损心智,要适当藏一藏。”

    这算是历代高人总结的经验,性格暴虐者难成大器,不动如山、心如止水、动如雷震,方为上上之选。

    许不令早就知晓这个道理,当下只是吓唬人罢了,微微点头便收起了长剑,随口道:

    “张大人的武艺有多高?”

    张翔是当今圣上最忠心的侍卫,幼年是死士,后来才入的仕途,话不是很多。闻言想了下:

    “八荒**,能接我三刀者,都在案牍库有名有姓,算是登堂入室吧。”

    萧庭对这个倒是颇有兴趣,插话道:“意思是能和张大人过三招,就算高手了?”

    张翔点了点头。

    萧庭眼前一亮,兴冲冲就摊开手:“许不令,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许不令不容张翔拒绝,就把剑给丢了出去。

    萧庭接过长剑,很有架势的拔了出来,在风雪中小跑上前,便冲着张翔扑了过去:

    “张大人,接剑!”

    张翔满眼无奈,可当朝宰相的公子找他过过招,总不能来句“你也配?”,当下只能象征性的抬起刀鞘喂招。

    许不令的剑乃是史书上大量笔墨记载的名剑‘照胆’,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寻常铁器根本就挡不住。

    张翔爱刀如痴,自然不肯用刀鞘硬挡,手中刀鞘如同黏住了长剑一般,来回游走紧紧贴着剑刃,无论萧庭怎么挥剑都碰不到张翔分毫,连金铁交击的声音都没发出。

    前方的两个狼卫没发现异样,也稍微放松了警惕,回头颇有兴趣的瞧着。

    对萧庭来说三招就是打三下,很快就过去了,而张翔也清楚这位贵公子的心思,当下便挑开了长剑,持刀抬手抱拳,准备说个场面话。

    持刀抱拳的动作,显然不适合拔刀出手。

    便在这一刹那,青白二色的竹海间响起了一声凄厉剑鸣!

    飒——

    竹叶飞散,如沙沙暮雨。

    众人骇然抬头,却见竹海之上,一人一剑从天而降。

    寒光惊风雪,剑气动九霄!

    这一剑,几乎让竹海失去了颜色……

第五十一章 双簧(5/65)

    “当心!”

    宁清夜如猎鹰扑兔般从上方奇袭而下,视角的缘故,远处观望的两名狼卫最先看到动静,脸色骤变发出呼喊。

    持刀抬手的张翔虽然没有看到上方动静,但过来探查异样,心中早有防备,在上方悍然爆发之前,便察觉到了不对,毫不犹豫的后仰躲闪。

    宁清夜双脚离开两颗青竹,竹子便恢复了原本的笔直,同时拉动了埋在雪地之中的铁线,只听‘咔—’的一声轻响,远处响起破风声,数十只削尖的竹子如同利箭般激射而来,刺向了狼卫可能走过的几条小道。

    飒飒飒——

    两名狼卫迅速躲闪格挡,一时间无法扔出佩刀救援。

    一切同时发生,不过是在眨眼之间。

    张翔根本来不及转手拔刀,剑锋几乎擦着额头,下一刻剑刃便到了胸口,若是不挡住,马上就是一剑穿心的下场。

    作为纵横江湖一辈子的枭雄,张翔眼中连惊慌都没有,甚至带着几分轻蔑。毫不犹豫松开了雁翎刀,双手合十如同铁钳般夹住了剑刃,身体往下倒去卸力。

    宁清夜从天而降一剑刺下,被张翔双手夹住剑刃后,便如同刺进了一团棉花,根本不着力,身在空中连借力腾挪的机会都没有,直直落向地面。

    而张翔双手夹住剑刃后仰倒地的同时,右脚如同倒挂金钩般迅猛至极的往上踢去,靴子带动官袍下摆,竟然扯出了‘嘭—’一身闷响。

    这一脚的力道,恐怕踢在石头上也是四分五裂的下场。

    高手过招,胜负眨眼即分,双方相差太多,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对手。

    宁清夜双眸显出几分错愕,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拧转剑刃,逼的张翔松开合拢的双手,同时以左臂格挡踢过来的靴子。

    嘭——

    一身闷响在竹林中传出。

    身着竹叶蓑衣的宁清夜,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被踢出两丈有余的距离,又在雪地之上滑出一道凹槽,直至撞在一颗竹子上才停下,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哼。

    直至此时,张翔脱手的刀还没落地,射向狼卫的竹竿还在半空,萧庭依旧举着剑,眼中刚显出几分茫然。

    一次交手,宁清夜几乎用了毕生所学,可张翔能坐镇一个帝国的情报机构,又岂是徒有虚名之辈,只要等张翔接住刀翻身而起,宁清夜基本上插翅难逃。

    张翔抓了一辈子江湖人,可不会给半点机会,双肩轻震地面,整个人便又站了起来,同时抬手接住落下的佩刀,只是……

    刀不见了!

    张翔目光在宁清夜身上,抬手抓了个空,微微一愣——我的刀呢?

    转眼看去,才发现许大世子身若猛龙,一个大步冲到跟前接住了他的佩刀,便朝着那江湖贼子冲了过去:

    “你他娘的还敢来,上次绑我还没找你算账,这次看你往那儿跑……”

    刀锋出鞘,四尺刀锋寒芒逼人。

    许不令先是托刀行三步,后又旋身横扫刀,所过之处青竹无声而断,切口光滑如镜面。

    “好一式钻身探海。”

    张翔站起身来,倒是没去管那江湖贼子,爱刀如痴的他,反而对这刀法颇为惊异。

    许不令用的正是张翔所创的八卦刀,以绵绵不断、变化万千著称,乃是张翔的成名绝技,曾经也收了几个徒弟,但能耍这么好的,除他之外,许不令是第二个。

    成名绝技被偷学却没拜师,让张翔心有不满,可对方毕竟是异姓王的嫡长子,学了他也没法说什么,也只能顺口夸一句。

    成片的青竹被削断,‘咔咔—’枝叶崩断声中,积雪和竹叶如同雪崩般的砸了下来,遮挡了视线。

    萧庭此时才反应过来,“啊——”尖叫一声,抱着脑袋掉头就跑。

    张翔左右看了眼,喊了句:“保护萧公子!”后,便赤手空拳撞了出去,双臂如同钢鞭,碰到倒塌的竹竿便是四分五裂,硬生生在竹海中冲出一条道来。

    而另一侧。

    许不令持刀乱舞削断成片竹林,扑倒了宁清夜跟前,抬手就是一刀直劈而下,眼神示意宁清夜速速离开,毕竟今天的刺杀是他安排的。

    只是宁清夜左臂几乎失去知觉,摔了一下还没缓过来,察觉到危机,本能的就是抬手一剑直刺向许不令的咽喉。

    许不令吓了一跳,有些恼火的瞪了发懵的宁清夜一眼,听到背后的脚步声后,便临阵变招换成了躺地刀,直接就躺下了。

    张翔脚步迅猛冲到许不令背后,被许不令身体遮挡了视线。许不令忽然躺下,剑刃便直接到了面前。

    绕是刀头舔血一辈子的张翔,都被惊的瞳孔微缩,急急停步,闷哼一声强行屈膝偏开脑袋,几乎把脖子折断。

    宁清夜这才反应过来,身若游蛇从地面弹起,抬剑再次刺向张翔。

    张翔手无寸铁,面对宁清夜本就吃亏,而拿着他的刀的许不令,在原地耍起了五花八门的刀法,所过之处寸草不留。

    常言刀剑无眼,张翔终究是惜命的,往刀剑之间硬冲,不被刺客宰了,也得被许不令误伤。当下只得用脚猛蹬地面往后滑了回去,大呵道:

    “许世子当心,速速退回来,把刀丢给我!”

