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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关关公子     世子很凶txt下载     世子很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章 僵尸宝宝

    下午时分,诸多家眷和随从在萧家庄的一座府邸内安顿下来,两个月的长途奔波,船上的人早已经累了,收拾好住处后没有在外出,都待在府上休息。

    许不令在萧庭的带领下,和陆夫人一起来到了萧家的祖宅。

    萧家的祖宅很大,住着萧家长房嫡系,因为长房香火凋零,除开萧楚杨和两个儿子,便只剩下萧绮,人不是很多。

    陆夫人是萧家的媳妇,并非第一次来萧家,此时穿着湛蓝的长裙,身上没有多少饰品,看起来庄重大气,表情却古怪的很。

    许不令走在陆夫人旁边,想了想:“陆姨,你别这么紧张,表情自然些。”

    陆夫人似乎已经把上次拥吻的事儿忘了,见带路的萧庭没注意,手儿就在许不令的腰上轻掐了下:

    “你娶谁不好,非要娶萧绮,待会该怎么开口才是。”

    许不令轻笑了下:“门当户对嘛……”

    陆夫人叹了口气,许不令非要娶萧绮,她也拦不住,当下柔声道:

    “终身大事,可不是儿戏。若不是湘儿那死丫头,我肯定不过来……”

    “呵呵……”

    几句话之间,便来到了萧家的客厅内。

    萧家出来待客的是二房的叔伯萧墨和大管家花敬亭,萧绮以有要事儿为由出门了。正儿八经的上门提亲,小姐自己出来谈本就不合规矩,陆夫人和许不令自然也没说什么。

    萧庭作为长房嫡子,本想来个‘长侄为父’帮姑姑做主直接答应,只可惜连个座位都没有,直接被撵了出去。

    陆夫人跟着许不令过来,主要身份还是红娘在中间牵线搭桥,既然许不令想娶萧绮,她答应了自然也尽心尽力的说合,拿出了肃王的求亲聘书。

    不过萧家的家主是萧大小姐本人,这种大事儿连萧相都得听萧绮的,二房的萧墨虽是萧绮的长辈,却也没资格做主,只要萧绮本人不开口就没人敢答应。当然也不敢直接把肃王的婚事退了,彼此拉家常攀交情说了半天,最终还是让许不令先在萧家住几天,等萧绮忙完了再来细谈。

    而就在陆夫人努力给许不令娶媳妇的时候,萧庭趁着萧家上下都在忙着接待许不令没时间管他,以去看看许家随从安顿的如何为借口,跑出了萧家祖宅。

    丫鬟可是了解自己公子的脾气,跟在后面小跑着阻拦:

    “公子公子,你别乱跑,让家主发现了,你下个月都别想出门了。”

    萧庭寒风凛冽间摇着折扇,满脸都是神清气爽:

    “怕什么,等许不令把姑姑娶走,公子我就是萧家的掌舵人,谁敢罚我抄书?”

    丫鬟拉着萧庭的袖子:“公子,你要是当了掌舵人,萧家就沉船了。”

    “怎么会呢……”萧庭有些不高兴:“公子我什么时候做过亏本的生意?权谋这玩意不就是下注看谁眼光准,我下注眼光可不是一般的准……”

    丫鬟瞧见劝不住,只能叹了口气:“公子,你没银子,出去了总不能赊账,多丢萧家脸面。”

    萧庭眼中显出几分狡黠,轻笑道:“不就是银子嘛,我把姑姑都嫁给许不令了,他许家富可敌国的,孝敬点银子给我理所应当……”

    “啊?”丫鬟小跑到跟前:“公子,你问小王爷要银子?”

    “我和他过命的交情,要点银子怎么了。”

    萧庭摆了摆手,让丫鬟在府门外等着,独自进了许不令赞助的府邸,和等待的夜莺说了一声,便被领着来到了许不令的书房内等着。

    书房刚收拾出来,没有什么摆设,只在案台上摆着几把兵刃。

    萧庭摇着扇子无所事事,走到长槊水龙吟旁边打量,刚刚看了片刻,便瞧见桌子地下掉了根凤首金簪,造型很眼熟。

    萧庭浑身微微一震,自幼在长安长大,在姑姑跟前撒泼打滚十年,对只有皇后才能佩戴的金簪实在太眼熟了。

    萧庭合上折扇,蹲下捡起了金簪打量,越看越像是死去姑姑的簪子,还没来及疑惑,背后一股阴风吹开了窗户,红色人影一闪而过。

    “啊——”

    萧庭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往后退去,看着方才人影一闪而逝的窗户,脸色煞白满是惊恐:

    “来人啊!救命啊——”

    偌大府邸中一片死寂,没有任何人回应。

    踏——踏——

    跳动的声音从房门外响起,露出一双洁白的手和红色大袖。

    “姑姑?啊……”

    萧庭吓得肝胆俱裂,直接钻到了桌子下面,抱头颤声道:

    “姑姑我错了!我给你多烧点纸钱,你别出来……”

    “萧庭~~~”

    门口的光线昏暗了些,萧湘儿一跳一跳的蹦出来,绝美脸颊上擦了很多脂粉,雪白雪白的,面无表情的看着藏在桌子下面的侄子,声音空灵:

    “我死的好惨呀~……”

    “姑姑我错了……”

    萧庭手忙脚乱的挡住眼睛,根本就不敢抬头看,眼泪都吓出来了。

    萧湘儿跳进了门槛,低头看着瑟瑟发抖的蠢侄子:

    “你错哪儿了?”

    “我哪儿都错了!姑姑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闯祸了……”

    “以后用不用心读书?”

    “用心,我这些天老用心了,都背会了……”

    “礼记学记篇,背一遍……”

    “发虑宪,求善良,足以謏闻……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

    ??

    萧湘儿一愣,眼中闪过几分惊喜,没想到这蠢蛋儿还真会,心中的火气也消了许多,继续道:

    “够了,我去找萧绮,她在哪儿?”

    “大姑藏在庄子外的临湖别苑,你快点去找她吧……别说我说的……”

    “嗯。我特地和阎王求情才回来一趟,走漏风声折阳寿,不要乱说,”

    “好好好……”

    萧湘儿问出了萧绮的下落,怕把萧庭真吓傻了,也不再为难他,转身又跳了出去。

    萧庭瑟瑟发抖,眼睛睁开一条缝,发现萧湘儿准备离开后,犹豫了下,又开口道:

    “姑姑,你在下面过的怎么样?我其实好想你,大姑半点道理都不讲……”

    萧湘儿淡淡哼了一声:“好得很。”

    “大哥和大伯他们过得怎么样?”

    “……”

    提起已故的兄长和大侄子,萧湘儿眼神低落了下,没有再言语……

    ----------

    还在写,写出来就更新,没写出来就明天了……

第四章 吴王

    杭州,西子湖。

    寒风吹拂万千杨柳,画舫歌姬酒客如流。

    临近湖畔的玉皇山上,吴王府内灯火如昼,楼宇成群层层叠叠,飞檐青瓦间兵甲护卫来回巡视,奢华胜过西北蛮荒的肃王府百倍,可能比长安皇城景色还要美上几分。

    湖面之上波光粼粼,吴王宋思明坐在可鸟瞰整个西湖的露台上,听着下属汇报着刚传来的消息:

    “……肃王世子已经抵达淮南,递交了聘书,不过萧家尚未答复,大小姐萧绮也未曾透漏过口风……”

    宋思明身形消瘦,致使身上的蟒袍和金冠看起来有些大了,原本是量身定做,只是多年前出了次事后,身体便一直未曾好转。

    孝宗皇帝打下现在的疆域之后,封了六个儿子为王镇守一方,加上异姓王许烈,总共七个王爷。本来宋暨还加了个燕王宋玉镇守幽州一带,只可惜宋玉没去就藩。

    七位藩王中,肃王地盘最大,但西北蛮荒连粮食都种不了,和六个宋氏亲王没法比。而六个宋氏亲王之中,论起封地的富饶,又没人能赶得上坐镇江南的吴王,宋思明在七位诸侯王之中的地位可想而知。宋思明的父王是孝宗皇帝的长子,自幼跟随孝宗皇帝南征北战,深得孝宗皇帝喜爱,只可惜不是嫡长子,封到江南为王想来也是一种补偿。

    下属汇报完消息后,恭敬站在原地等待吩咐。

    吴王宋思明没有言语,看向了旁边的几个幕僚。站在身旁的一个中年文士,思索了下,开口道:

    “肃王和淮南萧氏联姻,算是门当户对,不过并没有实际用处。淮南距离肃州近五千里,横跨整个大玥,彼此势力并无交集,只能让萧家在朝堂上给肃王多说几句好话,还可能让当今圣上不满,看起来是个昏招……”

    说话的是杭州王氏一族的家主王邹寅。

    ‘萧陆崔王李’中的王氏,指的是太原王氏,杭州王氏和太原王氏同源,不过甲子前改朝换代的时候,杭州王氏显然站错了队,就此家道中落掉出了第一线。不过在老牌门阀云集的江南,杭州王氏也只仅次于萧陆两家,恢复往日荣光只缺一个契机而已。

    王邹寅的话也算中肯,世家门阀联姻首要的目的就是互惠互利,肃王许家和淮南萧氏联姻,听起来是强强联手,实际上没太大用处。即便肃王造反,萧家远在天涯海角,出个主意都得半个月才能送到肃州,正常来说不会干这种没意义的事儿。

    吴王的首席幕僚韩先褚思索了下:“无论出于什么目的,人已经到了。从京城的消息来看,许不令不是泛泛之辈,此举可能大有深意,我们看不透,说明看的不够深。”

    王邹寅对此也是点头。

    谋士毕竟不是神仙,不可能想到堂堂肃王世子,竟然阴差阳错睡了有国士之称的萧绮,只是单纯的跑过来弥补下半身犯得错误。

    吴王宋思明安静听完谋士们的意见,开口道:

    “许悠的儿子既然来了江南,本王作为长辈,自是要尽待客之道,下个贴子,寿宴的时候,让他和萧绮一起过来坐坐。”

    王邹寅和韩先褚闻言皆是点头,把许不令请过来看看总比在这里瞎猜好,当下也不在多说……

    ---------

    夜幕悄然降临在淮河两岸,许不令和陆夫人还在萧府做客,除开宴席招待,还被萧墨带着在萧家庄内走了走,瞻仰萧家历代先祖的各种丰功伟绩。

    正常的接待,也没有什么多说的,唯一的小插曲就是萧庭萧大公子,忽然火急火燎的跑回来,从萧家门口中拉出来几个道士,直接就在萧家祖宅外开坛做法烧胭脂,倔的和牛一样拉都拉不住,差点把萧家几位长辈给气死。

    许不令知道是宝宝吓唬的,自然是一笑置之。

    另一侧,十里外的淮南城,街道上灯火通明,充满水乡韵味的建筑类坐落其间,书生小姐在各种诗会文会上走动,几乎看不到江湖人的踪影。

    钟离楚楚和宁清夜分别后,火急火燎的回到了居住的客栈,从屋子里收拾好了包裹,便骑着白骆驼准备跑路。

    钟离楚楚对自己的那个师父极为了解,武艺高不说,五花八门的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只要被她盯上的人,就没有找不到的。

    事实上她也没猜错,刚刚骑着白骆驼走出淮南的城门,那道身影便出现在了路边。

    圆月之下,杨柳依依的官道旁,身着水蓝长裙的钟离玖玖,手扶着树干,愣愣的看着白骆驼上那个长大了两岁的女孩,碧绿的眸子如同初见时那般灵气逼人,却再无往日那般亲近和热切。

    “楚楚……”

    “你来做什么?”

    楚楚停下白骆驼,努力让情绪平静些,不要歇斯底里。

    她几年前偷偷从南越的山寨里跑了出来,这辈子都不想再回去,甚至不想去回想那些曾经很怀念很珍惜的时光,因为都是假的。

    自从遇见师父开始,钟离楚楚便把师父视作至亲,言听计从,用最大了努力去做好每一件事,只为了师父能开心一些,能更喜欢她,不把她抛下。可最终发现,师父只把她当做一个用来和别人攀比的工具。

    可她的感情是真的,根本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这比为了师父去死还难以接受。

    再次相遇,钟离楚楚很怕这个依旧视为至亲的师父,发火询问她为什么逃跑,为什么毁掉了多年的计划;或者夸奖她,为她成为八魁而沾沾自喜。

    那样真实太伤人了,她印象里的师父不是那样的,哪怕她只是个丑丫头也会喜欢她才对……

    钟离玖玖看着坐在骆驼上的徒弟,眸子里再也没有那股骨子里的妩媚,只剩下歉意和惊慌:

    “楚楚,我上次说错话了,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的性子,一直都那样……当时口气重了些,不是真的想逼你……”

    钟离楚楚紧紧攥着缰绳,沉声道:“你从小给我温养身子,不教我武艺,学那些完全没用的东西,该怎么说话、怎么笑才能让男人动心……我问你,你也承认了,现在说不是?”