    “交给我便是!区区江湖贼子,我手中有刀何惧之有!”

    许不令以好战鲁莽出名,说这话半点没有违和感,张翔一时间也无话可说,只能旁观。

    宁清夜自知不敌,哪里敢久留,象征性的和许不令打了套‘情意绵绵剑’后,便用胸脯接了许不令一记贴山靠,弹性十足,整个人直接撞入了竹林。

    “贼子休走!”

    许不令提着刀便要往过追,张翔却是不敢让萧许两家的嫡子在这里乱来,强行上前挡住了许不令的去路:“世子息怒,卑职去追即可。”

    许不令似是打出了火气,动气之下脸色很快青紫,被挡住去路,便愤愤然把刀插在地上:

    “取我的酒来。”

    张翔知晓许不令身上锁龙盅的厉害,地位比许不令低的多,自然不好回绝,快步跑到马匹跟前取下了酒葫芦。

    虽说短短几步路,但一来一回之间,竹林中哪还有贼人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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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太后的探望

    曲江池旁竹林中一场遭遇战,算是有惊无险,宁清夜刺杀张翔不成受了轻伤,不过竹林中已经提前布置好了陷阱与退路,现在恐怕已经逃了出去在某个地方养伤。

    许不令只是用宁清夜把张翔引出缉侦司,若张翔真死了势必掀起轩然大波,目前的结果还算在预估之中,不过张翔的武艺之高倒是超出了许不令的估算,恐怕和十五岁全盛时期的他相差不远了。

    今天的主要目的是给缉侦司的祝满枝打掩护,有老萧加八名死士在缉侦司周边随时待命,应当不会出岔子,剩下的就看结果如何。

    以许不令的想法来看,最好不要在缉侦司找到锁龙盅的线索,因为一旦找到,就说明朝廷对锁龙蛊的消息瞒而不报,那代表的意思可就耐人寻味了。

    不过在回城去找祝满枝前,许不令还有个意料之外的麻烦。

    竹林中突如其来的刺杀,显然吓到了萧庭,拿着剑掉头就跑,硬生生追上了太后的步辇,叫嚷什么‘许不令遇刺’之类的话。

    这可把一帮子妇人吓坏了,陆夫人差点晕过去,急急忙忙就带着御林军和狼卫跑到了竹林。

    许不令运动太激烈导致寒毒发作,还没完全压下去,正叮嘱张翔不要声张,就被陆夫人撞了个正着,结果可想而知。

    时间已经过了中午,细细密密的雪花逐渐停歇,长安城外的雪原上几辆奢华马车停留在官道旁,大队的御林军和狼卫手按腰刀护在周边,来往的商队江湖客远远的便改道绕行。

    宽大马车中,许不令躺在软榻上,额头盖着热毛巾,身上还盖着厚厚的被褥,哪怕是已经热的额头冒汗,也不敢动弹一下。

    太后出行自然带着医女,正忙碌的按摩疏通气血。

    陆夫人脸色发白,侧坐在软榻边缘,臀儿贴着许不令的腰,将他的手握住不停的揉来揉去,言语很是严厉:

    “……都说去看看就行了,不准动手,你倒好,抢了张翔的刀亲自陷阵……你什么身份?肃王世子,杀贼打仗若是要你冲前面,还养几十万将士做什么?……张翔也没用,一个刺客都收拾不了……”

    话语带着几分恼火,可其中的心疼连医女都听得出来,更别说许不令了。

    许不令被一双柔若无骨的手揉了半天,腰侧是充满张力的弧线,很撩人不假,可实在有些难以招架,想了想:

    “陆姨,我知错了……那刺客上次把我绑了,我一时没忍住……”

    “上次被绑还不长记性?人家上次既然没杀你,你就不该和人家结仇,缉侦司惹的麻烦,你把火往自己身上引做甚?那些个江湖人本就难缠,杀一个牵出来一串,报仇的一茬接一茬……”

    许不令老实听着,敢动一下就换来一个凶凶的眼神,也只得如同病患一样躺着,任由几个医女来回折腾。经过短暂的休息,身体的寒毒基本上已经压制,可瞧目前这情况,回了王府都别想起身。

    陆夫人言辞灼灼的教导了片刻,马车外忽然响起了声响:

    “参见太后!”

    几个医女连忙垂首退到一旁,安静等待。

    陆夫人峨眉微蹙,松开许不令的手站起身来,做出迎接的架势。

    踏踏——

    宽大车厢的门被宫女打开,太后走了进来,身材略高又带着凤冠的缘故,微微俯身穿过车厢的门,用手按住衣襟,姿势颇为文雅优美。

    陆夫人虽然对太后的不请自来很疑惑,不过碍于礼数,还是欠身一礼:

    “太后。”

    “免礼。”

    太后进入车厢,手上拿着长剑‘照胆’,双眸中带着几分关切,打量了软榻上的许不令一眼。

    许不令去年入的京城,满打满算也才来一年时间,太后久居深宫不怎么出门,往日也就在各种庆典之上远远打过照面,并不是很熟,离这么近还是头一回。

    许不令躺在软榻上,见了太后自然要起身行礼,只是刚刚坐起来,就被陆夫人抬手按了回去:“你身上有伤,不要乱动。”

    许不令无可奈何,只得轻轻笑了下:“太后。”

    太后知晓许不令中了毒,对此倒是不介意,自然而然的便在软榻旁边坐下了,把剑放在小桌上,抬手去摸许不令的手腕。

    淮南萧氏作为横跨三朝的大门阀,儒墨等学说钻研颇深,阴阳周易其实也有涉猎,而且还挺出名。奇门八卦等玄学不敢评价,但阴阳气理等医药理论确实水准颇高,萧家的人基本上都会治病,萧楚杨当年在穷山恶水背着个药箱当知县,到现在还是一桩美谈。

    太后作为萧氏嫡女,望闻问切会一些,此时也是想看看许不令的身体如何。

    暗香幽幽扑鼻而来,许不令看着居高临下的宫装美人,感觉自己就和七八岁的小屁孩一样,倒是真有几分无奈。当下抽手也不是,就这么干等着也不对。

    好在陆夫人在旁边站着,瞧见太后上来就动手动脚,忙的含笑开口:

    “太后,医女方才已经号过脉了,没有大碍。”

    太后手伸到一半,闻言停顿了下,便收了回去,嫣然一笑:

    “本宫和肃王夫妇认识,不令进京一年多了都没去本宫那里坐坐,本宫也没请你过去,倒是失了当长辈的本分。”