第五章 有其师必有其徒(156/460)

    钟离玖玖缓步走到白骆驼下,眼神柔弱,轻声道:

    “我当年是抱着那个心思,可后来不是的,是真的喜欢你。我想让你当八魁,想让你把宁玉合比下去,你若是不愿意我肯定不会强迫你,但我也有自己的小心思,想让你满足我的愿望,所以话说重了些……

    ……我以为你不会怪我,女人哪有不喜欢变漂亮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以为你最多就发脾气,然后我劝劝你就好了,没想到你会生气直接离开……”

    钟离楚楚呼吸起伏了几次:“现在我已经是八魁,你如愿了。”

    “楚楚。”

    钟离玖玖抬手握住徒弟的手腕儿:“我知道说错话了,就是因为把你当做徒弟,才没想那么多……你知道我舍不得你,怎么可能利用你,你要是生气,骂我一顿就好了……和我回家好不好?”

    多年相依为命,养育之恩怎么可能忘记。

    钟离楚楚从记事起,遇到的都是骗子、强盗、人贩子、老鸨……,只有师父是真心对她好,离家出走只是难以接受师父不是真的喜欢她,只是看上了她的底子,心里面怎么可能不挂念。

    几句满怀歉意却发自真心的话语下来,钟离楚楚很想发发脾气,或者埋怨几句说些什么,却开不了口。

    彼此沉默许久后,钟离楚楚凝视着师父的眼睛,最终还是翻身从骆驼上下来,声音轻柔的道:

    “我只是出门逛逛,师父喜欢我就好。”

    钟离玖玖长长松了口气,抱着徒弟,露出了笑容:

    “我就说嘛,楚楚从小就乖,不会怪我的……不想比就不比,多大个事儿,我也不和宁玉合比了,咱们回南越。”

    听到这个,钟离楚楚迟疑了下,欲言又止。

    钟离玖玖心思十分敏锐,当下蹙眉询问:

    “在中原还有事?”

    “呃……”

    钟离楚楚说起来也没啥事儿,可就是有点不甘心,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道:

    “我在长安的时候,遇到过许不令,把师父解锁龙蛊的法子告诉他了,后来去了西域一趟,回来又遇上许不令。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我想和他做朋友……知己,不是男女那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很不待见……”

    钟离玖玖还是第一次见楚楚聊起男人的话题,仔细打量徒弟几眼:

    “楚楚,你喜欢上哪小子了?”

    “没有。”

    钟离楚楚轻轻摇头,认真道:“只是为师父抱不平。”

    钟离玖玖眨了眨眼睛,抱着胸脯靠在了柳树上:“为我抱不平?”

    “是啊……”

    钟离楚楚叹了口气,轻声道:“师父和宁玉合斗了一辈子,虽说我不太喜欢,但师父喜欢就好了,我作为徒弟,至少不能让师父失望。遇到宁玉合的徒弟后,我便想满足师父的心愿,和宁清夜比一次……结果也不知怎么了,许不令对宁清夜百般讨好,对我却不屑一顾……也不是不屑一顾,就是很平淡,和对待大街上的其他女人没区别。我寻思着,这样一来师父不就输了吗。”

    我输了?!

    钟离玖玖表情严肃起来,抬手解开徒弟的面纱,惊世异域容颜映入眼帘,比幼年之时还要动人,不禁疑惑道:“他对你很平淡?你确定?”

    “确定,我无论做什么,他都没反应。有次在沙漠里,我在旁边装睡,他就在旁边打坐,一晚上动都没动一下,我都怀疑他喜欢男人。”

    钟离玖玖满眼不解,略微回想了下:“不可能呀,你半点不比宁清夜差,怎么可能对你没感觉……许不令挺冷是真的,可还是喜欢女人,没有龙阳之好,怎么会这样呢……”

    楚楚微微摊开手,眼神很无奈:“可能中原的真君子,就是这也吧……是不是我哪里不好,让他心中不喜?”

    “怎么可能,我家楚楚这么好,他瞎不成?不行不行,不拜我为师也罢,怎么能看不上你,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宁玉合压着我就算了,凭什么她徒弟也压着我徒弟?”

    钟离玖玖叉着小腰,来回走动几次,越想越气。

    楚楚其实心里也不服气,思索了下:“师父,我不是喜欢许不令,只是真心把他当朋友,他却不搭理我。”

    “我也是真心想收他当徒弟,我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教他绰绰有余,至少比宁玉合有用吧?他凭什么不拜我为师,难不成是宁玉合吹枕头风……”

    “嗯???”

    “呃……没什么,说顺嘴了……算了,先不回南越,这事儿包在师父身上。”

    楚楚表情一慌:“师父,你别用什么乱七八糟的法子,他脾气可大了,小心真把你宰了。”

    钟离玖玖有些无奈:“我可从来没对他用什么手段,真心真意想收他为徒,还帮他伺候两个家眷,连锁龙蛊毒都给了他一瓶,没亏待他吧?宁玉合二话不说把我撵下船,我还没生气,他发什么脾气?”

    说到这里,师徒俩忽然有点同病相怜,毕竟别的不说,她们对许不令可没有半点亏待,被这么冷落实在太欺负人。

    两人你来我往商量了几句,暂时也没什么法子。钟离玖玖心思还是放在徒弟身上,两年未见,嘘寒问暖之际,上下打量几眼,忽然在钟离楚楚腰间发现了一块玉佩。

    冰花芙蓉佩被北齐左亲王世代珍藏,肯定不会是烂大街的货色。钟离玖玖很重视仪容仪表,对玉器的了解并不差,当下把玉佩拿起来看了眼:

    “这好像是男人的玉佩,楚楚你……”

    钟离楚楚轻笑了下:“这是江湖上四处搜寻的冰花芙蓉佩,就是打鹰楼找的那个,许不令欠我一个人情,把这块玉佩送我了……”

    钟离玖玖脸色微变,连忙把玉佩收了起来,左右看了看,有些恼火:

    “你作死啊?这玉佩能随便待在身上?曹家因为一件玉器差点被灭门,若是传出去你知道有多少人抢吗?打鹰楼可不是善茬……”

    “又没人知道在我手上,说出去都没人信。”

    “……也是。”

    钟离玖玖拿着打鹰楼苦苦搜寻的玉佩,稍微思索了下,摇头道:

    “算了,先想办法把场子找回来,找个地方住下,咱们好好谋划谋划。”

    “哦……”

第六章 一步之遥

    月子弯弯挂在枝头,临河而建的萧家庄内,各色建筑群坐落其中,除开门口的灯笼便再无灯火,偶尔还能从围墙后的宅院里听到稚声稚气的读书声。

    许不令和陆夫人走出萧家祖宅,婉拒萧墨的送别后,两个人相伴走向暂住的府邸。

    陆夫人双手叠在腰间,方才酒席上小酌了两杯,温柔娴静的脸颊上带着几分红晕,不时看向周边的白墙青瓦,幼年也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可能是触景生情吧,眸子里显出几分恍惚。

    许不令走在身侧,前后看了两眼,见庄子里没有人行走,便走近了几分:

    “陆姨,我背你回去。”

    陆夫人回过神来,偷偷瞄了眼许不令——依旧纯净无暇没什么歪心思。可她没忘记上次摸摸亲亲的事儿,当下眸子里显出几分异样,抬手捋了捋耳边的发丝,离远了半步,目光移向了别处:

    “不用了,我自己走……让人看到怎么办……”

    许不令想了想,抬手就是一个公主抱,托着陆夫人的后背和腿弯,大步往回走。

    “呀—死小子,你做什么呀……”

    陆夫人顿时焦急起来,抬手在许不令肩膀上拍打了下,绣鞋踢着裙摆晃晃荡荡,极力想要跳下来,却无可奈何。

    许不令稍微掂量了下:“陆姨最近瘦了,别整天胡思乱想,病由心生,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就垮了。”

    陆夫人躺在许不令胳膊上,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努力做出长辈模样,温怒道:“令儿,你放我下来,这成何体统……我生气啦!”

    许不令目不斜视,装作没听到。

    “……”

    陆夫人见许不令不听话,抿嘴望了几眼,却也是没办法了,手儿揪着袍子的衣襟,声音柔弱了些:

    “令儿,你别这样……让人看到怎么办,我可是……”

    “陆姨,要不你改嫁吧,过几天我陪你回金陵……”

    “别瞎说!”

    陆夫人目光严肃了几分,还带着些许委屈,抬手打了一下:

    “令儿,你越来越放肆了,我才不会改嫁,改嫁也不可能和你那什么……天下人谁不知道你把我叫姨,传出去陆家的颜面何存……以后别说这些事儿,不然我就回京城,不帮你说亲了……”

    许不令面带微笑,低头瞄了眼,陆夫人目光马上躲闪开了。

    “陆姨,其实我从来没把你当姨看,你年纪还没我大……”

    陆夫人心里慌得很,做出生闷气的模样:

    “我知道你懂事,你是男人嘛,又是藩王世子,肯定比我一个女人见识多。但我就是你姨,年纪也比你大,你才十九,我都二十九了……。”

    许不令思索了下,轻声道:

    “两年前我去长安的路上,生了场大病,又被人伏击中了锁龙蛊。昏迷中浑浑噩噩的时候,做了个很长的梦,在梦里我去了个光怪陆离的地方,活了半辈子,嗯……也记不清了,反正过的不是很好,同样是孤零零一个人,从生到死各种事儿都经历过一遍……”

    陆夫人轻轻蹙眉,抬手摸了摸许不令的额头,有些担心:“没发烧,莫不是脑子进水了,怎么说胡话……”

    许不令也不介意,继续说道:“醒过来后,脑子里就乱七八糟的,不过确实比以前变聪明了些。当时跟着老萧躲躲藏藏,逃到了长安城,我还比较孤僻,不太想和这里的人接触。后来就遇到了陆姨……本来也不想和陆姨接触,不过最后发现,陆姨是长安城里唯一真心对我好的,也是我那时候唯一的身边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有些粘人,和没长大的小姑娘似得……”

    ??

    认真聆听的陆夫人听到这一句,顿时不乐意了,抬手就在许不令胸口锤了下:“什么粘人,我是关心你!你出事怎么办?肃王把你交给我,我自然得一天到晚看着……”

    “呵呵……是啊,我虽然到处躲着陆姨,其实心里很暖的。把陆姨当家人,你说什么我都会听,那些权谋算计的事儿也瞒着你,不想让你担心……”

    陆夫人眨了眨眼睛,望着许不令的下巴,沉默了下:“我自然晓得,你私底下肯定没少勾搭姑娘……”

    许不令满脸黑线,叹了口气,继续道:“我肯定喜欢陆姨,也没少占陆姨便宜,但不会因为我想,就逼着陆姨做不愿意的事儿。陆姨觉得自己是长辈也好,是夫人也罢,对我来说都是家里人,没什么区别,只要一直在一起就满足了。”

    这也算是坦白吧,责任永远比**重要,许不令肯定馋陆夫人,但更珍惜背后有家人的感觉,陆夫人接受不了他就不会去逼迫,已经温温馨馨的住在了一起,除了没那层关系和夫妻没什么区别。

    陆夫人听完之后,少见的没用露出慌乱或者羞恼,毕竟这些事儿在心里憋了太久了,可能从见到许不令那天起就藏在了心里,不敢去想也不敢接受,也怕许不令真动歪念头对她做什么,到时候不知该怎么拒绝,总不能真寻死。

    把自己当长辈,还是夫人……

    许不令话说的这么明白,选择权交给她后,她本来该态度坚决的划清界限,此时却迟疑了。

    便如同抛硬币一样,当硬币抛出的那一瞬间,决定已经出现了,和正反面无关。

    这时候的迟疑,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陆夫人犹豫了许久,才微不可闻的嘀咕了一句:“我是你姨……”

    许不令心中了然,点头笑了下:“那就先这么过着,以后别闷在屋里,还是和以前在长安一样,没事酸酸别人挺有意思的。”

    “我什么时候酸别人了?你别听湘儿瞎说……算了,她都和你那什么了,你肯定听她的,我呀~反正没她会讨好人,天天在那里念叨‘我和许不令怎么怎么,和你没关系’,不就是显摆自己和你关系近一些,我才不和她生气……”

    “呵呵……”

    “你笑什么?我照顾你两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湘儿才和你处多久,就帮你解了个毒,她可以不要命,好像我就不行一样……现在她都骑在我头上了,我还不敢说她,要是哪天我和她掉水里快淹死了,你肯定也先救她……”

    ?!