    许不令笑容明朗:“是晚辈礼数不周,入京后光顾着四处游玩,没有进宫探望太后,太后莫要多心才是。”

    许不令和太后互不牵扯,连亲戚关系都只是名义上的,能说的也只有这些没营养的场面话。

    太后点头轻笑,随口聊了两句家常,便把目光看向了旁边的长剑:

    “方才竹林中多亏你护着萧庭。萧相就两个儿子,若是出了岔子,我这当姑姑的都担待不起,实在得感谢一番……嗯……后天不令若是无事,到宫里来坐坐,顺便和你聊些小事儿。”

    经过陆夫人的提醒,许不令自然知道什么事儿,当下点了点头:

    “谨遵太后懿旨。”

    太后听见这句‘谨遵太后懿旨’,先是愣了下,继而掩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眉眼弯弯、步摇轻颤,明明端庄大气,却莫名带上了几分明艳之感。

    陆夫人就站在跟前,轻轻偏过头去,眼神有点不满。

    太后或许也觉得不合适,停下了笑声,打趣了一句:“你这小子,说话正经的很,一点都不像个少年郎。我当长辈的叫你去吃个饭,你当成接旨的话,便没意思了,”

    许不令还不是为了让陆夫人舒服点,此时只得闷头闷脑的点头,不接话。

    太后坐了片刻,又和陆夫人聊了几句嘘寒问暖的话,才起身离开了车厢,让仪仗队伍回城。

    马车摇摇晃晃。

    陆夫人重新在许不令身边坐下,琢磨片刻,撇了许不令一眼:“后天进了宫,就这副模样,可不要和太后聊的太交心,更不许作诗。太后知道你文武双全,其他人自然也就知道了……”

    许不令轻笑道:“我就是个莽夫,懂个什么诗词。”

    陆夫人满意点头,又把许不令的手握住揉来揉去,目光望着车窗外,也不知在寻思个什么……

第五十三章 当代真君子

    暮色时分,出城游玩的队伍陆续返回,横贯长安的朱雀大街小雪纷飞,御林军站立在两侧,百姓目送太后的御辇缓步走向宫城。

    长安城千街百坊,人口过百万,市井百姓并不知晓曲江池有贼人作乱的消息,但江湖悍勇跑到缉侦司门口骂街的事儿倒是被不少好事之徒津津乐道。

    毕竟缉侦司被江湖人称之为‘阎王殿’,无数江湖豪侠的故事都以缉侦司出场而收尾,用现代口吻来说就是东方不败似的狠角色。

    现在竟然有人跑到阎王殿门口干阎王他娘,这份胆识让人不得不佩服,连不少官吏茶余饭后都在说这事儿。

    不过在众人看来,这就是个胆大包天的江湖悍勇跑过来出名,即没搞破坏也没伤人,就骂了句娘也不算大事。张翔回衙门询问了经过后,只是吩咐狼卫把人揪出来即可,为这种事儿气急败坏实在跌份儿,当务之急还是去追查那个神出鬼没的刺客。

    张翔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但这件小事儿却没有结束,因为有人从中察觉了蛛丝马迹,却没有如实禀报上官……

    ----

    暮色时分,一匹快马踏过长街,在国子监附近的停下。

    缉侦司副使刘云林身着便装下马,手上提着礼盒,如同上门道喜一般进入了一栋民宅,片刻后,民宅后方的小巷出现了个挑着扁担的货郎,竹篓里放着产自竹溪的上等白宣。

    货郎挑着扁担进入国子监的后门,熟门熟路的穿廊过栋,来到了国子监深处的一栋庭院外,和门口驻守的护卫对视了一眼,便进入了清雅的宅院。

    宅院宽阔却没有陈设,反而种满了桃树,便如同桃林一般,冬日大雪纷飞只能看到干枯的桃枝。

    桃花林的正中摆着一张画案,前方的桃枝上则挂着一幅画卷,是一个女子的肖像,画案旁边放着一个竹篓,里面放满了揉成团的废纸。

    小雪潇潇,身着书生袍子的燕王宋玉,在桃林中持笔认真临摹面前的画像,只是画上几笔便停下,揉了揉纸张丢进竹篓重新描绘。

    刘云林在桃花林中放下扁担,并没有出声打扰,垂首静立在旁边等着。

    燕王宋玉自幼文采绝世,琴棋书画皆为当世一流,品行更是有目共睹,被满朝大儒称之为‘当代真君子’。

    十年前先帝驾崩,两位皇子本该是双龙夺嫡的场面,不少臣子都拥立宋玉为帝。可宋玉当时只说了一句‘玉之才,不足以继承大统’,就此当了个闲散王爷,甚至连幽州的封地都没要,孑然一身入了国子监当教书先生,一当就是十年。

    外界的传言是如此,不过帝王家事,寻常人哪里弄的懂,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皆大欢喜的局面。

    刘云林看了看挂在桃树上的画卷,保存的很好,宣纸墨迹至今任如同刚画出了一般,落款写着‘徐丹青’三个字。

    对于‘徐丹青’,刘云林在缉侦司当差这么久倒是听说过,宣和年间江湖上的丹青圣手,善美人图,无数女子为了让徐丹青执笔泼墨画一幅画像,自荐枕席的都有。

    不过徐丹青为人孤傲,眼界盛高,至今也就画了八个美人,最后一个是幽州唐家的小姐,画完之后觉得世间女子再难入画,便封笔不知所踪。

    这算是江湖上的风雅趣闻,真假不得而知,不过画的八个美人,确实是天姿国色。

    光是刘云林见过的,就有当今的太后和已故的皇后,当然,以他的身份,也只能远远瞧上一眼,自是不敢凑近了正眼瞧的。没见过的,大多嫁了世家王侯,比如说肃王的王妃。

    或许是红颜自古多薄命吧,八个美人如今出家的出家、病故的病故,早已经成为过去,很少有人再提了。

    桃树下挂的的画像,应当是被称为‘宣和八魁’的八个美人之一,不过是哪一个,刘云林的眼力自是瞧不出来。

    燕王宋玉显然是在临摹徐丹青的画,只是‘丹青圣手’的这个‘圣’字份量可不小,便如同武道宗师,手把手教一辈子,徒弟也不一定能赶上师父,宋玉画了这么多年,看模样还是临摹不出其神韵。

    刘云林在桃花林中等了片刻,直到桌上的一沓宣纸用完了,宋玉才摇头轻叹,将画笔放在笔架上,转身走向了宅院左侧的茶舍。

    天寒地冻,茶舍中只放了一张竹椅一张琴一个棋盘,宋玉似是早就习惯了苦修般的生活,在竹椅上坐下,泡着茶水,声音和煦:

    “云林,过来坐。”

    刘云林在茶舍外恭敬行礼后,才缓步走到宋玉的对面坐下,想了想:

    “王爷,您让卑职注意的事情,今天有了结果。”

    宋玉慢条斯理的泡着茶,俊朗眉宇间透着儒雅随和,只是轻轻点头。

    刘云林酝酿了下:“今日正午时分,有一江湖贼子在缉侦司外混淆视听,卑职前去追捕没没抓到,回案牍库后,发觉有人趁机潜入了甲子库,翻阅了四方豪雄、肃王、天下奇毒的卷宗。卑职看来,应当是肃王的人在调查锁龙蛊的消息,案牍库位于缉侦司深处,不可能从外面进入,衙门里必然出了内鬼……”

    宋玉轻轻抬手制止刘云林的话语,把茶杯放在了他的面前:“内鬼是谁?查到什么没有?”