    许不令表情微变,把陆夫人放了下来,轻声道:“到家了。”

    “哼……”

    陆夫人刚说几句心里话,见此也只好停下,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模样……

第七章 死到临头

    把已经恢复如初的陆夫人送回房间后,许不令来到了后宅。

    暂住的府邸占地不算大,环境却极为优雅,假山奇石、荷塘月色,周边阁楼厢房内都亮着灯火,诸多姑娘住在其中,依稀可以听见满枝有模有样说书的声音,松玉芙坐在旁边弹琴助兴。

    许不令走过游廊,偏头看了一眼,却见宁清夜也靠在窗口,手中拿着一根竹笛,长发及腰乌黑如墨,气质飘逸出尘,笛子配合着琴声的节拍,画面颇为唯美,再看却又带着几分侠气。

    宁玉合坐在一帮小姑娘之间,没有插话,只是安静聆听,时而抿嘴笑一下,看起来很喜欢这种热闹环境。只是转眼瞧见许不令在外面站着后,就连忙收起了笑容,眼神望向别处,有点坐立不安。

    许不令摇头轻笑了下,也没有过去打扰。

    从潭州出发到淮南的这十天都在船上,出发那天,宁玉合半推半就的又从了一次。为了让师父尽快接受现实,许不令可没有什么保留,没有再像第一次那么清淡温柔,各种花样硬把武艺高强的师父给伺候晕了,肉麻情话也说了不少,弄得宁玉合下楼的时候腿都在打颤。

    许不令本以为师父会食髓知味,却没想到师父有点怕他了,天天和宁清夜躲在一起,睡觉都要把满枝拉着不让走,免得他乘虚而入。

    许不令自然是不着急的,约莫过了四五天,守宫砂变淡了。宁玉合躲不下去了,无奈又私下里跑了过来,结果自不用说。好女怕缠郎,仅此一次的狠话真没有太大作用。

    眼看又是四五天过去,守宫砂快要没了,宁玉合显然在纠结要不要过来找许不令。

    许不令也不用去劝,反正师父又不会自己画,迟早会过来的。

    沿着游廊来到了西厢的一间屋子,丫鬟巧娥守在门口看月亮,瞧见许不令后眼神有些暧昧,很懂事的就跑了下去免得打扰了小姐的雅兴。

    房间内熏香缭绕,却没有点灯,萧湘儿已经换上了一身素色长裙,没有穿戴首饰,打扮的极为朴素和端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双手握在一起显然有点紧张。

    咚咚——

    许不令在房门上敲了两下。

    萧湘儿连忙打开房门,走出来轻声道:“我问过了,我姐在临河别苑,你把我送过去,不要被人看到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抬手搂住湘儿的小腰,便准备拔地而起跃上了房顶,前往淮河边。

    夜风猎猎吹拂着裙摆与白袍,千亩良田和参差错落的建筑群尽收眼底,隐隐可以瞧见宅院中的人影走动,其中有不少萧湘儿熟悉的身影。

    萧湘儿长发轻轻飘舞,脸颊不施粉黛依旧带着艳压群芳的韵味,双眸中却显出深深的纠结和怯意,扶着许不令的肩膀上,犹豫了下:

    “你慢点,赶着送我去投胎呀?”

    “呃……”

    许不令在田野间的小道中停下了脚步,松开了萧湘儿,微笑道:“别紧张,我来和你姐沟通,你站在旁边等着就行了。”

    萧湘儿比往日任何一天都心乱如麻,站在田野间不肯挪步,只是看着许不令的眼睛,嗫嚅嘴唇:

    “……都怪你!我……我要死了你知道吗?我姐肯定不会饶了我,即便嘴上饶了我,肯定也觉得我丢了萧家的颜面。我是萧氏嫡女,有辱门风本该以死谢罪,你老劝我,让我不去想那些事情,现在死到临头了……你倒是不着急,我……我死了算了……”

    说着萧湘儿便摸头上的簪子,发现没戴簪子,便踮起脚尖拔许不令头上的玉簪想要自尽。

    许不令眼神温柔,握住湘儿的手:“你又没错,即便萧家接受不了,也是解完一百次毒再自尽,次数还不够。”

    萧湘儿才想起这茬,低头把挂在腰间的小木牌拿起了,手指摩挲上面整整齐齐的刻痕,认真数了一遍:“……九十七……怎么还不够,你是不是男人?”

    “?”

    许不令略显无奈,拉着湘儿的手腕,示意继续走。

    萧湘儿紧紧握着红木小牌,看了看临河别苑的方向,还是不敢去面对姐姐,转眼看向了稻田中的稻草堆,拉着许不令便往过走:

    “还差三次罢了,你快点解完,然后我一死,事情就结束了。萧家不会知道这事儿,你那么多女人,也不缺我一个……”

    许不令没有动,抬手把湘儿抱进了怀里,柔声安抚:“宝宝别闹,肯定没事儿,乖乖听我的,回肃州就可以办婚礼了,你姐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怪你。”

    萧湘儿扭动肩膀挣扎了下,从来傲气好强的面容,此时只剩下柔弱仿徨,如同无处藏身的兔子,靠在仅有的一块石头后面,轻声道:

    “我……我姐对我是好,可我是萧家的女儿,不能失了气节,该死就得死……我现在不想死了,要不我偷偷陪你回肃州……不行,这事儿不能逃避,你还是让我死了吧……”

    许不令摇头轻叹,搂着萧湘儿朝着河边行进,岔开了话题:

    “你小时候就在这里长大?”

    萧湘儿正处于六神无主的状态,想要压下心中的思绪坦然面对,却害怕面临的结果,只能依偎在自己男人的怀里,柔声回应:

    “是呀……以前大哥二哥、姐姐还有我,都住在这里。前面那个亭子叫沧浪亭,孝宗皇帝还曾在哪里写过诗……你爷爷许烈也来过……我和姐姐年纪小,小时候家里管得严,不准往庄子外跑,所以经常到亭子里看河上的船……”

    许不令带着微笑安静聆听,可以感觉到湘儿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些。

    “……我小时候刁蛮任性,经常闯祸,有次觉得河边的水车修的不好看,还挡了视线,就带着斧子把水车拆了,当时砍了一整天才把水车弄倒……后来才知道那小水车是我祖父的祖父修的,我大哥知道后很生气,就把我禁足了……

    ……我姐姐从小就乖,听话懂事,可以到处跑,还能去城里的诗会上玩儿……我也喜欢诗词,就很羡慕,每次都求着姐姐帮忙,和我换了打扮和衣服,然后跑出去玩儿……

    ……我在外面也不老实,王家、陆家的少爷都被我欺负过,用的我姐的身份,导致外人都说我姐很凶很不讲理,大哥也因为这事儿说过我姐……其实我姐从小到大都没犯过错,帮我掩饰才没有解释……”

    往日幕幕涌上心头,萧湘儿渐渐安宁了下来,步伐快了几分,眼神却多了些愧疚。毕竟和许不令乱来这件事,若是姐姐不责备她,那就还是得给她遮掩。

    许不令思索了下:“别这么自责,你为了萧家嫁入皇城,独守深宫十年未曾有片刻后悔,你姐姐肯定知道你的不容易。后来也是为了救我才舍身,从来都没有做错什么。”

    萧湘儿沉默了下,摇了摇头:“做得还不够好,按照我的身份,应该不管你的。是我存了私心,舍不得你死,才会去救你。我身为萧家儿女,万事当以萧氏和天下为重,不该有私心……”

    许不令笑了笑:“至少你救了我,现在天下是太平的,若是没救我,别的我不知道,宋暨和长安肯定没了。”

    “……”

    萧湘儿思索了下,倒是没有反驳,紧紧握着许不令的手,视野尽头出现了一座修建在河边的别苑,坐落于柳树林之间,灯笼的光芒在飞檐下若隐若现。

    “快到了……以前我就是把徐丹青绑到了这里,逼着他给我画了副画,然后就进了宫,一晃都十多年了……”

    “走吧。”

    许不令搂住了湘儿的腰,几个起落间,跃入了别苑内……

第八章 夜会萧绮(157/460)

    淮河之水冲刷石堤,别苑内遥遥可以听见河水流淌声。

    灯笼在飞檐下随风摇晃,皎洁月光落在窗户里,和书桌上的油灯融为一体。

    萧绮安静坐在书桌后,手中拿着刚刚送过来的婚书,双眸中带着几分心绪不宁,看了几眼后便放下了,转眼望向了窗外的广袤田野和月色下的河流。

    依旧是一袭黑色长裙,不着脂粉,长发自然而然披在背上,做未出阁小姐的打扮。相貌和萧湘儿一模一样,同样的国色倾城,萧绮却不似湘儿那样艳压群芳,取而代之的是看透所有的风轻云淡,久居上位的气场压过了容貌,让人根本不敢把心思放在绝美容颜之上。

    可能对萧绮来说,有没有这幅皮囊区别都不大,她从小就不靠容貌来取得别人的尊重,只要脑子没傻,她哪怕长得和门外五大三粗的兰花一样,世上的男人照样不敢在她面前抬头。

    可容貌是天生的,不是自己选的。她偏偏就长得倾国倾城,还和妹妹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然后那个在宫里守寡的妹妹,还胆大包天的有了个情郎,那个情郎还是个她处理不了的藩王世子,还阴差阳错的把她当成了妹妹睡了……

    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萧绮眸子里便少有的出现了几分恼火,站起身来在阁楼里踱步,思考着该怎么解决目前的处境。

    许不令那个不要脸的,真的到了萧家求亲,婚书都摆在桌子上了。

    若只是阴差阳错认错人也罢,她就当不知道,什么都没发生过。可许不令明显认出来了,知道在皇宫里度过一个荒唐夜晚的人是她。现在跑过来求亲,明显是想弥补那次阴差阳错。

    不谈这层关系,萧绮和许不令并没有什么交际,锁龙蛊的破局,让她对许不令另眼相看不假,但还没有到为此倾心以身相许的地步。

    按照世家联姻来看,萧家和许家天南海北八竿子打不着,彼此联姻对后代可能有好处,但对当前局势没有丝毫用处。

    她要是嫁去了肃州,萧家的家主就得换人,萧楚杨入朝为相没精力再管家事,剩下有资格的便只有嫡长子萧离和嫡次子萧庭。

    萧离在外为官积攒履历和官声,是为接萧楚杨的班做准备。

    一朝宰相百官之首,各大门阀都在盯着,淮南萧氏不可能把这个的位置轻易让给别人。

    若是把各方面都很优秀的萧离叫回来当家主,那未来能争取宰相位置的就只有萧庭了。

    萧庭当宰相……

    泱泱大玥,三世而亡……

    历朝以来,奸相、权相、庸相数不胜数,要说蠢相,独此一家别无他例……

    念及此处,萧绮不寒而栗,肯定不能让萧庭当宰相,那就只能让萧庭当家主。

    淮南萧氏掌舵人萧庭……

    横跨三朝,千年香火,竟亡一人之手……

    “唉……”

    萧绮脸上少有的露出了无力感,重新坐在了书桌后,左右为难。

    按理说可以拒了许家的求亲,可事情也不是这么简单。

    答应求亲没什么好处,但拒了许不令的求亲,必然得罪肃王。和兵权最重的藩王交恶可不是好事,万一许家抽风造反真把天下打下来,萧家可就彻底沦为二流世家,与朝堂无缘了。

    再者萧家家主本就该男子继任,她一个女人死占着位置不合礼法。现在可以凭借手腕强压着,等萧庭到了而立之年,萧家各房的族人肯定有意见,萧庭也会心有不满。现在二房叔伯萧墨劝她答应婚事,也是在为此考虑。

    萧绮一心为了萧家,自然不贪恋家主的权力,只是担心自己的蠢侄子才不配位。不说出息,若是萧庭稍微正常点,她都不会这么纠结……

    思索了片刻,萧绮看向了摆在房间里的竹质水钟,算着时间差不多了,脸色恢复如常,靠在了太师椅上,轻声道:

    “兰花,你带着护卫去外面等着。”

    “是。”

    守在门客的丫鬟兰花,很快消失在了阁楼中,带着暗藏在四周的护卫出了别苑。

    萧绮平复情绪,把婚书藏在了盛放卷宗的箱子里,取出一卷书籍翻阅,安静等待……

    ————

    别苑清幽,寂寂无声。

    许不令搂着萧湘儿落在了廊道里,左右看了两眼,竟然没有一个护卫。

    萧湘儿方才已经从窗口看到了姐姐的侧影,脸上即窘迫又紧张,手指竖在唇边示意许不令别出声,然后想往楼梯走,显然是想逃跑下次再来。

    许不令拦住湘儿,抬手直接在门上敲了敲。

    咚咚——

    “许世子,进来吧。”

    房间里很快传出了平淡回应,连声音都差不多。

    萧湘儿一个激灵,僵立在原地不敢动了。

    许不令也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释然了,估计萧绮猜到他晚上会登门,当下也没有迟疑,抬手推开了房门。

    阁楼上的书房环境清雅,里面除了文房四宝和卷宗,便只剩下一个茶海。

    萧绮端端正正的坐在宽大书桌后,连眉毛都没抬,也没露出什么害羞或者惊慌的神色。

    许不令有点佩服萧大小姐的定力,含笑走进书房之中,抬手行了一礼:

    “大小姐,幸会!”