    刘云林恭敬接过茶杯,讪讪笑了下:“案牍库就没有锁龙蛊的消息,能查到什么……嗯,为了不惊动他人,我抹去了痕迹,倒是没查出内鬼是谁,不过现在肯定还在衙门里任职。”

    宋玉轻轻点头,略微思索了下,淡然一笑:

    “中了锁龙蛊,大多活不过三年,不令恐怕也是着急了……先去查埋下的暗子是谁,帮他一把。”

    刘云林端着茶杯略显不解,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开口多问,起身恭敬离开了竹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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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邀功

    天色渐暗,火红的灯笼挂满大业坊的大街小巷,妇人手携稚子,在满是商客游人的繁华街面上穿行,不少顽童手里举着烟花跑来跑去,也有官家仕女带着笑脸娃娃结伴行走。

    永远不缺酒客的青石小巷中,祝满枝按着腰刀来回行走,时不时发出幽幽一声轻叹:

    “唉~”

    为了偷偷溜进案牍库打探消息,祝满枝先是当捕快抓小贼,千辛万苦调到京城成了狼卫,又傍上许世子的大腿起飞进了天字营,好不容易混进可能存放她爹消息的地方,却什么都没找到。

    这也罢了,许世子身上中了锁龙蛊,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情,她还是什么都没找到,等同于一事无成,白白浪费了许世子创造出来的机会。

    今天过后,若是继续调虎离山,必然被缉侦司警觉,可能再也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溜进去了,待会该怎么和许世子解释,想想便觉得脑壳疼。

    祝满枝满肚子小九九,却又不敢把这些事情和外人说,只能在夜晚的小雪中来回走动,时而低头看看衣襟上积攒的一点雪沫,百无聊赖,还刻意挺了挺,看模样是想接雪花玩儿。

    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和许世子约定好了在这里相会,却不见许世子过来。

    祝满枝又怕错过,便在巷子里一遍又一遍的行走,也不知来回第几次,忽然在孙家铺子附近的巷口,看到一个人影一闪而逝。

    惊鸿一瞥间,祝满枝发现是个带着斗笠的人,背着把剑。

    这种装扮在市井间到处都是,并不出奇,只是那人的脚步不太稳,踉踉跄跄似乎受了伤。

    祝满枝当了一年捕快,对于这种明显有异常的情况自然警觉。稍微琢磨了下,便提着雁翎刀快步追了过去,在巷子的拐角探头瞄了一眼。

    光线昏暗的小巷中,带着斗笠的人右手撑着墙壁缓步行走,左手无力垂下,明显是受伤了。看身材比较高,腿长腰细,臀儿也很圆……

    祝满枝微微撇嘴,注意到对方是个女人后,她明显谨慎了几分。

    龙吟阁中冒出个刺客抢走了名剑‘伤春’,又试图刺杀张翔,天字营一直在搜查这名刺客。按照衙门里目击者的记载,身高和身材都和前面的女人差不多,难不成……

    祝满枝眼前一亮,这可是大功一件!至少都赏个几百两银子。

    而且上次许世子也被这贼人绑了,肯定是有仇,许世子那么厉害……

    祝满枝正愁着没法和许世子交差,现在帮他抓个贼一解心头之恨,应该会稍微原谅她办事不利的事儿。

    念及此处,祝满枝悄悄咪咪的走进巷子,远远的吊在那女贼的后面,兜兜转转许久,终于来到了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

    吱呀——

    女贼打开了一栋院门,进去后便关上了,插上门栓的声音传来。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记下位置后,便小心翼翼的离开了巷子……

    ————

    华灯初上,许不令走出陆夫人的别院,只觉得身体被掏空。

    自从中午上了马车躺下,许不令基本上都没起身,几个医女揉来揉去也不知到揉些啥,要不是几个医女目光很纯洁,他都以为被借机揩油了。

    陆夫人更不用说,他敢动就一个眼神扔过来,回了长安城也别想离开,找了几个家丁把他直接抬到别院,吃饭喝水都是喂的,那场面就和他马上要见阎王了一样。出了一身汗想洗个澡,若不是他态度坚决,陆夫人都能在旁边帮忙搭手。

    不过再兴师动众,也是出于关心。

    许不令虽然有些吃不消,但毕竟再世为人,心里还是挺暖和的。

    走出别院后,月奴把马牵了过来,恭敬俯身一礼:

    “小王爷,夫人身边也没个知心人,您若是有闲暇时间,还是多过来陪陪才是。”

    月奴是陆夫人的贴身丫鬟,按照世家大族的规矩,即是玩伴也是主仆,关系有时候比父女还紧密。月奴说这些话,自然是为了陆夫人,不希望许不令老躲着找不到人。

    许不令对此颔首轻笑:“知道啦。”抬手接过缰绳,便翻身上马朝着景华苑外疾驰而去。

    魁首街距离大业坊不远,追风踏雪穿过长街,很快抵达了青石巷外。

    许不令牵着马来到孙家铺子,孙展柜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和酒客说说笑笑,瞧见许不令后,抬手接过酒葫芦:

    “公子来啦!方才那姑娘来过,看模样都是想找你,我让她先回去了,等你来了给你说一声。”

    “是吗?”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对此毫不意外,抬手接过酒葫芦,便牵着马走向巷子深处。

    只是刚行出不远,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朝着他这边跑来。

    许不令转头看去,却见祝满枝提着雁翎刀快步小跑而来,颤颤巍巍的很有冲击力,他都有点担心狼卫的制服绷不住。

    “许公子、许公子……你猜我发现什么啦!哈哈——”

    祝满枝气喘吁吁跑到跟前,脸蛋儿红扑扑的,在骏马前停下,叉着腰满眼的献宝神色。

    许不令有些好笑,牵着马继续行走:“找到锁龙蛊了,还是找到你爹的消息了?”

    “都没有!哈哈——哦不是……”

    祝满枝太紧张生怕大鱼跑了,说话有点语无伦次,察觉笑的不对,又连忙捂住嘴。

    只可惜还是太晚,许不令双目微沉,轻扶剑柄,便用剑鞘在祝满枝的屁股上抽了一下,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没找到你这么高兴?逗我?”

    “没有~~”

    祝满枝知道说错话了,也不敢生气,悄悄揉了揉身后,从许不令手里抢过了缰绳:

    “方才我在巷子里遇见了个江湖贼子,很值钱……不对,功劳很大哪种……”

    许不令偏头打量几眼:“你都天字营狼卫了,还攒功劳,想当缉侦司指挥使不成?”

    祝满枝确实是为了进案牍库才当狼卫,不过白捡的赏银总不能不拿,当下嘟了嘟嘴:“……嗯,在其位,谋其政……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

    许不令点点头,倒是没法反驳,转而询问:

    “今天在案牍库可看到什么?”

    “边走边说,待会那贼人跑了……”

    ……

第五十五章 捕快与侠女

    “……今天时间太紧,我先去找我爹的下落,结果什么都没找到……我还以为我爹是高手嘞,现在看来和我一样,也是江湖杂鱼……”

    “呵呵……”

    小巷清幽,祝满枝牵着比她还高的大马走在石板路上,认认真真的回忆着在案牍库看到的东西:

    “……记载肃王的柜子里卷宗太多,我只看了渭河遇伏的卷宗,上面写着:昭鸿九年初冬,世子许不令入京求学,行至陈仓一带遇伏,周边县令援救不及,赶赴之时世子已不知所踪,河畔留尸体二百零七具,大半为王府仆役,预估贼人过百,身手强横进退有据,不似寻常江湖悍勇……”

    许不令眉头轻蹙,稍微回想了片刻:“当天我杀了很多人,发高烧也不记得多少事情,后来护卫担心贼人会朝西凉追杀,便直接背着我来到了长安,记载倒是无误……后面有锁龙蛊的消息嘛?”

    祝满枝摇了摇头:“后面就写了你在长安城外出现,身中锁龙蛊,至今仍在巡查。然后我又去天下奇毒那里找,翻了好久都没找到……不是我没用心,是真的找不到。”

    许不令摩挲着手指,微微点头,脸色却略显黯然。

    以许不令的分析,是朝廷在背后动手的机会很大,可没有证据也不好妄加揣测。

    这次偷偷溜进案牍库,如果找到了线索,那证明肯定就是朝廷在背后动手脚,他被朝廷盯上,可能这辈子都别想离开长安城了。

    如今没找到线索,倒算是个好消息,但锁龙蛊便再次断了线索。

    许不令体魄很强不假,能活多久却真说不准,随时可能暴毙的压力可不小。

    但这种事情急也没用,许不令也只能把这件事暗暗记下,回去继续让老萧搜寻线索。

    祝满枝瞧见许不令略显沉闷,思索了下,开口劝道:“许公子,你不要着急,说不定朝廷没把锁龙蛊的消息放在案牍库,也可能放在别的地方,比如说皇宫里呀……”

    许不令脚步一顿,眨了眨眼睛看向远处的巍峨皇城,心情更低落了。

    案牍库是朝廷存放各种秘辛的地方,若连案牍库都找不到,那剩下的地方就只剩下当今天子的枕头底下,他总不能混到皇帝寝宫去翻箱倒柜,大内高手又不是摆设。

    “唉……”

    许不令摇了摇头,随意笑道:“罢了,慢慢来,这件事就此打住,你以后帮我注意着即可。”

    祝满枝见许不令没有埋怨她的意思,暗地松了口气,喜滋滋的点头。

    两人在繁华长街后的巷子里兜兜转转,走了大概半刻钟左右,逐渐来到宁清夜藏身的小巷附近。

    祝满枝很认真抬手挡住许不令的去路,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用行伍的手势比划了两下,指了指远处的院子,示意你先上我掩护。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早就从路线猜出祝满枝发现的是谁,此时半点不惊讶,提着剑缓步来到了院门外,抬手便敲了敲。

    咚咚——

    祝满枝一急,哪有这么抓贼的?

    她抬手拉了拉许不令的袖子,眨眼睛、嘟嘴,试图提醒许不令别托大。

    许不令则半点不搭理,双手杵着剑柄站在院门前,耐心等待……

    ----

    破败的小院之中,淡淡的药味飘散在空气中。

    宁清夜坐在屋檐下,面前放着一个小炭炉,上面架着药罐,火苗自壶底窜出摇摇晃晃,微弱的火光映着略显苍白的脸颊。

    老旧的院落已经收拾干净,地面的落叶扫的干干净净,连墙上的藤蔓都已经祛除,唯一不整齐的地方估计就只剩下许不令亲手补的窗户了。

    宁清夜在小院里养伤的这几天,时常都会琢磨,院子的主人回来发现窗户被钉成这样会不会发火,稍微把院子整理一下,应该会让院子的主人心里平衡些吧……

    咕噜咕噜——

    药罐热气腾腾,发出轻微声响。

    宁清夜看了看用白布缠绕的左臂,眼中带着几分失落。

    在长青观学艺十年,本以为武艺在世间已经算顶尖,结果和张翔交手后才明白江湖的水深火热。成名已久的高手,没有一个是善茬,经验、反应都太非人,偷袭都杀不了,以后恐怕没机会了。

    想起白天刺杀的场景,宁清夜眼中带着几分莫名。

    现在又欠了那个小王爷一条命,真不知道怎么还了。

    不过那个男人也不正经,明明是彼此演戏随便打两下,哪有用‘贴山靠’往她怀里靠的。

    虽说当时的情况这招最合适,但下手有点重,到现在胸口还是麻的,宁清夜抬手揉了揉,暗暗埋怨了一句:登徒子……

    稍有动作,浑身的酸痛便让宁清夜微微蹙起了眉峰。

    其实今天也不是没机会,若是她全盛时期,也有机会杀了张翔。

    只可惜上次在龙吟阁受了伤,这几天又来月事了,气血不顺连反应都慢了半拍,熬得药也是调理气血所用。

    胡思乱想间,宁清夜在屋檐下坐了许久,药还么有熬好,门口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

    宁清夜顿时警觉,拿起了放在身边的长剑,起身脚步轻盈的走到了廊柱之后,沉声道:

    “谁?”

    “鹰指散人!”

    “……?”

    宁清夜自是没听过这混号,不过声音倒是认出来了,稍微松了口气,把剑放下,走到门口打开的院门。

    吱呀——

    小巷光线昏暗,抬眼便瞧见白衣胜雪的俊美男子站在院门外,双手杵着长剑,带着似有似无的微笑,高头大马在巷子里随意溜达。

    宁清夜天生清冷,自幼在道馆长大也没经历过太多人情世故,手扶着院门抿了抿嘴,还没酝酿好措辞,就瞧见许不令男子的身后探出一个姑娘的上半身。

    穿着狼卫的衣裳,个儿不高,身材倒是发育的挺好,那双大眼睛里满是敌意。

    宁清夜还以为被卖了,不过仔细一想,要对付她没必要带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狼卫,当下只得微微颔首:

    “许公子,这位是?”

第五十六章 小嘴儿真甜!(6/65)

    无人小巷的院门外,许不令杵剑安静等待。

    祝满枝有些紧张,对方是天字营都头疼的悍匪,可不是寻常江湖杂鱼。拉了拉许不令的袖子没反应后,祝满枝只得躲在了许不令的身后,等待着待会一剑封喉后跑去收尸捡装备,毕竟‘伤春’可是名剑,老值钱了……

    “谁?”

    “鹰指散人。”

    简短的对话响起,里面女贼的声音轻灵透彻,听起来就很漂亮的样子。

    祝满枝眉头一皱,抿了抿嘴,倒是有点担心了。万一这贼人是个大美人,许公子会不会心慈手软……不会不会,许公子这么冷傲的人,岂会在乎女儿家的长相……

    吱呀——

    思索之间,院门打开了。

    预想之中的刀光剑影并没有出现,身前的挡箭牌依旧在风雪中纹丝不动。

    祝满枝略显疑惑,手按腰刀,偷偷从许不令的胳膊之间偷瞄了一眼。

    结果就看到一个貌美若仙的白衣女子,双手扶着门框静立在院门后,寒泉般的双眸闪过几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脸上没有半点杀气,反而如同见到了好朋友。

    “……”

    祝满枝心里咯噔一下,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急急忙忙探出头来,瞪着那女贼。

    宁清夜打量祝满枝几眼,又往望向了许不令,轻声询问:

    “许公子,这位是?”