    萧绮抬起眼帘,示意茶海旁边的凳子,脸色平静没有任何显露情绪的表情,轻声道:

    “许世子坐吧。”

    许不令点了点头,坦然在茶海旁坐下,转眼看向门口,湘儿并没有进来,只能看到房门处的影子。他回过头来看向萧绮,想要客套说几句,萧绮确实重新看向了手上的书本,根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只能自顾自的泡起了茶。

    书房里安静下来,气氛有点诡异。

    萧绮靠在太师椅上安静等待,也不着急。

    过了片刻,萧湘儿实在忍不住了,磨磨蹭蹭一只脚踏入了书房里,偷偷瞄了一眼,又连忙低下头:“姐。”

    萧绮此时才做出惊讶神色,猛站起身来:

    “湘儿?!你没死?”

    “……”

    许不令见状有些无奈,也明白萧绮的意思了——两人的事儿别让湘儿知道……

第九章 姐不怪你

    坐落在柳树林间的别苑环境清幽,阁楼上油灯的光芒,在窗纸上映出三个人的侧影。

    萧湘儿惶恐不安的走进屋里,看着坐在书桌后的姐姐,眼睛一瞬间红了。近一年来的担忧、自责、纠结、思念涌上心头,却又被回家的感觉冲的一干二净,只想抱着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大哭一场。毕竟能光明正大的和家人重逢,谁又愿意躲躲藏藏当个‘死人’。

    “姐~!”

    声音带着几分哽咽,又因为难以面对低下了头。

    “湘儿!你没死?”

    萧绮激动的站起身来,快步走到了门口,‘不可思议’的看着活生生的妹妹,抬手就一把抱住了。

    “姐,我……”

    萧湘儿再也克制不住,没了往日的傲气,脸色显出了委屈,抱着同时出生一起长大的亲姐姐,呜呜的哭了起来,语无伦次浑身颤抖。

    萧绮用手扶着萧湘儿的后背,柔声安慰:“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本来是一副很温馨很感人的场景,任何人看到都会为之动容。

    只可惜萧绮那双很锐利的眼睛,一直盯着许不令,带着几分恼火和冷意,显然觉得自己妹妹受了委屈。

    面对大姨子的目光,许不令无话可说,端着茶杯抿了一口,只是安静等待。

    姐妹相拥哭了片刻,萧湘儿发泄完了情绪,愧疚和自责又涌上心头,不敢面对姐姐的双眼:

    “呜呜……姐,你……你恨不恨我?我没死……我逃走了,是许不令把我接出去的……”

    “你没事就好,不用说了……”

    萧绮安抚着自己的妹妹,语气很轻柔。

    萧绮在长安城就发现妹妹和男人有了私情,但从未怪过妹妹。深宫十年的凄苦,以萧绮的心智想象的出来,根本不是正常人能承受的,要怪只能怪许不令这个祸害,勾引了自己妹妹。但最后许不令把湘儿偷偷接走,萧绮便也释怀了。

    入宫当皇后,说白了就是一个身份,从湘儿踏入皇城那天起,对于萧家的使命就完成了,至于是活人还是死人,根本没有区别。

    作为萧家儿女,自然不能做有辱门风的事情,但萧绮作为姐姐,又何尝不希望妹妹能过好一点。假死脱身已经免去了所有后患,能在肃州安安稳稳过完下半辈子,她又怎么会责怪自己妹妹。

    萧湘儿听见这句话,泪水如同开了闸门般落了下来,心里的石头也落下了一半,继续说道:

    “锁龙蛊出自我萧家,我……我为了给许不令解锁龙蛊,和他……和他行了苟且之事……”

    萧绮听到这个微微愣了下,她以为湘儿是和许不令互相贪图美色,才勾搭到一起,没想到是为了解锁龙蛊……

    怪不得许不令安然无恙,那妹妹就更没错了……

    不过这样一来,许不令肯定利用了湘儿。

    也不对,许不令能冒着风险把湘儿从长安接走,肯定不会只是利用,还是有良心的……

    萧绮抬眼看向了许不令,眸子里带着几分询问。

    许不令轻轻点头,开口道:

    “湘儿舍命救我,我感激在心,发誓用下半生报答湘儿,所以才把湘儿从长安接走,还望大小姐不要责怪她,要怪,就怪我好了。”

    我倒是想怪你!

    萧绮听见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可哑巴亏都吃了,此时也不好说什么,只是安抚着妹妹:

    “湘儿,你喜欢就好,家里不会怪你,以后好好和许世子过日子,我永远都是你姐姐。”

    “真的?!”

    萧湘儿眼中闪过惊喜,看向姐姐的双眼,确定没有责备的意思后,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哽咽了几声,却是说不出话。

    萧绮抬手捋顺湘儿耳边的头发,微笑道:

    “你又没做错什么,怎么会怪你,别胡思乱想,好好过日子就行了。”

    萧湘儿抿了抿嘴,喜极而泣,又一把抱住了萧绮,竟然用力抱起来转了一圈儿。

    裙摆飞舞间,萧绮有些尴尬,抬手在妹妹的肩膀上拍了拍:

    “好了,有外人在。”

    这个‘外人’咬字很重。

    萧湘儿回过神来,急忙松开了手,差点把萧绮扔出去。

    萧绮平稳落地,拉着湘儿在茶海旁坐下,柔声道:

    “这些日子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

    萧湘儿眼圈发红,用力摇头,看了旁边的许不令一眼,露出了几分窘迫和羞怯:

    “没有……我过的很好,许不令很照顾我,红鸾也是,姐你放心即可。”

    萧绮缓缓点头,这才把目光放在许不令身上:

    “许世子,多谢你照拂着家妹,若是没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连端茶送客都懒得做,光明正大的撵人。

    许不令对此毫不意外,毕竟是大姨子,拱人家妹妹的白菜,还在长安睡了人家,能给他好脸色就奇怪了,当下便准备起身。

    湘儿听到姐姐对许不令很不客气,心里又有点急了,怎么说许不令也算她相公,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想让任何人受委屈,便开口道:

    “姐,许不令和我真心相爱,对我很好,你别怪他……”

    萧绮淡淡哼了一声:“我怎么会怪他,不过你已经许了他,他还上门向我提亲,算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为了带你回家看看找的借口?”

    萧湘儿眼神顿时慌了下,她就知道这事儿会让姐姐很生气,当下忙的解释:

    “许不令只是为了带我回家赔罪,他是藩王世子,长途跋涉到江南来得有个理由,所以……不是抱着什么歪心思,姐姐你不要当真。”

    他没歪心思?

    萧绮脸上波澜不惊,手却紧了几分,微笑道:

    “婚书都送到我桌子上了,我还能当成假的?”

    萧湘儿在肃州都说这是个馊主意,姐姐肯定不会答应,此时有些尴尬,轻声道:

    “姐,你不答应即可,我们是亲姐妹,怎么可能都便宜他……”

    ??

    许不令没想到宝宝直接开始拆台,轻咳了一声,含笑插话道:

    “此次下江南提亲,我和父王仔细商讨过,绝非一时兴起……”

    “你别插话!”

    湘儿害怕姐姐生气,起身就推着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臭哥哥,往门外撵:

    “我和姐姐待一会儿,提亲的事儿以后再说。”

    萧绮也不挽留,偏头看向一边,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水。

    许不令想和萧绮独处把话敞开了聊聊,只是看情况今晚上显然不可能,当下也不多说,老老实实被推了出去,把独处的时间留给了久别重逢的姐妹二人……

第十章 就画画行不行?

    萧湘儿把许不令撵出去后,脸上的窘迫总算是消了几分,回身走到了萧绮身边坐下,本想聊聊家常,不曾想抬眼看去,方才很体谅她的姐姐,表情已经变成了冷冰冰的模样。

    ??

    萧湘儿脸色微微一僵,坐直了身体,心里七上八下:

    “姐?”

    萧绮起身关上了房门,又从桌子上拿了一根戒尺,在萧湘儿旁边坐下,抬了抬下巴:

    “手伸出来。”

    萧湘儿有些不敢还嘴,慢吞吞的把白皙手掌伸了出来。

    啪—

    “本事越来越大了你,在宫里养男人,还瞒着我,你知道我多担心你吗?”

    “姐,我……”

    萧湘儿方才还奇怪姐姐怎么不生气,此时总算如愿了,这才像她姐姐嘛……

    萧湘儿脸色发红,也没敢缩手,只是小声解释:“我为了给他解毒,他都快死了,来求我,我忍不下心……我确实喜欢上他了。”

    萧绮叹了口气:“你喜欢他就喜欢他,我又不会拦着你。好好在肃州待着不行?为什么要往江南跑?还让他跑过来提亲……”

    “我……我是萧家女儿,不能逃避,怕姐姐你责怪我……”

    “你不会写信?”

    “……”

    萧湘儿一愣,眨了眨眼睛,无言以对。

    萧绮抿了抿嘴,又用戒尺轻打了手掌:

    “是不是你出的鬼主意?吹枕头风让他来娶我,然后我到肃州当王妃,你就可以和我换着来?”

    萧湘儿被许不令劝了几个月,确实有这个小心思,没想到萧绮一眼就看穿了,有些尴尬的道:

    “姐,这注意是他出的,我没掺和,还反对来着……可我一个女人,又拿他没办法,你不愿意拒绝就是了。”

    萧绮蹙眉道:“我肯定不会答应,你我皆是萧家嫡女,哪有两女共侍一夫的道理,宋氏都没这福气,他许家何德何能……”

    萧湘儿见姐姐态度这么坚决,一时间又有些迟疑,思索了下,柔声道:

    “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大玥能嫁的人也没几个,许不令人很不错,模样你也看到了,算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再者,我不是死了吗……”

    “怎么?你还真想让我嫁给许不令?”

    “也不是……只是姐姐你一直在萧家熬着不嫁人,也不好。我是怕你错过了这一次,真孤独到老……”

    “我嫁人了,萧家怎么办?”

    “其实萧庭也没那么差劲,小错不断大错不犯,脑子聪明着,不学无术而已,只要用心什么都能学会……姐姐你担心萧庭做不了事,越是不放手他越长不大。萧家这么多长辈在,等萧庭适应两年,自然而然就懂事了……”

    萧绮轻轻蹙眉,思索了下,摇头道:

    “罢了,这些事儿以后再说。给我讲讲你和许不令遇上后发生的事儿,一字不落。”

    萧湘儿见此,也不好再多说,开始认真交代和许不令相遇相识相恋相依的点点滴滴……

    ---------

    月上枝头。

    许不令站在临河别苑的远处看了片刻,见两姐妹聊的很投入,心里也放心了不少,转身返回暂住的府邸。

    以许不令方才的观察来看,萧绮没有第一时间拒绝,那就八成会答应,目前应该是拉不下脸面,所以才拖着。

    许不令身上的锁龙蛊大半都是萧绮解的,而且当时确实阴差阳错,心里难免有点对不住。跑到江南确实想娶萧绮弥补,不过娶人家还是得萧绮自愿。

    至于萧绮喜不喜欢他……

    两个人交际不多,说喜欢有点早,不过许不令觉得两个人还是很有眼缘的。常言大姨子是妹夫的半个那啥,萧绮的喜好估计和宝宝区别不大,宝宝能和他合得来,萧绮想来也没啥问题……

    许不令思索之间,快步回到了府邸的后宅。

    后宅里的姑娘们大半已经睡下,就剩满枝和夜莺还躺在房顶上看星星,两个人之间还放着个小案,上面放着瓜子点心和一壶酒,小日子过的挺滋润。

    许不令摇头轻笑,本想凑进去一起赏月,却发现自己房间窗户半开着,里面有人。

    许不令心中一动,知道师父大人忍不住了,便无声无息的回到了房间里。

    房间里没有灯火,只能借着窗外的月光,瞧见房间里的陈设。

    身段儿很过分的白裙佳人端端正正坐在凳子上,见许不令回来,连忙站起身,眼神带着几分惊慌,抱住了衣襟。

    许不令关上窗户,回头打量了一眼:

    “师父,有事吗?”

    “??”

    宁玉合娥眉轻蹙,温婉的面容显出几分犹豫,想了想:“没事……”转身就往出走

    许不令勾了勾嘴角,抬手拦住了去路:“我想起来了,守宫砂是不是快没了,我这就帮师父画。”

    宁玉合胸脯起伏,抬手拉住了许不令的袖子,眼神三分恼火夹杂着七分柔弱:

    “令儿,就画画行不行?我……我真不能再那样了……”

    许不令没有回答,把宁玉合拉到床边坐下,从柜子里取出颜料画笔,在面前半蹲下:

    “师父,你别这么紧张。”

    “我能不紧张吗?你老是得寸进尺,非把我逼死才开心是不是?”

    宁玉合少有的凶了一次,只可惜语气依旧不怎么强硬。眼见许不令拿着画笔眼神示意,最终还是不情不愿的解开了裙子的系带,规规矩矩躺在了枕头上。

    “你画快点,待会满枝闹完了回房歇息,见我不在肯定找我……会被发现的……”

    “师父你别反抗,很快就好了……”

    “?”

    许不令放下画笔,抬手握住微微弓起的白色绣鞋,取了下来,解开了布袜的系带,细腻脚丫显露在月光之下,洁白晶莹。

    宁玉合察觉不对,睁开眼帘:“哎呀~你……”想要缩回脚,却使不上力气。

    许不令微笑道:“瞧见师父最近有点累,给你按一下,别多想。”

    宁玉合半点不信,缩了几下后,便也无可奈何了,偏头望向里侧,手叠在肚子上不配合。稍微思索了下,开口道:

    “清夜说遇到了钟离玖玖的徒弟,我猜钟离玖玖没走,肯定还会来烦你。你以后不能再搭理她,更不能拜她为师……”

    完全就是没话找话,缓解当前的尴尬。

    许不令含笑点头,心思早不知跑到了哪里……

第十一章 暗中交锋

    旭日东升,晨光洒在参差错落的亭台楼阁之间,炊烟水雾自青瓦上升起,丫鬟端着各色器具在白墙之间穿行,护卫推着蔬菜瓜果进入后门,停在飞檐上的鸟儿跳来跳去,好奇打量着府邸中新来的主人。

    后宅东侧主卧内,窗外的鸟鸣唤醒了操劳一夜的许不令。

    屋子里稍显凌乱,素雅白裙丢出幔帐扔在了地上,旁边还有袍子、腰带、肚兜、亵裤……

    许不令眼神慢慢清明,胳膊软软的,带着余温和淡淡的香味。偏头看去,宁玉合双眸紧闭靠在肩膀上,手儿放在他的胸口,腿也压在身上。尚在熟睡,睫毛轻轻颤动,白皙脸颊依旧带着几分红晕。

    容颜近在咫尺,许不令端详许久,哪怕了解已经这么深,依旧找不出形容词来形容宁玉合的相貌,完美无瑕,可以说没有亮点,也可以说处处都是亮点,让人觉得好看却又说不出哪里好看。

    与宁清夜的清冷独立比起来,宁玉合以前的那份冷冰冰的疏远感,其实应该说是自我保护。毕竟宁清夜至少有宁玉合作为依靠,而宁玉合十几岁就遭逢大难亡命天涯,被迫出家当了道士,无依无靠,几乎不相信世上任何人。论起阅历,宁玉合可能还不如在市井间闯荡的满枝,把宁清夜教成钢铁直女,估计也有这个原因在其中。

    如今也算有了个依靠,所以看起来再无那股外热内冷的疏远感,只像个温温顺顺的小女人。

    许不令看了片刻,目光顺着脸颊向下,瞧见了藏的很深的道门护身符,可能是大早上起来没事儿做吧,顺势抽出来打量几眼,依旧带着些许余温。

    不过这么一动,宁玉合自然就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帘,正好和许不令四目相对。

    “……”

    “……”

    宁玉合眼神逐渐清明,先是低头,然后左右打量,才反应过来的情况,“呀—”的惊呼了一声,猛地翻身而起,手忙脚乱的寻找着裙子,语无伦次:

    “天怎么亮了……你这孽徒……我……遭了,满枝肯定发现了……”

    许不令有些好笑,翻身从地上捡起裙子,递给她:“满枝昨天跑来问,我说师父出去了,师父睡得很熟,可能没听到。”

    我那是睡熟?我是被你……

    宁玉合脸色时红时白,如同做了很大的错事,背德感充斥心头,也不说话,检查守宫砂没问题后,便三两下穿好了衣裙,慌慌忙忙往出跑。

    许不令有些无奈:“师父,院子里都是人,你大早上从我房间里出去……”

    宁玉合脚步一顿,又连忙跑到了后面的窗口,身形利落的窜了出去,眨眼就不见了身影……

    ————

    刚刚抵达淮南,经过一天的休息,宅子上下的姑娘们都恢复了精神,早早便起了床。

    松玉芙站在廊道里晨练,宁清夜和夜莺在花园里切磋,叮叮当当打的有来有回,武艺太差的满枝在旁边不服气的干望着。

    自从知道老爹是当代剑圣后,满枝其实已经很努力了,武艺突飞猛进,对付寻常江湖客轻而易举,但和夜莺、宁清夜这种女中豪侠比起来还是差太远,根本就找不到切磋练手的对象。

    站在花园里自闭了会儿,瞧见许不令走了出来,祝满枝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笑眯眯想跑到跟前打招呼,哪想到还没走出两步,就被眼疾手快的松玉芙给抢了先。

    花园的廊道中,松玉芙换上了往日的襦裙,头上戴着花尾簪,看起来斯斯文文,缓步走到许不令跟前,福了一礼:

    “许世子,早。”

    许不令轻轻点头,上下打量一眼:“在府上住的习惯吗?”

    松玉芙刚刚上船不久,认识的人也只有陆夫人和许不令,在陆夫人面前有些拘谨,和小宁、满枝等江湖侠女也没打成一片,其实算是最孤单的一个。

    不过松玉芙在深山村落中待了半年,早习惯了和丫鬟相依为命的日子,轻轻笑道:

    “习惯的,嗯……听说江南这边的才子很厉害,淮南城也有好多诗会文会,公子能不能陪我去看看?”

    许不令到淮南来唯一的目的就是求亲,目前婚书已经递给了萧绮,在等待萧绮的答复,白天确实没啥事儿,对于女朋友的邀约,自然是点头:

    “好啊,我刚好也想在江南逛逛。”

    松玉芙抿嘴笑了下,便想和许不令一起动身,结果满枝就跳了出来,笑眯眯道:

    “一起呀,我也想去城里逛逛,听说淮南的‘豆腐宴’可出名了……”

    松玉芙眉眼弯弯,看向了自己男朋友。

    许不令这种时候能说什么,装作很平常的模样,含笑转身道:

    “走吧。宁姑娘,你要不要去城里逛逛?”

    正在花园里和夜莺切磋的宁清夜停下动作,向来直来直去,可没有‘不能当电灯泡’的觉悟。见满枝准备出去溜达,反正待在府上也没事儿干,便直接走了过来。

    夜莺向来聪慧,自然不会打扰自家公子勾搭女人,很识趣儿的就跑去了一边。

    本来两个人出去逛诗会,忽然就变成了四个,松玉芙眸子里有点小失望,想了想,走在了许不令的身侧,并肩而行,让满枝和宁清夜跟在了后面。

    女儿家对这种小心思总是很敏感的,满枝看起来傻乎乎,反应可半点不慢,瞧见松玉芙不动声色的动作,便明白了意思。心里暗暗‘哼~’了一声,小跑到跟前,直接抱住了许不令的胳膊,嘻嘻笑道:

    “许公子,我们去哪儿玩啊?”

    两人紧紧贴着,动作十分亲昵。

    松玉芙顿时就懵了,没想到祝姑娘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的和男子靠这么近,旁边可还有人呢……

    松玉芙终究是出生家教极严的书香门第,不似江湖儿女那般洒脱,脸皮儿也比较薄,不敢去拉许不令的手,当下只能抿了抿嘴,又稍微靠近了几分。

    宁清夜一袭白衣如雪,清冷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疑惑,微微偏头,看着两个反应很奇怪的同龄女子,显然没搞懂她们俩在做什么。见许不令左搂右抱的这么幸福,觉得不能让好姐妹吃亏,快步上前,拉着满枝就走到了前面。

    “诶?小宁……你跑这么快作甚……”

    祝满枝被强行拽走,满眼都是茫然。

    松玉芙总算是松了口气,嘴角含笑,望着宁清夜的背影眸子里带着几分感谢。

    而在刀尖上行走的许不令,从始至终都保持着僵硬的微笑……

第十二章 人算不如天算(159/460)

    江南富甲天下,杭州、苏州、金陵等等大型城池连绵成片,除开传承久远的门阀大族,富可敌国的豪商隐富也不在少数。淮南作为江南屏障,虽然比不上杭州等一线城池,却也差之不远。

    肃州城就像是坐在路边大口吃肉的蛮汉,处处显露着西北蛮荒的那股粗犷与豪迈,而长安则是庄重于大气,一百零八坊井然有序一丝不苟,到了江南便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淮南城内没有西北那种凌乱粗犷的建筑,也不似长安城那么刻板肃穆。小桥流水、石桥亭榭,沿途走去几乎没有重样的,却又在细微处,透出那股传承久远的底蕴,和专属于江南水乡的婉约。

    长街上书生仕女随处可见,携带刀枪的江湖上明显比其他地方少了很多,街边河流时而飘过小画舫,有文人骚客立在船头,言辞间尽显士子风流。

    清晨时分,风景最秀美的沿山街上。

    钟离师徒站在街边的胡同里,身旁是一辆马车。

    一个是前任八魁提名,一个是现任八魁,哪怕是身处以美人闻名的江南水乡,依旧散发着艳压群芳的气质,如同藏在深巷之中的两枝娇艳花朵。

    钟离玖玖在徒弟面前没有装仙女,坐在马车边缘,认真的指导:

    “……方才许不令已经出了萧家庄,应当是出来游玩,估计会到沿山街来。待会人来了之后,我给你打手势,把马车放出去,你再出面把马车拦住。记住,要不留姓名转身就走,许不令发现了肯定会叫住你,然后你才回头和他打招呼,千万不要太主动,你越是主动,男人越是不稀罕……”

    钟离楚楚靠在围墙上,蹙眉思索了下:“师父,我只是想和许不令交个朋友,弄这些东西,若是被他察觉……”

    钟离玖玖叹了口气:“楚楚,我又不是让你去害人。你跑到码头上和许不令‘偶遇’,傻子都能知道你故意等着他,和人打交道得讲究方法,你直接掏心窝子,不是等着让人骗嘛……”

    钟离楚楚论为人处世,自然不如人精似的师父。稍作犹豫,轻轻点头:

    “我试试吧……”

    “别试试,要相信自己,大方些,把他当成普通男人对待就行了……”

    “我不喜欢和普通男人打交道……”

    “那就把他当成女人,你把他看的越高,自己就越低。你看看祝满枝,看起来傻乎乎,其实机灵着,把自己摆在许不令对等的位置。你觉得许不令高不可攀,怎么和人家做朋友?”