    祝满枝有些着急,忙开口道:“大胆贼子,竟敢……哎哟~”屁股又被剑鞘拍了下,祝满枝连忙闭嘴,偷偷瞄了许不令一眼,嗫嚅嘴唇,最终是轻轻“哼—”了一声。

    许不令浑不在意,抬步走进院门,面带轻笑:

    “我的护卫,宁姑娘不用惊慌,自己人。”

    祝满枝听见这话顿时不乐意了,她看出许不令和这刺客认识,说不定还是许不令请的人,其中的弯弯道道有所猜测,但肯定不好开口询问。

    不过她怎么说和许不令也算是小半个朋友,当护卫的事儿还没开始了,怎么能把她当护卫……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打量宁清夜几眼,小声道:

    “许公子,你们认识?”

    许不令点了点头:“认识。”便进了院子。

    宁清夜自然没有阻拦,转身让开了道路。

    祝满枝本想跟上,可抬眼瞧去,便看到了挂在屋檐下的雪白狐裘。她认得这是许不令的狐裘,放在市井间可是天价,而且怎么说也是贴身衣物,出现在女人的院子里……

    祝满枝小眉毛紧紧蹙了起来,看了看宁清夜的身段儿,也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暗暗嘀咕了一句“狐媚子”,便按着腰刀扭头就走了。

    许不令刚刚进入院门,发觉祝满枝没进来,偏头询问:

    “满枝,你去那儿?”

    “还有事,先走了!”

    踏踏踏——

    靴子踩过青石板路面,有点重,话语也比较不礼貌。

    许不令皱了皱眉,倒也没往心里去,随手关上了院门……

    ————

    夜色渐深。

    宁清夜坐在小板凳上,把药罐里的药汁倒进小碗里,动作轻柔。

    小院屋檐下,许不令站在他的雪域狐裘面前,上下打量几眼,清洗皮草是门技术活,一不小心就毁了。他本以为宁清夜是水洗的,却不曾想宁清夜十分的细心,也不知用什么方法把原本的一点污迹弄得干干净净。

    宁清夜抬眼打量了下,似是察觉了许不令的意外,平淡道:“我虽在长青观长大,但没有出家,平日在山上习武,也会打些老虎豹子卖给小贩……”

    许不令恍然,回身走到小炉子对面坐下,轻笑道:“宁姑娘倒是真贤惠,谁若娶了你当夫人,日后可是有福了。”

    “……”

    宁清夜眨了眨眼睛,不是很喜欢和人说客套话,只得微微颔首一笑,岔开了话题:

    “今天多谢公子出手相助……可惜没杀掉张翔,‘万人屠’名不虚传,天下间能在他手上走三招的,恐怕不多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没错,我即便没中毒,三招也打不死他。”

    话听起来很像吹牛,宁清夜本想说‘你别信口开河’,可又不清楚许不令的真实身手,最终还是说起了正事儿:

    “公子进案牍库,可找到了解毒的法子?”

    许不令摇头略显无奈:“一无所获……也算是个好消息吧,至少目前看来不是朝廷下的手。不过锁龙蛊的线索也就此断了……”

    宁清夜知晓锁龙蛊的厉害,表情认真了几分,轻轻蹙眉:

    “那公子岂不是活不了几天了?”

    “???”

    许不令满脸黑线,确定宁清夜是用很认真的口气在说这话后,才眨了眨眼:

    “嗯……应该还能活一两年吧……”

    宁清夜双眸中显出几分唏嘘,沉默片刻:“我在江湖上认识的人不多,不过高人还是有几个,不过我也不敢保证能问到锁龙蛊的线索……”

    “姑娘有心即可。”

    许不令点头轻笑,打量着宁清夜几眼,见她气色不太好,便凑到药罐旁边闻了闻:

    “当归、白芍、丹参……姑娘来月事了?”

    “!!!”

    宁清夜脸色一僵,差点把手中的药碗直接泼过去。绕是再清冷的性子,也有点恼火羞愤,她拿起的身旁的配剑,眼神微冷:

    “许公子,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

    许不令大仇得报心中暗爽,脸上却很无辜:“关心姑娘罢了,不要这么大火气,白天不小心撞了姑娘胸口一下……”

    嚓——

    长剑出鞘,寒光逼人。

    宁清夜脸色涨红,没想到许不令那壶不开提那壶,她抬剑先是指着许不令,继而又转向了院门:

    “你走!”

    声音微颤,语气很冷。

    许不令抬起手来,悻悻然起身,在那双清冷的眸子注视下走向了院门,还不忘回头提醒一句:

    “记得多喝点热水……好好好……我走。”

    宁清夜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也不知用了多大的抑制力,才没在这钢铁直男身上戳几个窟窿。

    待到许不令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处,宁清夜手中的长剑才放下来,盯着院门许久,确定许不令没有再跑回来后,才小声嘀咕了一句:

    “登徒子……喝热水有什么用……还小王爷……”

    宁清夜重新坐回了小炉前,端起药碗轻轻吹了下,沉默片刻,又看了院门一眼,眉宇间带着几分古怪意味。

    或许是觉得这小王爷太耿直了些,连骗女孩子都不会,白长了一副漂亮脸蛋……

    ----

    许不令走出小院后,左右看了下,祝满枝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小巷中只剩下一匹大马在晃晃悠悠的乱走。

    许不令在巷子周围转了一圈儿,又在巷口等了一会儿,没找到人后,便直接翻身上马回到了魁寿街的王府。

    夜色已深,王府灯火寂寂,八名护卫分了两个去跟着宁清夜和祝满枝,剩下的六人恪尽职守在王府周边认真巡视。

    老萧杵着拐杖站在两尊石狮子之间,如同门神般翘首以盼,见许不令回来,连忙上前嘿嘿笑道:

    “小王爷,咋样?”

    许不令在府门外停下,把马鞭扔给了护卫,摇了摇头:“祝满枝进案牍库没找到锁龙蛊的线索,恐怕是游方术士瞎传的。”

    老萧听见这个,不禁一声轻叹:“那就麻烦了,连案牍库都没有,老萧我实在想不出哪儿还能藏着锁龙蛊的消息。”

    许不令拿起酒壶灌了一口:“慢慢查吧,我身体健朗,只要不强行动气,活个两三年没啥问题,天无绝人之路。”

    老萧摩挲着拐杖,稍微琢磨了下:“锁龙蛊出自南越,王爷已经派了人出关去南越寻找,但那边全是深山老林,至今也没个消息……”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又不是第一次失望而归。”

    “唉……”

    老萧点了点头,便也不再多言……

    ------

    强推数据好像有点扑街,大佬们觉得还行的话可以顺口向书友推荐一下下,拜谢了!