    “我没觉得他高不可攀,就是很特别……”

    “唉……”

    钟离玖玖无话可说,摆了摆手:“去等着吧,其他交给我。”

    钟离楚楚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转身走到了酒楼的二层安静等待。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麻雀飞了回来,落在马车上叽叽喳喳。

    钟离玖玖知道人来了,抬手给徒弟打了个手势,从马车上跳下来,一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

    “嘶——”

    烈马霎时间拉着空车冲出了巷子,沿着街道狂奔,惊的行人四散近乎。

    “呀——”

    “当心——”

    便在此时,街边的酒楼二层忽然跃出一个身影,身着红色纱裙,身材修长高挑,凌空一跃,动作干净利落的落在了飞驰的马车上,抬手捞起缰绳用力猛拉,硬生生将受惊的马给停了下来。

    街边群众惊为天人,不少书生露出崇拜的神色,开口赞叹:

    “好俊的功夫……”

    “姑娘真厉害……”

    钟离楚楚按照师父的叮嘱,根本没去看周边的人群,潇洒的跳下马车,准备隐入人群离开。

    不出师父所料,背后果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惊讶:

    “钟离姑娘?”

    钟离楚楚碧绿双眸中显出几分惊喜,忙的做出平淡神色,回过头来,却见人群的后方,祝满枝和宁清夜面露喜色,旁边还有个文文静静的姑娘,正满眼崇拜的看着她。

    ??

    许不令呢?

    钟离楚楚表情一僵……

    -------

    稍早之前,许不令带着三个姑娘进入了繁华的淮南城,往风景最秀美的沿山街行进。

    看着截然不同的风土人情,与表面快意恩仇实则藏污纳垢的江湖比起来,许不令还是觉得这种地方更适合人待着。

    松玉芙算是个书生,明显很喜欢的江南的环境,偶尔听到街边书生讨论的歪诗,还轻声评价:

    “许世子,那也算诗呀,连长安的才子都比不上。我觉得你写的那几首才叫诗……”

    许不令对此有些无奈:“别提诗词,都说了不是我写的。”

    “就是你写的,都出长安城了,还装个什么……”

    “……”

    两人在后面说说笑笑,祝满枝不时回头看一眼,然后蹙着小眉毛认真思索,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宁清夜性格使然,对街上的景色不怎么感兴趣,见满枝神色古怪,轻声询问:

    “满枝,你怎么了?”

    祝满枝偷偷做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又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低头踢着街面上的小石子。

    宁清夜略显疑惑,看了看满枝,又看了看后面相谈盛欢的两人,总算明白满枝是在吃闷醋。对此不禁有些好笑,轻轻摇了摇头。

    三个人就这么走走看看,抵达沿山街附近时,忽然听到街边传来一阵呼喊声:

    “许不令!许不令!这里……”

    沿山街是淮南城最繁华的地方,寸土寸金和长安的状元街类似,街道上豪绅扎堆,也不乏各种烧银子的风月场合。

    许不令轻轻蹙眉,偏头看去,却见街边一家规模庞大的青楼三层,萧庭萧大公子站在窗口,手持折扇用力摇晃,旁边还有几个穿着华贵的公子哥。其中一个气质不俗,看神色和姿态,似乎位置不下于萧庭,不知是哪家的公子。

    宁清夜瞧见此景,淡淡哼了一声,拉着祝满枝便走,还回头说了句:

    “松姑娘,咱们先走吧。”

    松玉芙也有点尴尬,想了想,通情达理的道:“许世子,萧庭请你过去,你在淮南走动,这种场合免不了,我和宁姑娘一起去逛就是了。”

    许不令肯定没兴趣逛青楼,不过青楼在这世道是风雅之地,交际应酬的场所,人家邀请并没有不对的地方,反而是一种亲近的表现。

    而且萧庭这做事不过脑子的直接在大街上喊,就这么不理会走了,明天肯定满城都知道他对萧家嫡子不屑一顾。

    这里不是长安和肃州,萧家门口这么不讲人情世故,也不用提亲了。

    许不令略微无奈,也不好不搭理萧庭,便和三位佳人道了个歉,转身走向了萧庭所在的青楼……

第十三章 彩烟阁

    时间未到正午,还不是喝酒狎妓的时候,不过有档次的青楼主业也不是皮肉生意,像是位于沿山街核心地段的彩烟阁,就是给权贵阶级游玩的场合,来这里的人也不图那半点朱唇。

    走进彩烟阁后,入眼并没有莺莺燕燕,环境颇为雅致,大厅内空旷幽静,珠帘后传出袅袅琴音。

    青楼的老鸨儿显然听到了萧庭的呼唤声,常年和豪门贵子打交道,自是晓得最近谁来了淮南。连忙上前迎接,欠身一礼:

    “奴家拜见小王爷,萧公子今日做东,未曾告知奴家小王爷会莅临,招待不周还请恕罪,小王爷楼上请。”

    许不令在老鸨儿的带领下上了楼梯,走过窗口之时听到了远处的嘈杂声,转眼看去,便瞧见楚楚姑娘颇为潇洒的拦下发疯的马车。

    “这丫头……”

    许不令稍微打量一眼后,便移开了目光。

    来到彩烟阁的三楼,老鸨儿打开了一扇房门。

    房间内熏香缭绕,茶台、棋案、书案等一应俱全,两个招牌的花魁坐在珠帘后抚琴,五个年轻人都面向过来,抬手行礼:

    “参见世子。”

    五个人中,除开萧庭和那个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另外三个应该身份要低一些,站在书案后表情稍显拘谨,案台上还放着几张诗稿。

    萧庭在长安就喜欢交朋友,此时颇为热络走到许不令身边,手持折扇呵呵笑道:

    “都是自己人,不用这么客气。在长安的时候,我和许不令是同窗,那可是穿一条裤子,一起买过诗,还曾联手破了白马庄的大案,连当今圣上都对我俩青睐有加……”

    许不令随意扫了眼,也没摆世子架子,抬手回了个书生礼:

    “萧庭,别光说我,介绍一下。”

    “哦对。”萧庭这才想起来,带着许不令在窗户旁的榻上坐下,指着珠帘后的一个美人:

    “这位是花烛姑娘,人称‘肉团子’,还是雏儿……”

    “噗——”

    四个年轻公子本来举止有礼,此时实在憋不住,嗤笑出声。

    坐在珠帘后的两个青楼花魁,羞怯的嗔了一眼,目光扫过许不令的面容,又稍微呆了下,看来没想到这位藩王世子长这么俊。

    萧庭眼睛可很尖儿,当下又嬉笑道:“花烛姑娘,许公子可是昭鸿八魁里面唯一的男人,人称‘昭鸿一美’,长安城多少公主郡主想见一面都没机会,今天我把他带来,你不表示一下?”

    “妾身自是想表示,就怕世子爷瞧不上……”

    许不令有些无可奈何,没有搭理和美人拉家常的萧庭,抬眼看向了对面的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面向不到三十,见萧庭不介绍,自己抬了抬手:

    “杭州王瑞阳,家父王邹寅,久闻世子大名,实在幸会。”

    “原来是王公子。”

    许不令微微颔首,以前听说过王邹寅。大玥门阀望族挺多,江南这边除开萧陆两家,也有其他的。

    杭州王氏在前朝大齐的时候,出过好几个宰相、皇后,地位之显赫不下于现在的五大姓。

    甲子前破长安的时候,大齐的皇后便姓王,也有太子。这层关系在,王氏肯定力保大齐,后来大齐战败,自然而然就被宋氏排挤了。

    不过门阀世家论血脉传承能数到周朝,一时被国君排挤是常有的事儿,能像淮南萧氏这样眼光毒辣,朝代更替三次都屹立不倒的家族,终究是少数。只要家族底蕴尚在,迟早能东山再起。

    杭州王氏现任的家主便是王邹寅,这个王瑞阳能和萧庭一起喝花酒,应该是家中嫡子,地位还是很高的。

    王瑞阳不卑不亢,谈吐十分有礼,转眼看向了房间里的三个年轻人:

    “这几位是在下的同窗,皆是江南颇负盛名的大才子,过几日金陵那边有场诗会,我和萧兄过去凑热闹,特地把他们请来给参谋一二。”

    许不令听见这话,算是明白这几个人在做什么了——说是参谋,不就是找了几个大才子过来买诗。

    对于这种事,许不令也没什么反感,轻笑了下。

    三个年轻人抬手一礼,其中一个家室应该极好,开口接话道:

    “许世子太极殿上的三首诗词,在江南无人不知,我等班门弄斧之辈,实在当不起才子一称。”

    萧庭才想起这茬,坐了回来一拍脑门:“对呀,许不令,你诗词写的不错,来两首震耳欲聋的借我用用,只要我在诗会上出了名,姑姑的事儿包在我身上。”

    听见这个,屋里的两位花魁都把目光投了过来,显然是听过那首《风住尘香花已尽》,方才光注意容貌,都忘了这位世子爷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大才子。

    许不令只有在哄宝宝的时候抄诗,对于这几个糙汉子没什么兴趣,摇头道:

    “我一介武夫,对诗词一窍不通,那些都是从别处看来的。”

    萧庭满眼赞赏:“够坦诚,不愧是我萧庭的同窗,不过你那些诗词到底是从哪儿抄的?我打听了好久都没找到出处……”

    许不令懒得搭理。

    王瑞阳见许不令不喜欢聊诗词,没有在这上面多说,拿起茶壶给许不令倒了杯茶,又给萧庭倒了一杯,转而道:

    “许公子文武全才,武学上的造诣比诗词高出太多,不屑于此道理所当然。太极殿前和北齐使臣舍命一搏,光是听人讲起便觉得热血沸腾……”

    旁边的书生点头道:“文能提笔、武能提刀方为真男儿,我们这些只会笔墨功夫的,实在望尘莫及……”

    两个花魁闻言也是暗送秋波,眼中的惊叹神色不加掩饰。

    几个人语气亲和表情真诚,说的也都是实话,话语中的吹捧很容易让人飘飘然。

    只是许不令瞧见王瑞阳倒茶的动作,心底觉的有点不对劲。

    桌面礼仪这个东西就不细讲了,倒茶和敬酒同理,先后顺序只是个小细节,在这世道却不能搞错。

    许不令是萧庭请过来的,现在这场合东家也是萧庭。

    论起地位,许不令和萧庭区别真不大,光是当朝宰相嫡子就可以和他平起平坐了,更不用说萧家千年传承。

    这里是淮南萧氏的地盘,在萧庭做东的情况下,除非来的是宋氏皇族,不然王瑞阳都该先给萧庭倒茶。

    虽然萧庭性子大大咧咧不会在意,但王瑞阳出身门阀大族,待人接物不可能搞不懂主次,除非是刻意恭维他……

第十四章 四得其三

    许不令思索了下,也没有点破,做出几分飘飘然的模样:

    “北齐一群蛮夷在当今圣上面前聒噪,不知天高地厚,随手教训一二,不足挂齿。”

    王瑞阳含笑点头,放下茶壶,看向了屋里几个朋友:

    “肃王许家为我大玥镇守国门屡建奇功,许公子更是青出于蓝。听说前几个月的时候,许公子还曾单枪匹马杀入黑城左亲王府,这等胆识,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在坐的三个年轻人,闻言皆是一愣:

    “还有此事?”

    江南距离肃州五千多里,没有即时通讯的情况下,这些事儿根本就传不过来,也只有人脉四通八达的门阀世家能了解。

    萧庭见两个花魁露出惊讶神色,摇着扇子点头道:

    “确有此事,当时北齐左亲王正在过寿,许不令一个人杀进去,差点把左亲王气死。”

    许不令眼神却显出几分傲意:

    “我十六岁就想过去看看,只可惜千里黄沙中不好找,这次回肃州顺道过去看看,也没什么凶险。”

    进敌国如入无人之境,听起来有些太夸张。坐在珠帘后的一个花魁,含笑柔声询问:

    “听说边关驻扎着千军万马,一个人怎么往进跑啊?”

    这语气明显是有点不相信,王瑞阳抬了抬手:“你一个女人家,自是不懂男儿豪气。当时许世子不仅去了,还问左亲王要了一块家传玉佩作为纪念,左亲王当时吓破了胆,老老实实就把玉佩交了出来。”

    “是嘛?”