第五十七章 长安城的水,很深……

    夜深人静,长巷无灯。

    祝满枝手按腰刀,气鼓鼓的走出巷子,回头看了看,许不令并没有跟出来的意思,反到是追风马迈着小碎步跟在旁边,在寒风中喷了两口白雾似的鼻息,显然觉得没个人牵着,不符合它尊贵的身份。

    祝满枝走出两步,偏头看了眼,便叉着小腰瞪大眼睛:

    “跟着我做甚?我又不是牵马的下人。”

    追风马大脑袋晃了晃,似乎听懂了面前的小不点说什么,喷了口鼻息显出几分不满,扭头就跑了回去。

    “嘿——”

    祝满枝抿了抿嘴,心里更气了。

    许世子把她当护卫也罢,毕竟身份在那里,连匹马都把她当护卫,实在是太欺负人啦!

    祝满枝在巷口徘徊了片刻,本来想等着许不令出来,可那么一来她不真成护卫了,想了想觉得自己作为江湖人,得有点骨气,便哼了一声,扭头就走。走出几步,瞧见一颗小石子挡路,便用鞋尖踢了一脚,哪想到石子滚了一圈儿,依旧挡在了路中间。

    祝满枝脸色一沉……

    -----

    两里开外的缉侦司附近有一片房舍,狼卫大多都是从五湖四海选拔而来,常驻在长安的不在少数,这边宅子住的基本上都是狼卫的家眷。祝满枝初来乍到,也在这里租了间小院子。

    狼卫出来当差,带家眷的很少,晚上休息的也大多坐在街边的茶摊上听说书先生讲他们的‘丰功伟绩’。

    刘猴儿在街边的茶摊上拨着花生,瞧见祝满枝闷闷不乐的走过去,起身打了个招呼:

    “满枝,咋又不开心?”

    祝满枝踢着街面上的小石子,头也没抬的道:

    “破不了案,烦的。”

    刘猴儿叹了口气,走到跟前轻声劝慰:“盗御马是去年的案子,当时没破,现在想侦破难如登天,别这么认真……”

    祝满枝哪有心思听这些,‘嗯’了一声埋头就走。

    刘猴儿想了想,开口道:“案牍库上记载的东西都不知被人翻了多少遍了,查案还是得到案发的地方看看,有时间哥哥们陪你跑一趟……”

    “知道啦知道啦——”

    祝满枝走出几步,觉得有点饿,又跑过来把刘猴儿桌上的一篓花生端走了。

    刘猴儿摊开手露出几分无奈:“记你账上啊!”

    “把银子还我,我就给钱。”

    “咱们谁跟谁,提银子多伤感情……”

    ——

    同一片天空下,细细密密的雪花自洒在山川城池之上,长安城郊的采石场亮着几点灯火。

    寒冷的冬夜,犯了事呆在这里改造的徭役,大多只能睡在窝棚之中,破烂棉布加上点干茅草也就凑合过去了。

    夜深人静,几碗清粥显然难以支撑白天的劳作,累了一天手脚无力的徭役,时而撑起身体在寒冷的空气中嗅一嗅,酒肉的香气自远处飘散过来,即便吃不到,闻上一闻也是好的。

    采石场管事居住的房舍内,阵阵欢笑在夜风中若有若无。

    兵甲持着长枪站在房舍下方,时而也会抬头看上一眼,只可惜看不到什么东西。

    踏踏踏——

    马蹄声自远处响起,三匹马自夜色中疾驰而来,一路走到房舍附近,对看守熟视无睹,直接就骑马到了房舍外。

    三人中为首的是李家的一名师爷,后面两个则都带着斗笠,身穿皮袄,背后的刀枪以黑布包裹,标准的江湖人打扮。

    三人在翻修一新的房舍外下马,师爷表情的恭敬的走到了门前敲了敲:

    “二少爷,人带来了。”

    房屋中琴曲欢笑停下,片刻后,两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满脸扫兴的拿着银票走了出来,目光还在两个江湖客的身板上扫了下。

    “进来吧!”

    “是。”

    师爷微微欠身,抬起手来:“二位,里边请。”

    两名江湖客对视了一眼,便前后脚进入了不大的房舍内。

    与外面的寒风簌簌相比,屋里暖和许多,各式奢华的摆设塞满了屋子,空气中弥漫着些许难闻的气味。

    李天戮披上了衣服,拿着个酒坛在暖炉旁的榻上坐下,坐姿随意目光桀骜,打量了几眼:

    “坐吧。”

    两名江湖客倒也不介意这贵公子的态度,在屋子里挑了个能落脚的地方坐下了。

    师爷在外面扫了几眼才关上房门,走到李天戮的跟前,躬身道:

    “二少爷,这几天一直注意着祝满枝的动向,刚刚得到消息,祝满枝在缉侦司接了个盗御马的旧案,近几天肯定会去查。只是老爷让你稍安勿躁……”

    李天戮抬起手来,淡淡哼了一声:“有仇不报非君子,萧庭我收拾不了,一个小捕快能乃我何,大不了在这采石场多呆上半个月。把她给我绑过来,做的干净些。”

    师爷点了点头,转眼望向两个一言不发的汉子:

    “这两位是外地过来的游侠儿,解环、吴彪,刚到长安底子很干净。”

    李天戮抬眼打量了下:“身手怎么样?”

    两名江湖客为首的解环,闻言抬手抱拳:“某等想在长安城开武馆,特来拜个山头,身手公子大可放心。”

    李天戮晃荡着酒壶,轻轻笑了一声:“想在长安开武馆,得打过虎台街一半的坐馆,就你们俩?”

    解环微微抬头,露出下颚的络腮胡子:“我一人足以。”

    旁边的吴彪,身后背着未拼接的两段铁枪,抬手道:“我们兄弟虽年轻,但也走南闯北几千里,二人联手从未吃过亏,太原王氏曾邀我等为门客,只是我兄弟二人想自己闯出个名堂,才来的长安。”

    能给世家门阀当门客的,绝对没有一个是庸手。李天戮微微点头:“我李家虽然不是陇西李氏,但在朝中的分量不下于王李两家,日后未尝不能与几家门阀并列。你们只要把事情办妥,日后便在我手底下做事吧。虎台街的武馆本公子很熟,打声招呼即可。”

    “谢公子!”

    解环和吴彪抬手抱拳,不再多言,起身便离开了房舍……

第五十八章 女人心,海底针……

    接下来两天,许不令没有再为锁龙蛊的事儿折腾,恢复了白天去国子监上课,晚上闭门不出的生活。

    呆在国子监的时候,许不令一般都是在钟鼓楼敲钟自闭。而松玉芙早上晨读之后,便雷打不动的跑来钟鼓楼,说些个“君子动口不动手……”“凡事三思而后行……”之内的话,奇奇怪怪的。

    许不令没找到锁龙蛊的线索有点头疼,也没心情欺负松玉芙,被吵得烦了便抓她来抄书。

    也不知是不是抄习惯了,松玉芙非但不反抗,还特别卖力,每次都多抄几张纸,完事后还来句:“你我是朋友,不用客气,人情记着就行啦……”。

    许不令也没和她客气的意思,问松玉芙是不是想当王妃。

    结果这傻姑娘很坚决的摇头,一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模样。

    实在搞不懂松玉芙想干啥,许不令便放到了一边,反正这姑娘说话挺有意思,也不会给他惹麻烦……至少许不令是这样认为的……

    腊月初三,久违的太阳洒在王府的花园之内,经过几个王府护卫的修整,里里外外整齐了不少,飞檐之下还挂上了红灯笼,总算有点过年的样子了。

    许不令骑马从国子监归来,刚到门口便瞧见两拨人站在王府外恭敬等待,一个宫女,另一个是陆夫人的丫鬟月奴,小轿停在石狮子的旁边。

    许不令翻身下马,宫女便先行一步,微微欠身:“世子殿下,太后娘娘在宫中摆下了宴席,请您入宫一叙。”

    许不令对此早有准备:“我换件衣裳,待会自己过去。”

    宫女颔首一笑,便恭敬退下。

    月奴此时才走过来,含笑道:“夫人中午就过来了,婢子本想去国子监叫小王爷回来,夫人说不用。”

    许不令点了点头,把马交给护卫后,便进入了王府。

    老萧去三教九流汇聚的地方打探消息不在府上,后宅空荡荡没一个人影。

    快步来到书房,瞄了一眼没人,又来到了卧室。

    许不令走过卧房窗畔,抬眼便瞧见身着黛蓝褶裙的陆夫人趴在桌子上。

    陆夫人应当是睡着了,眉峰轻蹙,一缕青丝搭在脸颊上。呼吸平稳,可见悬在桌沿下的衣襟崩出一个很有张力的弧度,峰峦俊秀,侧面看去,嗯……比祝满枝还壮观。

    “咳—”

    许不令摸了摸鼻子,很快把无心的目光移到了别处。

    如同往日一样,陆夫人过来都提着食盒,放在桌上,旁边还放着个托盘,里面有一件长袍。屋子里很安静,陈设较少的缘故,显得有点空旷清冷。

    王府的地下如同皇宫一样设有地龙,在外宅烧火热气通过火道直达后宅,大冬天身无寸缕办媳妇都不会冷。

    不过王府面积太大,地龙烧一个冬天用的柴火,足以让一条街的百姓过冬。许不令就一个人住,还不经常呆在王府,地龙烧起来就不能停,因此并没有这般浪费,屋子里还比较冷。

    许不令进入卧房,走到小桌前俯身瞄了一眼。

    淡淡暗香扑鼻,牡丹花的香味磬人心脾,不浓不淡恰到好处,想来是仙芝斋顶尖的香粉。

    许不令不是女人,自然闻不出用的什么型号,反正很好闻就是了。见陆夫人呼吸平稳睡的很安静,便轻手轻脚走到了衣柜旁取了张软毯,披着了陆夫人的背上。

    “嗯~”

    若有若无的哼声响起。

    陆夫人嘴唇微微动了下,抬手把肩膀上的软毯拉紧了些,蹙起的眉峰也展开了,显然方才还是比较冷,睡得不舒服。

    许不令站在旁边等了片刻,陆夫人没有醒的意思,他待会要入宫,回来恐怕夜色已深,趴在桌子上睡觉必然着凉。

    念及此处,许不令犹豫了下,俯身抬手穿过陆夫人裙摆下的腿弯,想把陆夫人抱到床上休息。

    裙摆滑过手背,布料极好很是细腻,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还是有点份量的。

    许不令尽量小心,只可惜手臂刚刚用力,陆夫人便被惊醒了。

    陆夫人猛地抬起脸颊,发髻间的步摇微颤,双眸中带着几分迷茫,偏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许不令。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略显无奈:“呃……我……”

    陆夫人眼神很快清明,反应过来后,并没有像上次那样大喊大叫,而是抬手在许不令的手上打了一下。

    啪—

    目光严肃,还有些淡淡的恼火,‘我是你姨!’呼之欲出。

    许不令缩回手,又摊开:“陆姨别误会,我见你睡着了,送你去休息。”

    陆夫人左右看了下,想起中午过来的目的后,脸色才回复正常。抬手勾了勾耳畔的发丝,又稍微整理睡觉弄得有些褶皱的衣裙,才轻声道:

    “不令,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方才有些困,睡着了……”

    许不令在小桌旁边坐下,抬手打开食盒:

    “刚回来,陆姨过来等我,有事吗?”

    “我没事就不能过来了?”

    “……”

    许不令取龙眼的手一僵,轻笑了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听月奴说你中午就过来了。”

    陆夫人把食盒拿过来,从里面取出龙眼,纤手轻抬拨开,柔声道:

    “呆在家里闷得慌,顺道过来看看……马上年关了,抽空做了件新袍子,你穿上试试。”

    许不令衣服基本上都是陆夫人手工做的,闻言很自然的露出了几分惊喜模样,抬手拿起托盘里的袍子,展开看了几眼,俊美的笑容便是一僵。

    崭新长袍用的是江南的水云锦,款式是常见的金镶边公子袍,质地精美,只是颜色是土黄色的,看起来有点土……估计没那个王公贵子愿意穿这个出门……和乡县的土财主似的……

    陆夫人不温不火,低头拨着龙眼:

    “怎么?不好看?”

    “……好看,陆姨送的东西,怎么会不好看。”

    许不令满眼欣赏的点头,起身走到了屏风后面,脱去雪色锦袍,换上了这件绝无仅有的公子袍。

    窸窸窣窣——

    稍许过后,许不令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对着铜镜打量了几眼。

    自幼习武天资很高,身材肯定差不到哪里去,配上谪仙人般的面容,把这身衣裳穿在身上,便如同……英俊的土财主!

    许不令对外表倒不是很在乎,神态自若的整理好了衣冠。

    陆夫人坐在桌前打量几眼,一直以来都把许不令打扮的风华绝代,忽然穿这么一身儿,反而有点不习惯了,纠结了片刻,还是抬手道:

    “罢了罢了……料子挑的不好,脱下来吧,我回去重新做一件。”

    “挺好的,不用那么麻烦……”

    “脱!”

    陆夫人小手轻拍桌面,如杏双眸微微一瞪。

    许不令无话可说,老实从衣柜里取了件崭新白袍,重新在屏风后面换上,在陆夫人面前转了一圈儿。

    陆夫人仔细打量后,起身整理着许不令的衣襟,柔声道:

    “礼仪始于正衣冠,男儿家出门在外要注重仪表……”

    许不令吸了口气,低头看着表情端庄认真的陆夫人,很想回一句‘这土不啦叽的袍子是你送的,我很注重仪表’,可这么一说陆夫人必然委屈,他只得含笑道:

    “知道啦。”

    陆夫人这才满意,点了点头:“去吧,莫要在宫里呆太久,当心隔墙有耳。”

    许不令略显犹豫,往门口走出几步,又回头道:

    “没其他事儿了?”

    “没了,快去快回。”

    “……”

    许不令点了点头,确定陆夫人不会生气后,才带着一肚子疑惑离开了王府,前去夜会太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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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445/ 第一时间欣赏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作者:关关公子所写的《世子很凶》为转载作品,世子很凶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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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