    貌美花魁眸子里露出惊讶神色,看向了许不令的腰间。

    这种时候,为了证明自己曾经干过振奋人心的大事儿,肯定是会把玉佩拿出来给美人显摆一下。

    只是许不令玉佩送人了,想拿出来也没办法,便摇头轻笑道:

    “确实抢了块玉佩,放在府上未曾佩戴,下次拿过来给姑娘瞧瞧。”

    王瑞阳听到这个,含笑点头,也不再多问。

    只是许不令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意图,顺势就介绍起来:

    “那块‘冰花芙蓉佩’来头挺大,听说是北齐开国功臣左哲先送给四名弟子的入门礼,共有四件,皆是价值连城的至宝,江湖人都在搜寻,说是能找到什么通天宝典。”

    萧庭眨了眨眼睛:“还有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瑞阳不动声色的笑了下:“我听过此类传言,习之可长生不老什么的,当不得真。许世子去了君山曹家一趟,听说曹家将名剑‘湛卢’也给了许世子,若传言是真,许世子四得其二,都快凑齐了。”

    许不令摇头,略显懒散的靠在窗户上,伸出三根手指:

    “是四得其三。”

    “嗯?”

    王瑞阳眨了眨眼睛,轻笑道:“四得其三?许世子莫非还从别处得了一件?”

    许不令抬手拔出了头上的玉簪,摩挲着上面‘明月照松,芙蓉如玉’八个小字:

    “我和萧庭都是大祭酒松柏青的学生,过来的时候,顺道去了岳麓山一趟,想去拜会那位老神仙,不曾想还真找到了。当时就问起这事儿,那老神仙就说长生不老是无稽之谈,顺手把这簪子送给了我。”

    “哦……”

    王瑞阳看着许不令手中的白玉簪子,眼中明显闪过惊讶之色,很快又隐藏了下去,微笑道:

    “许公子还真是福缘深厚,岳麓山的老先生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幼年还曾想去拜师,都没找到人。”

    许不令轻轻笑了下:“是啊,本来对集齐四件玉器兴趣不大,如今得了三件,还真想看看凑齐后有什么用。王公子可知道最后一件玉器是什么,在什么地方?”

    王瑞阳摆了摆手:“这我如何得知,从来没听过此类消息。”

    许不令做出失望神色,把玉簪插回发冠之间,转开话题聊起的旁边的花魁。

    说起女人,萧庭总算是找到了共鸣,口若悬河开始品头论足,各种形容美人的诗词歌赋滔滔不绝的往出冒,看起来还像个才子,明显是在这方面认真钻研过。

    许不令该藏拙还是要藏的,和几个货打成一片,完美的展现了什么叫‘花花世子’,各种荤而不俗的段子信手拈来,把两个花魁听的是面红耳赤,几个才子瞠目结舌。

    王瑞阳见许不令也没有传闻中那么不食人间烟火,气氛渲染之下,渐渐也显出了几分轻浮,说话随意了些。

    许不令趁此机会,嬉笑间旁敲侧击试探了两句,只可惜王瑞阳明显不傻,都很巧妙的避开了话题。

    就这样在青楼中饮酒作乐,约莫到了下午时分,窗外的繁华长街上多了起来。书生小姐涌上街头,在小桥流水之间走动尚景,各种小画舫也停泊在了街边招揽生意。

    许不令谈笑之间,余光看向窗外,发现人群中有好几波衣衫褴褛的乞丐从街上走过,唱着各种吉利话,在各家铺子门口讨要银钱。

    这世道乞丐并不少见,不过街边上的这些人都是从一个方向过来的,老少皆有看起来都是拖家带口,以肤色和胖瘦来看并非常年乞讨,更像是忽然遭了大难。

    一波乞丐走到了彩烟阁下索要银钱,马上便有青楼的打手出来撵人。

    萧庭被吵闹声惊动,望窗外看了一眼,开口道:

    “给点赏钱打发了,莫要惊扰了贵客。”

    下方的青楼打手连忙恭敬点头,掏银子打发走了一群乞丐。

    许不令见此,开口询问道:“这些穷苦人家不像是乞丐,哪儿来的?”

    萧庭叹了口气:“好像是睦州那边遭了灾,我也不清楚,这你得问姑姑。”

    王瑞阳看了几眼:“前些日子连日暴雨,睦州、秀州等地遭了水患,致使田地颗粒无收,年底了又得交岁赋,交不出来官府强征,又引发了匪患,这些人都是从那边逃难过来的。”

    许不令轻轻蹙眉:“闹了灾荒,吴王没有向朝廷上书减免岁赋?”

    王瑞阳摇了摇头:“朝廷大半钱粮都是从江南征收,往日蜀王还能分担,但去年蜀地遇上大旱,靠肃王接济才扛过去。杭州等地是江南重镇,若是免除岁赋,边关粮草紧缺,后果不堪想。”

    大玥北方有北齐、南方有南越,被两国夹在中间,两边作战而且战线极长,要养的军队太多了。

    肃王身处不毛之地抗击北齐,养二十万军队自给自足都困难,不用给朝廷交岁赋。而吴王坐镇大玥粮仓,若是交不出钱粮,就和肃王挡不住北齐一样,还要你一个列土封疆的藩王作甚?自掏腰包也得想办法补上。

    许不令思索了下,没有多说,继续想办法套王瑞阳的话。只是王瑞阳嘴很严,滴水不漏根本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就这样聊了一天,见天色转暗之后,许不令便起身告辞。

    走出彩烟阁,许不令斟酌少许,没有去寻找满枝她们,而是前往了临河别苑。

    毕竟对于江南错综复杂的形势,没有人比萧绮更了解……

    ------

    今天先两章,实在是抱歉了……

第十五章 四个姑娘(上)

    冬日暖阳徐徐,街道边婉转的小河上,船夫撑着小画舫慢悠悠的飘过沿山街。

    画舫不算大,软塌、琴台、棋盘等娱乐物件一应俱全,四个姑娘在上面游赏淮南美景。

    许不令不在,祝满枝有些无聊,靠在软塌上双臂环胸,时而看看自己的胸脯,又偷偷瞄一眼松玉芙的胸脯,嗯……就这?

    宁清夜身材高挑,在画舫中还得弯腰,便站在了船舱外的甲板上。白裙随风而动,清雅高华的气质足以让市侩女子自惭形秽,但那冷傲灵动的双眸又天生带着勾人魅力,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让人说不出是妩媚还是冷艳。

    旁边的钟离楚楚则简单的多,媚意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眉似新月,碧绿如猫眼的双眸自有一股轻灵之气,与中原女子截然不同的异域面容,更添了几分别样味道,便如同在冬日燃烧的火焰,可能会灼伤人,却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难以抵御其蕴含的惊人吸引力。

    两个气质截然不同的女子站在一起,便如同冰块旁边燃着一团火焰,彼此本来不该有所牵连,不过此时,到相处的十分融洽。

    钟离玖玖靠在船舱上,目光一直盯着远处的青楼三层。

    宁清夜同样如此,不过眸子里带着几分不悦:“堂堂藩王世子,我长青观的弟子,竟然去逛青楼,有辱师门……”

    这话也只是发发牢骚罢了,宁清夜自从来到许不令跟前后,就不太想和许不令接触,但心底也不是讨厌许不令,可能只是不知道怎么接触。想和以前一样当做朋友,但那个色胚亲了她一口,哪怕不和许不令计较,心里总是有个印子。

    钟离楚楚对许不令的观感,则是截然不同。自从遇见许不令之后,钟离楚楚的印象就是高冷、强大、言出必践,疯狂的让人心悸,却又理智的让人倍感安全,还对她这样的绝色尤物不假辞色,这简直就是神仙模板,世上最完满的男人。

    因此听见宁清夜责备许不令后,钟离楚楚觉得不应该,开口为许不令解释:

    “世家公子都这样,青楼场合是交际的地方,若是自命清高不去,会被当成异类。许公子逢场作戏应酬也是出于无奈。”

    松玉芙也是这个想法,偷偷从窗口瞄了钟离楚楚一眼,带着几分赞许。

    宁清夜没有否认,转而看向了钟离楚楚:

    “你对许不令评价很好,难不成喜欢上了许不令?”

    此言一出,船舱里的两个姑娘坐不住了,都是看似随意的站起身来,走向船舱的小门。发觉对方也起来后,又同时把目光放到了别处。

    面对宁清夜直白的质问,钟离楚楚以为宁清夜吃醋,并没有露出什么惊慌神色,微笑道:

    “千金易得,知己难求,我和许公子没什么关系,宁姑娘不要误会。”

    “我误会什么……”

    宁清夜微微偏头,显然没明白钟离楚楚的意思,她真的只是好奇问问而已。

    两个人不在一个频道上,显然没法沟通。

    祝满枝对宁清夜很了解,见两个人牛头不对马嘴的闲聊,趴在门口探出脑袋瓜:

    “小宁小钟,许公子一时半会肯定下不来,咱们先去逛吧。”

    钟离楚楚很想与许不令重逢,不过看目前情况肯定是没机会了。因为师父的馊主意没用,此时也不想回去见师父,便来到了船舱里坐下,想看看许不令的朋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

    小画舫顺流而下,四个貌美如花的姑娘家在桌案两边落座,宁清夜和满枝坐在一起,钟离楚楚虽然不认识松玉芙,不过礼节规矩还是懂,不想冷落的这位文文静静的姑娘,便坐在了松玉芙身侧。

    松玉芙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比较内向,和陆夫人等豪门贵妇打交道还知道分寸,遇上江湖女子却不知道该说什么,脸上明显有几分拘谨。

    祝满枝话多又自来熟,很热情的帮忙倒茶,嬉笑道:

    “芙宝,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么生分。”

    “哦……”

    松玉芙温婉一笑,思索了下,又好奇询问:

    “为什么叫我芙宝?”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许公子这么叫,私下里把我叫枝宝,然后也叫你芙宝。”

    宁清夜蹙眉思索了下:“瞎说,许不令从来没这么叫过你。”

    “……”

    满枝儿表情一僵,顿时不高兴了:“私下里,你肯定不知道,你才来几天呀,我可是和许公子一起好久了。”

    宁清夜只是直,不是傻,听得出字里行间的挑衅意味,轻声道:

    “我又不是没私下里和许不令待过,在长安的时候,他还说你傻头傻脑,让我多照顾你。”

    !!

    祝满枝自是想不到宁清夜也会骗人,小眉毛顿时皱了起来:

    “许公子真这么说我?”

    宁清夜没有答话,慢条斯理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虽然不像大家小姐那边柔婉,但动作依旧很养眼。

    钟离楚楚看得出宁清夜在欺负满枝,含笑插话道:

    “许公子私下里可曾提起过我?”

    宁清夜想了下:“说遇到过你,然后就没了。”

    祝满枝认真点头。

    “……”

    钟离楚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神很复杂。

    松玉芙可不像看起来那么傻白甜,瞧得出三个姑娘对待许不令的不同态度,她不想在竞争对手面前聊男朋友,便岔开话题道:

    “几位姑娘都是江湖侠女,我自幼待在长安,经常听人说起江湖事,一直好奇来着,江湖肯定很有意思吧?”

    提到这个,三个姑娘反应各不相同。

    祝满枝从来没真正踏入江湖,对于江湖的印象都在说书先生的话本里,自然很是喜欢,回应道:

    “可有意思了,不过得武艺好才行,武艺不好照样潇洒不起来,得找个厉害的靠山傍着,就像大宁姐这样的,当然,许公子这样的最好。对了,大宁姐去哪儿了?”

    宁清夜自然不知道师父被欺负的站不稳,正躲在小黑屋里怀疑人生,摇头道:“可能有事吧……江湖哪是你说的这般简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不只是说说。”

    松玉芙经常听见这话,好奇道:“混江湖很难吗?”

第十六章 四个姑娘(下)

    宁清夜向来独来独往,很少和这么多同龄女子坐在一起,想了想,便开口道:

    “很难。我娘当年就是江湖上的侠女,和我一样在江湖上闯荡,想着快意恩仇什么的。可江湖人大半都是阴险小人,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若不是为了报仇,我和师父宁可一辈子待在山上。”

    松玉芙想了想:“人皆不易,其实在京城做官也一样,整天谨小慎微也挡不住无妄之灾,可能只是私底下说错一句话,便一辈子都没法翻身……”

    钟离楚楚对于这些,摇头笑了下:“中原再难,至少吃喝不愁,你们没去过关外,只要去看过一次,便会觉得这里和神仙住的地方一样。”

    三个姑娘都是在中原长大,而且家境也不清贫,对于钟离楚楚的话自然有些不解。宁清夜想了下:“关外听说很穷,吃不饱饭?”

    钟离楚楚叹了口气,看向街道上的些许乞丐,稍微回忆了下:

    “吃人。我出生在西域一个小部落里面,也记不得有多少人,反正不大,整天和附近的几个小部落抢水抢牛羊。后来有一次来了一群马匪,把部落里的男人都杀了,女人集中起来,年纪大的杀了,能干活儿的绑起来,就拉倒附近的城里面去卖……”

    松玉芙眉头一皱:“官府不管吗?”

    “连朝廷都没有,没人管。当时我才几岁,和其他几个小孩子一起,和狗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拉倒市场上面当奴隶卖,因为长得瘦还没人买,后来还是中原的人贩子瞧见了,把我买了下来……”

    钟离楚楚轻声细语诉说着往事,并没有什么悲伤,反而带着庆幸。毕竟她至少现在还像个人一样活着,而和她一起关在铁笼里的几个小孩子,现在可能在最不见天日的地方干着人难以想象的事情,也可能早就成了一堆白骨。

    松玉芙和祝满枝在温室中长大,根本没法想象关外的人间炼狱,听的有点揪心。

    宁清夜心智要稍微成熟一些,除了轻声一叹,其实也没有太多看法,毕竟这世道就是如此,不是所有人都是人。

    钟离楚楚轻声诉说着关外的乱象,发觉三个姑娘情绪有点沉重,知道自己说的东西影响气氛,便停了下来,笑着看向窗外:

    “还是江南好,小时候做梦都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么安宁的地方。”

    画舫上烧水招呼的船娘也在聆听,可能是被话语触及,轻声感叹了一句:

    “哪儿的日子都不好过,这江南看起来好,外面乡县上照样凄苦,秋天闹了水患,田地没了收成不少人饿死。洪山湖那边还有水匪,听说还剥人皮,官兵也没什么用,岸上那些乞讨的不都是躲灾荒的……”

    松玉芙受父辈影响,对于百姓疾苦很在乎,听闻江南还在闹匪患,记在了心上,觉得晚上回去得和许不令聊聊这事儿。

    钟离楚楚沉默了下,可能是没有游玩的兴致了吧,起身和三位姑娘告辞。

    宁清夜是地道的江湖女子,真把钟离楚楚当朋友,挽留了几句留不住,便起身把钟离楚楚送下了船。

    ------

    钟离楚楚从小画舫上下来,看着承载三个姑娘的小画舫远去,碧绿双眸中显出几分恍惚,不知为何,方才一番闲谈过后,她见许不令的念头淡了几分。

    自幼见惯了世间的恶,钟离楚楚一直觉得世上的男人没有好东西,从小到大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厉害些,对师父依恋到极点,其实只是害怕回到以前人不如狗的日子,缺乏安全感罢了。

    遇见许不令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揭穿许不令丑恶的真面目。后来发现许不令其实真的是个君子,钟离楚楚便觉得误会人家不对,很想和许不令这样的人成为一类人,很怕失去这样一个朋友,就像怕失去师父一样。

    回过头来想想,钟离楚楚便发现自己太偏执了,近乎偏执的想得到曾经难以企及的东西,得到哪些高高在上之人的认可。

    其实自己是什么样,何必让别人去认可。那三个姑娘可能很喜欢许不令,也会暗暗争风吃醋,但明显有自己的兴趣和想法,不会时时刻刻都想着怎么引起许不令的注意。

    如果许不令对宁清夜如此冷淡,宁清夜可能会扭头就走不搭理吧。师父说的也对,想方设法去接近人家,人家怎么会稀罕呢……

    钟离楚楚如此想着,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转身走向暂住的客栈,却见师父侧坐在白骆驼上,已经走到了跟前。

    钟离玖玖眺望远去的小画舫,柔声道:“楚楚,今天是失误,待会许不令出来的时候,我们再演一次就是了……”

    钟离楚楚沉默了下,摇头一笑:“算了,遇不上就是没缘分,何必搞这些乱七八糟的。”

    钟离玖玖一愣,狐狸般的眸子里显出了几分疑惑,从骆驼上跳了下来:

    “楚楚,你不和许不令做朋友了?”

    钟离楚楚摇了摇头:“已经是朋友了,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在人家眼前晃来晃去。师父你也别争了,你本来就是天下最漂亮的女人之一……”

    “之一?”

    “嗯……没有之一,师父和宁玉合比起来,其实很难说清楚谁更好看,不过师父更有女人味一些。长什么样和是不是八魁又没关系,许不令不拜你为师是他没福气,何必非得求着他拜师,等他有求于你的时候,自然会跑过来求你。”

    钟离玖玖稍微愣了下,蹙眉仔细思索,轻轻点头:“也对,不过许不令主动来求我,除非不小心中了我的锁龙蛊……我可不会帮他!”

    钟离楚楚笑了下:“他又不是傻子,胆子再大也不会给自己下锁龙蛊,师父医术超绝,肯定有能帮忙的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钟离玖玖想想也是,可不攻略许不令,师徒俩就没事儿干了,当下左右看了看:

    “那我们现在作甚?回南越?”

    回了南越就遇不上许不令了,钟离楚楚稍微思索了下,看向了街边乞讨难民怀里的小孩:

    “咱们去洪山湖看看。”

    钟离玖玖十几年的执念,可不会轻易放弃,不过当下和徒弟团圆,还是陪着徒弟散心重要,也没有反对,牵着白骆驼便一起离开了街头……

第十七章 八卦之魂

    黄昏的斜阳洒在府邸的角角落落,陆夫人从萧家祖宅回来,瞧见所有人都出门了,独自回到了房间里,风韵脸颊上带着几分愁容。

    作为这次求亲的红娘,陆夫人极为上心,不过萧大小姐不出面,她只能和萧家各房的当家夫人谈。那些个夫人哪里敢给萧大小姐做主,都是满口答应帮忙撮合,实际一点用途都没有。

    陆夫人忙活了半天无果后,还是觉得要找萧大小姐面对面谈谈。

    陆夫人不知道萧绮已经被自己宝贝疙瘩睡了,因此心里还有点不满——自家令儿多俊的男人,还文武全才、位高权重,连她这个姨看了都把持不住,萧家家主位置再高也和许不令是对等的,连面都不露这么晾着实在有点欺负人……

    就这么思来想去琢磨着,房间外响起了脚步声。

    陆夫人抬头看了一眼,却见萧湘儿转着圈圈飘了回来,手提裙摆跳着宫廷舞,和开心的小喜鹊似得,太后的端庄仪态荡然无存。

    陆夫人正烦心着,瞧见好姐妹这么皮,心里自是有些意见,起身走到窗边嘲讽了一句:

    “湘儿,你吃错药了?”

    萧湘儿对陆夫人的语气半点不介意,如杏双眸显出欢喜神色,跑到屋里拉住了陆夫人的胳膊:

    “红鸾,我姐不怪我,我可以光明正大和许不令在一起了,你开不开心?”

    我开不开心……

    陆夫人微微眯眼,抬手就在湘儿的屁股上拍了下:

    “羞不羞?这事儿能挂嘴边上?”

    力道挺大,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张力十足的臀儿还颤几下,萧湘儿吃疼的‘呜’了一声,娥眉轻蹙瞪了闺蜜一眼:

    “你怎么下手这么重作甚?万一许不令晚上瞧见……”

    说的这里,萧湘儿脸色一红,不过想想也放开了,半点不扭捏:“晚上瞧见我身上有巴掌印,我怎么和他解释?他最喜欢让我趴着了……”

    “啐—”

    陆夫人脸色涨红,觉得往日端庄大气的湘儿已经疯了,抬手又要打一下。

    萧湘儿可不是待宰羔羊,反手就在陆夫人紧绷绷的裙子上捏了下:

    “羞个什么?你是许不令的长辈,又不是外人……”

    陆夫人身材和湘儿差不多,可毕竟未经人事,有些受不了,瞪了几眼,严肃起来:

    “好了,你见到你姐,可曾和她说起过令儿的婚事?”

    “呃……”

    萧湘儿脸色微僵,勾了勾耳边的秀发,有些不好意思:“她是我亲姐,我哪里好开口,昨晚上还说我一顿……”

    “你不劝你姐答应,以后怎么露面?难不成一直想在后宅里藏着,就不怕憋死?”

    陆夫人叹了口气,有些失望的看着湘儿,想了想,便往出走:

    “算了,你们是亲姐妹,开不了口也罢,你带我过去见你姐,我和她谈。”

    萧湘儿也觉得这事儿她来说太古怪,便答应下来,穿上斗篷遮掩面容,徒步从无人小道前往临河别苑。

    萧绮‘可当国士’的名头太大,陆夫人面对起来同样有点拘谨,也只敢在背后评价一下。马上就要跑过去和萧绮谈婚论嫁,她还是萧家的媳妇,把萧绮叫姑姑,其实也不怎么好开口,便打听起萧绮的口风:

    “湘儿,你说起许不令的时候,你姐是什么态度?”

    萧湘儿怕被萧家族人发现,小心翼翼的观察四周:

    “我姐向来足智多谋算无遗策,许不令根本压不住她,以昨晚闲谈来看,我姐好像不怎么喜欢许不令,嗯……甚至有的抵触……”

    陆夫人心中一紧,蹙眉道:“凭什么?令儿才貌双绝,又是藩王世子,请她过去当王妃又不是做小,难不成大玥还有身份比令儿高的男人,她想当皇后?”

    萧湘儿已经是太后了,她姐肯定不可能反过来当皇后。萧湘儿对此也有点疑惑:

    “我猜不透我姐的心思,按理说许不令这么俊又门当户对,前来求亲应该有些好感,不过昨晚确实比较冷淡,许不令和我一起去,还把许不令撵出去了……”

    “难不成你姐害羞,这倒是个好消息……”

    “我姐怎么可能害羞,在外人面前,我姐从来喜怒不形于色……我猜是因为我的原因,我已经和许不令双宿双栖,门阀联姻有我在暗中已经足够,她若是嫁过去就成了两女共侍一夫,还是白给,我都觉得亏,更不用说她了……”

    陆夫人听见这话,稍微思索,觉得也有道理,口气软了几分:“令儿好像很想娶萧绮,彼此也般配,已经过来了,总得和你姐好好谈谈。只要事情成了,你以后抛头露面也方便些……”

    萧湘儿其实对许不令看上她姐,心里有点不乐意的,不过为了肃王一脉的未来考虑,这个明面上的联姻还是得有,因此也是点头。

    两个人来到临湖别苑,萧绮送萧湘儿回去的时候出了庄子,估计晚上才会回来,别苑内空空如也。

    萧湘儿直接带着陆夫人上了阁楼,来到书房里,本就是暂住的别苑,重要物件不可能放在这里,书桌上的卷宗都收拾走了。

    萧湘儿泡了壶茶水,两个人坐在软塌上安静等待,顺便商量着该怎么说服萧绮。

    转眼天色黑了下来,别苑外响起了车轮声,萧湘儿知道姐姐回来了,走到窗口瞧了一眼,却见院墙外的柳树林中停住她姐的马车,护卫停在外面,两个人并肩往别苑里走,其中一个白袍如雪,不正是她的臭哥哥。

    ???

    萧湘儿愣了下,没想到许不令会和萧绮一起到别苑来,让护卫等在外面,明显还是想独处。

    这……

    萧湘儿眸子闪过几分疑惑,八卦心理的驱使下,连忙挥手收起了茶杯,拉着陆夫人跑到了丫鬟歇息的通房内藏着。

    陆夫人有些奇怪,疑惑询问:“湘儿,怎么了?”

    “别出声,许不令和我姐一起回来了。”

    “令儿来了?”

    陆夫人微微愣了下,旋即心中也生出几分狐疑,想也不想就和湘儿一起藏在了小房间里。两人都是许不令的身边人,对许不令的敏锐感知很了解,还用手捂住嘴屏息凝气,小心翼翼的等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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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很凶介绍:
世如棋,人如子。庙堂尔虞我诈,江湖爱恨情仇,市井喜怒哀乐,无非是一颗颗棋子,在棋盘上串联交织,迸发出的点点火光。昭鸿年间,坊间盛传有藩王窥伺金殿上那张龙椅,皇帝召各路藩王世子入京求学,实为质子。许不令身为肃王世子,天子脚下,本该谨言慎行‘藏拙自污’。结果……群众:“许世子德才兼备,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许不令:“我不是,别瞎说。”群众:“许世子算无遗策,有平天下之大才。”许不令:“我没有,闭嘴。”群众:“许世子文韬武略,乃治世之能臣,乱世之……”许不令:“你们TM……”————PS:完本人品保证,更新暴力,能宰直接宰吧!闲聊吹水群:940890538(满)667413480(空)世子很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世子很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世子很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